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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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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但是在世界的另一端,命运已经建立和安排了一个新的皇朝;这个皇朝由于命运不同,给国家或则带来欢乐,或则带来苦难,给皇帝们本人或则带来成功,或则带来毁灭。 (285) 当伽巴尔还在世的时候,提图斯·维斯帕西亚努斯就遵照他父亲的命令离开了犹太。 (286) 他这次出行所提出的原因是去向皇帝致敬,以及这样一个事实:提图斯这时已经到了应当到外面去开创自己政治生活的年龄了。 (287) 但是经常编造故事的民众却传出来了这样一个说法,说他是奉召到罗马,去给皇帝当继子的。这种传说的根据是皇帝的年迈无子,这也由于人们普遍热望指定许多继承者,以便最后再选定一人。提图斯本人的性格也使得这一传闻易于为别人所接受,人们认为这种性格将使他得到最好的命运。他仪表堂堂,具有一定的威严。而且,维斯帕西亚努斯的好运、预言性质的神谕、甚至还有一些由于人们的轻信而被认成是朕兆的偶然事件,都使人们相信这一传闻。当提图斯听到有关伽尔巴的死亡的一些消息时,他正在科林斯,这是阿凯亚的一个城市。他遇到的人都肯定地说维提里乌斯已经拿起武器,挑起了战争。他感到十分焦虑不安,于是他把自己的一些知心朋友召集到一处,仔细研究了他可能采取的两种行动方式:如果他还是到罗马去,人们并不会对他的这一行动表示感激,因为他是为了向另一位皇帝致敬才去罗马的。这样,他就会成为维提里乌斯或是奥托手中的人质。另一方面,如果他回到自己父亲那里去,胜利者肯定会忌恨他。而且,如果他父亲在胜利还没有最后确定时站到胜利者的一面去,那么儿子的行动就可以得到宽恕。但如果维斯帕西亚努斯自己想取得帝国的统治大权,那么他的对手所考虑的就是向他作战,而必然不会考虑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问题了。

    (2)诸如此类的一些考虑使得他在希望和恐惧之间徘徊不定。但最后希望战胜了。有些人相信他所以折回,是因为他热望重新见到贝列妮凯女王 (288) 。这个青年人的心对贝列妮凯并不是冷淡无情的,但是他对女王的爱情并不曾妨碍他从事更重要的活动。他青年时期的生活十分放荡,但是在他的统治时期,他表现了比在他父亲的统治时期更大的自制力。因而在这时,他就沿着阿凯亚和亚细亚的海岸行进(这时陆地就在他的左手),来到罗得岛和塞浦路斯岛;从塞浦路斯,他又勇敢地向叙利亚进发。 (289) 他在塞浦路斯时,有意去拜访和参观一下帕波司的维纳斯的神殿 (290) ,因为这座神殿在当地人以及在外地人中间都十分有名。我想在这里简略地谈一谈这种祭仪的起源,神殿的仪节以及人们所祭拜的女神的样子,是不会使人厌烦的。要知道,在别的地方,她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3)根据古老的传说,这座神殿的建立者是国王埃里亚斯。 (291) 但是有人认为埃里亚斯是维纳斯女神自己的名字。稍后的一个说法则认为,神殿是奇尼拉斯 (292) 奉献的,而女神本身则是在她从海里跃出之后被漂送到这里来的。但是学问和占卜术却是奇里奇亚人塔米拉斯从海外带来的,因此便约定:只有塔米拉斯和奇尼拉斯两家的后裔才能主持这神圣的仪式。但是又有人说,后来外国人放弃了他们传来的法术,这样王族对外族才可以享有某种特权。只有奇尼拉斯的一名后裔才作为祭司而受到人们的请示。个人许愿时可以提供任何动物作为牺牲,但这些动物必须是雄性的。最受信任的占卜被认为是用小山羊的内脏所进行的占卜。祭坛不能洒上牺牲的血,人们只用祈祷和纯净的火当作供物。祭坛虽然是露天的,但是它却从没有被雨水淋湿过。女神的形象不像人,它是一个圆形的东西,底下宽阔,越向上越细,就和标柱一样,到顶上就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圆形平面了。 (293) 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就不清楚了。

    (4)提图斯在参观了神殿的财库、国王们赠送的礼品以及所有那些被喜好古老传说的希腊人说成是远古时代遗物的东西之后,首先便就他的这一行程向神托请示。当他从神托那里知道,他一路顺畅、而海上的气候也对他有利的时候,他便屠宰许多牺牲,然后又间接地请示有关他本人的事情。当索斯特拉图斯————这是祭司的名字————看到牺牲的内脏对维斯帕西亚努斯极为有利,而且女神又嘉佑伟大的事业的时候,他便按照通常的方式做了一个简短的回答,但是他要求同维斯帕西亚努斯私下会晤,以便向他揭示未来的命运。大大受到鼓舞的提图斯于是乘船回到他父亲那里去,他的到来大大加强了行省居民和军队的信心,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是处于焦虑不决的状态的。

    维斯帕西亚努斯快要结束对犹太人的战争了。不过攻取耶路撒冷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个城市之所以难攻,一因它是山城,二因犹太人有十分冥顽的迷信思想,而不是因为被包围的人有什么足够的资源可以使他们能克服在围攻时必然会遭受的痛苦。前面我们已经说过, (294) 维斯帕西亚努斯本人手下有三个久经战阵的军团。在一个没有战事的行省 (295) 里,木奇亚努斯统率着四个军团;但是由于具有好胜心,加之邻军取得了光荣,因此木奇亚努斯的军队放弃了任何偷懒的念头,正如同危险和劳苦使维斯帕西亚努斯的军队有了抵抗的力量一样。因此木奇亚努斯的军队从连续的休息和由于缺乏经验而产生的对战争的爱好中得到旺盛的精力。两位统帅都拥有海军和结成联盟的国王, (296) 并拥有辅助的步兵和骑兵部队。他们两人都十分有名,但声誉却不相同。

