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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论生利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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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中国而贫国耶?《大学》曰:“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未闻以数十万里之地、数十千万之人而患贫者也。谓中国而富国耶?稽其官府,则罗掘而无所于得,行其闾阎,则憔悴而无以自存。虽有辩者,不能为中国之贫讳也。贫之原因不一端,请先专言民事。

    《大学》曰:“生之者众,食之者寡。”此言至矣,后世生计学家言殖产之术,未有能外者也。夫一国之岁殖者,国中人民岁殖之总计也。综一国之民,无论或劳力或不劳力,劳力矣或生利或不生利,而其待养于地之所产、民之所出则均。一国岁殖只有此数,惟其养徒食者数寡,而后赡能生者数多,赡能生者数多,而后国之所殖乃岁进,反是则其未有不瘁焉者也。

    生计家言财之所自出者有三: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三者相需而货乃成。顾同一土地也,在野蛮民族之手则为石田,在文明民族之手则为奇货。其故何也?文明人利用资本、劳力以扩充之,而野蛮人不能也。所谓利用资本与劳力者何也?用之而蕲其有所复也。何谓有所复?用吾力以力田焉,制造焉,被其功于物材,成器之后其值遂长,其所成之物,历时甚久,犹存人间,可以转售交易。今日以功成物,他日由物又转为功,如是则劳力复焉矣。斥吾资以庀材焉,雇佣焉,材由生货转为熟货,佣以人力造出物力,已熟之货,蓄力之物,其所值必余于前此所斥之资,吾财无损,而且有赢,如是则资本复焉矣。所复者多一次,则所值者进一级。何也?复者必不徒复也,而又附之以所赢,此富之所由起也。一人如是,一国亦然。

    夫综一国之资本、劳力而岁计之,只有此数也。今年而投诸有所复之地,则明年而其率增若干焉,再明年而其率又增若干焉,岁而增之以至于极富。今年而投诸无所复之地,则明年而其率减若干焉,再明年而其率又减若干焉,岁而减之以至于极贫。故今年同一资本、同一劳力也,一有所复一无所复之间,其结果之相远,在明年则为一与四之比例矣,再明年则为一与十六之比例矣,又再明年则为一与六十四之比例矣。呜呼!其可惊有如此者,何以明其增减之率然也?此其事于资本易见,而于劳力稍难明,一岁之所总殖,其所以用之者不外两途:其即享即用而无所复者,命之曰消费;其斥以求赢而企其有所复者,命之曰母财(即资本)。有人于此,今年以千金之母财,而所殖者,得千五百焉。使其人一岁消费之率而适五百也,则适尽其所增殖者,而明年仍有千金为母财,仍殖千五百,则其产不进亦不退,或遇时机,而所殖者忽逾常率,则母财亦随增矣(然使偶一岁遇不利而所殖不及常率,则又将必至蚀母财矣。故曰群治以进为期,中止则忧,退则为病。不必退也,即中止而已岌然不终日矣)。使其消费之率岁仅三百也,则明年以今年所殖之余而合诸母,其母财为千二百,而所殖者千八百矣。再明年所殖之余而合诸母,则其母财为千五百,而所殖者二千二百余矣。反是而使其消费之率岁而七百也,则今岁所殖不足供今岁,而不得不蚀及母财。明年之母财仅余八百,而所殖仅千二百矣。再明年而再蚀之,其母财仅余五百,而所殖仅七百余矣,蚀者其母,遂并其所生之子而亡之,不及三稔,而千金可以荡然,此事之最易见者也。夫此等持筹握算之论,士君子每羞言焉,而其义实通于治国。一国之产而依前者之比例焉,国未有不荣者也;一国之产而依后者之比例焉,国未有不悴者也。抑一国之浪费与一人之浪费,理同而形异。一国之浪费有二:其一,国中之人人皆岁费过于岁殖,于是结集成国,而一国之总岁费过于总岁殖是也。若是者,则其国不数年,而遂可以灭亡。虽然,天下从无此国民也(罗马之末路殆将近是,故史家谓罗马之亡,乃其自亡,而非日耳曼人能亡之也)。有善费之民,亦必有善殖之民与之相救,国之所以维持于不敝,赖此而已。其二,国中之人虽有善费者,有善殖者,而殖者之人数不及费者之人数,费者一人所费之数,又过于殖者一人所殖之数,截长补短以统计之,而一国之总岁费过于总岁殖是也。今之孱国,比比然也。国之总费既过总殖,则势不得不蚀及全国之总母财。总母财能几何,岂堪当此岁蚀也。此资本增减之比例率也。至劳力之增减,其事亦与资本相缘。夫母财之为用也,大率庀材者居其半,给饩者居其半,所给之饩,即所以养劳力者也。惟母财丰然后百业兴,百业兴然后给饩众,给饩众然后劳力者各得所养,而其力有所用,力被于物,复成母财,递增递进,而力乃尽其用。今使母财被蚀而无所余,则民有力而无用之之地,其力遂日以渐消(生物学之公例,凡一能力久废不用者,则其能力必浸亡)。斯密·亚丹尝言:“吾英今日之民,勤于昔者,缘今日国财,斥之为母以赡劳民者多于三百年前也。三百年前之民,劳而无获,乃多惰游。其言曰,与其作苦而无获,不若嬉戏而无余。大抵工商业广之区,其民皆母财所赡雇,故其用力恒勤,而酣戏饮博,自以日消。设其地为都会,养民者不在母财而在支费,则皆呰窳媮生。”(严译《原富》部乙篇三)是资本之增减,与劳力之增减成比例也,明矣。而况夫既夺善殖者之所食以养善费者,则此善殖者虽不窳惰,而亦无以自存,或饿殍,或流亡,有妻不能迎,有子不能举,劳力之损去者,不可以复继。此又其锐减之迹显而易见者也。资本蚀矣,劳力萎矣,生财之三要素既毁其二,虽有土地,其将何所缘以产百物耶?国之所以有广土众民而不免于贫蹙者,坐是而已。

