第八章 野望梦远祸近前（上）

    墨子一旦逝去，巨子之位肯定是传给禽滑厘，不论是论资排辈还是威望，这都是必然的。

    现在想来，孟胜应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或者大个十几岁也有限，完全还有机会。

    既是在自己家，也就没有那么多礼节，拿起勺子就吃，用勺子捞起盐水煮过的秋葵用以下饭。

    半晌，麂又道：“那就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了一半又变了。对了，你嫂子给你做了件新衣，再去听讲学的时候就穿那件吧，一会去试试合不合身。”

    适一愣，勺子停在嘴边，不知道兄长为什么不高兴。

    “真的？”

    比如吃粟米饭一定要用勺子不能用筷子、吃羹要视情况用筷子：如果有菜叶，不能用勺子，一定要用筷子夹起来吃；反过来如果羹里面没有菜叶，一定不能用筷子。

    麂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和妻子一样的话。

    忙了一下午，适也是饿了。粟米饭没什么味道，咸鱼有些臭，菜叶子水津津的，可也吃的狼吞虎咽。

    嫂子将一枚葚子从他脖后递过去，默契而准确地找到了嘴巴的位置。麂也不抬头，顺从地张开嘴吞下那枚葚子。

    找正统儒家，稼穑之事是“小人哉”。

    嫂子哼了一声道：“免了，我怕穿着烫皮。”

    “吃饭。”

    麦秸虽软，终究扎人。

    去秦国只能当忠犬，没有势力的外来者是秦君最喜欢的忠犬，需要的时候被放血来安抚贵族，国君用来平衡国内贵族的跷跷板。

    名叫麂的兄长手里捏着一块鞣过的动物皮子，似乎是在琢磨用在鞋帮上还是补在鞋底。

    放眼天下，谁在麦秸中，却想着天下大势的，恐怕仅有自己。

    找西河学派的修正儒家也不行，魏国公族势力太大，魏国出人才但是魏国很少用人才。

    将那一小包种子小心地收好，窝在麦秸中，揉了揉肩膀，虽然累可终究太早，怎么也睡不着。

    贵族吃饭要有餐叉、勺子、筷子、餐刀等等，每种餐具都有自己的用途，是一种贵族礼仪。

    稷下学宫的名气，是搞阴阳五行、人性善恶搞出来的，自己知道的那些知识，将来稷下学宫也不会重视。

    由是苦笑，怅然摇头。

    “先装个十年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摩顶放踵利天下的狂热者。”

    剩下的，燕国太穷，越国太蛮，楚国是小西周封君太多，鲁国太保守……

    所谓羹之有菜者用梜、无菜勿用；饭黍勿以箸。

    说完收好了各种各样制鞋的工具，擦了擦手。

    一旦墨子和禽滑厘逝去，自己取得了墨子的信任，掌握了编纂《墨经》的权力……

    “一块皮子，做什么样的鞋，在割皮子之前就要定好。做了一半，又想改变，那这块皮子还有什么用？”

    所谓勇气或是智慧，从不是去哀怨不可改变的事，事已至此，如此而已。

    咀嚼了几口，将鞣软的皮子扔到一旁，抬头问适道：“你下午去拾柴草去了？”

    思来想去，那包种子依旧是破局的关键，而想要保护好那包种子成为自己的砝码而不是被别人强取豪夺而去，又必须依靠墨家的势力也必须成为正式的墨者。

    适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不知道大哥的意思，也不回话，只是点头。

    吃到一半的时候，麂忽然说道：“弟弟，你去拾柴草，我并不高兴。”

    回到屋里，终于亲眼见着了自己的大哥，身量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早早地腰就有些弯，常年做鞋留下的痕迹。

    齐国就算将来建起了稷下学宫，那也是为了吹逼证明田氏代齐的合法性，正牌的吹逼帝国主义，只有高威望实力很一般。

    上面放着一小段咸鱼，自然没有油。旁边是一罐绿菜叶和盐水煮出来的汤，里面的菜是此时主流的蔬菜，秋葵。

    他有些不敢相信，墨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就算自己弟弟聪慧，可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得到一句璞玉可雕的评价啊。

    这时候深山老林很多，人迹罕至之处遍地，但是都距离太远。这些种子太过重要，如果单靠自己，至少也要三两年时间，什么都不干地看着这一袋种子变成几箩筐种子才行，而且还要担心被人抢走。

    吃过了饭，又没有灯可点，趁着还有点蒙蒙亮，回到自己房中。

    葚子递给嫂子，嫂子捏了几颗，也不知道是葚子甜的还是觉得小叔总算做了点事，不再冷着脸，说了句“吃饭”！

    “哥，我没改变心思，只是下午墨子又不讲学，我便去捡些柴草。再说了，上午时候，墨子还说我璞玉可雕呢，这可是真事，你不信去问问那些人。”

    单靠自己是绝对不行的。且不说抢不抢走，就算自己跑到深山老林中，这两三年又吃什么？

    适挠头将上午的故事讲了一遍，但是隐去了故事的来源，这个在适看来并不好笑的买鞋的笑话引来了兄嫂的阵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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