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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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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惟我小子其亲迎公以归,于我国家褒崇有德之礼,固宜如此矣。”至此而周公之心始明,成王之疑始释,周之社稷,所以几危而复安也。

    【原文】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

    【直解】成王既因天变感悟,知周公之忠诚,乃亲迎于郊外。出郊之日,天即下雨,反风,凡田禾已吹倒的,都起而更生。太公、召公,又命国人,凡大木所偃仆的,都起而筑之,更加培植。于是田禾有妆,岁更大熟,一时转灾为祥,其感召之速如此。夫成王未知周公,天为动威,及既迎周公,天为助顺。上天之喜怒,系一人之进退,捷若影响,若周公者,岂非天之所贻,以显相文武之业者哉!自古大臣尽忠者,莫如周公;处难处之地者,亦莫如周公。公以叔父之亲,辅幼冲之主,所摄者天子之位,所行者天子之事,人情安得不疑。疑故生谤,而三叔之流言起矣。然公疑则避之,以待成王之自悟,迎则来归,以安周室于几危,夷险不二其心,进退必行其志,此所以为终始之大忠也。编书者备载始末于《金縢》,可谓深知周公之心者矣。

    大诰

    昔武王克纣,以殷余民封纣子武庚,命三叔监之。及周公辅成王,三叔流言,周公避位居东。后成王悟迎周公归,三叔惧,遂与武康叛。成王命周公讨之,大诰天下。史臣因以名篇。

    【原文】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直解】猷,是发语辞。多邦,是在外的诸侯。御事,是在内的群臣。吊,是恤。割,是害。历,是国家相传的历数。服,是五服之地。迪,是导。格,是穷究的意思。周公奉辞讨武庚之罪,乃传王命以晓谕天下说道:“猷!大诰尔多邦诸侯,及尔左右御事之臣。我周不为天所悯恤,乃降凶害于我家,使武王遂丧而不少待。大思我幼冲之人,继守无疆大历服,自惟知识寡昧,弗能造明哲以导民于安康之地,是人事之显然者,且未能尽,况上天眷命,杳不可测,其安能穷而悉知之,以保此历服于无穷乎?”

    【原文】“已!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

    【直解】已,是承上语词,欲已而不能已的意思。敷,是布。贲,是饰。前人,指武王。闭,是抑遏的意思。成王大诰多邦,即启其端,而意犹未已也,故又说:“予惟小子,以冲昧为君,下无以奠安民生,上无以凝承天命,夙夜兢兢,常恐不能胜此艰大之责,就如涉渊水而莫知其津涯一般,孜孜焉惟往求所以守成之道,期如涉渊之必济而后已。凡我国家典章法度,贲饰于前者,求以敷布而修明之;武王膺天明命,肇造基业,垂裕后人者,求以增益而开大之。故今日此举,用兵讨罪,非好为劳民动众,亦欲无忘武王之大功,而思以继述其永清大定之烈,不至于失坠耳。况武庚不靖,蔑视我王章,窥伺机我土宇,此其得罪于天,乃天诛所必加者,予又岂敢闭抑天降威用,不行讨伐,而坠武王之大功乎!”

    【原文】“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

    【直解】宁,是安宁。王,即武王,以其克殷而安天下,故当时以此称之。龟谓之大宝,尊重之也。天明,是天之明命。绍,是传命。蠢,是动而无知的模样。成王又举鬼神前知之事以警众说道:“昔武王留下大宝龟与我后人,使传上天之明命,以定吉凶。比先问卜之时,即有命说:‘异日东方诸侯,起而作孽,将有大艰难之事于西土,使西土之人,疲于奔命,不得安静。’是武庚未叛,西土晏然之时,而龟已豫告,其兆甚明。今三监倡乱,果蠢蠢然而动,所谓大艰不靖者,于是乎验矣。然则今日之事,天命已定,其可违乎!”