    (5)维斯帕西亚努斯在战争中是果敢的。他总是走在他的军队的前面,亲自选择设营的地点,随机应变地日夜同敌人周旋,而在必要时他还亲自参加战斗。他吃的东西很随便,遇到什么吃什么。在衣着和举止方面他同普通士兵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简言之,如果他不贪婪的话,他是可以同古时的统帅并列而毫无愧色的。相反地,木奇亚努斯出名的地方是他的盛大的排场,是他的巨大财富,是他那远远超过了普通公民身份的生活方式。他善于词令,富有民政管理和政治方面的经验。如果他们两个人都去掉缺点而把优点结合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将是一种稀有的结合。但是木奇亚努斯是叙利亚的长官,维斯帕西亚努斯是犹太的长官。他们因为统治着相邻的行省而相互忌妒,争吵不休。但最后,在听到尼禄的死讯时,他们放弃旧怨,在一起会商事务了。起初,他们是通过朋友的斡旋进行协商的;后来,作为这次和解的主要保证者的提图斯指出了他们两人共同利益之所在,从而结束了他们之间危险的敌对状态。通过他的性格和他的能力的结合,他很可能会把甚至木奇亚努斯这样性格的人都争取过来。这一事业又得到了将领、百人团长和普通士兵的拥护,不过在争取对方时,按照各人的不同性格而采用不同的方法或者对之严格,或者对之放任,或者利用其品德,或者利用其享乐。

    (6)在提图斯到达之前,两军都已向奥托宣誓效忠,因为消息照例是传来得很快的,可是要搞起一场内战来却是费时而又费事的事情,因为在长期安定无事的东方,这是第一次作内战的准备。原来早先最激烈的内战都是在意大利或高卢开始的,内战中所使用的资源人力也都是西方的。庞培、卡西乌斯、布鲁图斯和安托尼乌斯都曾把内战扩大到海外各地去,但他们都没有得到好结果。在叙利亚和犹太,人们虽然不断听说过凯撒们,却很少有机会看到过他们。军团中没有发生过兵变,只是对帕尔提亚人 (297) 有过几次威吓的行动,其效果则有大有小。在上一次内战时, (298) 别的行省都动摇了,但在东方却保持了平静,后来他们就同意了伽尔巴的继位。不久之后,消息传来,说奥托和维提里乌斯正在发动渎神的战争,以争夺帝国的大权,士兵们便悄悄地议论起来,并开始考虑自己的力量,为的是使帝国的报酬不致落到别人头上,而他们自己只有被奴役的份儿。他们现有七个军团,此外还有叙利亚和犹太可以给他们提供大量的辅助部队;随时可以调来的,一方面有埃及和它的两个军团,另一方面则有卡帕多奇亚和本都以及驻守在亚美尼亚边界的全部卫戍部队。亚细亚和其余各行省的兵源并不缺乏,而且那些地方还很富足。在这之外,还有地中海及地中海的所有一切岛屿;地中海本身在他们准备战争时会给他们提供方便,同时又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7)统帅们并不是没有看到士兵的热情,但是他们却决定在别人作战时坐待战争的结果。他们知道,在内战中,胜利者和被征服者是永远不会真心诚意地团结在一起的,命运将使维提里乌斯或是奥托活下来,谁活下来都一样。他们认为,在胜利的时候,甚至最优秀的统帅都会蜕化。有的竞争者会由于兵变,由于他的士兵的懒惰和奢侈以及由于他自己犯的错误而丧命在战场之上;另一个竞争者却要由于自己的成功而毁了自己。因此不久以前同意联合行动的维斯帕西亚努斯和木奇亚努斯便决定等待更加有利的时机到来时再发动战争(但其余的人却是早在他们以前便已取得了协议):那些正直的人是出于对国家的爱,许多人是受到战利品的引诱,还有一些人则是由于他们本人的生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此,好人坏人全都想打一仗,只是各人的动机不同罢了。

    (8)大约就在这时,关于尼禄已经到达的谣传在阿凯亚和亚细亚引起了一片恐慌。 (299) 关于他的死亡的各种消息相互之间颇有出入,因此许多人认为并且相信他还在人世。在后面的叙述中,我们还要谈到其他冒充尼禄的人的遭遇和企图。 (300) 但是在这个时候,从本都来的一名奴隶,或是根据另一些人的说法,从意大利来的一名被释奴隶————他善于演奏竖琴和歌唱————很快地就使人相信了他的骗局,把他认成是真的尼禄,因为尼禄也是精通竖琴的演奏和歌唱的。他利用重大的许诺纠合了一些贫苦流浪之徒,然后就出海了。一阵猛烈的暴风把他吹到库特诺斯岛 (301) 上来,在这里他又招募了从东方请假回去的士兵,或是下令杀死了一些拒绝服从他的士兵。继而他又打劫商人,把他们的奴隶中所有最精壮的人武装起来。一个名叫西森纳的百人团长正在代表叙利亚的军队把紧握着的一对右手 (302) 作为友谊的标记带给近卫军。冒充尼禄的这个人于是用各种不同的手法同这个百人团长接近,但是内心惊惶而且又害怕暴力的西森纳却偷偷地逃离了这座岛。于是很大的一片地方都惊惶不安起来。许多人听到这著名的名字都热心地跑了来,他们都是不满现状而希望大局有变的。冒充尼禄者的声名一天天地大了起来,但最后一件偶然的事件使他垮了台。

    (9)伽尔巴曾把加拉提亚和潘披里亚两个行省 (303) 交给卡尔普尔尼乌斯·阿司普列纳斯治理;他还从米塞努姆的舰队拔出两艘三层桨的战船来作为阿司普列纳斯的护卫。卡尔普尔尼乌斯就带着这两只船来到了库特诺斯岛,在这里有许多人企图以尼禄的名义争取舰船的船长 (304) 。冒充尼禄者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要求他的旧属来保护他。他恳求他们把他带到叙利亚或是埃及去。船长们或者真是拿不定主意,或者是想玩弄诡计,于是就说他们必须要向士兵说明这件事,而在使所有的人对这件事有了思想准备之后就回到他这边来。但是他们却如实地把一切报告给阿司普列纳斯,结果他们就按照阿司普列纳斯的命令拿捕了冒充尼禄者的船只,并且不管他是谁就把他杀死了。他的尸体上的眼睛、头发和阴森可怕的面孔都是与众不同的,这尸体被带到亚细亚去,从那里又被带到了罗马。

