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白雪盖黄土，红血覆白雪

夜空深处漫步而来，飘飘洒洒，终归于大地的怀抱。然而，白雪的白，却在黑夜的黑中，瞧不见部分影踪，唯有在人世的灯火下，才能显现出几分轮廓。

    “喝！”

    段灏嘴唇微张，拼命喘着粗气。

    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段灏握刀的手虎口一阵发麻，他知道那是对方力道过于霸道的缘故，不等他有多反应，几乎是在撞击声响起的同时，他小腹忽然一痛，身体已经止不住后退。

    李从璟领队回头之后，眼见军营局势，就知道大势已定。他们作为最先一批冲阵队列，只要他们打开了局面，梁军就再没有机会实施有效抵抗。

    李从璟反握长槊，长杆背在身后，他望着茫茫夜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大雪，下得真好！”

    段灏与人交手无数，从未碰到过出手如此之快的对手，他连招架之力都勉强，更别说反击。段灏知道，若是再不想办法，今日自己必会死在这里。

    “将军上马！”

    地面上，白雪盖黄土。红血盖白雪。

    但是下一刻，箭雨骤停，李从璟立身坐起，长槊飞舞，将面前围过来的梁军或重创或斩杀，跃马从他们身前踏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军营中已经只剩下零星的战斗。

    汗水蒸腾，李从璟身上冒着白气。他看着眼前站着的三百君子都，和躺下的八百长和军，在这一刻，他更加深刻领悟到了什么是胜负。

    座下战马依旧在急速奔驰，乱军之中引弓搭箭怎么都来不及，而放箭必然导致周身都是空挡被人袭击，间不容发之际李从璟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手中长槊掷出！

    在这队骑兵的最后面，林英伸出长槊探进拒马横木底下，猛一用力竟将这拒马挑翻，砸在了路边的梁军人群中！

    但对方却还没事人一般站在那里，唯独刀刃上的血线，彰显着她的战绩。

    骑士骑上马背上的时候，就应该有被击落下马的觉悟，是以李从璟并不慌乱。

    在桃夭夭心里，她已经与他废话够多了。

    段灏心中暗暗叫苦，对方的冷漠超出他想象，但是他压根儿没机会想其他，因为对手的身影再次在眼前模糊，下一瞬，一道匹练横光闪过，段灏来不及闪躲，只得举刀去挡。

    落地时李从璟有意识护住了要害，身子卷成一团就势在地上一滚，脚下用力立即闪向一旁，避开身后君子都骑兵，免得被自家马蹄踩死。长槊虽已脱手，但起身时他立即拔出腰间横刀，以极快的速度欺身向前，将两名扑过来的梁军斩杀！

    大火四起，火光冲天。

    终于，桃夭夭的横刀划过对方脖子。她看着段灏的身子不稳的后退，她刚想上前去补一刀，但耳畔响起的异响，让她身子没有半分犹豫，侧翻出去。

    “指挥使快走！”

    段灏无力的发现，自己面对的对手，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招架的范畴。段灏甚至不惜放出自己左臂的空挡，哪怕是牺牲一条手臂，那么在对方去取下自己左臂时，自己必然能一刀削掉对方的脖子。

    李从璟长槊穿透一名梁军胸腔，低喝一声将其挑飞撞到几名冲过来的梁军，抬头望去就见前方十几步开外，几名梁军竟然搬着拒马出来，意图设置在路中间阻挡李从璟的去路！

    如果说在君子都刚到营外时，八百长和军一起列好阵型，那即便是君子都将士再如何精锐，也逃不脱失败的命运。但现实没有如果，一支醉酒的军队，哪怕是只有一半人醉酒，也抵挡不住一支三百骑兵队伍的冲击。

    “叮叮”的声音响起，李从璟脑袋一震，他知道这是利箭打在他头盔上了，随即左肩一痛，想必是铁箭透过甲胄缝隙射进了皮肉！

    而世间武艺，练到极致，处处料敌于先，知道对手下一瞬要出什么招式，从而先发制人。

    “抬起来，抬起来！”拒马旁的梁军又冲上去两人，想要将拒马抬起，但李从璟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他抄起备用马槊将身前两名梁军逼退，已经到了这些个梁军身前，长槊一轮就又将这些梁军斩杀两个！

    十五队骑兵，滚刀阵已经完全展开，三百君子都，此刻化作的十五个队列，就像十五把尖刀，在军营中来回冲杀，力求不留死角，也力求冲杀不间断，让长和军无法聚集，无法抵抗！

    长槊穿透搬抬拒马的两名梁军身体，冲击力的惯性将两人带飞出去，遭遇这么一下拒马也落在了路边！

    但眼前这个疯狂的女子，不可理喻的女子，无法揣度的女子，始终刀刀要害，刀刀都有让他毙命的威胁。

    将士落马后可以步战，但主将作为军中主心骨，却不能让将士看不到他，更不能给敌军围杀他的机会！

    尸体已经僵硬，不住在下的大雪，盖在这些尸体上，如同棉被。在日出之前，雪未化时，这些尸体不会软下来。而当又一天的黎明到来，太阳升起，阳光落入军营，照射在这些尸体上时，也是这些尸体开始腐烂的时候。

    人影幢幢，血肉横飞，厮杀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