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哼一声,看了眼顾海,嘀咕道:“放着好好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做这等愚蠢的事,读书人,真是奇怪!”
火光照耀下,牢房里只有一个面色狰狞身材魁梧的狱吏。
“多谢婆婆,不用……”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赢弱的声音,扶着树干要站起来,才起身却身形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被关在屋外的三人对视一眼。
顾十八娘一惊,看向他,眼里带着几分允掩的激动。
他说着拿出来,晃了晃,“……写着这里的地址以及房间,并且注明一切费用已付。”
低沉的脚步声伴着一点星火亮起来,似乎从地下冒出一般的狱吏恭敬的站在那点星火前。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顾海没有考贡士,文郡王是不会给他再见的机会,今生今世他们就不会再有相交集的时候,更别提扶助了。
“谁?”干涩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谁在那里?”
但是,她真的能够见到这位具有皇族血统的贵人吗?
那是知遇之恩,那是对慧眼识宝伯乐君的温情,也正是因为这份初相识的温情,这小娘子才在虽然有秘籍在手,但师徒之份未明,前路未知的状况下为他们特制了紫金丹,她那是冒险,为了他们保和堂而冒险。险果然出现了,而且是他们保和堂一手造成的,想到如今大有生的势头,那一切本来是该属于他们保和堂的。王一章幽幽叹了口气,时也命也,要不是自己家那几个年轻人不够沉稳,受了别人的蛊惑,事情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
但他能怪谁,商场之上,本就尔虞我诈敌友不分,输赢各自认命吧,不过胜者可以败,败者也可以卷土重来。
这该不会是勾魂的阴差大人吧。
这样的场景老夫妻俩见多了,也没有慌张,而中叹口气,颤巍巍的一个捧着热茶一个拄着拐杖走过去。“怎么样?”老婆婆问道。
“那日老夫正好到文郡王府去,看到似是顾娘子的身影……”王一章忙解释道:“许是老夫老眼昏花看错了,老夫唐突了……”“不,你没看错。”顾十八娘摇摇头,一派清明的看着他,“我是去求见文郡王。”
这的确有问题,彭一针也皱起眉。
王一章走在最后。
他似乎吓了一跳,“没睡会儿?”
“大人放心,虽然尚不能起身,但已无大碍。”狱吏带着几分小心答道。
明知道必死无疑,而且会累及亲族,却依然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对于狱吏来说,这简直是难以理解的愚蠢行为,这种行为还有一种说法,叫什么以天下道义为己任,这是隔壁牢房那个已经被定了死刑的大学士说的。
“谁在说话?”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问道。
不管他们出自何种目的,这时候的问候,对顾十八娘来说都极为可贵,她真诚的表达了感谢。“顾娘子放心,顾公子在牢里尚且无碍。”会长姓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忽的低声说道。
“咱们身贱地微,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顾娘子解解后顾之忧……”
狱吏摇摇头,举着火仇转身走开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顾海,不过这小子倒是好运气,竟会被那人相护,狱吏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带着一丝疑惑,这真是奇怪,那个人明明是……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实在是很难理清,或许是上边人有什么安排也说不不定期,他晃晃头不去想其中的道理,转身走开了,牢房里瞬时又被黑暗吞没。
就目前来说保和堂跟顾十八娘的关系可谓很复杂,简单点说就是曾经笑语晏晏而后反目成仇,这次他要来,家里还有一半的人反对,不管怎么说,保和堂被挤出建康药行里,这顾娘子干系不小,尤其是那几个年轻人,对其恨之入骨。
“那老丈是说自己是在刑部大牢门口开茶汤铺子的,我去问问他,看谁在背后盯着咱们!”他压低声音说道。
直到她陷入沉睡中,顾十八娘的眼泪才扑扑的掉下来,彭一针在后也跟着叹气,满面感慨。
大人,小女建康府仙人县顾氏,名湘,希望求见郡王爷,有劳大人通传一下……”顾十八娘在那些禁军面前施礼说道。
“少爷……少爷……”灵宝依旧泪如雨下。
“都警醒着陆点……”彭一针小声嘱咐他们,冲顾十八娘屋子里努努嘴。
“不如回去问问顾老爷?”他低声提议道。
两个小厮郑重点头,每隔一盏茶时间就到顾十八娘屋子前转转,直到华灯初上顾十八娘也没有出来,屋子这里静悄悄的陷入一片黑暗中。
顾十八娘刚跳下车,就见无数杀气笼罩过来,不远处,四五个禁军手握腰刀厉声喝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伸手往前一指。
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脏脏窄小的牢房里,趴着一个人形,似乎睡了抑或者如同其他牢房里的人一般半死不活。
大树下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暗夜里瑟瑟发抖,看不清是男是女。
“老头子……”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对老伴努努嘴,往门外大树下使了个眼色。
“十八娘,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他焦虑的说道。
“老实点老实点,吵什么吵!”狱吏唰的点亮火把,用腰刀敲着牢柱凶神恶煞的道。骤然亮起的火光让内里的人一瞬间失明,他不由将头埋在稻草里,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光线,再一次转过头来,火光里映照出一张须发凌乱,污迹横布的脸,依稀能看出面容几分清秀。