    【原文】“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

    【直解】腆,是厚。诞,是大。叙,是统绪。疵,是病。鄙,是轻忽的意思。成王又说:“武庚特殷之末裔,小小腆厚之国耳,乃不能审己量力,大敢经纪其丧亡之绪,欲使绝而复兴。这虽是上天降威,使之自取亡灭,然亦知我国有三叔疵衅,民心不安,故乃乘隙生变,倡为大言说道:‘我将复兴殷业!’而反轻忽我周邦,略无忌惮,其不轨之谋如此,其容以不讨乎!”

    【原文】“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直解】翼日,是明日。献,是贤人。于,是往。敉,是抚。休,是美。成王又说:“武庚今日蠢动,而今之明日,我民即有贤者十人,皆能明义理识时势,不惮征役之劳,来辅我以往抚定殷邦,继嗣武王所图之功业,使永清大定之烈,复曲凶于今焉。夫得贤人以举大事,我固知其休美,断断乎有万全之策矣。及朕决之于卜,则三龟又皆并吉,与人谋相符,其必胜又何疑哉!夫大艰不靖,卜既有验于当时;大事必休,兆又协吉于今日。此武庚之伐,我所以决胜而必往也。”

    【原文】“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

    【直解】肆字,解做故字。尹氏,是庶官之正。逋播臣,指武庚及其群臣说。成王又说:“我之东征,既豫兆于当年,又获吉于今日,知卜之断不可违。故我举以告我友邦君及尹氏、庶士、御事说:‘东征之举,非尝试而漫为之也。予已得吉卜,天命昭示,不可违背。予惟以尔庶邦之众,往伐殷逋亡播迁之臣,必使凶孽荡除,东国底定,然后可以承天意而缵武功也。’”

    【原文】“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直解】反,是复。王宫,指王家说。邦君室,指三叔说。予小子,是群臣自谓。考翼,是父老敬事者。害不,犹言何不。成王又说:“我既举吉卜以告尔有众,尔庶邦君及庶士、御事,乃不体我不得已而用兵之意,都复于我说道:‘东征之事,艰难重大,乃国家安危所系,岂可轻举。且今日民之不静,虽是武庚倡乱,究其根源,实以三叔不睦,自启衅端,乃在王之宫、邦君之室、肘腋亲近之地,非由他人,惟宜自反以消弭之,岂可邃尔动众讨伐。予小子固无所知识,至于父老敬事者,都是老成练达的人,也众口一词,以征伐为不可。夫济大事者,神谋固所当稽,人谋尤所当协,王何不违卜而听之于人乎?’汝之复于我者如此,其亦忽神谋而违天意矣。”

    【原文】“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

    【直解】允,是信。造,是所为的事。役,是使。卬是我。绥,是安。毖于恤,是劳于忧恤。宁考,即武王。成王承上文说道:“东征之举,艰难重大,何待尔群臣言之,肆予冲人,亦何尝不长思及此。但事势有不容已者耳,遂叹息说,信此四国之蠢动,害及鳏寡,岂不深可哀哉!夫此鳏寡之受害,天实悯之。凡我所为除乱安民之事,皆是天之役使,不可推诿者。今日之举,虽曰艰大,其实天以其甚大者遗于我之身,以其甚艰者投于我之身,我冲人既代天有为,亦有不暇自恤者矣。且以人臣之义言之,尔庶邦君,及尔多士、尹氏、御事,宜慰安我说:‘事虽艰大,王无过劳于忧恤,我等当分猷共念,相与戮力致讨,以成乃宁考所图之功。’这才是为臣的道理。乃皆诿曰不可征,何其不明大义之甚耶!”夫人君奉天以安民,若坐视民之害而不图其安,是违天也;人臣辅君以安民,若坐视君之忧而不代其劳,是负君也。成王此言,盖以深明君道之重,而所责于群臣之避事者,亦痛切矣。

