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江云的爱情（三）

柴令娇想起昨晚江云送她回家的叮嘱，“这件事不要宣扬了。他不喜欢张扬，所以才说不走老礼。更不要说总统府的事，他特意叮嘱我的。”

    “柴婶是吧？我叫江云……”

    “没错！”柴令娇突然又兴奋起来，“夫人对我倒是挺好的，也没架子……”

    “你怎么记性那么差？他不是说早些跟载振的公司断了联系吗？”

    朱太太很有些鸠占鹊巢的味道。

    “啊，对对。闺女，你觉察到什么了？”

    “江云？”柴父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不住婶子了，是我的错。”江云有些不好意思，“没来得及禀明二老，今儿实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改日吧，改日我请二老吃饭。”

    “没错，他就是国安总局的局长，江云中将。”柴令娇终于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快去跟她讲，她那张嘴呀，怕是早就嚷遍整条胡同了。”柴父着急道。

    “那怎么行！”柴太太惊叫道，“在忙也要吃个饭嘛。你看我都将鸡炖在锅里了……”

    “喔，贵客来了，”朱太太早就想看看柴家的毛脚女婿，进得门来，见江云一表人才，“喔，真是好人才。恭喜二位了。我家老朱早说过，令娇是个有福气的嘛。唔，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呀？”

    柴令娇昏头昏脑地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柴氏夫妇正急的发疯，看到女儿回来了，柴母叫了声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然后便一叠声问一顿饭为何吃这么久。而柴父江湖经验毕竟比老婆丰富，灯光下看清女儿苍白的脸色和恍惚的眼神，心里暗叫糟糕，真是遇到骗子了！

    柴氏却不客气，也要着明显的炫耀，“这位就是江局长，国安总局的大局长。”

    翻印倒卖古籍的生意不好做，老柴近年一直在吃老本。早就思想着转行了，几个月前通过别人跟庆丰公司挂了钩，将积攒的一笔钱投了进去，不过尚未形成正式合约。

    柴父刚拎着几大包鸡鸭鱼肉回来，身着浅灰色西服的江云已经敲响了柴家的房门。隔着新换的玻璃窗子，柴氏一眼就喜欢上了，哪里有四十岁？真是瞎说！

    “他带我见的人，是总统夫人，他一直将总统当兄长，一直称呼陈夫人为嫂嫂。陈夫人听说他的事，非要见见我……”

    “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之前没有实告令娇，是有一些其他的考虑。但如今我考虑好了，决定娶令爱为妻。在你们面前，我是晚辈，我也没有表字，你们就叫我江云好了。”

    “那还能如何？”风气却是开放，但古礼犹存，男女来往还能如何？自由恋爱已经算新潮啦。

    “哎呀，怎么说呢？见了你就知道了……”不满意肯定谈不到了，如果是真的，柴家可真是一步登天啦。但也不能说满意，还是如果，差距实在是太大啦。令娇模样不赖，性子嘛，有些男孩子性情，如果搁在一般家庭，女儿算得上才貌双全，但人家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就偏偏看上令娇了呢？真是令人费解呀。在等丈夫采购回来的那点空闲时间里，柴母将女儿拉到她的卧房，再一次审问究竟，柴令娇现在只能全盘招供了，将如何结识，如何来往一一禀告母亲，不再有任何的隐瞒。

    “他不是孤儿吗？怎么蹦出个嫂嫂？他是个骗子，对吧？”

    “天啊，你见着总统了？”柴母惊叫起来。对于她这样的平头百姓，总统就是皇帝。

    夫妇俩一宿未眠，熬到天亮，柴氏黑着眼圈进了女儿的房门，没几分钟便跑出来，“死丫头，真是要了我的命啦。人家今天要登门提亲啦。”

    “也不用太着急。有他在，总不会叫你吃亏吧？”柴令娇轻声道。

    “总统去了法国，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吗？总统不在！”

    “啊呀，你也不早说，我都跟朱太太说你去了总统府了。”柴氏后悔不迭。

    “江局长……”

    “啊，啊，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天津。”柴父想起了江云的话。刚才先是他“盘问”江云，后来则成了江云询问他的情况了，当得知他准备转行跟庆丰公司做棉布生意时，说，庆丰公司是载振的产业，最好不要跟他来往。

    “让他主婚。”陈夫人嘴里的他当然就是龙大总统了。柴令娇现在想起来才体味到其中的含义。一下子，柴家就从野鸡变凤凰了。

    “慢些慢些，”柴父仔细关好门，“娇娇，你给爹慢些说，咱们一件件来。找你的，真是江局长？”

    “什么要求？”柴氏急问。

    “他不是问你的生意吗？”

    柴令娇面色登时红了，转身跑回了卧房，将门闭上了。

    “今天真是好日子，好日子……”柴父搓着手，兴奋地在狭窄的地上走来走去。

    “柴叔，柴婶，很抱歉，我早该来府上提亲了……”江云把礼物放在房门对面八仙桌下，斟酌着词语，“柴小姐一定跟二位禀告了，小侄父母早亡，亦无兄弟姊妹，于礼不合之处，还请二位海涵。”江云是奉了陈淑之命来柴家的，本来陈淑要来，被江云否决，自己的事就自己办吧。他喜欢简接，柴令娇愿意，自己愿意，已经够了。自己上门提亲，不过是给未婚妻一个面子。

    载振即庆亲王奕劻的儿子。被满清贵胄恨之入骨的庆王没有去承德，一直寓居天津日租界。在1914年日租界因山东战役而收回前已病死，载振继续留在天津经营着庆丰公司，是天津著名的一家有出口权的公司。

    “你给我轻点声！把整个院子都吵醒了。”柴父低声呵斥老婆。

    柴家所居的三间西屋被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靠南的套间是女儿的卧室，两间打通，既是夫妇俩的卧室，也是客厅。院子里搭了一间厨房……平时邻居在屋里大声说话都听的很清楚，果然，南屋老朱的声音在窗下响起，“柴老弟，有什么事吗？”

    “你跟朱太太去忙吧。”柴父急忙救场。

    “这么说，你跟他不过是吃过两次饭，逛过一次皇宫而已？”柴母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