    申而言之,则国之兴衰,一视其总资本、总劳力之有所复无所复而已。有所复者,资母孳子,《大学》谓之“生之者”,生计学家名之曰生利。无所复者,蚀母亡子,《大学》谓之“食之者”,生计学家,名之曰分利。吾将论生利、分利之种别。

    吾闻生计学家言,生利之人有二种:一曰直接以生利者,若农若工之类是也;二曰间接以生利者,若商人若军人若政治家若教育家之类是也。而其生利之力亦有二种:一曰体力,二曰心力。心力复细别为二:一曰智力,二曰德力,若以其生利之事业分之,则有六种:

    第一,发见及发明(发见者,新觅得天然物或新考出其物之利用也。如哥仑布发见亚美利加洲,又二三百年前新考出烟草中有一种特质足供人用者皆是也。发明者,将天产物加以新法则,能广其用,而其法为前人所未知者。如最近发明无线电报之类是也)。第二,先占(先占者,采收未有主权之天产也。如伐木、猎兽、渔鱼、采矿之类是)。第三,用于生货之劳力(生货谓物之未经制造者。如农业、森林业、牧畜业是也,各种制造品之材料皆自此种劳力而来者也)。第四,用于熟货之劳力(如制谷麦为面包,制木材为家具,制土壤为陶磁,制金属为机械,制棉丝为布帛,其余各种关于制造者皆属此类)。第五,用于交通之劳力(变更货物之位置,以运输交通便适民用者也,凡商业等皆属此类)。第六,用于保助之劳力(若官吏、若军人、若医生皆所以保护生利者也,虽不能直接以生利,然其职若保险公司然,故非分利。若教育家,若文学家所以助长生利者也,虽不直接以生利,然得此令人智识增长,性质改良,于生利大有所补,故亦不为分利)。

