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常

    听到笑声从书房传出来，一直躲在院子大树后的曹氏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却见周大娘神色有些怪异，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在椅子上动了动，颇有些坐立不安，眼瞟了瞟四周侍立的丫鬟。

    这负责说样探口风的周大娘是林家的远房亲亲戚，嫁到顾家，因为光景跟曹氏一家差不多，当然是指以前，所以惺惺相惜跟曹氏关系不错。

    “打你们这群小崽子，敢跟我们小姐这样说话。”

    小丫头笑嘻嘻的扶着她的胳膊，“有更大的事要夫人你操心呢，咱们快去吧，周大娘来了，快去瞧瞧，是不是林家那小姐要当您的儿媳妇了……”

    “你父亲早早不在了，人家不嫌弃就好。”曹氏松了口气，又有些难过。

    这林家是建康本地人，门户不大，家门简单，父亲是高淳县的县令，家中两子三女，如今说的是二女儿，今年十五岁，听说的端庄贤淑，一手好绣技。

    话音才落就见更多人涌了过去，口中纷纷喊道叶将军死了叶将军死了。

    书房门紧闭，两个小厮远远的缩着手站着，看到顾十八娘过来，忙问好。

    顾十八娘抬头看他，眼中有些不解。

    “那林家的意思就是有意了？”曹氏问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那十八小姐不耐烦的摆摆手，一旁侍立的两个车夫立刻抡着马鞭子就冲过来。

    “在书房写字……”丫鬟们答道。

    “滚。”顾十八娘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我想是因为兴降寺的那老和尚跟他说了什么……”她说道。

    顾海站在书桌前，挥毫疾书，似乎并没有察觉顾十八娘进来，一张又一张的纸不断飘落。

    最后一张纸化为灰烬，屋子里已经是烟雾弥漫，脚步声响，顾海走到窗边，啪啪的将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立刻扑进来吹散了烟雾。

    这还没进腊月街上怎么会那么多人，母女二人打起车帘看去，见前面果然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群情激动。

    “当然不对，凭什么我们就该……”顾十八娘冷声说道，话说到此，忽的一凛。

    “就算了然大师看出你的事……哪又跟他顾渔什么关系，咱们是咱们……”顾海笑道，忽的笑声一顿，想到什么。

    “回去告诉你们少爷，他的心意，我们收到了，快要过年，多歇歇，别再劳神费力的。”顾十八娘冷声说道。

    果然武器凌厉，小厮们不由缩头，但还是有几个大胆的哼了声，站出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十八小姐，这是你家门前不错，但这巷子可不是你们的，得让小的们走不是……”

    “解元！”兄妹二人同时说道，对视一眼。

    “娘，”顾十八娘回过神往曹氏身边靠了靠，闻着母亲身上暖暖的香气，觉得幸福无比。

    顾十八娘自嘲的笑了下，摇了摇头，“我除了谨记那几日卸了朱钗首饰，别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也没人和我说。”

    了然大师面上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面上只有慈祥。

    “我知道哥哥不会被顾渔三两句话就蛊惑的。”顾十八娘这才释怀一笑。

    为什么单单叫了顾渔来听经？她们一家人的命运是改变了，而顾渔的命运也变了，而这变化……

    “我知道。”顾海笑了，打断妹妹的话，“我知道，门外的喧闹我都听见了，你瞧，哥哥我不是没有热血冲头出去斥骂他们，也没有卷起包袱直奔京城去都察院跪着……”

    “怎么了？”曹氏问道。

    小厮们一惊面露几分慌张，再不敢停留撒脚跑的没影了。

    马车粼粼，看着女儿若有所思，曹氏没有打扰她，将手炉轻轻的放在她怀里。

    “这就是无常。”顾十八娘若有所思。

    了然大师哈哈笑了，点点头，“女施主悟的好！”

    “十八娘，解元的成绩是考官定的，是根据一字一句的文章定的，这跟你的死而复生不一样，我得是因为我应得，他不得是因为他不应得，这与你无关，与我与他自己有关。”顾海整容说道，“与其说命由天定，倒不如说命由己定，如果他是因为老和尚的话而对我们怀有此等心思，那是他错了。”

    小厮们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顾十八娘，顿时都停下脚步住了口。

    “佛曰人生皆苦。”顾十八娘笑道，施礼告辞。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曹氏掩住嘴，带着惊恐的眼神冲她摇头。

    顾十八娘捡起地上写满天日昭昭的纸，一张一张的放入火盆。

    周大娘口中说着不用不用，人并没有动，看着丫头们都退下了。

    曹氏会意，“去让厨房添几个菜，留周娘子吃饭。”

    “他没谋反……”顾十八娘低声道。

    下车的曹氏的到她的话有些不解，想要问见女儿神色不虞，便没有开口。

    站在门外还没来得及探头的小厮忙应声去了。

    顾十八娘点点头。

    跟这老和尚肯定有关系！

    小厮们笑闹着刚到顾家门前，就见一辆马车猛的停下，跳下一个姑娘。

    “须弥虽高广，终归于消灭，大海虽渊旷，时至还枯竭，日月虽明朗，不久则西没，大地虽坚固，能负荷一切，劫尽业火燃，亦复归无常……”了然大师沉声答道，“无非该或不该，此乃无常，女施主，佛说，诸法空相，唯有放下才是真，莫要贪，嗔，痴，慢……”

    叶将军……

    “我们十八娘怎么？”她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多让他出来走走，别总闷着。”曹氏嘱咐道。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周大娘的眼光一转，就见顾海的身后站着一个姑娘，眉清目秀，面色如水，此时她的手腕被顾海紧紧抓着。

    周大娘一惊，和曹氏一起看过去，见长身玉立的少年从窗边转过来。

    这些日子，顾海已经将在京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顾十八娘，尤其是和顾渔的斗嘴置气。

    绕了一圈回到家门口，刚拐进巷子口，就见四五个青衣小厮阴阳怪气的喊着什么逆贼处决，苍天有眼之类的话，扯着一串炮竹从自己家门前跑过，转个头又跑回来。

    “叶将军……你爹爹说过是个很好的官，怎么会谋反？”曹氏见不得的生杀之事，面色微白，一面喃喃念佛。

    “少爷呢？”一进门顾十八娘就问。

    “是。”顾十八娘坐正身子，点头道。

    “女施主，天道循环，四时交替，万物有定律，不可相违。”他缓缓说道，一面矮下身子，随手拨了拨枯草，露出一只即将僵死的甲虫，念了声佛号，“女施主觉得这个甲虫可怜吗？”

    “站住！”

    老和尚伸出手指轻轻一推，那甲虫翻过身来，艰难的爬行入草中不见了。

    “咱们回去吧。”她转身。

    “娘，我去找哥哥。”顾十八娘对曹氏说道。

    “奸臣当道！奸臣当道！”

    “女施主，天道循环，四时交替，万物有定律，不可相违。”他缓缓说道，一面矮下身子，随手拨了拨枯草，露出一只即将僵死的甲虫，念了声佛号，“女施主觉得这个甲虫可怜吗？”

    “十八娘太厉害了……”周大娘讪讪笑道，“人甚至都说，咱们家是小姐当家，这，将来嫂子是不是还要看小姑子的脸色……”

    顾十八娘忽的笑了，笑声打断了老和尚的话。

    “不知道大师参透了什么？”顾十八娘有心探探他的底，问道。

    “我们没偷听。”顾海开口说道，似乎看出周大娘的心思，“我和妹妹过来请娘吃饭去，走过来才听小丫头说有...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