    (10)在一个由于皇帝屡次易人因而发生内战并在自由和放纵之间摇摆不定的国家里,甚至小事情也会引起很大的波动。由于金钱、权力和能力而著名但是声誉不好的维比乌斯·克利司普斯 (305) 向元老院控告了尼禄当政时期的一名告密者 (306) 、罗马骑士安尼乌斯·法乌司图斯,因为不久之前在伽尔巴的统治时期,元老院曾决定告密者都应受到审判。元老院的这项决定对不同的人造成不同的命运,在有些人身上不甚生效,在有些人身上就很起作用,这就要看被告是有权有势还是穷人了。不过这个决定总还是使人感到畏惧的。而且克利司普斯曾利用了自己的最大力量来搞垮这个曾经密告过他的兄弟 (307) 的人,并且使得元老院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要求在不经审判和不许辩护的情况下把安尼乌斯处死。但是另一方面,另一些元老却正是因为看到控告者过分霸道而起来帮助被告。他们认为应当给被告一定的期限,诉讼应当公开进行,而且不管被告多么可恶,罪行多么深重,也必须按照惯例加以审判。他们的意见起初占了上风,这一诉讼因而拖延了几天。但后来法乌司图斯还是被定了罪,不过公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却很不一致,尽管法乌司图斯的恶劣品行本来会使公民们有一致的看法。他们的看法不一致,是因为他们没有忘记,克利司普斯本人也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密告过别人的人。使他们感到不快的,并不是法乌司图斯所受的惩罚,而是这个所谓复仇者。

    (11)这时的战争是奥托方面占着优势。军队奉他的命令从达尔马提亚和潘诺尼亚出发。军团共有四个。每个军团都有两千人作为先锋,走在主力部队前面。军队的主力就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第七军团是伽尔巴征募的, (308) 但是第十一军团、第十三军团和第十四军团则都是老兵;第十四军团因为曾粉碎不列颠的叛乱而享有盛名。 (309) 尼禄又选拔他们为他的最精锐的军队,从而更增加了他们的声誉,因此他们很久以来就忠于尼禄并且是热心拥护奥托的。但是他们的威力和实力使他们产生了一种与之相应的自信心,这种自信心正是他们进军迟缓的一个原因。军团的主力都有联盟的骑兵队伍与步兵队伍为前导。此外还有从罗马本城来的一支未可轻视的军队。这就是五个近卫军中队和它们的几个骑兵队,还有第一军团。除了这些军队之外,还有一种名声不好听的辅助部队————两千名剑奴,但甚至严厉的统帅在内战中都使用过他们的力量。统率这全部军队的是安尼乌斯·伽路斯。他和维司特里奇乌斯·司普林那被派出去攻占帕都斯河沿岸地带,因为奥托最初的计划已经失败;他本来想把敌人封锁在高卢,可是凯奇纳却已经越过了阿尔卑斯山。伴随着奥托本人的是一支精锐的亲卫队和其余的近卫军,还有近卫军的老兵以及大量的海军士兵。他进军的速度并不慢,在进军时也没有贪图可耻的豪奢享乐。他穿着铁制的胸甲徒步走在军旗的前面,穿着简朴而又随便,样子同人们对他平时的看法恰恰相反。

    (12)在开头的时候,命运是向着他的事业微笑的。他有控制海上的舰队,这使他成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直到沿海阿尔卑斯山开始的地方)的主人,于是他就把强渡阿尔卑斯山和进攻纳尔波高卢行省的任务交给了苏埃狄乌斯·克利门斯、安托尼乌斯·诺维路斯和埃米里乌斯·帕肯西斯这几位统帅。 (310) 但是帕肯西斯却被他手下的哗变的士兵囚了起来;安托尼乌斯·诺维路斯根本没有威望;苏埃狄乌斯·克利门斯用他的职位争取士兵的好感,他完全不注意维持纪律,却又急于想作战。奥托的军队在所经之处的表现就好像他们不是在意大利,好像这里不是他们祖国的腹地似的。他们焚烧、蹂躏和打劫,就好像是在敌人国土的海岸上,是在敌人的城市里似的;他们的行动所以显得特别可怕,是因为任何地方都不曾准备抗击他们这一可怕的进军。田地里到处都有人在耕作,家家户户的门也都开着。田庄的主人们带着妻子儿女赶来欢迎军队,这些人满以为在和平时期他们是安全的,但是却遭到了战争的惨祸。这时统治着沿海阿尔卑斯山的是皇帝的代理官马利乌斯·玛图路斯。他号召人民群众拿起武器来(在他们中间不少血气方刚的青年),建议他们把奥托的军队阻挡在他的行省的外面;但是这些山区居民在刚一受到攻击时就被驱散了。凡是仓促集合起来而又不习惯于军营生活或在正规领导者手下当兵的人当然都是这样的,这些人既然不把胜利看成是光荣,也就不以逃跑为耻了。

    (13)奥托的军队在这次战争激怒之下,把怒气发泄到阿尔宾提米里乌姆城 (311) 上去,因为农村居民都很穷,他们的武器也不值钱,奥托的军队没有得到什么战利品。他们也抓不到俘虏,因为当地的人民的腿脚快,对当地的地形又熟悉。但是侵略者却利用无辜者的不幸来满足他们的贪欲。一个藏起了自己的儿子的利古里亚妇女的光荣事例更为加强了他们的行动的恐怖性。由于士兵们相信她同时也隐藏了金钱,于是就拷打她,问她把她的儿子藏到什么地方去;她指着自己的腹部回答说:“他就藏在这里。”在这之后,任何恐怖手段和死亡本身都不能使她畏缩或是使她改变这一大义凛然的回答。