    此皆生利之事业也,其不在此数者,皆谓之分利。斯密·亚丹云:“人以多雇工佣而富,以多畜便辟使令之人而贫,何也?使令者之功,固匪所寄,则莫可转,事竟力消,而不可得复也。”斯密氏充类至义之尽,则以为分利者不仅便辟使令之贱者而已,自王侯君公,降至执法司理之官吏,称戈擐甲之武夫,皆此属也。故其言又曰:“品上者若官吏、师儒,若医巫,若文章之士;品下者若倡优、侏儒、斗力、走马、藏获、厮养。其用劳力也,虽贵贱迥殊,轻重各异,而皆投其力于不可复之地。当生即毁,皆与于分利致贫之数者也。”斯密此论,后贤聚讼纷然,吾今不具引,不具辩。吾请取我国中分利者之种类而细论之。

    分利者之种类,大别有二:一曰不劳力而分利者,二曰劳力而仍分利者。

    第一,不劳力而分利者。

    一、乞丐。其人非老非幼非废疾,以堂堂七尺之躯,乃至不能自养,而行乞于途。是荡与惰二者必居一也。人即怜而活之,而为虱于一群莫大焉,故此辈非可悯而可憎也。若君上失政,天灾流行,干戈劫后,不以此论。

    二、盗窃。盗者未尝不用体力,窃者未尝不用心力,然此不得以劳力论也。盖其所用力,不敢以与人共见也。此其为分利最易明,不待赘论。

    三、棍骗。棍骗者亦盗窃之一种也,然其操术稍精,其破裂稍难。故其毒害亦较深,而所分之利往往更巨。棍骗之种类繁多,非可悉举,如聚赌者,如巫觋,如堪舆、星相、卜筮之流,皆归此类。不能医而冒医为衣食者,亦归此类。

    四、僧、道。欧洲教会之牧师、神父,识者以为国之大蠧。前所引斯密·亚丹之言,半为彼辈而发也。至近世革命屡起,夺其特权以侪齐民,然后欧治乃平。虽然,欧之教会虽无实,然犹以觉民为名也。中国之僧、道,则名实两无取矣。

    五、纨袴子弟。西人之养子也,育之使长成,教之以学业,令其足以自营自活。父母之责任,如是而已。及其既能自营矣,自活矣,则析而居之。他日父母遗产之能属于己与否,非所知也。故其故家子弟,皆绝依赖根性,无敢托庇前人余荫以自暇逸。中国不然,家有数亩薄田,其子弟辄骄奢淫佚,一无生业,而豪宦豪商之裔,更不待论。又以同居不析产为盛德,矫伪相效,往往有一家丁口至百数十人者。假使其家有万金之产,则其百数十人之妇女子弟,皆嚣嚣然曰:吾之家乃万金之素封家也。曾亦思此万金者,析之为数百十焉。各人所占,能有几何?而此百数十人,皆以万金之奉自奉,而于家中生计丝毫不负其责任。吾见所谓故家名门,若此者比比然矣。又不必故家名门也,即以寻常论之,大率一家之中,其生利者不过一二人,而分利者动十数人。夫以一人之资本劳力而自养焉,虽中下之材,而犹不至于不结,以一人之资本劳力而养十数人,虽贤智未有能善其后者也。故不得不岁耗其母财以为消费,而遂以陷于困穷。我国国民之总岁殖,所以不能多斥以为母财之用者,其大原因未始不由家族制度之不适宜使然也。故俗语曰:“富不过三代。”夫使能善用富,则虽十代百代可也,而吾中国率不能过三代者何也?生之者一人,而食之者百人,生之者一日,而食之者百日。虽有巨母,其何足以再世也。西国法律所以重保护富民者,为其为一国积母财,积之愈久,则其数愈巨,斥母兴业,人已交利,而国殖岁进,乔木世臣所以为贵也。中国则贫有世袭,而富无世袭,此亦母财消耗之明效大验矣。而其咎实纨袴子弟尸之。纨袴子弟者,真一国之大蝥贼也。虽然,追本穷原,则咎又不专在其子弟,而兼在其父兄。为父兄者既以自累(己所生之利为子弟所分,故曰自累),而复以累其子弟(令子弟不能为生利之人,故曰累子弟),是诚愚不可及矣。

