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冲

    何冲不愧是被吴靖忠看重，派来对付李从璟的人，一身本事根本不是寻常指挥使可比——李从璟在魏州城外杀穿乱军，吴靖忠是亲眼看到的，李从璟实力如何，他自然清楚，若是派个寻常角色过来，跟送死有何区别？

    “你……”何冲已经说不出话来。

    但一刀毙敌的始终只在少数，更多的是从马直和魏博军厮杀在一起，张小午在一刀得手之后，就被一位魏博军扑下马，两人就在街道上扭打厮杀起来。

    “啊！”何冲惨呼一声，长刀就丢落在地面上。但他好歹也不是寻常角色，没让李从璟顺势将他手腕掰断，身子已经爬起来。

    李从璟眼眸中映出刀光剑影，映出杀气凛然的何冲，但眸底的色彩，却是古波不惊。黑暗中，这双眼眸，深邃得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

    一看战火极有可能蔓延到平民身上，李从璟心头一阵冒火，暗骂一声“混蛋”，忙不迭跟进去。

    战马还在向前奔驰，但是这位队正的无头尸身，已经掉落马背。

    只因他刚才已经看到，他的亲卫，已经被从马直尽数斩杀！

    何冲的亲兵队正大呼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李从璟忽然动了。

    但是经过方才一轮交锋，何冲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李从璟的攻势不仅快，而且极为凶狠，那力道和招式衔接，简直不让于他见识过的任何一位武将。

    “你……”何冲还想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

    李从璟向后伸出的左手，已经将小女孩在半空接住。

    下一刻，小女孩惊天的哭泣声再次响起。

    “不！”何冲嘶吼一声，犹是不可置信。这一下，已经让他受伤不轻。

    忽然，李从璟低喝一声，格挡开何冲长刀时手腕一转，同时一脚踹出，正中何冲膝盖！

    有一对年轻夫妇，应该是小女孩的父母，女人已经捂着肚子卷缩在地上，看样子是已经吃了亏；男人想抢人，正被何冲一脚踹倒撞在柜角，身子软倒下去。

    李从璟眉眼下沉，就要飞刀将何冲钉杀，但让李从璟哭笑不得的是，何冲竟然开始施展蛇形走位，左右飘忽！

    作为军中悍将，何冲的打法简单直接而且暴力，都是寻求最有效的杀伤方式，而这种军中搏杀术，在何冲手里演绎出来，就更是凶残，简直招招要人命。李从璟只要稍有不慎，露出一线空挡，便会被何冲以一击毙命，最不济也是重创！

    毫无预兆，却动若狡兔，快于猎豹。

    何冲胸口的巨大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强忍住疼痛，何冲咬牙道：“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今夜你是赢了不错，但若不是蒙三叛变，你怎么可能洞悉我的计划？要不是这个蠢货，置故国于不顾，狼心狗肺胆小怕事，今日站在我这个位置的，就是你李从璟，而不是我何冲！”

    “哪里走！”何冲爬起身就想拉开距离，李从璟哪里会让他得逞，右脚垫布上前，膝盖狠狠撞在何冲胸口上。

    李从璟进门，就着月色，就看到何冲竟然挟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在身前，正一脸戒备看着李从璟，眼中充满怨恨。见李从璟进来，何冲怒吼道：“退出去！”

    眼见这一幕，李从璟眼中烧起怒火。

    “有本事你就来取！”李从璟横刀在手，冷哼一声，大步上前，挥刀连斩。

    小女孩被李从璟提在手里，可能是因为方才一瞬间的惊吓，竟然止住了哭。

    因为他那些要过无数人命的至刚招式，到了李从璟面前，还未发挥出威力，便被李从璟化于无形。而李从璟每挥出一刀，他却要拼尽全力，用全副精神，才能勉强应付。

    李从璟当然不会让何冲跑了，他已受重伤，哪里还能跑得快，当下李从璟就抬脚跟上去。

    李从璟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何冲，他冷冷道：“何冲，你该不会以为，凭着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小女孩，就能让我束手束脚吧？”

    生死之间，这位队正竟然不惜抬起左臂挡在身前，去迎接迎面斩来的横刀——失去一只手，总比失去一条性命要来得值。

    李从璟没理会何冲的叫喊，一脚将何冲踹倒，跟着一刀斩下！

    何冲合身扑过来，李从璟避闪不及，但做出一些应对的时间却是有。他一手挽住何冲的脖子，一手托着何冲握刀的手，不让他趁机伤到自己。落地时，李从璟轻喝一声，脚底生根，借势一个抱摔，将何冲重重砸在地上。

    “所以，问题不是蒙三叛变，也不是他心中没有故国，而是对于我而言，只需要一丝一毫的警兆，我就不会大意忽略。”李从璟的话落在何冲耳中，充满嘲讽意味，“你的诡计，被我看破了。”

    但李从璟置身在这刀光中，却跟闲庭漫步一般，不仅脚步稳健，身法更是没有丝毫慌乱。他目光沉静，沉静得如同一望无垠的田野、如方圆千里的原始森林，虽大风来袭，亦是没有半分动摇。

    从马直手起刀落，身边就有头颅高高飞起，鲜血之花是这些何冲亲卫生命之中，最后看到的美丽色彩。一线之差，从马直拔刀只快了那么一瞬，但是这一瞬间，对分出生死之别来说，已是足够。

    李从璟见心理攻势有效，便没有急着动手，哂笑一声，继续道：“何冲，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也不想想，此时此刻，我骗你何用？我不过是让你死得明白些罢了。”

    说到这里，李从璟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忘了告诉你，其实你真的看错了蒙三。蒙三之所以对我破口大骂，其实不过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关注他而已，好让他有投靠的机会！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来，已经有越来越多梁军愿意投降过来？”

    李从璟不给何冲喘息的机会，继续打击他的心理防线，道：“你去共城大牢，行迹确实隐蔽，我当然没有监视你，也不可能监视你。但在蒙三向我投诚之后，我心有警觉，便找上共城主簿，请他帮我彻查大牢，果然就查到你曾去大牢的信息。如此之后我再找上蒙三，你觉得蒙三如果想活命，还有什么不坦白的理由？”

    “这不可能！”这是何冲内心唯一的念头，李从璟没理由会这么厉害，他怎么能这么厉害？他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但李从璟早有预谋，他进攻，是因为方才那一瞬何冲已经情绪崩溃，所以他对何冲的行动，做足了充分应对准备。

    李从璟抽刀，站起身，静静看着何冲在他面前倒下，倒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