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城破

终是长兄孙衣言把机会让给了孙锵鸣，他一直等到道光三十年才考中了进士，而孙锵鸣则是多了一批门生，其中两人现在还身名不显，日后却是一飞冲天，一个是李鸿章，一个是沈葆桢。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柳绝户这头等悍贼，还没有开始出手过，此贼若是动手攻城，绝对是雷霆之击！”

    孙锵鸣本质上是个读书人，虽然懂些人情事故，但很多时候过于书生气，又太注重人情，偏偏还有几分官场习气，不然他办理本籍捐输也不会落得无数民怨，更不要提以后还激起了金钱会之变。

    点点滴滴，尽入碧水，徐徐向东，流回故里。

    孙锵鸣却是借机死死抓住了孙嘉言的手，几个仆人原来想泛舟划浆，现在都停了下来，就听着孙锵鸣大声叫道：“老三，跟我一起走！”

    孙锵鸣心头剧跳，不知道是生了什么变故，这枪声与喧哗声却停了下来。

    他问自己的家仆：“咱们孙家抵御红巾贼，不，是红巾军死了这么多人，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可是安义堡老家那边怎么保全下来？老三有什么交代没有？”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小半刻钟功夫，城内枪声一下子密集起来，仿佛下冰雹一般，喊杀声惊天动地，孙锵鸣只有一个念头：“是红贼入城了，是红贼入城了！”

    “无事无事！”孙锵鸣倒是放宽心：“红贼悍勇，绝不逊色于柳绝户，若是柳绝户真是那般悍勇无双，他何必整整三日不动刀兵！”

    瑞安城看不见了，孙锵鸣无力地坐在船舱里，苦笑着说道：“是我小看了柳绝户这贼子，老三说得对，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咱们孙家不支粮支差，就拿出这一万两银子！”老家人继续说道：“红巾贼一向注重收买人心，咱们安义堡是瑞安九百年的世家大族，肯树了一半黄旗，又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认罚，多半是保全下来了！”

    一个孙嘉言叮嘱过的老家人回答他：“三老爷跟我们交代过，如果县城守不住了，就按他说的，在安义堡插上一半黄旗一半白旗，就说我们孙家从现在严守中立，两不相帮，还有，给红巾军准备好一万两银子！”

    在清朝官场，考生与考官有着一种人身依附关系，大名的穆彰阿、翁同龢之所以能党羽遍于朝野，关健就在于他们主持过无数次考试，而所有考中的学生就非常然成为他们的门生，而中枢颇为猜疑李鸿章，所以李合肥一辈子都没捞到一次主持考试的机会。

    全城宵禁，街道上见到不着一点灯火，一点生机，两个家仆提着单刀走在了前面，许多往事不由浮现在他的心头。

    已经看不到孙嘉言的身影，只能望见远处的瑞安城了，城内的枪声、喊杀声突然激烈起来，那应当是孙嘉言在组织着最后的抵抗，但很快又听不到枪声了。

    听完孙嘉言这一番布置，孙锵鸣却是无力地靠在船舱上，泪如雨下。

    “要保全咱们孙家，就得有一个人殉城不可！”孙嘉言推开了孙锵鸣的手：“二哥，大哥让过你一回，这一回我也让你一回，开船！”

    只是这一回和道光二十七年的局面完全不同，孙衣言还可以三年后再考，可沈嘉言却是把自己的生机让出来了，所以孙锵鸣大声叫道：“停船！”

    不一会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台勇反水了，台勇反水，他们把柳绝户放进城来，施季退带队杀过来的！”

    而他的背后则是飞云江的碧水，孙嘉言大声说道：“把二老爷架到船上去，带他往上游走，去平阳坑，转道大峃、五十都去青田，去杭州找何抚台，或是去京城找大老爷！”

    孙锵鸣当即给自己三弟诉起苦来：“都是你出的主意，说是要守城关，现在倒好，两天下来，白白折损了七八百人，挫伤了我兵锐气，我已经下了决心，明天如果不行，就把兵勇撤回城来，这城外的民居商铺，也只能付以于火海了！”

    夜空一片寂静，孙嘉言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爷，三老爷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不知不觉间，孙锵鸣被家人的声音所惊醒：“三老爷他现在还等着！”

    孙嘉言看了看远处的火光，听着这喊杀声、枪声，闻着淡淡的硝烟，却是大喝一声：“往飞云江边走，我在那里已经备了一艘船，把二老爷给我架走！”

    他十分吃惊地问道：“真有这事？我已经给他们发了两千七百银圆，才三百人而已！怎么还不满意。”

    “郑产头目、林源头目都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