    六、浪子。浪子者,纨袴子弟居其强半,亦有非纨袴而亦浪子者。此类之人,尚未至为乞丐,尚未至为盗骗,其生涯也,饮酒看花,斗鸡走狗,驰马角戏,六博蹋踘,吸鸦片,狎游妓,舍此之外,毫无所事,而衣必选色,食必选味。此类之人,其结局也,盗骗、乞丐二者,必居一于是。

    七、兵勇及应武试者。生计家之论军人,有以为生利者,有以为分利者。吾谓今世文明国之军人,决不可谓之分利。何也?若无国防,则国难屡起,民将不得安其业。故军人者,实生利之民之保险也。藉曰分利矣,然亦当属于劳力而分利之一类。中国则不然,中国之兵勇,实不劳力而分利者也。中国之兵勇,实兼浪子、盗骗、乞丐三者之长而有之者也。兵勇既皆分利,其应武试者,若武童、武生、武举、武进士之流,更不待论。

    八、官吏之一大半。中国之官吏,皆分利者也,然其劳力而分利者居小半,不劳力而分利者居大半。不劳力而分利者,其在京官中,则除军机大臣、章京及各部主稿、司员外,自余各官皆是也;其在外官中,则凡候补需次人员及道班、同通班、佐杂班实缺者之大半皆是也。此类人之性质位置,与下篇第三类略相似,至其劳力而分利者,及其分利之理由,下篇乃论之。

    九、缘附于官以为养者。此等人所包甚广,官亲也,幕客也,胥吏也,仆役也,皂隶也,讼棍也。其性质大略相等,吾不暇遍论,但约括以此名。此类人,大率强而黠者则豺虎也,弱而笨者则蝗蝻也,其害群一也,一州县衙署而豢养此辈动数百人,他可知矣。通计全国衣食于此间者,殆常数百余万人,此阶级亦几蔚成大国矣。

    十、土豪乡绅。土豪乡绅,大率皆纨袴子弟,读书人、官吏、及缘附于官者,之四类人所变相也。虽然,亦有不属于此四类人,而不得不谓之土豪乡绅者。即本属于四类,而既已变相,则亦自别成为一孽种,故不得不另立一门以总括之。而此等实分利中之最强有力者也。

    十一、妇女之一大半。论者或以妇女为全属分利者,斯不通之论也。妇人之生育子女,为对于人群第一义务,无论矣。即其主持家计,司阃以内之事,亦与生计学上分劳之理相合。盖无妇女,则为男子者不得不兼营室内之事,业不专而生利之效减矣。故加普通妇女以分利之名不可也。虽然,中国妇女,则分利者十六七,而不分利者仅十三四。何以言之?凡人当尽其才,妇人之能力,虽有劣于男子之点,亦有优于男子之点。诚使能发挥而利用之,则其于人群生计,增益实巨。观西国之学校教师、商店会计,用妇女者强半,可以知其故矣。大抵总一国妇女,其当从事于室内生利事业者十而六(育儿女治家计,即室内生利事业也),其当从事于室外生利事业者十而四(泰西成年未婚之女子,率皆有所执业以自养,即从事于室外生利事业者也)。而中国妇女,但有前者而无后者焉。是分利者已居其四矣,而所谓室内生利事业者,又复不能尽其用。不读书、不识字、不知会计之方、不识教子之法,莲步夭娆,不能操作。凡此皆其不适于生利之原因也。故通一国总率而计,则分利者十六七,而不分利者仅十三四也。

    十二、废疾。废疾者之为分利,不辨而明。虽然,苟在文明国,有训盲训哑等学校,虽有废疾,而往往使之操作工艺,足以自养,故其分利不多。中国苟遇此等无告,则皆有分而无生者也。是非好自为之,而天然之缺憾及政府之失职,使之不得不然也。

    十三、罪人。人至犯公罪而系缧刑,必其对于一群之利益,有所侵害明矣。故罪人之本属分利者,殆十而八九也(但今日文明未至、法律未完,则犯罪者或未必真罪,未必皆害一群公益也)。虽然,及其既犯罪之后,以一群治安所系,不得不置诸囹圄以示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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