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底的黑暗

    车夫差点当场落下眼泪，主子，属下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此地此景，终究还是狠狠的冲击了他心底的黑暗记忆，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发生的许多事情，面上便没了血色，昨晚吃下肚的肉似乎还在胃里蠢蠢欲动。

    君修染忽然挑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伸手在马车上敲了敲，问道：“姑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停下歇息会儿再走？”

    君修染并没有跟着过来，而是远远的站着，看着那腐烂的麋鹿，微微白了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带着胃中反复，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那青眼狐狸，可还剩下一只呢，尽管这十二年来一直没有再现身出来，但他应该是还没有死的，或许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想什么？”

    透过窗户，陌尘轩看向了在马车内被颠得小脸紧绷的君无忧，凑近了过去朝他勾勾手指，说道：“小家伙，要不要出来，舅舅带你骑马啊？”

    当初的那个山洞已经坍塌成了乱石堆，那理该被乱石埋葬的绿叶红花，却从乱石的缝隙中又生长钻了出来，缠绕在上，长成了一片花海，碧绿色的藤叶蜿蜒如蛇，红艳艳的巨大花朵妖艳如血，明媚的阳光也照射不透那诡异的阴森如鬼魅。

    然尽管诧异，但端木恬也并没有怀疑，而是看着这腐烂的麋鹿，微眯起了眼睛。

    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草地上，任旁边两人搂搂那个抱抱而无动于衷，只看着山谷内那盛开得艳丽的圣焰果花藤，眸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在马背上破口大骂，什么贵公子的风度仪态全部都弃之不顾。

    小宝贝溜溜的转了下眼珠子，小脑袋趴在窗户看他胯下的骏马，伸出小手一副想要摸摸的模样。

    陌尘轩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的继续勾引，“马车里闷不？颠不？舅舅带你骑马，好不？”

    正在她抬头看着这满目蜿蜒的绿藤红花，思绪飘远的时候，忽然看到端木恬站在紧靠花藤的前面，抬头看着高处的某一点，伸手指向那儿，道：“那是什么？”

    圣焰果，应该是吧？

    “好！”

    步烟看着他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转身追上端木恬，往前行离她越来越远，不禁轻吁了一口气。

    她看着那嫩黄色的，如樱桃般的果实，瞳孔蓦然紧缩了一下。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算的话。

    好肉麻！好恶心！

    “你没杀他？”

    “呃，再……再走十二三里就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君修染可从来也不曾放弃过要将这个仇人给揪出来，他却当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他从不曾表现出来，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因为体内的剧毒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罪过？

    好吧，她其实也是看出了点问题来，这三殿下好像有点不对劲，尽管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算了，她才懒得管这夫妻两呢！

    就此时，在那花藤的附近，除了这麋鹿之外，还有另外的三只动物的尸体，不过都没麋鹿这般体型大罢了。

    端木恬当即冷眼就飞了过去，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有个青梅竹马？”

    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在绿叶红花之间，一点嫩黄色，那黄色不过比樱桃稍微大了一点，若非步烟眼力惊人，加上这颜色在绿色和红色之中也甚是显眼的话，根本就看不到。

    “嗯？”

    “可能是刚结出果实，尚未成熟。”

    不过那片食人花海中，肯定有不少，因为无数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到达那里，成熟的果实也没人采摘。

    所以端木恬并没有怀疑她的话，但她需要更详细清楚的知道情况。

    刹那间仿似有一股暖流从她的身上传递过来，迅速平缓下了他翻涌的思绪，还有同样翻涌的胃。

    “哪里不费工夫？我这一路上山，走得腿脚都酸了！”

    “你果然够心狠手辣的，他不过是好奇跟了上来而已，并没做什么伤害妨碍你的事情，你却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杀了。”

    然后，她忽然盯上了离这乱石堆东侧大概百米外的某处，说道：“这里好像有什么人经常过来。”