    (14)正在这个时候,惊惶万状的使者带信来给法比乌斯·瓦伦斯说,奥托的海军正在威胁着已经向维提里乌斯宣誓效忠的纳尔波高卢行省。从各移民地前来的使节也要求援助。于是他便派出了通古里人的两个步兵中队、四个骑兵中队和特列维利人的一整队骑兵,而以优利乌斯·克拉西库斯为统帅。这些军队有一部分被留在佛路姆·优里乌姆移民地 (312) 以阻止奥托的舰队急速地登上没有防御工事的海岸,因为如果他们的全部兵力都走内地道路的话,这样的事情是可能会发生的。十二个骑兵中队和一支精锐的步兵前去迎击敌人。支援他们的力量的有利古里亚人的一个步兵中队,有长期以来就存在的一支地方辅助部队,还有一支尚未正式编成队伍的五百名潘诺尼亚人。战斗很快就开始了。奥托的战线的配置方式是一部分海军和他们中间的农民站在海岸附近较高的小山地带。小山和海岸之间的全部平地则都是由近卫军占据着,而在海面本身则是舰队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活动。舰船向着陆地作好了战斗准备,形成了一条看来甚是可怕的战线。在步兵方面较弱、但在骑兵方面很强的维提里乌斯派把他们的阿尔卑斯山的军队 (313) 配置在附近的高地上,把他们的步兵编成紧密的队列,配置在骑兵后面。特列维利人的骑兵中队在向敌人进攻时不够慎重,因为他们在前面遇到的首先就是老兵的军队,同时在侧面又受到农民投过来的大批石块的攻击(何况农民对于此道又是颇为精通的)。混在正规军队中间的这些农民在胜利的鼓舞之下,不管是勇敢的还是怯懦的都表现了同样的坚决。维提里乌斯的部属在作战时,敌方舰队从后面向他们突然发动进攻,这一未曾预料到的行动更增加了他们的惊惶情绪。如果不是天色暗下来从而阻止了胜利者的追击并且掩护了战败者的逃跑的话,四面都被包围了的军队是会全部被歼的。

    (15)维提里乌斯一方虽然吃了败仗,但他们并没有停在那里不动。他们又召来辅助部队,向敌人发动了进攻。但敌人这时却认为自己已经安全,因此就由于胜利而疏忽起来了。维提里乌斯的军队杀死了敌人的哨兵,冲进了他们的营地并且使敌人的船只大吃一惊。最后,在奥托的军队的惊惶情绪逐步安定下来之后,他们才以他们所占据的附近的一座小山为据点集合了自己的力量,随即向维提里乌斯的军队发动进攻。接着就是一场可怕的鏖战,通古里人步兵队的军官组成的一条连续不断的战线支持了很长一个时候,但他们终于在大量武器的攻击下被击溃了。甚至奥托派的军队在取得胜利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原来他们的一些人在追击敌人时不够小心,结果维提里乌斯的骑兵却转回来把他们包围起来。最后,就好像他们缔结了一项停战协定以便使一方面的海军和另一方面的骑兵都不能发动任何突袭似的,维提里乌斯的军队退往纳尔波高卢的一个城市安提波里斯 (314) ,奥托的军队则退往利古里亚内地的城市阿尔宾高努姆 (315) 。

    (16)科西嘉、撒丁尼亚和附近海上的其他岛屿听到了奥托的海军取得胜利的消息,因此就仍然站在奥托的一面。但是科西嘉却由于代理官德库木斯·帕卡里乌斯的冒失行动而几乎遭到毁灭;这一行动对这样一场大战的最后胜负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对于德库木斯本人却招致了致命的后果。原来德库木斯是憎恨奥托的,因此他决定利用科西嘉的兵力帮助维提里乌斯,不过即使他取得胜利,这一帮助依然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于是他把该岛的领袖人物召集起来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当那里的里布尔尼亚式舰船 (316) 的司令官克劳狄乌斯·皮尔里库斯和一名罗马骑士克温提乌斯·凯尔图斯敢于反抗他的时候,他便下令处死了这两个人。这次处死使得在场的那些人感到十分害怕。结果不了解情况的人民群众,由于无知而和别人一起都害怕起来,因此就向维提里乌斯宣誓效忠了。但是当帕卡里乌斯开始征募军队,并且把极重的军役负担加到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们的身上时,对这些一向不习惯的劳役感到厌恶的人们就想到了他们自己的弱点;他们看到,他们的土地不过是一个岛;日耳曼和它的军团的兵力离得很远,甚至那些受到辅助的步兵和骑兵部队保护的人们都受到了海军的劫掠和抢夺。突然间他们对自己的行动后悔起来,不过他们却还没有公开诉诸暴力。他们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期发动叛变。当帕卡里乌斯的侍从不在他身旁的时候,他们就趁他入浴的机会把他杀死,因为那时他是裸体的,而且是丝毫无能为力的。他们还杀死了帕卡里乌斯的侍从。谋杀者自己把被杀者的首级带到奥托那里去,就仿佛它们都是敌人的首级似的。可是奥托并不赏赐他们,维提里乌斯也不惩罚他们,在丑恶的行动和更大罪行的漩涡当中,他们的行动是根本引不起人们注意的。

