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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7章 江淮王师入楚地,江南士子今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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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有,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查兄提起,我也就不藏着了。”陈陶看向面前的好友,认真道:“鄂州一失,楚地难守;楚地若失,吴国危矣。查兄以身事吴,实在险象环生……如今大唐势大,人尽皆知,报效朝廷,正该北去洛阳才是,查兄何不随我一道?”

    “陛下……”程冼杉闻言,也不禁悲从中来,与杨溥相对垂泪,“陛下切不可心灰意冷,只要徐知诰覆亡了,陛下总有机会振兴社稷……”

    窗外下起了雨,淋淋漓漓的雨声,犹如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虽说劝降柴克宏没有当日就成,但因为有了这个打算,我等便从当日就散布柴克宏被杀的消息,设伏全椒县淮南兵后,还找了个身材与柴克宏差不多的军士,给他换上柴克宏的甲胄,再摘走了头颅……”

    史虚白默然良久,显然在深思熟虑,临了双眸逐渐明亮,忽而间意气风发,大笑道:“虚白本是愚陋之人,但眼下情景,分明是人尽皆知洛阳有好风光,既是如此,我岂可冥顽不灵?”

    好在本该在楚地坐镇的宋齐丘,不知何时回到了金陵,这才算是稳定了幕僚大局,不至于让大丞相府显出人才不济之象。

    徐知诰心如刀绞,面上全无血色,好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柴再用看罢书信,掩卷而叹,默然良久。

    妇人毫无准备,彼处一片生涩,乍然被和尚撞针,顿时疼得撕心裂肺,泪水滂沱而出,惨叫连连。偏偏和尚如同发了疯的野狗,撞钟的力气大得没法形容,妇人顿时生不如死。

    被忽略的骆知详张了张嘴,悲愤不已,气得浑身颤抖,却也没有半分办法。最终,在没有人理他,甚至没有看他的时候,他颓然离开大殿。

    “甚么?果真如此?”杨溥一下子从坐塌上跳起来,脸上顿时充满了光彩,整个人刹那间就变得容光焕发,这等振奋的模样简直不输于士子听到金榜题名,他一把将程冼杉抓起来,“你快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只见杨溥神色哀伤,竟然是泪流满面,忽而跪坐在地,扶着程冼杉,哭道:“大军节节失利,损失惨重,先丢江淮,如今又要再丢湖南,朕之喜……却是国家之不幸……朕之喜,竟然是国家之不幸!这是何等的悲哀!”

    骆知详到大丞相府时,徐知诰已经和众多幕僚坐在一处,只是不同于江淮之战前的群英荟萃,眼下堂中的俊才却是显得匮乏了些。

    写完今日的例报,张义方放下毛笔,拿起来吹了吹,倍觉满意。

    节度使府衙,柴再用披挂齐整,召集诸将汇聚一堂。堂外,百名亲兵披甲持刀,严阵以待。

    柴再用冷哼一声,叱道:“你觉得我会做叛国之臣吗?!”

    ……

    金陵锦绣阁。

    顿时数名亲兵甲士冲进来,不由分说,把将领按倒在地,一刀砍下了脑袋,血流一地!

    “鄂州一失,湖南门户大开,王师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幕僚孙忌忧心如焚,“丞相,需得速做定夺啊!”

    犹觉得不满意,又把妇人从床边提起来,一把丢到案桌上,妇人没坐稳摔倒在地,磕破了嘴唇,眼看妇人流了血,徐知诰陡然兴致大增,又是一巴掌甩在妇人脸上,这下妇人嘴边流的血更多了,徐知诰狂乱笑个不停,再度把妇人翻过身来,又提枪上阵……

    不时有小舟驶来,舟上之人,正是意欲前往洛阳的查文徽与陈陶。

    柴再用还未离开祠堂,就得到心腹急忙来报,“大帅,有唐使渡江而来,想要见大帅!”

    柴再用不再迟疑,看向身前众将:“先前天下大乱,本将为朝廷坐镇鄂州,保得一方太平,不敢表功,但境内无事,军民相安,却是事实。而今,朝廷大定江淮,决意用兵楚地,王师已经到了江北,本将欲迎接王师渡江,诸位以为如何?”

