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冕

    短短的时间，七制已是繁复，九制怎么能做得出来！

    王一章忙应声是，“老儿亲自给郡王备去……”垂着手往外退去。

    已经施施然走离这里的顾十八娘微微停下了脚，回头看了眼身后，脸上至此才浮现一丝欣慰的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至少，她败得很好看。

    夜更深了，围观的人又走了些，白日的喧哗终于慢慢消沉下去，场中的药师们也由忙乱变得从容。

    这时候剩下的药师都在做最后的收尾，但有一个在忙碌，炉火旺盛，蒸气腾腾。

    因此十人的神情很是凝重，品鉴速度也较上一场放缓了很多。

    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下台，跟顾十八娘打个照面。

    “大熟地都没用姜汁蒸、醋元胡炒的都炭了……连我这个不是药师的都能看出来，你还好意思问！”站得近的几个药师的少爷叉腰喊道，一面啐了几口，“

    举行这么大的聚会，自然已经在官府报备，但他们只在开赛前来了表示一下鼓励外，这种药会毕竟是内行看门道，外行也看不出热闹。

    这种反应并不少见，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嘲笑。

    竟然在这里看了一夜？

    “郡王。”王一章脸色微红的垂目低头，在这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岁的年轻人面前，他却总有一种内心念头无法掩藏的感觉。

    无视四周嘈杂的喧哗，彭一针和阿四邓二都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

    听到消息的信朝凌激动的手舞足蹈。

    天亮起来的时候人群又涌向广场，纷纷向没走的人打听。

    因为到了最后一份，也是决定最终结果的一份药，全场都肃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十位药师身上。

    伴着这声报号，顾十八娘的药被摆在长桌的最后，齐老等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瞧这次是真的要到最后了。”古凌云慢慢说道，他的视线投在外边，偌大广场上已经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药师。

    外边响亮的报名声中并没有听到顾十八娘的名字。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是真的！

    已经熬了半天一夜，如果在这最后关头失败，实在是太憋屈了。

    因此这话说出来，人群没有散开，反而向前涌过来。

    “本王这次来是偷得半日闲，并不是来见什么人。”文郡王淡淡说道，轻轻抿了一口茶。

    一声轻笑响起，长塌上的人缓缓起身，衣袍垂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褪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师父，我没有丢你的脸……

    顾十八娘犹豫一刻，并没有向前涌，结果，她心里已经很清楚。

    顾十八娘一怔，这只带着温热气息的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抿在耳后，然后飞快地收回了，快的顾十八娘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信朝阳一向淡然无波的脸上也微微波动，握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要知道这并不是成品七制香附丸，而是七制香附丸完工前的最重要的一种状态，经验丰富的药师完全可以通过这观看分析出其中的炮制工艺，这种难得一逢的机会谁值得错过。

    他裹在一件厚厚的宽大的朱紫襄袍里，连衣的白狐裘帽将他整张脸都掩藏起来，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从王一章这个角度看去不知道此人是睡还是醒。

    “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熬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半日，更何况这次评鉴是完全公开的，就是说，大家谁都可以上前看，当然，是在十位负责打分的药师看完之后。

    说着她颔首微微施礼。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你做的不错……”康老叹了口气说道，冲顾十八娘捻须点头，“你师傅果然没有看错人……”

    “十八娘……”他举步走过去，因为事情太出乎意料，一向能言善语的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莫非还要是最后？”几个药师低声窃语。

    场外观看的人都知道顾娘子最晚交药，但他因为一直留意，所以知道顾娘子这是因为中途换药的结果，换药就意味着她的炮制出了问题，不得不另辟蹊径，

    夜色流逝，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但仍有一大部分人留在原地，等待着一场决定参赛药师名次的关键时刻到来。

    顾十八娘疲惫的一笑，拉起已经快要走不动的灵宝向那边而走。

    柳款没料到她会这如此问，事实上他真没去看过，这丫头果然还是年轻，连着客套话也听不出来！

    “人都说慢工出细活顾娘子肯定做的比那些人的好……”

    这句话无意如同惊雷一般，让四周听到的人神情顿时僵硬袭来。

    康老走向偏殿路过隔壁，见依旧大门打开，但这次他却再不敢投入半分视线，感知告诉他，内里那三人还在。

    “一个小姑娘家，难道以为这药材炮制是玩的么……”

    这种货色，也能混到第二场来！”

    这些药师为什么没有痛心疾首一脸可惜的深情？这可是刘公的徒弟！刘公的徒弟丢了这么大的脸，他们怎么还说这种话？

    “我会是第一吗？”被数家药行派来的人拥簇着的柳款此时从长椅上站起来，面上难掩紧张，“会是第一吗？”

    信朝阳脸色已然大变，他转过头，那青幔帐中，顾十八娘正缓缓睁开眼，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王一章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表露，忙低头去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愕然，张大嘴，失态的看向台上那十位药师。