    (17)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 (317) 进入意大利的道路已经打开了,西里乌斯的骑兵已把战争转移到那里去了。虽然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拥护奥托,但这次胜利却也不是因为人民拥护维提里乌斯;不过长时期的和平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勇气,因此他们甘愿接受任何形式的奴役,可以说,只要是首先到来,不管这些人是否有较正派的一面,他们都准备对之俯首听命。意大利的最富庶的地区,即在帕都斯河和阿尔卑斯山之间的全部平原和城市,现在都在维提里乌斯派的军队的手里;因为凯奇纳预先派出来的辅助步兵部队已经到达了。潘诺尼亚的一个步兵队在克雷莫纳(亦译克列蒙那————中译者注)被俘;一百名骑兵和一千名海军在普拉肯提亚和提奇努姆之间 (318) 受到截击。受到这次胜利的鼓舞的维提里乌斯派的军队已经不再是河岸所能拦阻的了。相反的,帕都斯河本身却激怒了巴塔维亚人和从莱茵河对岸前来的人们。他们出其不意地在普拉肯提亚渡过了河,俘虏了几名侦察兵,这样就吓倒了其余的士兵,而这些士兵于是就惊惶地散布这样的一个虚构的消息,说凯奇纳的全部军队已近在眼前。

    (18)司普林那(他是普拉肯提亚驻军的统帅)确实知道凯奇纳还没有来到,于是他决定在对方迫近的时候,把自己的士兵控制在工事以内,不让三个近卫军中队、一千名后备部队和一些骑兵去同一支久经沙场的老兵对阵。但是士兵却不受约束,他们这些没有作战经验的人抓起军旗和队旗来就冲到外面去了。

    当他们的统帅想约束他们时,他们就用武器向他进行威吓,并且咒骂百人团长和军团将领们。更有甚者,他们还不断地叫嚷说,奥托正在被出卖,并且已有人被派出去召请凯奇纳前来了。司普林那也参加了由别人发动起来的这一鲁莽行动,起初还是出于不得已,但后来他索性装成好像他自己也愿意这样的姿态了,因为他希望一旦在兵变平息下去时,他的意见可以有更大的分量。

    (19)当帕都斯河业已在望而夜色即将降临之际,司普林那决定设营。设营的工作对于长久驻在城内的军队来说是十分生疏的,这种工作使他们的情绪感到十分沮丧。后来所有较老的士兵便开始责怪自己的轻信,并且指出,如果凯奇纳和他的军队在平原上把这样少的几个中队包围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将是危险而又危急的。不久以后,在整个营地里又听到了比较和缓的论调,而这时百人团长和将领们就到士兵中间去活动,称赞他们的统帅的先见之明,因为他选择了一个地势险要、资源丰富的移民地当作他们的强有力的作战基地。最后,司普林那本人在充分说明了自己行动的理由而不是责备他们的错误之后,便把一些侦察兵留下,率领着其余的士兵返回了普拉肯提亚。 (319) 士兵们这时不再那样不驯服,而是比较乐于接受命令了。这座城市的城壁加强了守备,城垛增加了,望楼也加高了,供应并准备了武器,采取了严明纪律和使士兵更乐于服从的措施。这两点是他们这一方面惟一缺乏的东西,因为对于士兵的勇气这一点,人们是没有理由感到不满的。

    (20)但是凯奇纳仿佛把他的残酷和放纵 (320) 留在了阿尔卑斯山的后面,现在他在意大利进军时纪律严明。各城市和移民地把他的衣着的样式认成是横傲的标志,因为他向公民演说时穿着杂色的外袍和裤子。 (321) 还有一件事也使他们感到气愤和不快,那就是他的妻子撒罗尼娜也骑着一匹有紫色装饰的骏马,尽管她并无意借此给任何人造成伤害。然而他们所以有这样的情绪,是由于人类本性中的一种根深蒂固的特性,这种特性使得人们对于别的人们新近取得的好运抱着忌妒的眼光,并且要求正是不久以前还同自己一样的那些人能表现出谦逊的作风。

    凯奇纳渡过帕都斯河之后,企图以协商和许诺的办法来破坏奥托派的忠诚,但他本人同时也受到同样计谋的威胁。他们先是往来交换“和平与和谐” (322) 之类的空泛词令,但这对问题的解决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后凯奇纳才打算全力准备对普拉肯提亚进行极为猛烈的围攻,因为他深知在战争开始时取得的胜利对他今后的声誉是有决定作用的。 (323)

    (21)第一天是在猛烈的攻击中度过的,虽然,作为一支老兵队伍来说,他们应当进行更加巧妙的攻击。酒足饭饱的士兵没有防护而且粗心大意地来到了城下。在战斗期间,城外面的一座漂亮的半圆形剧场被烧掉了,这或者是围攻者向被围攻者投掷火把、火弹和火箭时烧起来的,或者是被围攻者自己向敌人还击引火物时烧起来的。外地城市的喜欢怀疑的普通人民认为,这些引火物是相邻各移民地的一些人不怀好意地带到半圆形剧场里面去的,因为在意大利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大的一座剧场,所以他们对它是心怀忌妒的。不管这次火灾的起因如何,当他们还在担心更加可怕的灾难时,这个损失在他们看来就算不得什么了。但是一旦他们重新感到安全的时候,他们就痛心起来,就仿佛他们不可能遭到比这更加沉重的损失了。尽管如此,凯奇纳还是被击退了,他的军队遭到了沉重的损失。他把那一夜用来准备攻城的用具。维提里乌斯派准备了活动雉堞、柴束和遮掩物,用以挖掘城根并保护进攻者。奥托派则准备滚木、大量石块、铅和青铜以便击溃和打垮敌人。双方都害怕遭到耻辱,又都渴望取得荣誉。双方都用不同的方式激励自己的士兵。一方面赞扬军团和来自日耳曼的军队的力量;另一方面则是赞扬城市驻军和近卫军的崇高声誉。维提里乌斯派指责他们的敌人懒散无力,是给赛马场和剧场引诱得堕落了的士兵;但城里的士兵则攻击维提里乌斯派是外国人,是蛮族。在他们这样称赞或是责骂奥托和维提里乌斯的时候,他们相互间的侮辱是比他们的称赞词句更能激起士兵的战斗热情的。