    临了,徐知诰做了最终指示,“江淮之战,朝廷损耗钱粮太多,府库粮仓为之一空,更且失去十四州富足之地,当此之际,楚地民政要紧,务必要使得来年楚地能反哺朝廷!至于江淮北贼短期内是否南下,则不用太过担心。彼部要进入楚地,必要经过鄂州,我已令武昌节度使柴再用严密防备,一切无虞!”

    柴再用不由得怔了怔,“太子写给我的?”

    一阵窸窸窣窣,林安心考拉一般缠抱着李从璟,樱桃般的脸上香汗淋漓,枕着李从璟宽阔温暖的胸膛,满脸都是幸福和满足,轻声软语说着情话。

    不同于中原喜好用宦官做监军,吴国的监军都是朝臣,张义方品行端正,甚得徐知诰看重,月前来到鄂州做监军。

    柴克宏眼中泛起泪光,“可是父亲,儿如今已是唐军将领,倘若父亲不投降,来日怕是要沙场相见,父亲……”

    ……

    骆知详从洛阳回到金陵时,已是八月。

    柴再用拆开信来看。

    读到这里,柴再用心头怔然,想不到李从璟竟能这样痛陈先人之失,胸怀亦是这样广大,言语可谓分外真诚。

    就周宗与宋齐丘的观念,众幕僚的意见分为两派,争论了许久,也没有得出统一答案。

    这可是一份殊荣,足见李从璟对他的重视。

    只是他还没走出门,就被柴再用的亲兵一拥而上,砍杀当场!

    忽的,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精骑在奔驰,待其近在耳旁,又骤然消失,这让张义方有些不明所以,暗暗想到:“莫不是有紧急军情,大帅遣人来护送我去府上议事?”

    没等张义方想明白,数十精甲冲进府中,直奔此间而来。

    “数月前将军奔袭和州,夜烧乌江粮仓,擒获柴克宏,彼时将军就早早散布柴克宏被阵斩的消息,这等远见卓识,平实在是敬佩不已。”孟平的声音轻轻响起。

    查文徽与史虚白、韩熙载相识,乍然见到,不免停舟下船一见。

    ……

    “好,我让你去死,让你去死!”徐知诰桀桀笑出声,又将妇人的脑袋死死按进被褥里,神情扭曲恶如厉鬼,和尚的动作更加猛烈,疾风骤雨,将床都撞得不停颤动,吱吱响个不停。

    吴国使臣是来求和的,由同平章事、户部尚书骆知详领头,此时就立在殿中。国书已经递交上去,骆知详静候李嗣源发话。大唐的朝臣位列两班,看向他的眼神不算锐利逼人,但胜者看败者的戏谑之色,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自感尊严受辱的骆知详,心头既是愤怒又是悲凉。

    堂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他们进门前都交出了兵刃,此时哪里是柴再用亲兵的对手?

    “哦?那是何人?”孟平好奇道,转念一想,“莫非又是那进士三甲?是江文蔚,张易,还是朱元?”

    “办妥了!”

    柴再用心头怅然,李从璟年纪轻轻,数年间几乎是半定天下,原本他以为对方必定是气势逼人、志得意满之辈,不曾想竟然这般谦逊,将功劳都归结于时运与众人,而且忧国忧民之心跃然纸上,实在是明君之姿……

    诸将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他意,悉数抱拳,“末将愿意追随大帅,效忠大唐!”

    “陛下……”骆知详心头微震,就要施展口才,与李嗣源周旋一二。

    以鄂州、岳州断绝江淮唐军直接南下道路,唐军将被迫自洞庭湖西北的澧州进入楚地,不仅无法在楚地开辟第二处战场,达到两面夹击楚地吴军的目的,而且也必须从西边正面进攻防线坚固的益阳。

    “夫君,这是怎么了?”丞相夫人三十多岁的模样,正是风情万种、韵味无限的年纪,她看到徐知诰脸黑如墨,眼神可怕的如同一只受伤的狼,心头不免又惊又怕,也顾不得去处理手上的伤口,连忙起身来问。

    ……

    事实上,自打到了洛阳,虽说不曾为大唐官员刻意为难过,但大到宰相小到员外郎,甚至是驿馆里的寻常差役,看他们这些吴国使臣的眼色,无不是带着俯视之意,虽然礼节无失,但言行举止的细节处,却是半分也谈不上客气,就像谁都能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心腹迟疑片刻,忽而凑过来,对柴再用耳语两句。

    自此之后,李嗣源再没有召见过吴国使臣。

    千军万马没有出奔,兴致却已一泻千里,几乎要软掉的徐知诰一巴掌狠狠打在月亮上,“大声点,你没吃饭?大声叫!”