    【原文】“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直解】替字,解做废字。相,是佑。天明畏,言天之明命可畏。丕,是大。成王因群臣有曷不违卜之言,又谕告之说道:“尔群臣劝我违卜而勿征,然卜何可违也。盖卜以传天命,今上帝命我讨武庚之罪,予小子恭行天讨之不暇,其敢轻废而不遵乎?昔天以眷命休美我武王,兴我小邦周,由百里而有天下。当是时,武王惟卜之用,所以能安受天命,有此无疆之大历服也。今天相佑下民,令其趋吉避凶,况亦惟卜是用,无有举事而不卜者。夫上而观于国祚,下而察于人事,无不用卜者,而我今日独可废乎?”于是又叹息而警动之说:“天命甚明,凛乎可畏。我今推原天意,无非欲我肃将威命,定乱安民,用弼成我丕丕之基,保历服于无穷耳。夫天意如此,尔等劝我违卜,是违天也,可乎哉!”

    【原文】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远省,尔知宁王若勤哉。天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天棐忱辞,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

    【直解】旧人,是武王时旧臣。省,是记。,是否闭不通的意思。毖,是艰难不易的意思。卒、终、毕,都是完全成就的意思。棐,是辅。忱辞,是诚信之辞。宁人,是与武王共安天下之臣,当时谓武王为宁王,故谓其功臣为宁人。成王因群臣有考翼不可征之言,故又专呼旧人而告之说:“尔等旧人,皆尝逮事武王,必大能远记前日之事,岂不知武王创造基业,若此之勤劳哉!即知武王之勤劳,则必不忍使武功之废坠矣。当今四国蠢动,法令否塞而不通,事势艰难而不易,天之毖我国家者,正欲我奋发有为,以开大前业,是多难兴邦,我成功之所在也。予其敢不仰承天命,戡定祸乱,以完全武王所图之事乎?夫尔友邦君以为不可征者,我皆谆谆然化导劝诱之,非私言也。盖天虽不言,然辅我以诚信之辞,确乎谓叛逆之当讨,考之民献十夫之言,则昭然可见矣。予其敢不思前宁人所图之功,而相与成其终乎?且天以四国之乱,勤劳我民,未尝不矜悯而欲除之;如人有疾一般,必速攻治之使愈,决不欲养患以自苦也。予其敢违天之心,坐视祸患,使前宁人所受休美之命,不自我而成就之乎?然则继述武功,在小子固有不容已之责,而辅君讨乱,在群臣尤有不可诿之义。尔旧人之不欲征者,亦可以深省矣。”

    【原文】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

    【直解】逝,是往。底,是定法,是作室的法度。菑,是反土除草。播,是种。获,是收获。成王又说:“武庚之伐,岂独天意当从,以人事论之,亦有不得不然者。若昔我之欲往东征,亦谓其事之艰难而日思之,非轻举也,特有见于武功之当继,不可以难而自阻耳。试以作室喻之:为父者既尝底定广狭高下之法度,则堂构可成矣。其子乃惮于兴作,不肯为之堂基,况肯为之造屋乎?又以治田喻之:为父者既尝反土而菑,辟除草菜,则播获可施矣。其子乃惰于稼穑,不肯为之播种,况肯为之收获乎?子之不肖如此,则敬事之父老,其肯曰:‘我有后嗣,弗弃我之基业乎?’夫武王安定天下,立纲陈纪,如作室之底法,治田之既菑,实望后人为之继述。今三监叛乱,不能讨平,以终武王之功,是堂播且不肯为,况望其肯构肯获,以绵国祚于无穷乎?武王在天之灵,必不肯自谓其有后嗣,能不坠其基业矣。故我不敢不及我身之存,以讨乱安民,抚定武王之大命者,正欲尽堂构播获之责,而为弗弃基之子也。”