    (22)天还未亮,城上已经站满了守卫的士兵,城外的平原上到处闪烁着武装士兵的武器。军团 (324) 士兵排成密集的队列,辅助部队则是分散开来的。他们用箭或石块攻击城墙较高的部分,却用密集的队伍进攻守卫力量较弱或年久失修的那些部分。奥托的士兵则可以从城上比较仔细而准确地把大量的投枪投向日耳曼步兵 (325) :这些步兵在迫近城墙时是不大注意保护自己的,他们在进攻时唱着他们的蛮族歌曲 (326) 并且挥舞着他们肩上的盾牌,而他们的身体却依照他们的习俗没有任何东西保护着。在活动雉堞和柴束保护下的军团士兵从下面挖城墙的墙基,修筑攻城用的土山工事,攻打各个城门,而近卫军则在另一方面把为了对付敌人而特别准备的那些沉重的磨石推下来,磨石落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轰声。城下的许多进攻者都被砸死了,许多人被刺穿,流了许多血或是变成残废;他们的惊惶情绪加深了他们的沮丧,而从城上投射到他们身上的武器也越来越猛烈,于是他们就开始撤退,从而损害了他们自己一方面的威信。但是凯奇纳因为对他这种想通过猛攻而占领这座城市的冒失行动感到可耻,并且想避免因为呆在这同一座营地里而显得可笑和无用,于是他就再一次渡过了帕都斯河并赶忙去进攻克雷莫纳。当他离开的时候,图路里乌斯·凯里亚里斯带着许多海军士兵,优利乌斯·不列刚提库斯 (327) 带着一些骑兵来向他投降了。巴塔维亚人不列刚提库斯是个骑兵中队的队长;凯里亚里斯则是一个主力百人团长,由于他曾在日耳曼服役,因而对凯奇纳并不是陌生的。

    (23)司普林那打听到了敌人所行经的路线,就把一切经过、普拉肯提亚的保卫战以及凯奇纳的意图都告诉给安尼乌斯·伽路斯。 (328) 伽路斯那时正在率领着第一军团前来支援普拉肯提亚,因为他担心那里的少数中队支持不了长期的围攻和日耳曼军队的力量。当消息传来,说凯奇纳已被击退并且正在向克雷莫纳进发的时候,他已很难限制他那为了急于作战而几乎哗变的军团,但是他却做到把他们留在了贝德里亚库姆 (329) 。这是在维罗那和克雷莫纳之间的一个村落:两次罗马的灾难使它有了一个不祥的声名。 (330)

    就在这些日子里,玛尔提乌斯·玛凯尔在离克雷莫纳不远的地方取得了一次胜利;原来他作了一个紧急的决定,把剑奴调往帕都斯河的对岸并使他们出其不意地向敌人发动进攻。这一进攻使维提里乌斯的辅助部队陷入了混乱,他们的大部分逃往克雷莫纳,那些敢于抵抗的人结果都被杀死了。但是玛凯尔却制止了他的胜利的军队的狂热的进攻,因为他担心敌人方面会有增援部队前来扭转战争的命运。这种作法引起了奥托派军队的怀疑,他们对他们的将领的每一个行动都作了恶意的猜测。他们这些口头强硬而内心怯懦的人争相对安尼乌斯·伽路斯、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和马利乌斯·凯尔苏斯进行各种各样的攻击,因为奥托把后面两个人也任命为统帅了。谋杀伽尔巴的人最热衷于挑起兵变和不和;这些因犯罪和恐惧而丧失了理智的人时而用公开叛乱的词句,时而用暗中写信给奥托的办法企图造成极大的混乱。这个非常愿意相信最下贱的人们的话、而又害怕正直人物的奥托感到十分害怕;他在顺利的时期虽是犹豫不定的,但是在逆境里却反而表现得比较好。因此他就派人去把他的哥哥提齐亚努斯召来,把作战的最高统帅权交给了他。 (331)

    (24)这时, (332) 保里努斯和凯尔苏斯这两位统帅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凯奇纳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之后依旧归于失败,而且他的军队的声誉也越来越下降,这些情况都使他感到苦恼。他这个在普拉肯提亚被击退的人,不久之前他的辅助部队又被割裂,甚至当他派出去进行侦察的士兵在同敌人发生常见的、不值得记述的遭遇战时,他的一方面也总是失败的。

    因此当法比乌斯·瓦伦斯 (333) 迫近的时候,他担心战役的全部荣誉会落到他的身上,于是他就急于想恢复他的声誉,不过却由于操之过急而显得不够理智了。他把他的辅助部队中最勇敢的士兵隐蔽在离克雷莫纳十二英里的一个叫卡司托路姆 (334) 的地方的某个森林里,这个森林俯临着大道。他命令他的骑兵出去挑战,接着又要他们装作害怕的样子,吸引敌军匆忙追击,以便使敌人最后陷入他预设的伏击圈内。这个计划被泄露给奥托的统帅;保里努斯于是率领步兵,凯尔苏斯率领骑兵;他们在左翼配置了第十三军团的一个分队 (335) ,四个辅助步兵中队和五百名辅助骑兵部队。在大道 (336) 上是三个近卫军步兵中队排列成一个深的队形;在右手的战线上则是第一军团和两个辅助步兵中队以及五百名骑兵在行进着。此外他们还有一千名近卫军和辅助骑兵部队,这部分人在胜利时可以增加自己一方的进攻力量,而在自己一方遇到困难时还可当作后备部队。 (337)

    (25)在双方还没有接触的时候,维提里乌斯派就逃跑了,但是看出了这次军事诡计的凯尔苏斯止住了自己的士兵,不许他们追击。正当凯尔苏斯缓缓退却的时候,维提里乌斯派却冒失地从他们伏击的地方向外出击。他们跟踪追击得过远,结果他们自己反而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原来辅助步兵部队从两冀把他们包围起来,军团士兵在正面迎击他们,而他们的后背又被骑兵的一次突然的出击切断了。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并没有立刻下令他的步兵作战,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拖拖拉拉的人,他宁愿制订慎重的和周密的计划,而不想贪图侥幸的胜利。因此他就不断发布命令要人们填平濠沟、清除场地、拉开战线,他认为只要他能有办法不被敌人打败,他便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着手取得胜利。这一拖延使得维提里乌斯派有时间从容撤退到附近的一些葡萄园去,但葡萄园中纵横交错的葡萄蔓是很不容易通过的。在那里附近的地方还有一小片森林,他们竟敢于从这座小森林再度向外出击,并且杀死了最勇敢的近卫军骑兵。当国王埃披帕尼斯 (338) 正在热情地鼓动士兵们为奥托作战的时候,他负伤了。