    ……

    妇人大半边脸都埋进了褥子里,脸红如血,五官扭曲,头发胡乱披散,泪水很快打湿被褥。被折磨得快要窒息的妇人,渐渐身体就没了力气,任由徐知诰摆布,只是哽噎抽泣不停。

    江淮十四州,虽然已经完全被大唐收入囊中,到底地方太大,青衣衙门的眼线还是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哭闹甚么!”徐知诰低吼一声,一巴掌毫不怜惜甩在妇人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妇人多年来何曾经受过这等对待,又惊又恐的同时,又觉得极度委屈,身下更是痛不欲生,哪里忍得住哭叫?

    李从璟抱着她,怜惜道:“那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故此张义方给金陵的回报,向来都是鄂州坚不可摧。

    他的手不知何时又滑到那两座山峰上,流连忘返,坏笑道:“你这里不就有一方山河吗?”

    柴再用心头哼了一声,对李从璟的褒奖颇为受用,又见李从璟并无追究他石首之役罪责的意思,心头略松。

    昔日,三人同在金陵大丞相府,如今,又一同站在江北。

    “殿下,安心想要去广州。”林安心的脸在李从璟胸前蹭来蹭去。

    陈陶默然,将查文徽手中的酒壶拿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复又斟上,端坐举杯,对查文徽道:“查兄既然已经洞悉了我的心思,我亦不必隐瞒,这杯离别酒,你我共饮!”

    大丞相府闻听此讯,一片死寂。

    宋齐丘不赞同周宗的意见,他摇头道:“我久在楚地,知晓北贼兵马的情况,彼部自益阳之败后,虽有反攻之举,但并不曾破水沉舟,如若北贼不愿放弃楚地,彼部必是在等江淮北贼驰援,好到时再一同发力。”

    徐知诰早就将林安心视作禁脔,但凡金陵的人物,只要是谁多看了林安心两眼,事后都会被青衣衙门查得底裤都不剩,却不曾想自己垂涎了多年的猎物,最终自己没得到,竟然还落到了李从璟手里!

    “弃暗投明?胡扯!”柴再用大怒,“想我一世英名,怎生就得了你这么个不肖子?!”

    ……

    李嗣源将国书随意丢到皇案上,冷笑道:“自高祖立国,太宗开疆,大江南北便是我大唐土地。杨溥僭越称帝,与逆臣贼子何异?此番不乖乖到洛阳来负荆请罪,还敢自称吴皇帝,堂而皇之派遣使臣持国书入朝,是觉得朕昏庸不成?”

    ……

    “是吗?”柴再用冷笑一声,“来人!”

    ……

    “唐使?不见!”柴再用断然挥袖,“告诉来人,赶紧滚回江北,倘若停留,休怪我翻脸无情,城前杀使!”

    但是转念一想,柴再用又没了喜色,太子的信,内容自然无非是宣扬自身威武与大唐国威,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施舍恩德一般劝他投降,最后再刚柔并济,威胁如果他不投降,则领大军来伐……

    鄂州、岳州,由长江串联,以水师相通,足够相互支援,加之背后是广阔吴地,是以能应对一切情况,这也是徐知诰之所以有把握的地方。

    江北。

    ……

    周宗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不敢忤逆气头上的徐知诰,只得低头领命,“是,卑职这就去办!”

    “陛下!”宦官程冼杉噗通一声跪拜在杨溥面前,把杨溥惊得一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深感意外,因为李从璟征战多年,还从未在战前给敌将写过书信。

    林安心羞得拍了李从璟胸口一下,“殿下……”

    柴再用之子柴克宏,战死在和州,他对大唐当然恨之入骨,有他坐镇武昌防备江北,的确足以让徐知诰放心。

    不时,离开祠堂的柴再用,脚步匆匆到了后院,打开书房的门,当他看到书房中站立的人时,顿时如遭雷击,“克宏?果真是你?你没有战死?”

