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百战安义（四）

    卫行明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安义军援军之危，解之倒是不难。”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卫行明招呼两人坐下，又将事情从头到尾问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不急不缓道：“赵二，你的狗为何要吃王生家的鸡？”

    嘹亮而整齐的读书声，如飘荡在林间的晨雾，洗涤着昨日的杂尘。

    说着，卫行明又问道：“将军也知中庸之道？”

    老儒士卫行明，是这君子林的主人，他从年轻儒生手中接过茶杯，递到李从璟明前，缓缓道：“道之不行，久矣。道之不可行，当此之世。然我辈既是读书人，总得不辜负那几卷圣贤书。”

    “一人足矣。”卫行明笑得愈发从容。

    长皮靴，短皮裤，桃夭夭膝盖上下部分确实是常年露在外面的。但是天地良心，这跟冷真的有关系吗？

    卫行明摇摇头：“你没亲眼看到，说的话便不能作数，事实存在于耳目，而不存在于猜想。子仁，你去问问乡亲，有没有人看到赵二家的狗，是如何去吃了王生家的鸡的。”

    卫行明向李从璟拱手道：“乡里琐事，将军见笑，容某先去处理一二。”

    缓缓睁开眼，李从璟轻声道。

    “这便是君子林了。”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他家的鸡跑到了我家地里，我的狗才会吃他的鸡。”赵二道。

    “想不到将军也是饱读之人，失敬。”卫行明作了一揖，叹了口气，“道家之士，求独善其身，是以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不看世道之艰难。而我儒家学生，蒙夫子之教，莫不以入世为途，以天下黎明百姓之难为己任……罢了，且不说这些，将军此行，必有所图，不妨说来。”

    “怎么了，小妹妹？”桃夭夭柔声问道。

    李从璟道：“自然是安义军的援军。”

    李从璟笑道：“先生德行服人，乡里有事才会请先生决断，先生不必过谦，请。”

    “这，卫先生，我怎会对自己的鸡做手脚。”王生连忙道。

    “什么都不需要？”李从璟怔了怔，他很少去重复别人的问题，这只有在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的时候才会如此，“先生一人足矣？”

    女童拿手指指了指桃夭夭的腿，小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婶婶，天这么凉，你膝盖露出来，不会冷吗？”

    小院里有黄毛幼鸡一群，叽叽喳喳跟在母鸡身后，在院中找些吃食，你来我往玩闹得不亦乐乎。桃夭夭饶有趣味打量着这些卑微的生命，脸上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鸡群在她脚前停留，她便蹲下来，仔细注视着这些小生命，默不作声。

    李从璟在私塾外停下脚步，一时竟然有些不忍上前去打断这些读书声。山外烽火连天，山里这一个小角落，却有一片难得的宁静。

    “见识不错。”桃夭夭捧着水杯，站在李从璟身旁。

    “是，父亲。”卫子仁应声而去。

    卫行明摆摆手，“有没有做手脚，口说无凭。刘老，你识得药理，就麻烦你一趟，看看鸡的残骸和狗胃里是否有毒。”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盘膝坐下，李从璟轻声道：“许久不曾听先生授课，今日便再做一回学生也好。”

    “我家的鸡，才不会跑到你地里。你地里什么都没有，我家的鸡怎会跑到你地里？”王生不服气道。

    卫行明身旁的年轻书生，闻声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向卫行明汇报说：“赵二家的狗，吃了王生家的鸡，死了。王生要赵二赔鸡，赵二却说王生故意毒死他的狗，要他赔狗。两人自己不能解决这事，所以来找父亲决断。”

    不等卫行明接话，院中忽然传来喧闹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打断李从璟和卫行明的谈话了。

    李从璟看到这里，已经暗暗点头。卫行明解决这件事，顺着事情发生的顺序去问，逻辑清晰，且断事不受人情与经验困扰，而是寻求证据，这做事的方法便是没问题。

    李从璟觉得这卫行明太装逼了些，他忽然想起，古时候的人貌似都有装神弄鬼的爱好，越是面对别人难解决的问题，他越装逼，愈发胸有成竹。但李从璟可不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所以他必须问得清楚些。

    青山深处更青山，君子林就在青山之畔。青山之畔有青竹，青竹脚下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不出夸张之言辞，不行极端之事，便是中庸。”李从璟道，“君子不坐垂堂，先生无咎。”

    桃夭夭这才发现原来“婶婶”这个称呼，却是眼前这干净的女童给自己的，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心里问自己：我已经这么老了么？

    私塾建在一个没有栅栏的院子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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