    (26)后来,奥托的士兵发动了进攻。他们突破了敌人的战线,并且打败了那些前来支援敌人的人。原来凯奇纳并没有把他那些辅助步兵中队一下子投出来,而是一队一队地投入战场,这种做法在战斗中反而增加了混乱,因为这样分散开来的军队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形成一支强大的力量,反而被惊惶逃散的士兵冲跑了。甚至在军营中士兵都发动了变乱,因为他们并不是全部被率领出去作战的。他们把营帅优利乌斯·格拉图斯捉了起来,而加给他的罪名是:他同他那在奥托方面服役的兄弟进行叛变性的勾结,而另一方面,奥托的军队也把他的兄弟、军团中的一名将领优利乌斯·佛隆托以同样罪名上了镣铐。但是在逃跑的和追击的军队里,在战线上以及在营地前面到处是一片混乱,以致双方的人都认为,如果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不下令退却的话,凯奇纳和他的全部军队本来是可以完全被歼灭的。但保里努斯提出的一个借口是:他担心这样沉重的附加战斗任务和长途的行军会使他的军队过分劳苦, (339) 担心新从营地里出击的维提里乌斯派的士兵会进攻他的疲惫之师,而且当他们士气沮丧的时候,他们就会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了。有一些人同意统帅的这个计划,但是广大士兵群众的看法却是不同意。

    (27)维提里乌斯派的失败与其说使他们惊惶失措,不如说反而使他们重新有了服从的精神。这种情况对凯奇纳(凯奇纳曾责怪他的士兵说,他们发动兵变的兴致,实际上要高过他们作战的兴致)的军队以及对现在到达了提奇努姆的法比乌斯·瓦伦斯麾下的军队来说都是确实的。他们不再轻视他们的敌人的力量,而且由于急于想恢复自己过去的声誉,而开始比先前更加尊敬和规矩地服从他们的统帅了。不久前他们那里还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兵变。关于这次兵变的经过现在我得从早先的一个时候谈起,因为在前面,我若中断我的有关凯奇纳的战役的叙述,那是不适当的。

    前面我已经说过, (340) 巴塔维亚步兵中队在向不列颠进军途中听到维提里乌斯的叛乱时,便在反尼禄的兵变中退出了第十四军团, (341) 在林哥尼斯人的地区参加了法比乌斯·瓦伦斯的队伍。 (342) 从那时起,这些步兵中队就开始变得横傲起来,他们到每个军团的营地去,吹嘘是他们制服了第十四军团的正规军,是他们从尼禄手里夺取了意大利, (343) 而战争的全部决定权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但是这样的行动侮辱了军团士兵,严重冒犯了统帅;他们内部互相吵闹不休,因此纪律松弛;最后他们的横傲开始使瓦伦斯怀疑他们的忠诚了。

    (28)因此,当消息传来说,特列维利人的骑兵中队和通古里人的步兵被奥托的海军所击败, (344) 而纳尔波高卢行省已被封锁的时候,瓦伦斯因为急于想保卫自己的同盟者,并且像一位明智的统帅那样,想把现在已变得不驯顺、而如果联合起来又会变得过分强大的辅助步兵部队分散开来,因此他便命令一部分巴塔维亚人去支援行省。当大家都知道了这一行动的时候,联盟军队感到不满,军团士兵感到愤怒。他们说,他们失掉了他们的最勇敢的军队的帮助;还说仿佛经历过如此多次胜利战役的巴塔维亚老兵在敌人业已在望的时候却从战线上被撤了下去。如果行省比罗马和帝国的安全更加重要的话,那么所有的人就都应该到那里去支援;但是,如果胜利的主要支持力量有赖于意大利的话,那么最强有力的四肢看来是不能从军队的身体分割出去的。

    (29)正当士兵们这样粗暴地谴责瓦伦斯的行动时,瓦伦斯把他的侍从派到士兵那里去,想制止他们的犯上行为。士兵们立刻攻打瓦伦斯本人,他们向他抛石块,在他逃跑时还追赶他。他们说他隐藏了高卢诸行省的战利品、从维也纳人民那里取得的黄金、还有他们自己的劳苦的报酬, (345) 因此他们便开始搜索他的行李,检查他的营房的墙壁,甚至用长枪和投枪翻掘了土地。穿着奴隶的衣服的瓦伦斯躲在一位骑兵军官的营房里。当兵变的气势逐步缓和下去的时候,营帅阿尔菲努斯·伐鲁斯用这样的一个办法收拾了局面:他不许百人团长们巡视哨兵,并且取消了每天召集士兵值勤的喇叭。结果所有的士兵都感到很惊讶,他们开始惶惑不安地面面相觑,他们因为没有人发号施令这样一件简单事实而十分害怕。他们沉默了,顺从了,最后竟泣求宽恕了。当他们看到瓦伦斯身着褴褛衣衫、哭哭啼啼、但是出人意料之外地安全无恙时,他们欢迎他,同情他,甚至热诚拥戴他了。他们从忧到喜————群众永远是走两个极端的————称赞他并向他祝贺,用军旗和队旗 (346) 把他包围起来,并且把他抬到座坛上去。

    瓦伦斯表现了一种明智的节制精神。他不要求惩罚任何人;但他担心装作若无其事又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因此他就严厉地责备了少数人。他十分清楚,在内战时期,士兵是比领袖有更多自由的。

