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流又道:“传被告王山夫妇上堂。”
王柳氏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旁观者无不动容。
江逐流手捏着黑签作势欲掷,却又不掷,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氏一家三口哭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江逐流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才一拍惊堂木道:“你们三人都给我住口!这公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王张氏用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砖地上,地面上殷红一片。
王张氏魂飞天外,她没有想到,自己本意是想逼儿子和儿媳离婚,现在可好,倒把儿子送到崖州去了。虽然王张氏不知道崖州是什么地方,但是只要是充军发配的地方会有什么好?怕是怕自己这一辈子就再也看不到儿子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案子发生在宋代,这就让江逐流感到非常麻烦,非常棘手。首先在宋代,人们根本不会觉得王张氏此举是无理取闹,他们会觉得是天经地义的,儿子孝顺母亲,本来就该母亲说什么儿子听什么。
江逐流又一拍桌子,沉声喝道:“王山和王柳氏听着!”
“禀县丞大人,老身今年五十六岁。”
想到这里,王张氏再想想自己丈夫死后王山才一岁,他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自己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又为他娶了媳妇儿,眼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偏偏就因为自己嫉妒他整日和媳妇儿王柳氏亲热,冷落了自己,就将他告上县衙。现在,县丞大人要将他充军发配,自己可怎么办啊?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江逐流将手中黑签,插入签筒,挥了挥手,喝了一声:“退堂!”
王张氏犟着脖子说道:“县丞大人,只要我那逆子肯休掉王柳氏,老身什么都可以答应。”
江逐流沉声道:“王张氏,你可知道,大宋王法不是儿戏,本官可以法外施恩的一次,可法外施恩不了第二次,假如你日后再以同样的理由来状告儿子王山忤逆不孝,那么本县不但要把王山充军发配流徙崖州,也要追究你的反复无常之罪,你可知道?”
王张氏张口结舌,半天回答不上来。最后她老脸一摆,涩声说道:“都怪老身当初瞎了眼,没有看出她是个狐狸精。他们成婚后老身才发觉,儿子整日和这个狐媚子厮混在一起,哪里有工夫搭理老身!老身求大人为老身做主,让不孝子王山休掉狐媚子!”
王张氏扑过来拉着王柳氏的手道:“好儿媳,是婆婆对不起你啊,该充军发配的是我这该死的老糊涂,不是你们啊!”
江逐流微微摇头,口中说道:“王张氏,你多大年岁?”
王张氏一家三口强忍着眼泪,伏身倾听。
“哦,有何不孝的行为,请向本县道来。”
“是,草民夫妇知错!我二人回去后不但要孝顺娘亲,还要多和娘亲在一起聊话家常。”王柳氏心思灵动,明白江逐流吩咐的含义。
陆母是名门之后,教养和学识非一般人家所能比拟,可是大诗人大词人陆游还不得不迫于母亲压力和情投意合的表妹唐婉儿离婚。可见在宋代人们对“孝”字之看重。只是这个“孝”在我们现代人看来,不过是愚孝而已。
王张氏连忙跪倒在地,口中说道:“县丞大人,老身不稀罕他们把饭菜送到老身跟前,老身宁可自己下地干活,也要让逆子王山休掉那狐狸精。”
江逐流一敲桌子,有了!王张氏不因为疼爱儿子进而产生了畸形的占有欲才状告儿子王山吗?要解开这个案子,还要从疼爱儿子几个字上入手。
张保和两班衙役开口喝道:“恭送县丞大人退堂!”
江逐流拿过最后一册案卷,口中喝道:“传原告王张氏上堂。”
“老身的儿媳外貌俊俏,老身心中不喜,便让逆子写休书休妻,可那逆子却不听老身之言,不肯写那休书。老身这才告到荥阳县衙门,求县丞大人为老身做主。”
王山连忙收住了哭声,王张氏和王柳氏想收住眼泪,那里有那么容易啊?她们伏身跪在地上,强压着哭声,肩背却不时的一抖一抖的,抽泣声隐约可闻。
若是按照大宋律去断这个案子,那么一个办法就是逼王张氏的儿子休掉王柳氏,满足王张氏典型的畸恋心理;另一个办法则是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判王张氏的儿子充军发配。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江逐流都不愿意看到。因为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王山和王柳氏并无过错,如果强迫他们分开或者让他们接受刑罚,那就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现有你母亲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将你告到公堂,经本县询问查明,你忤逆不孝之罪名成立,现在本官以忤逆不孝之罪判你充军发配,流徙崖州!”