    “嗯？难道没有吗？我却是那个时候便爱上了恬恬啊。之后突然分离那么多年，我对你日思夜想，若非想着定要让恬恬毫无负担阻碍的回到我身边，我怕是早已忍不住的跑回到三石村，来找你，与你相聚了。”

    走近了看，那绿藤互相纠缠着覆盖了整一个乱石堆，郁郁葱葱的好大一坨，绿藤上，巨大的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红花开得艳丽，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如繁星的光芒，十分好看迷人。

    前方就是三石村了，夫君隐世了十七年的地方，也是小璟和恬恬长大的地方。

    这可是解修染体内剧毒的最后一味药了，有了它，以后再无需为修染是否会突然毒发而担惊受怕，他再不必花费大精力压制体内的毒素，不必遭受毒素在他的损害和疼痛折磨。

    他低头看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终究没有能笑得出来，只觉得此刻连站着，都显得费力。

    昨晚她还欢天喜地，以为他走出了小时候的阴影，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才刚往前迈出了一步而已，到了这个地方，看到那熟悉的场景，便再一次将他的绝望无助激起。

    那青眼狐狸究竟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呢？而且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左边肩膀忽然一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耳边，她转头看过去，看到君修染正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面，对着她眉开眼笑的。

    十多年不见，这山谷也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比如那疯长的草木，那坍塌的山洞连带附近的山体也仿似突然塌了一下，可尽管如此，更多的改变却并没有。这个地方，依然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景色优美，还有那仿似能引人沉醉的迷人香味。

    “谁跟你相知相爱了？”

    窗帘掀开，宁清从马车内露出了脸来，笑看着他说道：“无妨，这路本就颠簸，你就别为难车夫了。”

    君修染还站在步烟的面前，轻垂着手，笑盈盈看着她。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袂轻扬，拂过他的发丝轻漾，尊贵优雅，飘渺如仙。

    “你在担心什么？”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山谷，站在山谷上方，看着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山谷，君修染不禁眸色深了几分。

    走得近了，那香味更浓，她体内虽有一股奇怪的起劲，但功力不深，不禁有些被影响到了，连忙后退两步，不再继续接近，心中则不禁微讶，这花儿的气味，好霸道！

    不不，绝对就是这家伙没错！

    她将自己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以自己的身躯熨帖着他的情绪，无声的告诉着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再不会让他孤单的一个人去承受，去面临，去接受困难痛苦。

    “该死的，这个鬼地方！到底到了没有？”

    “我在想，听步烟公主说，这圣焰果十年开花才结果，结果三年才成熟，看那果实，若真是圣焰果，那显然是才刚结出没多久，至少还不会到三年，那也就是说这花藤在至少十年前也结了一次果。”

    她抬头看着，在绿色红花中搜寻着圣焰果的踪迹，但她所见到的，除了绿色的藤叶和鲜红花朵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随之她也轻哼了一声，远远的吊在两人后面，进入到了山谷里面，走向那开得艳丽的红花。

    还记得，两年前成梦璇杀害蔡国公府的孙小姐，所使用的毒便有着青眼狐狸的气息。

    他倏然神色一变，笑盈盈的就凑了过去，说道：“恬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青梅竹马不就是我吗？好歹我们年少时便相识相知相爱……”

    她忽然觉得连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不可抑制。

    那么，那果实呢？

    宁清浅浅笑看着这一幕，然后透过窗户看向前方。

    “恬恬。”他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轻唤着她的名字，那个每每都能让他满心欢喜的名字，“恬恬，恬恬……”

    只是步烟看着，却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如猫儿般浑身的毛发都不禁倒竖了起来。

    他们分明是知道这里有这东西，却竟然还千里迢迢的跑到羽族丛林里，将她挟持寻找这东西的果实，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原来那果实的植株长的什么模样吗？

    羽族丛林里可没有麋鹿这种生物，所以步烟并不认识这动物是什么品种，但这不重要，不是吗？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丛林公主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和观察力，就某些方面来说，即便是经过专门训练、现在更是有着一身高深内力的端木恬，也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