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云起

    “还是开药铺。”她低声说道，视线往上，落在门匾上。

    “小姐你说什么呢？”灵宝在一旁看着她不解的道，“什么二十五岁了？谁二十五岁了？”

    马车一晃而过，顺和堂离开了视线。

    灵宝其实很想问问为什么突然要卖掉顺和堂，但动了动嘴终是咽了回去。

    “去问问。”沈三夫人沉声说道。

    她一行说一行看向顾十八娘，却见这姑娘眼神微微闪烁不定，似乎心不在焉，一向瓷白清冷的面上，浮现浅浅的绯红。

    顾十八娘这才觉得吐出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伸手抚了抚面颊，只觉得微热。似乎不太对劲…

    对她的态度沈安林似乎已经习惯了，闻言反而笑了笑。

    “多谢，不用。”顾十八娘笑道。自从那一次桃花观后，他们再见面总觉得有些别扭，信朝阳也不似以前那么说话随意流畅，他们的对话都变得简短，而且二人都察觉这种变化，于是便更觉得别扭。

    顾十八娘走出去几步，灵宝就迎面跑过来。

    “小姐，你瞧，顺和堂开张了。”灵宝忽的说道。

    顺和堂是她交给牙保出售，所以并不知道卖出了，也自然没有打听买家是谁买来做什么。

    沈三夫人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她的回答，继续拨弄自己的手指，面上笑意依旧。

    “卖了。”沈三夫人重复一遍，似乎是要确认一下，但声音里并不带丝毫的疑问，而是平述。

    “小姐？”她忍不住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可是很热？”

    “你下去。”她突然说道。

    阿四已经被当初总是突然冒出来的夺去自己车夫权的灵元锻炼出来了，乍一见这来人，倒没害怕，很冷静的再一次问什么人，并且让他让开。

    仆妇一怔，不明白自己哪里突然惹恼了夫人，竟当街要被赶下去。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下。

    被唤作琴娘的女妓闻言微微低头。

    “这天下只有一个姓沈的会买下这个且给它复名。”沈三夫人冷冷一笑。

    齐老人自然也不会出言相留，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

    “我记得那贱婢买了后，改名叫做顾氏顺和堂？”她缓缓说道，目光扫过那刚劲有力的顺和堂三字。

    自己失态了？顾十八娘忙凝神。

    “那你安心了。”顾十八娘笑道。

    “小姐，要不要去问问谁买了？”灵宝见她神色微微怅然，便提议道。

    婢女爽快的应声是。

    仆妇小心的抬头看了眼沈三夫人，沈三夫人面上喜怒不显。

    “顾湘，借一步说话。”来人低声说道，一面微微掀起一点斗篷帽。

    那个女子走了，他便没有留下的兴趣了吧。

    她们迈下高高的台阶，两个仆妇已经接了过来，扶着她们先后上了马车。马车从街市中穿行，顾十八娘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听灵宝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是，”仆妇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自家夫人，不由堆起恭维的笑，“夫人明察秋毫。”

    她是个久混欢场的人，真情假意一眼便知，心中的酸意以及失落如藤蔓般蔓延开来…

    顾十八娘的身子便再一次僵硬起来。

    顾十八娘忙收回视线，只觉得一道视线紧紧追送自己的背影。

    “夫人，人说原来的主家的确是姓顾。”仆妇说道，“只是年前刚刚转卖了。”

    被她一眼扫过，仆妇不由缩了缩脖子。

    路的尽头转弯时，顾十八娘微微回头看了眼，那边信朝阳几人身形依旧，见她回头，如有察觉的也看过来。

    街边摇曳灯火下，那姑娘的笑容灿若星辰。

    信朝阳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抚了下下颌，微微转开视线，并没有回答。

    一间宽阔的大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来者都是京城药行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论老少，身旁都请了京城技色最佳的头牌相陪，这些可都是挥金如土的大富商们，女妓们使出浑身解数，不仅今晚要多得彩头，而且还要将这些人拢为常客，那可真是一夜值千金，与此同时，那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妓就显得有些落寞，她不时看向身旁的年轻公子，神情是难掩的哀怨，但她却不敢上前撒娇邀宠。

    在摇晃的车中依旧坐姿端庄的沈三夫人微微睁开眼，带着几分不悦扫过这位仆妇。

    “小姐，我也替你抽了一个签。”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窄窄的黄纸，“道爷说，虽然不是你亲手抽的，但你亲手打开，也便是了。”

    “怎么会有女子来这个场合？”说话的女妓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不解，“瞧那样子，倒像个大家闺秀…”

    沈三夫人面上浮现一丝笑，她轻轻拨弄自己长长的指甲，“在叫沈氏顺和堂以前呢？”

    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小姐。”灵宝有些忐忑，没有再劝说，小心的放了起来。

    “小姐。”她满面喜色，抚着胸口喘息说道，“我抽了上上签。”

    “叫沈氏顺和堂。”她乖巧的答道，掠过顾氏顺和堂那一个名字。

    沈三夫人淡淡一笑，眼前再一次浮过顺和堂三字，放在膝头的双手不由轻轻握了下。

    顾十八娘猛的睁开眼，灵宝已经掀起车窗帘。

    我…我是他人妇…被休了也是他人妇…我…快要二十五岁了。

    还有以前？仆妇微微一楞，旋即想起这顺和堂原本是先夫人的陪嫁…先夫人姓赵，那他们家的自然叫赵氏顺和堂。

    “走吧，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咱们的林少爷，免得人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凉薄无情，放任嫡长子病残在外。”她笑道，面上恢复那喜怒不显端庄淡然的神情。

    屋子里的女妓们惊讶的失声，纷纷说道。

    “夫人！”一个妇人的声音猛的从车里传出来。

    沈三夫人冷笑一声，视线落在车外那顺和堂门匾上。

    “现在的主家姓沈。”沈三夫人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接过了那仆妇的话说道。

    “大少爷这么早也要走？”顾十八娘打起车帘，看着也坐上马车的信朝阳笑道。

    “去查查，咱们林少爷在京城都忙些什么？”沈三夫人缓缓说道，“莫非是战场失意，情场得意？去查查，那顾家贱婢，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三夫人看过去，目光落在那黑亮的门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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