    【原文】“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直解】民养,是人之臣仆。成王深责群臣说道:“今日之事,譬如人家,父兄在上,乃有友攻伐其子,为之臣仆者,皆当损躯以救护之,岂可反劝其攻伐而不救乎?今四国构乱,使武王的百姓,咸受荼毒。凡为臣下者,即当慷慨出力,奔走救援,乃惮于征伐,阻挠大计,是犹不恤父兄之难,而坐视其子之受患也。岂为民养之道哉!”成王以此责群臣,意亦切矣。

    【原文】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

    【直解】肆,是放。爽,是明。哲,是明智之士。十人,指武王乱臣十人说。迪知,是蹈迪其知。易,是违越。戾,是祸。邻,是近。胥,是相。成王又叹息说:“东征之事,吾计之已审,尔外而邦君,内而御事,皆当舒放其心,勿以艰大而畏阻也。昔纣以昏德乱天下,武王伐之,永清四海,明大命于周邦,是岂武王之自致哉!亦由当时明哲之士,为之辅佐耳。明哲之士为谁?亦惟乱臣十人。迪知上帝黜殷之命,在纣有必亡之机,又迪知天辅我周之诚,在武王有必兴之势,因相与戮力克殷,兴建大业。尔时诸臣,并无敢有违越武王法制,惮于征役者,此十人所以为明哲,而武王所由以爽邦也。矧今武王既丧,天降祸于周邦,四国首倡大难之人,就近相攻于其室。事势危迫如此,尔等旧臣,正当以十人为法,上下协心,共成戡乱之功可也。乃皆以为不可征,欲我违卜,是亦不知上天讨罪之命,不可违越矣,岂不有愧于十人之明哲也哉!”

    【原文】“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亦惟休于前宁人。

    【直解】穑夫,是去草的农夫。成王又说:“东征之举,我亦长长思念说道,昔武王伐殷以安天下,纣虽已诛,而殷祀或未邃绝也。今武庚乃倡乱不靖,自取灭亡,是天欲绝其宗祀,如农夫之去草一般,使无余种而后已。今予嗣武王之业,承上天之意,岂敢不讨叛伐罪,除恶务本,以终朕田亩之功乎?我观天意非独休美于宁王,亦惟休美于前宁人,使昔日辅定王业之功,不至遏佚耳。我既欲缵宁王之功,而尔乃不知嗣宁人之休,何哉?”

    【原文】“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直解】极卜,是尽用卜。指疆土,是指麾而定疆土。僭,是差。成王诰群臣既终,又申明己用卜之意说:“尔群臣欲我违卜勿征,我亦何敢尽欲用卜,敢不从尔勿征之言乎?然而不可苟从者,何也?盖我周之疆土,固武王所受于天,而前宁人之辅佐开创,其功居多。今武庚不靖,则疆土骚动,而前人之功几坠矣。我惟欲率循宁人之功,不使废坠,则当有指定疆土之责,无令四国得以动摇。此我之东征,乃人事不得不然者。就使卜而不吉,犹将伐之,况卜而并吉乎?此我所以不惮烦劳,夫以尔为东征之举也。尔等无谓天意难知,胜负未必,我则谓上天祸淫之命,断乎不差,观卜之所陈,其兆显然已如此矣。夫卜之所陈,即天命之所在,天命其可违哉?”按:武庚丧邦之余孽,三监王室之懿亲,乃敢鼓煽逆谋,同危社稷,周公奉天讨而临之,其谁敢不从者。然必传王命以诰众,亹亹焉上原天命,下述人事,若不欲违众而独断者。且篇中止斥武庚,不言三监之恶,是讨逆除叛之中,实寓恳恻忠厚之意。故一举而大难底定,王业永安,岂偶然哉!