    这，这是看在刘公的面子上讲的客套话？

    “这些是什么？”其他药师也过来了，其中一个伸手在一个药碗里一沾，”这是小茴……小茴和香附……”

    伴着一个个药师名字喊出，各自配好的药被整齐的在药王殿前的长桌上摆开。

    “柳款还是最高份啊。”信朝阳轻声说道，看着那随风飘动的锦旗，锦旗排在第一，而上边的分数也是目前的第一，九十。

    左边侍立的人康老一眼就认出是王一章，他的视线不由好奇的转向正中。

    “毕竟是文不对题，小女孩是输了。”顾十八娘颔首笑道。

    刚出门，黄内侍就跟了出来。

    康老第一个停在了最后一份药前，他竟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眼前的经过不同炮制的密密麻麻的一堆药。

    信朝凌已经完全呆掉了，手里拿着的茶杯掉在地上碎裂。

    “只要是按时配制出来，快些还是慢些，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他缓缓说道。

    “建康府顾湘，药。”

    ，内里摆着美人榻，此时美人榻上的顾十八娘正眯眼小憩。

    灵宝眼圈发红，眼泪已经掉下来了，都怪自己，要不是滑落了那米泔水……她是个没用的，只会累及小姐……

    此时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顾十八娘的所在处，上一场因为糊名，很多人都不知道顾十八娘是最后交药，因此看到这个场景，大家都很惊讶。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刘公的徒弟，做不到第一个交药，也该差不多，竟然到现在还没完成……

    一个声音陡然飘落全场。

    这话让四周的人都愣住了，喧闹声压了下去，目光在顾十八娘和这些药师身上转来转去。

    这个时候还忙碌可不是什么值得赏心悦目的事。

    “制药贵在适中，慢工出细活是这个道理，不过，在这么短时间能配制出丸药，也是要炉火纯青的技艺……俗话说熟能生巧……”王一章含含糊糊的说道。

    “不就是九十嘛……”信朝凌不以为意，“九十又怎么啦，上次他不也是九十，咱们顾娘子一出，他就一边去……”

    来了什么人？竟然让在建康药界横着走的齐老如此失态？莫非是官府中人？

    距离结束不到一个时辰了。

    刘公的高徒别说争头筹，竟然连被评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淘汰，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一声轻咳从室内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王一章立刻噤声转身快步走进来。

    九制！九制香附丸！

    “快说呀，磨蹭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满分啦！”信朝凌一脸轻松，打了个呼哨喊道。

    消息很快传开了，满场一片哗然。

    “这么说胜券在握了。”

    “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柳款嗷的一声，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顿时淤红一片。

    那人似乎坐累了，微微长身换个姿势，面容便展露在旁边投来的灯下，康老尚未看清他的脸，他似乎察觉有人窥视，目光瞥过来。

    果然……

    “不错不错。”几个药师虽然严苛，但此时也不由点头称赞。

    “这个无分……是什么分？”有人最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隔壁大门大开，与他们这边并无不同，是看到场中赛况的好视角，也没有侍立的小厮之类的人，内里透出昏昏灯光，照出三个人模糊的身形，左右侍立二人，中间歪坐一人。

    这一次不像第一场那样，药师的名字被糊起来，而是被响亮的喊出来。

    “十八娘，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大有生……”信朝阳轻声说道。

    柳款将最后一份杵净的香附同红花乌梅浸入盐水中，终于吐出一口气，他的视线转向顾十八娘那边。

    要真是那样，这吐沫星子瞬时就能将她淹死……

    保和堂还是太医院的药品供奉，也许是那里来的人这，这些事这些人药师们都不关心，看了一眼便丢开了。

    他的心里反复响起这句话，视线牢牢的盯着在台上缓步移动的十位药师，只觉得他们走的格外的慢，又想他们永远走不到最后一份药前，在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又怕知道结果间煎熬，手里密密麻麻都是汗。

    依旧是十分制，依旧是十人打分，不同的是，分数一打完便被公布，和药师名字一起高高的挂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炒黑微子香附汁……莱菔子香附汁……”

    “可不是。”黄内侍立刻笑道，一面小心的试探问道，“郡王，您这一晚上也没歇息，不如咱们回去眯会儿……”

    “怎么样？有人完成了没？”

    “顾娘子……”他主动打招呼，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你做的不错……”

    已经转身要走的柳款等人闻言不由一怔，都扭头看去。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顾娘子可是不会输的！顾娘子一出手，那个九十分就得一边凉快去！”他哈哈笑道，伸手揽过侍婢当着众人面，在她娇嫩的脸上狠狠亲了口。

    他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胜利……

    王一章的视线悄悄扫过文郡王的脸，这气色竟比前一段还要差。

    “这是……九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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