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旦为私利百般斗，暮见禁军万事休（十一）

，而河西骑兵更是纯粹的“胡骑”，此时乍见陌刀阵，杜重威怎能不胆寒心悸？

    踏步前行，军靴踩破脏腑，腥味直冲脑门，吧唧声令人作呕。

    哪怕他眼下与吐蕃、回鹘贼寇为伍，攻破大唐边关，屠戮大唐百姓。

    人皆虎士，身长七尺，虎背熊腰，如松如山。

    禁军将士，沉腰立马，高举陌刀，排列如林，劈斩而下。

    成通四年，荆南、江西、鄂岳、湘州将健四百余人携陌刀……杀贼二三千，马三百来匹。

    军阵背后，碎尸成毯。

    相传，恒罗斯之役初战，唐军以强弓劲弩，配合陌刀阵，斩大食士兵首级两万余，俘获四千余，而己方战死者仅一百六十余人，伤者不过四百余。

    大唐陌刀，威名赫赫，战果之辉煌，彪炳千古。

    杜重威固然心思万千，但这些都不在史彦超的考虑范围内。立于陌刀阵前排正中，史彦超的铠甲兵刃都无半分不同，此刻他双目炯然盯向前方，眼见夏州马军冲杀过来，罩面下的双目陡然迸发出逼人的寒意，双臂一震，将陌刀高高举起。

    至德二载，唐军与安史叛军大战于长安西南香积寺一带，敌骁将安守忠、李归仁率精骑突人唐军阵中，大阵将乱，李嗣业见势危急，“乃肉袒持陌刀立于阵前，大呼奋击。当其刀者，人马俱碎。杀数十人，阵乃稍定。于是嗣业率前军各执长刀，如墙而进，身先士卒，所向摧靡。”《新传》记载此战曰：“步卒三千，以陌刀长柯斧堵进，所向无前”，是役“斩首六万”，收复西京。

    杀！

    三千陌刀手，齐齐踏步大喝，严整的军阵如同一架机器，逆袭夏州马军。

    这一下，杜重威胆敢欲裂。

    他再度举刀，将战马也一分为二。

    陌刀手杀得兴起，其军阵每进一步，面前的夏州马军皆倒下一排，而后再进，将空白抹去，又杀倒一排夏州马军，如是反复。

    夏州马军近至眼前。

    德宗被困奉天，内库出陌刀五千口，以备“城外群凶”。

    他心里知晓，石敬瑭必然以为，此战能够得胜。

    人皆重铠，兜鍪罩面，全身上下，唯露双目。

    陌刀阵之强盛，在于唐前期，其用武之地，乃是针对草原骑兵。

    世间不见陌刀阵，已数十年矣。

    其阵，严丝无缝，如墙如垒，如林如海，有数千将士。

    就像石敬瑭必然自认为没有过失一样。

    “胡骑虽锐，不能持重”、“不能持久而果于驰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故此，大唐步卒用陌刀阵，以其厚重耐战而杀伤巨大的特点，专为克制胡骑冲阵。

    只不过到了藩镇相互征伐的时代，因为沙场征战对象有所变化，不再是胡骑，而是以步卒为主的中原兵马，陌刀阵失去了存在的大部分意义，又因为其它种种原因，这才淡出历史舞台，逐渐失了踪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李从璟远望贼军大营，目光里没有半分感情|色彩。

    “向前！”

    楼车上，李从璟缓缓闭眼，又缓缓睁开。

    陌刀既有如此之威，故而素来为国家依仗之救难“重器”。

    与此同时，鼓声轰隆，如雷翻滚，如天坠地，催人向前。

    人皆持刀，其刀，长一丈，开两刃，重若千钧。

    第一眼，杜重威目光错愕，不知禁军此举意欲何为，要知寻常步卒，根本不可能挡住骑兵冲锋，而对方之战阵，偏偏不是盾、枪防御阵型。

    大和五年五月，内库出陌刀百五十口……赐盐州。

    天宝初，安西诸军初用陌刀，咸推李嗣业为能，每为队头，所向必陷。

    杜重威认出陌刀阵，大惊失色之下，几乎要惊呼出声，就要忍不住提缰立马，率部转头！

    李从璟无心与石敬瑭讲道理，更无心让他幡然悔悟，对此祸国害民之辈，他向来只有一种应对态度。

    高尚者总是自认高尚，卑鄙者却从不会自认卑鄙。

    自此，再也无法抵挡陌刀阵之威。

    作为定难军有数的上将，他不是没见识的粗鄙之辈，自然知道陌刀阵意味着甚么。

    天宝七载，高仙芝征小勃律，与吐蕃会战于娑勒城，李嗣业率队持陌刀登山陷垒，凌空而下，攻下敌人所据险绝，唐军大胜，收小勃律、西域七十二国来献。

    而就在这时，杜重威忽然发现，他们面前的禁军步卒，潮水般向两侧、后方退去，主动让出了战场。这让他心中不禁一喜，暗道莫不是己方兵锋无双，禁军眼见不能敌，只得主动退散？

    “杀破贼军，建功立业！”血溅于甲，杜重威杀得酣畅淋漓，不禁大声高呼。马军冲阵势若江流，依仗的就是快速奔进、冲势浩大的长处，能在对方组织起有效反击前，就将对方击溃。是以马军突入步卒大阵后，一旦前阵不能抵挡，后阵几乎不可能有所作为。

    沙场战如龙，陌刀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