    微子之命

    微,是国名。子,是爵。成王既诛武庚,封微子于宋,命之以主成汤之祀。史臣录其诰词,以微子之命名篇。

    【原文】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

    【直解】猷,是发语辞。元子,指微子,以其为帝乙长子,故称元子。稽,是考。崇,是尊。象,是肖。统承,是继承统绪。礼,是典礼。物,是文物。昔成王命微子,特呼而告之说:“猷!汝殷王帝乙长子,我稽考古制,帝王之后,有能尊崇先德,克肖前贤者,即命之以主其先世之祭祀,继承其统绪。凡典礼文物,如正朔服色之类,都照旧不改,使之更加修明整饬,以备一王之制。朝祭之时,只作宾于王家,不以臣礼相待,以别一王之后,与国家共享休美之福,垂之万世而无穷。此古制如此。今汝为殷王元子,继世象贤,正其人矣。”

    【原文】“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皇天眷佑,诞受厥命。抚民以宽,除其邪虐,功加于时,德垂后裔。

    【直解】齐,是无不敬。圣,是无不通。广,是大。渊,是深。佑,是助。后裔,即指微子。成王又告微子叹息说:“尔祖成汤之德,能齐而无不敬,圣而无不通,广大而不可量,渊深而不可测。惟有这等盛德,所以克成大业。上而格天,则皇天眷顾佑助,使之大受夏命,为天下主;下而临民,则抚之以宽大,而尽除有夏邪虐之政。以言其功,则被于当时,无一处之不及;以言其德,则垂诸后裔,至于今而不泯。夫尔祖成汤之盛德,上膺天眷,下安民生,近济当时,远裕后世如此,则我崇本奉祀之意,有不容已者矣。”

    【原文】“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

    【直解】猷,是道。令闻,是美誉。恪慎、肃恭,都是敬谨的意思。笃,是厚。歆,是享。尹,是治。宋在周之东,故曰东夏。成王命微子说:“乃祖成汤之道,垂裕后昆者也。尔能践履而弗远,修举而弗坠,在旧日已有令善之声誉矣。夫人道,莫先于孝。尔能恪畏谨慎,以尽孝的道理。承祭临下,莫贵于肃恭。尔能严肃恭敬,以尽事神治人的道理。尔有此实德,我乃嘉美之说,尔能笃厚前人所行,而不忘其旧,真可谓能象贤者。以之奉祀,上帝默鉴其德,必以时歆享于上;以之治民,百姓咸仰其德,必致敬协和于下。故我仰稽古制,立尔为上公,使治此东夏之民,以承先王而宾王家,正以尔之贤,能胜其任也。尔其勉之!”

    【原文】“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弘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绥厥位,毗予一人。世世享德,万邦作式,俾我有周无斁。

    【直解】服命,是上公的章服命数。藩,是保卫。弘,是大律,是范。毗,是辅。式,是法。斁,是厌。成王戒勉微子说:“尔为上公而尹东夏,其职任亦重矣,可不敬哉!必须往敷尔之教训,使民彝物则,无不修举;谨尔之名分,凡章服命数,毋至僭逾;又必率循乎典常,旧章成宪,不敢轻变。凡此皆尔之所当敬也。能如是,则可以蕃卫王室,使我周赖以治安;恢弘尔祖的功德,使先业不至失坠。仪刑尔宋国之民,不违乎法度;永安尔上公之位,常保其爵禄。又能宣扬教化,辅佐我一人之治功;垂统后昆,使尔子孙世世承享其德泽。将见万邦诸侯,都来观感兴起,以尔为法则,而我周待尔之心,有恩礼而无厌斁矣。尔可不钦承之哉!”盖深致戒勉期望之意也。

    【原文】“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

    【直解】休,是美。替,是废。成王又叹息说:“敷训教以正人,慎服命以正己,率典常以守法,此皆侯职所当为,而我所命于汝者。今汝往东夏,必休美尔一国之政,以自尽乎侯职之所当为,慎无废了我所命汝的言语,而不加之意也。”篇终又致丁宁,其所望于微子者,亦切至矣。夫成王告微子,专述成汤之德,而无一言及武庚之罪,不特诰命贤者之体,而亦圣人大公之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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