    众将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但也有人的确不欲背叛吴国,遂起身向柴再用一抱拳,离开座位。

    孟平听完西方邺的陈述,在对个中细节都了解之后,不禁也笑起来,“若是柴克宏果真能劝降了柴再用,此事倒也足以传为一段佳话。多年后再想起柴克宏贿赂江文蔚的趣事,也足以浮一大白。”

    “这是旬月间见到的第几批北行的士子了?第八批还是第九批?”韩熙载露出追忆之色。

    查文徽扭头一笑,半醉半醒,“这送君远行的离别酒,人还未倒,怎能罢休?”

    牌位中,有一个赫然是柴克宏的灵位。

    杨溥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庭院里的阳光,良久一动不动,像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李嗣源却无意听他长篇大论,摆了摆手,对他道:“你此番入朝,无非是想要说服朕罢了楚地之兵,哼,朕又不是昏君,岂是凭你三寸之舌就能说动的?回去告诉杨溥,叫他速速到洛阳来朝见,亲自向朕谢罪。否则,朕当立即进兵金陵,借淮南府库,犒赏王师将士,届时可没有尔等求饶的机会!”

    西方邺含笑道:“某不过是个粗人,虽然征战半生,却也只是识得沙场战阵之术。深谋远虑决胜千里这等事,并非是某所擅长的,此计也非是某的主意。”

    “时天下不幸,国家分崩离析,内乱不休,外夷侵扰,唐人何至于此?从璟虽不才,亦不敢妄自菲薄,遂十八投军伍,立志重整河山,尔来一十有二年矣。蒙天不弃,国人齐心,今终荡平江北,而从璟不敢片刻自喜,皆因江南仍是诸侯割据……”

    明明对方才是要远行的人,他却要对方送他离别之言。

    天还没亮,鄂州监军张义方就起了床,穿戴好后拉开窗子,瞧见天空还有点点星辰。

    天色完全黑下来,柴再用喟然一叹,“我戎马一身,拼命博得高位,最终却没能让你远离杀伐,一生富贵,反而叫你战死沙场,尸首分离,此乃为父之过也……”

    “陛下,洪国公求见!”不时,有人在门外禀报。

    张义方打开房门,正要问个究竟,迎面扑来一名将校,一脚就踹在他胸前,将他踢倒在地,而后跟进两步,拔刀出鞘,只听得一声短促的金属摩擦声,张义方正喝问一声“尔等要作甚”,就见寒光一闪,紧接着他脖子一凉,突然就觉得视野飘飞起来,最后竟然看到自己无头尸体倒向地上,脖颈处血涌如泉……

    “父亲!”柴克宏泪水夺眶,“六年来,大唐得江陵、平两川、威服契丹,而今又一年而得江淮,如日中天,陛下与太子皆是雄才大略,他日必定一统天下,还请父亲看清局势,弃暗投明!”

    徐知诰轰的一把推开房门,满面阴沉的大步走进屋内,将正在铜镜前卸妆的丞相夫人惊得浑身一抖,手上的金钗当即不小心刺进手指,疼得她啊呀一声叫唤,低头看时手指上已是冒出血珠来。

    杀了张义方,柴克宏沉着脸出门,嘴里吐出几个冰冷至极的字,“一个不留!”

    闻听查文徽之言,陈陶讶然道:“查兄此言,从何说起?”

    “父亲且先息怒。”柴克宏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柴再用,“这里有太子手书一封,请父亲览之。”

    消息传出,吴国大震!

    柴再用望着柴克宏的灵位,黯然神伤,无言良久。

    “石首一役,公率淮南水师西来,与我骁将马怀远血战七日,我部数千将士以逸待劳,据水寨隔江之险、挟铁链锁江之便,差几不能抵挡将军兵锋。若非江陵先定,援军后至,石首必为将军所破,将军之威,彼时我已知矣……”

    柴克宏见柴再用沉思不语,不敢说话,只是关切的望着他。

    “大喜,大喜,的确是大喜,天大的喜事!”杨溥终于肯放开杨溥,激动在堂中来回走动,几乎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想要仰天长啸。

    武昌节度使治鄂州,鄂州州治江夏,即是后世武汉市江夏区一带,而今时的武昌城,则是后世的鄂城市。

    长兴二年八月二十日,武昌节度使柴再用举军归顺大唐,大唐殿前军四万将士,当即渡江南下,进入鄂州境内,而后两相合军,进击岳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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