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车底,这本就是一件极为骇人又极为没道理的事,换了谁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不会顺畅。
李从璟苦笑道:“本是以防万一之举,没曾想真用上了,也实在是侥幸。”
从今日起,她只是契丹宰相,只为契丹百姓而活。便是寂寞,便是寒冷,也无所惧怕。因为,她已没有选择。
她转过身,抬起手,招呼护卫牵马过来。
下定了决心的耶律敏,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雅致从容的笑容来,这笑容显得贵不可言。
耶律敏的身子晃了晃,她听到了李从璟远去的脚步声,也感受到了脚步声里的愤怒,她心乱如麻,站在亭中久久未动,不知何时,她那张标致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以防万一?防谁?还是说你早就知晓耶律德光要对我动手?”耶律敏回过头看,盯着李从璟。
他终究还是走了。
然而耶律敏方才的那句话,其实也正是李从璟想不通的地方。即便是已经确定刺客的幕后主使就是耶律倍,李从璟也想不明白,耶律倍为何要置耶律敏于死地。比起耶律德光,耶律倍更加没有理由这样做,那跟自毁长城有何区别?
不等她有下一个反应,李从璟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她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离开了原地,在街巷里飞奔起来。
相遇既是孽缘,相逢既是离别,这一走,倒也干干净净。
话是这样说,然而当晚的情况,李从璟已经反复跟军情处确认过,当时若非藏在耶律倍彻底的人及时动手保护耶律敏,她绝对会死于刺客刀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没有怀疑谁。”耶律敏回过头去,望着亭外冰冷的建筑,“我也不相信谁。”
她那晚经历的惊险太大了些,大概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凶险与变故,的确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李从璟这般想到。
结束了也好,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
开春了,天气在回暖,不过西楼的位置到底太北了些,这里的夜风依旧寒冷,冰冷的寒意能钻到骨子里去,让人站不住脚。
“怀疑?怀疑什么?”耶律敏冷笑,“除了他,还会有谁希望我死?”她的目光愈发显得寒冷,话里的意思也不难理解,想要对耶律敏不利的人,自然是对契丹图谋不轨的人,当下除了耶律德光,就只剩下大唐了。
“多谢你的人救了我。”耶律敏终究是下了马,她带着李从璟来到坊中一座小亭中。如今天色已晚,便是坊中也没了什么人,四周很是安静,她先进了亭,没有落座,而是望着亭外说道。
这是摊牌的话,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也相当于逐客令。李从璟心头苦涩,他能够理解耶律敏当下的心境,同情是有的,但站在国家的角度上来说,他又不能就此结束这场会面。
在她面前,本该早已离开的李从璟,却毫无道理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