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自古君王信过谁，拥重兵几人不叛（一）

    徐知诰不置可否，又看向蒯鳌。蒯鳌一时也没有良策，跟卢绛一样表达了为国死战的决心。

    “当然不会！”徐知诰道，“整座江山与一地战事，孰轻孰重，李从璟焉能分不清楚？大争之世，人心叵测，李嗣源未举事时，也是貌似贤良之辈，然则结果如何？李从璟不敢离开洛阳。”

    离间计向来恶毒，且战果累累。远的，昔年刘邦用此计于项羽，使得项羽失去了最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大谋士范增；近的，后梁朱友贞消弱魏博军镇时，李存勖巧用反间计，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得了魏博军投靠，消弭大敌而又极大增强了自身实力。

    “当此之时，若能离间莫离与洛阳，使得君王猜忌前线统帅，若能离间莫离与李从珂，使得军中将帅不和，则江淮战局将天翻地覆！”徐知诰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计议既定，接下来便是商讨施行计策的细节，众人一起密谋，很快便制定了相应计划。随后，众人分头准备。不日，卢绛、蒯鳌离开金陵，渡江北上，去到扬州见莫离。

    江淮战报传回后，大丞相府的灯火彻夜未熄，一应属官、幕僚齐聚一堂，紧锣密鼓的商议军情。次日，徐知诰一份急令，将卢绛、蒯鳌二人从常州召回。

    周宗话说完后，徐知诰没有等待，紧接着开口：“江淮形势不利，必须速做应对，在两位归来之前，我已跟诸公有过商讨，初步有了定议……两位或有进言？”

    周宗迟疑半晌，最后还是道：“此番卢、蒯二人北去扬州，也不知多久才能事成。”

    周宗深以为然，忽而笑道：“李从璟回洛阳，乃是因为李嗣源得了一场大病，其人回洛阳后不复再至江淮，听闻也是因为李嗣源身体不好。然则此番若是江淮有变，李从璟会否再度到江淮来？”

    徐知诰知道周宗的意思，对方是在担心事情是否能成，他道：“天下大乱以来，但凡领兵之将，莫不骄横自重，野心大的，图谋不轨，野心小的，携众图利，朝廷难制。故而昔年李存勖令郭崇韬领兵伐蜀，军中有皇子李继岌随行，此番北贼入侵江淮、楚地，本也是各有皇子统领全军。李从荣领兵离开洛阳时，李嗣源临行寄语‘让天下人知晓，李氏人人皆贤’，然其真意，果真如此乎？李嗣源是明白人，他当然也担心领兵大将久离中枢，难以掌控，让李从荣统领三军，是不让军权落入外人之手。”

    坐在小案后的周宗脸色略显苍白，眼中也是充满血丝，听了徐知诰的话，他打起精神，将江淮战事的一应情况都跟卢绛、蒯鳌解说一番，最后语气沉重的总结道：“北贼四面合围王师，意图与王师在滁州、和州决战，两者兵力相差并不多，且北贼占据了主动，形势于我十分不利！”

    “好！”徐知诰再度将两人扶起来，眼中似有热泪，将两人拉到小案前，“公等安坐，且听我细细道来！”

    徐知诰笑容莫测，没有回答，有些话因为主从有别，他不能跟周宗说，心里道：“大丈夫立于当世，谁愿屈居人下？谁规定了谁必须屈居人下？但凡有才之辈，谁没个野心？他莫离既然有非凡之才，又多有非凡功绩，本身亦非女子，凭甚么一定要做李从璟的影子，岂能当真没个野心？”

    他们自然不会去想刺杀这种愚蠢计策，古往今来，有几个三军统帅是在军营中被刺杀而亡的？

    卢绛、蒯鳌相识一眼，连忙起身离开小案，到堂中下拜，“国家者，养我血肉之躯；丞相者，予我安身立命之所。为报国家，为报丞相，我等何惧一死？”

    卢绛、蒯鳌都不是不学无术之辈，稍稍念及往事，不禁对此言大为赞同，“想那李嗣源也是领兵反叛，最终夺得皇位的，他岂能不防备臣子效仿他的旧事？”

    卢绛、蒯鳌离开金陵的当日，韩熙载、马仁裕也渡江到达和州，徐知诰身旁的重要谋士，就只剩下周宗、查文徽等寥寥几人，这些是他自个儿的班底，另外继承自徐温的严可求、骆知详等人，如今则大多是按部就班，谋于本职而已，没有时常参赞机要——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丞相！”卢绛、蒯鳌俯身再拜，感动的声音哽咽，“请丞相下令，虽刀山火海，我等敢不奋躯而进？便纵是面对千军万马，我等死不旋踵！”

    卢绛、蒯鳌正在常州与钱元瓘相持，战事时有发生，规模时大时小，两者打了个平手，谁也奈何不得谁，卢绛、蒯鳌从常州离开时，刘金也接到徐知诰的命令，让他据守常州城即可，不必再对无锡保持攻势。

    徐知诰继续道：“离间莫离与洛阳，此为其一；离间莫离与李从珂，此为其二。李从珂者，李嗣源养子也。昔年追随李嗣源戎马半生，立下无数血汗功劳，李嗣源篡位后，李从珂领兵出征两川，军功亦是显赫，而如今北贼出兵江淮，李从璟回洛阳后，竟然是莫离统帅三军，而非是身为潞王的李从珂——李从珂难道不会心有不平、不忿之气？难道不会觉得耻辱、不公？”

    “楚地可有紧要之事发生？”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徐知诰问坐在堂中左首的周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