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开

    “……依你所说他当日在叔伯门外的那些话，是因为查觉我有什么古怪法门而得今日成就才生恨，十八娘，我中了解元，你做了药师，外人看起来，咱们的日子委实过得不错，但对顾渔来说，这值得羡慕嫉恨吗？”顾海接着说道，看着铜镜里顾十八娘帮他扎好了发鬓。

    灵宝撑着伞站在她身边，望着顾海远去的方向也是一脸怅然。

    “渔儿，正所谓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倚，海哥儿的事正是说明这一点，如今他成了清流的表率，获得无数称赞，而你……”顾慎安的话响在他的耳边，那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那句话，祸兮福所倚，你年纪轻轻，起得太快站得太高，并非什么好事，如今外放下去，脚踏实地地磨励一番，将来之事也未尝是定数”

    顾十八娘摇摇头，“哥哥做的对，我怎么会怨哥哥……”说着笑了笑“我只是心疼哥哥……我一点也不怕，我想如果万一哥哥你救不得，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娘找根绳子一挂死了，咱们一家还是团团圆圆的……”

    “他已经因此吃亏，难不成还要执迷不悟？”顾海揉着火辣辣疼的脸，皱眉说道。

    “恩”文郡王放下笔，淡淡道，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篇阴影。

    他郑重叩三个响头，抬起脸，已是两行热泪。

    “怎么？”十八娘问道。

    而在另一个方向，官路上一辆孤伶伶的马车正在缓缓而行，夏风透过薄薄的车纱，掀起两边窗帘，露出内里顾渔次白的脸。

    “好”灵宝也很高兴，她抬起头，却见小姐的笑凝结在脸上，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去，见丝丝雨雾中，驶来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人正跳下来。

    经过方才这一番打斗二人似乎都累了，躺在地上谁也没有再起身。也没有再接着互相挥动拳头。

    “我们回去吧，买个好点的房子，等娘来了，就收拾好，安生的住着。”她笑道，挽着灵宝的手转过身。

    顾十八娘黯然，接顾海出狱那天，顾海是走出来的，但其他三个进士是抬出来的，更有一个已经是气进的少出的多，眼瞅着是不行了。

    接曹氏的人还在路上，注定是见不到儿子一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让举着拳头的顾淦微微一愣。

    “这么说，是文郡王派人打点了牢里，所以哥哥免受了刑讯？”顾十八娘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倒有些以小人心渡郡王腹了。

    “地动了！“顾十八娘一声惊呼，将顾海一推，兄妹二人冲出了屋子了。

    天空几声闷雷划过，有雨点落了下来。

    顾海抬手摇头打断她，“不，我觉得并非如此……”

    顾十八娘明白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拉下他的手。

    “顾娘子，借一步说话。”他大步走过来，面色沉沉说道。

    顾渔掀起车帘，扬起手中长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马儿受惊鸣声起步，夏风徐徐中，暗青薄纱车孑然走向一方，车中的少年身影决然而洒脱。

    世人就是这样，你若好时，人人捧你，恨不得掏心挖肺对你，但你若坏时，便恨不得人人落井下石，想要踩你成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曾经捧着你时压抑的羡嫉。

    “十八娘……”他要说什么却始终哽咽不成声，只是用手紧紧握着妹妹的手。

    但这等人情世故，对顾渔来说，那是他十几年来常吃的家常便饭，根本就丝毫无扰。

    “叫彭先生来看看？”顾十八娘担心道。

    低微之人离不开族中庇护，而权高位重之人依然离不开族中庇护，前者是为了生存，后者是为了德行，而德行对于此等人来说，亦是生存之本。

    这小子下手真够狠的，转过头看顾渔，见他其实也伤的不轻，血迹从他的肩头蔓延开来。

    说着话，走到桌边坐下，顾十八娘帮他解了散乱的头发重新梳理。

    城外顾海被无数人围着，说笑着一一辞别，饮了无数杯酒，收了无数张送别诗，直到众人皆微醺，就地或坐或卧，顾海才得以跟顾十八娘说话。

    是的，他顾渔并非就此完了，一切才刚刚开始，顾海你等着瞧吧，这些人们……你们等着瞧吧。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我不清楚，那个人后来又来过一次……”顾海回忆道“只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想文郡王也许很早就帮我了……”顾海沉思一刻说道。

    说到这里一摊手“还需要比吗？”

    顾十八娘也早已泣不成声，伸手扶起顾海，兄妹二人拭泪惜别。

    顾十八娘扶着顾海起来，看着被摔开的屋门面色凝重。“我瞧他并不只是厌恨我们……”她低声说道。

    这些贼人，老天难道瞎了眼，就不收去，反而收走良善之臣，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一道湛蓝的亮光忽的闪过，顾海以为自已眼花了，愣神一刻，就见门框扑扑的抖动起来。

    笑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顾渔闷哼一声，从顾海身上跌下来。

    “妹妹，你代娘受我一拜”顾海撩衣跪下

    顾十八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笑而不言。

    顾海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很久了，送行的士子文人们也已经散去，顾十八娘还在柳树下矗立凝望。

    “哥哥，什么时候坐过刑部大牢，胆子反而变小了”她笑道。

    （字看不清）大学士，他的拳头不由攥紧。

    “更何况，他是自学成才，我却是由父亲启蒙，自小到大皆是在学院从师进学……”顾海伸手接过顾十八娘递来的新外衫，笑道，“要说嫉恨，我该嫉恨他才是……”

    夕阳的余晖透过海棠花窗棂投在二人身上，雕刻出格格阴影。

    “小姐，我能找到我哥哥吗？”她一脸虔诚的望着顾十八娘问道。

    “十八娘，别打了……”顾海说。

    “他猜到……”顾十八娘皱眉说道。

    顾十八娘哑然失笑：“难道我是铁口直断……”话到嘴边，怕坏了灵宝的情绪忙又咽下。

    “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顾渔细胳膊瘦腿的，可伤不到我。”顾海摇摇头，站起来“再说才学……”

    “等哥哥那边安顿好了，我和娘就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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