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记忆载体（下）

    金古思说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用这个姿态来告诉其他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

    高仕贵说着，将那男子的头发抓起来，让其他人看清楚他的那张脸。

    叶达道：“你藏得够深的呀，然后呢？你也加入了独立运动？”

    李云帆驻足，闭眼道：“高仕贵在我们眼前，表现了一番什么叫刑讯，他用刀慢慢的在我同学的身上割出口子，然后撒上辣椒粉，割一刀撒一次，他疼晕过去好几次，我很想救他，但是我没办法，因为组织上没让我暴露自己的时候，我不能暴露自己……”

    唐千林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李云帆：“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柳谋正上前抓住李云帆的肩头：“好了！到此为止！不要再想了，你就算想到脑袋爆炸也无法回去改变什么。”

    再厉害的机关，再凶猛的怪兽，也比不上你心里深处被深藏，不敢去触碰的惨痛回忆，这些回忆原本藏在心底，就像慢性毒药在侵蚀你的身体，当你来到这里，回忆被完全剥开的瞬间，毒药也会瞬间传遍全身。

    唐千林终于明白当初那个造物者，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来阻止那些去寻找萨满灵宫大门的人。

    审讯室很大，正对面的墙下摆着一张铁椅，铁椅上坐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男子垂拉着头，似乎晕过去了。

    谁知道，没多久，金古思的父亲就接受了家中的相亲，娶了一个女孩儿，而在定下那门婚事的当天，金古思的爷爷对他父亲说，他未来的老丈人，算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按理说他应该称之为叔父，还告诉他，他的叔父在中国的青岛有自己的生意，希望金古思与其女儿结婚之后前往中国。

    李云帆叹气道：“那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我们没有彼此坦诚过身份，但我知道，他是自己人，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高仕贵告诉李云帆，这个女孩儿在被带来之前，已经被日本人轮流审讯过二十来次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送她上路，算是帮她的忙。

    金古思道：“我父亲的舅舅，就是他认为的那个和蔼可亲的人，成为了日本人忠实的走狗，并且带人四处抓捕那些独立运动者，有人诬告我父亲说，他是日本人安插在反抗组织中的奸细，若不是离开朝鲜后，我们全家几乎没有与舅舅有过联系，否则，可能还真洗不掉嫌疑。”

    天下没有完人，换言之，天底下也鲜有人能平安度过这里，大多数人都会崩溃的。

    至于他所说的那间瓦房，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是什么，看样子真得等到柳谋正来揭露。

    再说冲向那座大楼的唐千林三人，在避开那些移动崩塌的房屋之后，三人终于冲进了那座大楼之中，站在大楼大厅内，三人互相搀扶着，看着已经变成另外一番奇景的外面，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种办法，虽然浪费时间，但通常要比刑讯更有效。

    唐千林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李云帆，而且他还发现，原本那些无面人，在李云帆这段回忆中似乎都有了五官的简单轮廓，更加具体化了一些。

    贺晨雪在旁边搭腔道：“直到你遇到柳谋正，他邀请你入伙，对吗？”

    唐千林也道：“云帆，这里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自责，让你愧疚，让你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这也许就是萨满教中所说的人的灵魂有多个分类的原因所在。

    李云帆深吸一口气：“那就是高仕贵，我们的教官，那边从左数第二个人是我，第三个就是张连凯。”

    夏霜道：“原来你是在中国出生的，难怪你中文说得这么好。”

    有人肯定会觉得奇怪，觉得矛盾，认为自我毁灭和自杀不是一样吗？

    高仕贵道：“不过，在面对受过训练，思想顽固，而又有破案期限的前提下，我们只能采取刑讯的手段，现在在我们面前的这位，是刚刚被逮捕的反满抗日份子，确切说是赤色分子。”

    李云帆觉得呼吸困难，脑子中又不断闪过后来自己亲眼目睹的那些被杀的同志和同胞们的画面。

    总之，眼前看到的仿佛就是末世地狱。

    而在毕业的头一天，保安局如往常一样让他们“纳投名状”，也就是说，从监狱里抓了一批被证实是来自重庆的、延安的人员，由他们这些即将毕业的人亲自下手处决。

    在铁椅跟前，站着一名穿着皮衣的男子，男子戴着一副眼镜，脚旁放着一个敞开的皮箱，箱子内摆放着的全是各类工具，就像是一个木匠。

    从那个下午开始，一直到临近毕业的那一个月，李云帆参加了数次这样的毕业培训，亲眼目睹了很多自己的同志，乃至于民间的忠义之士死在了自己眼前。

    柳谋正见李云帆站在那，又道：“走吧，这些都是不好的回忆！”

    高仕贵站在那用毛巾擦着手：“刑讯，是下策，没有办法的前提下所使出的必须手段，最佳办法就是先前我用的那种精神审讯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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