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奔腾的景象,张贤都已经见得多了,也已经麻木了。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在短短的这几年的日子里,经过许多的悲惨,早已让他长大成人了,如今却能有如此的冷静,面对国仇家恨,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这是他打南京逃离后就明确过的,所有的这些仇恨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了他的心中,随着面前的惨剧不断得发生,他的仇恨也就一天天的加强,这也加速了他想要赶快加入到抗日队伍中去的主要原因。
“学校里练得最多的是汉式七九步枪。”张贤老实地告诉他。
“你也太怕死了吧!”王江却不以为然:“鬼子的飞机怎么会这么巧炸我们的车队呢,再说了,他们也不见得看得到我们。”
车子在路上颠颇着,早已出了重庆市区,向东北方向行驶,正行之间,却听得刚刚甩到身后的重庆拉响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好!”上校道,对着过来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喊道:“张连长,去找一把汉阳造的七九步枪来。”
吉普车停了下来,后面的两辆军车也停了下了,上面的司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跳下车跑过来问着:“小李子,怎么停车了?”
“哦!看来你的射击一定不错!”上校问着张贤:“你是神枪手吗?”
又一块石头飞上了天,枪声再起,这块石头要比刚才那一块小了许多,所以飞得更高了,但同样是变成一道白烟,消散在半空中。
“是你吗?”上校问。
“你说得很好!”上校赞许地点着头,又问着他:“小伙子,你老家是南京的吗?”
“好!”欢呼声再起,这个上校也喝出采来,对他来说,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准的神枪手了。
王江却有些脸红,甚至于对自己的同学有些妒忌。
车队再一次上路了,这位长官再一次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张贤,问道:“你是真得怕死吗?”
张贤想了想,道:“其实这个问题您是在问怎样领导自己的部属,我觉得领兵的人应该有仁爱的一面,服从上级这是没错的,但也不能用士兵的生命去冒险。牺牲是难免的,重要的是怎么样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胜利。所以说,作为这个领兵之将,应该想的是怎样在避免最大伤亡的情况下,来完成上级的任务。”
开始的时候,张连长丢得还是比较大的石头,有一个大人的拳头大小,那石头飞快地奔向苍穹,又迅即地落下,不容人有眨眼之功,可是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张贤飞快地端起了枪,瞄都未瞄就是一枪,嘣地一声,只见那块飞起的石头冒起一阵白烟,已然碎成无数块,飞散而下。“好!”所有的人都齐声欢呼,张贤却不为所动,在欢呼声中从容地拉动枪栓,退出了刚才打出的弹壳。
张贤把抢交还给了上校,上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过了枪,由衷地跟着大家叫着:“枪王!你真是一个枪王!”
后面的军车上过来了好几个兵士,大家都围过来,想要看一看这个在长官面前吹牛的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
“是!”那个张连长答应着,飞跑到后面的卡车中,取过一把步枪来,又跑回来,双手递给了这个上校。
张贤也笑了,告诉他:“刚才我听得你的说话口音就有点像我们那边的人,只是没敢问。”
“是呀,他是我们的师长!昨天刚刚升任了少将。”张连长笑着告诉他们,此时,他对面前的这个学员兵也佩服到了极点。
“我们……我们不知道您就是师长!”王江说起话来有些胆怯了,毕竟他们的职位太低,还没有见过大官。
“师长?”张贤和王江都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长官,难道他就是十一师的师长方青吗?
“好!,请长官出题!”王江抢先应着。
王江道:“我们这期成绩全优的就只有张贤一个人,你说的就是他吧。”
“我想考一考你们两个。”上校又道。
“你喜欢用什么枪?”上校问着张贤。
吉普车在前,后面两辆军车在后,进入了树林中,也就在这时,敌人的飞机轰然而过,他们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山脊过来的,不一会儿,从重庆的方向就传来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张贤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长官还真要试他的枪法,当下只得走下车来,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并不在意,倒是王江,生怕他有个闪失而丢了面子,手里捏了一把汗。
张贤点了点头。
“长官过奖了。”
上校看着他,一双深沉眸子在闪动着,长叹了一声,道:“你的这种努力不是平常人可以做得到的,既然你做到了,你就无愧于枪王的这个称号,所以你就应该习惯被别人这么叫。”
“警报已经拉响了,我们也要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张贤向着面前的这位长官建议着。
见习时,张贤与王江在重庆呆了一个多月,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日本人对重庆进行的轰炸就是一场屠杀,不分军民,哪里人多就会把炸弹投到哪里,只要飞机一过,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受难,哭声经常是一片连着一片,鬼子用的是燃烧弹,许多的街道与民房都会被大火吞噬掉。而作为见习官,张贤与王江就是负责维护重庆的治安,在防空警报到来之时,疏导民众躲入防空洞中;而在空袭之后,却要处理那些不幸遇难的同胞尸体,从废墟中抢救伤员与财物,扑灭熊熊而起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