看着小姐沉稳的面容,这么多日子来神经一直紧绷的灵宝终于放松下来,有小姐在,少爷这次一定没事,她在顾十八娘的搀扶下,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药,果真沉沉的睡去了。
哥哥的事是因为触怒了当朝权利最大的朱大人,但朱大人再大,也是臣,同样为臣的人中已经没人能够压制住他,但君则可以,不管是现在的君王,还是未来的君王。
老两口互相看了眼,同时揉了揉眼,直到看到脚下的银子真实的存在,才相信刚才出现的不是幻觉。灵宝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身子被软软的温暖的被子包裹着,床头有一双温暖的眼睛望着自己,虽然这双眼看起来有些吓人。“小姐……”灵宝瞬时痛哭出声,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发不出半点声音,挣扎着要起来。
顾十八娘这才抬头看了眼自己所住的地方,点了点头道:“搬走就不用了,你提前把帐结了就是,这样也不算拂了他们的好意。”
“把她送去东城楼外楼……”风中飘来这句话,以及一锭雪白的银子落在脚下。
眼前的人沉默一刻,转身走开了,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没……没事。”老头哆嗦着说着。
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去试一试就知道了,顾十八娘靠在车厢上,不眠不休的双眼已经红丝布满,苍白的嘴唇裂出丝丝红线。
“她……”声音低低的传来,“没事吧?”
“文郡王府要一些药,顾娘子知道,我们保和堂尚是太医药院医药供奉……”王一章也立刻简单明了的说道,“顾娘子要我怎么说?”
顾十八娘看着他,“王老先生。”
“顾娘子。”王一章站起来含笑说道。
如果他肯见自己,那事情就有希望,如果见都不见,那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在这位贵人眼里,根本就是无旧情之念,只有利益之用。
就在此时身旁一阵风卷过,站过来一个人。
“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阿四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
自从踏上前往京城的路开始,顾十八娘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奇怪的木木的状态,让她吃她就吃,喝就喝,下车,走路,皆自如,但就是似乎整个人魂游天外,抑或者说全副精神只集中到一个念头上,其他的什么事什么人也好,都被她自动摈弃隔离了。
“顾娘子,顾娘子,您的帖子。”小伙计点头哈腰的将帖子递上来。顾十八娘神游天外,彭一针伸手接过。“是药行会的。”他眉开眼笑的说道。
这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感情,更何况贵如郡王的人。
彭一针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王一章点点头,说声好,不再多言躬身告辞。“王老先生。”顾十八娘唤住他,再一次施礼,“多谢!”
“好孩子,好孩子啊。”他喃喃说道。
“大人放心,小的们记下了。”狱吏如同温顺的小羊乖巧的答道。
正当顾十八娘愁眉深锁时,店伙计拿着一张贴子蹬蹬的跑过来,对于这位将客栈天字号房无期限的包下去的金主,伙计恨不得当神仙祖宗对待,就差一日三上香。
“一开始是受刑了,但后来就没有,只是关着,问话也是言语上……”齐会长低声说道。
这点点星火在幽暗中闪烁,起不到丝毫照亮的作用,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说什么话!”狱吏抖着陆一脸横肉,狠狠的敲打着牢柱,“顾海,你有什么话还是赶快说的好!免得多受些罪!”
“别动,别动。”顾十八娘伸手按住她,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来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阿四和邓二吓了一跳,“还有这好事?谁这么好心?难道小姐在这里还有亲戚?”
这个人裹在大大的黑斗篷里,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这等夜色里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文官士子,难道真的不怕死?
“郡王府邸,只有郡王召见之令,无通传之礼!”禁军们沉声说道,再一次挥动手中腰刀,“速速退去。”
“那我哥哥的伤……”虽然知道进了那种地方不可能毫发无伤,但听到受刑二字,顾十八娘还是心揪起来。
“这里是人流最杂,消息最灵通的地,打听这个贵人,不是什么难事。”彭一针脸上又露出笑,嘱咐小厮看好小姐,自己颠颠的去了。
他们是做药行的,难免会与大夫打交道,又是天子脚下的药行也自然难免与朝廷的医药官僚机构打交道,虽然自身没有什么地位,但关系却是四通八达,深入到刑部大牢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砰的一声响,顾十八娘走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
“有顾娘子这句话,就够了。”王一章回头捻须笑道,拱拱手而去。
“先生,你找的这地方真是跟神仙府似的……一定很贵吧?”一个小厮揉了揉脸,对彭一针低声道。
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单单说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吗?
其实对于狱吏来说,随着他们的顶头上司朱大人……,的堂哥这些年权势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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