围观的百姓心中一喜,心道县丞大人终于开判了!
王山伏在地上连声说道:“禀告大人,小人愿意为母亲做任何事情,只求大人不要让小人休掉妻子。”
江逐流反问道:“既然你看不惯王柳氏身上的狐媚气,那么当初给儿子保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呢?怎么同意你儿子和王柳氏的婚事呢?”
王张氏摇头道:“禀县丞大人,那倒没有。只是老身每日里看她和我那逆子眉来眼去,十分不顺眼。”
王张氏也心中大骇,她因为不忿儿子和儿媳整日里亲热冷落了于她,这才把儿子王山告上衙门就是想求县太爷判王山将狐媚子王柳氏休掉,没有想到县丞大人却要把儿子王山充军发配,流徙崖州,这让她以后依靠何人啊?
江逐流沉声喝道:“王张氏,本县问你,你确定以忤逆不孝之罪状告你儿王山么?”
这种案子若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会一笑了之,没人会把它当回事儿,因为本来就是婆婆无理取闹。可是话又说回来,在现代社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代社会人们交往活动多,娱乐方式和娱乐手段也多,单身母亲有很多排解苦闷情绪的手段,几乎不可能产生对儿子的畸恋。
江逐流沉声说道:“按照我大宋律例,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十种罪名为重罪,朝廷规定凡是犯下这十种大罪则‘常赦所不原’,就是说即使朝廷大赦天下,这十种大罪也不在宽赦范围之内,这也就是朝廷通常所说的‘十恶不赦’。现在,王张氏你既然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将逆子王山告下,那么本县准你所告,按照大宋律例,判他流徙充军,已是最轻的发落了!”
“王张氏,只要你今日撤了诉状,本县就不追究王山的忤逆之罪,不知道你可愿意?”
江逐流喝道:“这次念在你们年迈娘亲的面子上,就不追求你等的忤逆之罪。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们娘亲。”
在衙役们的呼喊声中,王张氏颤巍巍地走上公堂,跪到在地上,口中喊道:“老身王张氏叩见县丞大人。”
“老人家,快快请起。”江逐流将黑签握在手中,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官现在为你出气,教训那忤逆不孝之子,你为何要阻止本官?”
“草民在!”王山伏在地上应道。
王张氏老泪纵横,儿媳这番话更是让她惭愧的无地自容。自己真的老糊涂了,多好的儿媳儿啊,自己偏偏要逼迫儿子休掉她,现在可好,把儿子送到万里之外的崖州去了。都是自己该死,都是她这个老糊涂该死啊!
王山一哆嗦,以头触地说道:“县丞大人,小人对家母一向恭敬孝顺,百依百顺。无论是家务活和地里的农活全由小人夫妇俩包了,从没有舍得让母亲劳动一根手指头。”
“老身恳求大人饶过我儿王山,老身宁愿代我儿王山充军发配,流徙崖州,请县丞大人万万开恩啊!”王张氏声音嘶哑,喉咙都快哭破了。
江逐流点了点头,到这一步案情基本上算是大白了,这个案子和他事先的判断完全一样。王张氏青年守寡,把儿子拉扯大,心理上把对丈夫的思念转化到对儿子的依恋上,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畸形的占有欲。这种畸形的占有欲在王山没有娶媳妇儿前尚未表露出来。等王山娶了媳妇儿,整日里和媳妇儿呆在一起,自然陪王张氏的机会就少了。王张氏自觉受了冷落,不知不觉就把这种情绪转化到对王柳氏的厌恶上面。她认为一定是儿媳王柳氏长得太俊俏,所以才魅惑住了儿子王山的心,让他没有时间来陪伴自己,因此,王张氏才来荥阳县衙门状告儿子王山忤逆不孝,坚持要让王山休掉儿媳王柳氏。
“你现在要求不要判你逆子王山充军,只要判他休掉王柳氏即可,难道说我大宋律法就如儿戏一般,任你摆弄不成?”江逐流声色俱厉,甚是吓人!
说罢,江逐流抽了一根黑签,就要扔下。
江逐流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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