    (30)正当士兵们在提奇努姆为自己的营地修筑工事的时候,传来了凯奇纳战败的信息。军队几乎再度发动了兵变,因为他们怀疑他们之所以未能参加战斗是出于瓦伦斯的出卖和拖延。他们拒绝再这样呆下去;他们不愿意再等待他们的统帅。他们走在军旗的前面并且催促旗手加速前进;这样他们就急速行进并同凯奇纳会师了。瓦伦斯在凯奇纳的军队中间的声誉是不好的;他们抱怨说,尽管他们在人数上比敌人少得多,但是瓦伦斯却把他们暴露在一支实力根本未受损伤的敌军面前;而同时为了给他们自己开脱,他们赞扬和奉承同他们前来会合的军队的实力,因为他们不希望这些士兵瞧不起他们而把他们看成是被战败的和怯懦的士兵。而且,尽管瓦伦斯有一支较大的军队,而这支军队的军团士兵以及辅助部队的人数实际上差不多是凯奇纳的军队的一倍, (347) 但军队却还是喜欢凯奇纳。这不仅是因为他禀性善良(人们认为在这一点上他表现得比瓦伦斯要好),而且还因为他年轻力壮,体格魁梧,并且有一种难以捉摸的魅力。这种情况造成了统帅之间的竞争。凯奇纳嘲笑瓦伦斯是个可耻和不光彩的人物;瓦伦斯则又瞧不起凯奇纳,说他自负,有虚荣心。不过目前他们却抛除了他们之间的忌恨而全都热心维护共同的利益了。在多次的函件往来中间,他们根本没有和解的打算,因此对奥托百般加以侮辱,但是奥托方面的统帅对维提里乌斯却不是这样攻击,尽管他们手头这类的材料也是很多的。

    (31)事实上,在这两个人死亡之前————奥托死得很光荣,但维提里乌斯却死得很可耻 (348) ————人们害怕奥托的火一样的情欲甚于维提里乌斯的昏昏沉沉的享乐。而且伽尔巴的被杀,使人们对奥托感到恐怖,并且憎恨他。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责怪维提里乌斯发动战争。维提里乌斯的好色和贪吃只被认为是玷污他一个人的缺点;但奥托的奢侈、残酷和胆大妄为看来对国家却更加危险。

    在凯奇纳和瓦伦斯会师之后,维提里乌斯派立刻决定全军出击。但奥托却还在考虑是把战争拖下去,还是现在便立刻一决胜负。

    (32)当时被人看作最有才干的统帅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 (349) 认为从自己的声望看,他必须对整个战争的指挥发表自己的意见,因此他就说,敌人之利在于速战速决,而他们自己一方之利却在于拖延。他的话的大意是这样:“维提里乌斯的全军现在已经开到了,在他们后面并没有强有力的后备力量,因为高卢诸行省正在骚动不安,而且当着这样众多的敌对部落正在伺机渡河的时候,离开莱茵河的沿岸地区也是不智的举动。不列颠的军队由于他们的敌人的袭击和海洋的阻隔而鞭长莫及。西班牙诸行省没有多余军队可以腾出来。 (350) 纳尔波高卢已因我方海军的进攻和他们的失败而惶惶不可终日。帕都斯河以北的意大利在阿尔卑斯山的环抱之中,根本不能指望从海上取得任何接济,并且实际上被一支仅仅从这里通过的军队蹂躏了。我们的敌人不能从任何地方为他们的军队取得粮草。而没有粮草,他们的军队是无法维持的。再说他们军队中最凶悍的日耳曼人,如果战争拖到夏天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削弱下去,并将不能忍受当地情况和天气的改变了。许多战争刚开始时非常可怕,但由于无所行动,便引起厌倦情绪,最后不了了之。另一方面,我们自己方面的资源却是丰富的、可靠的:潘诺尼亚、美西亚、达尔马提亚和东方都在我们的这一面。他们的军队丝毫没有减少。意大利和帝国的首都罗马也在我们手里,元老院和罗马人民站在我们的一面————即使这些名字有时受到遮蔽,但它们决不是无关紧要的。我们这一面手里还有公私的资源,有大量的金钱,这些钱在内战当中是比刀剑更有力量的东西。在体力方面,我们的士兵习惯于意大利的自然条件,至少是耐得起暑热的。帕都斯河是我们的屏障。 (351) 我们的城市被它们的卫戍部队和城壁保卫得很好,而我们从保卫普拉肯提亚这件事懂得,没有人会向敌人投降。因此,你的策略是把战争拖下去。几天之内一支颇著威名的军队第十四军团 (352) 本身,还有美西亚方面来的军队 (353) 都将到达这里。那时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我们决定作战的话,我们是可以以更加雄厚的力量作战的。”

    (33)马利乌斯·凯尔苏斯支持保里努斯的意见。安尼乌斯·伽路斯也是这样。伽路斯几天前曾因坠马负伤,但是被派到他那里去征询意见的一个使团带回了他的意见。奥托的意见却是倾向于打。他的哥哥提齐亚努斯和近卫军长官普洛库路斯由于没有作战经验也是急于作战,因此他们说命运、诸神和奥托的护身神都护佑他的政策,并将有助于实现他的这一政策。实际上他们是借助于讨好的言词使得任何别人不敢反对他们的意见。

    当他们决定作战的时候,他们就讨论皇帝是应当亲自参战,还是离开这里。保里努斯和凯尔苏斯这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因为他们害怕这样做好像是故意要使皇帝蒙受危险。因此同样是那些顾问要他采取一个比较卑劣的做法,那就是请他退到布利克赛路姆 (354) 去,而他就在那个不会遭到战争危险的地方为行使统治帝国的最高大权而把自己保留下来。这第一天的做法就给奥托的一方面带来了毁灭的命运,因为包括近卫军、他的亲卫队、骑兵在内的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和他一同离开了,这样,留在战场上的人们的勇气便受到了巨大的挫折。他们不放心他们的统帅。士兵们只相信奥托,而奥托也只相信他的军队;但是这次奥托却使他留下来领导作战的统帅去面临不可捉摸的命运了。 (355)

    (34)这些事情没有一件逃过了维提里乌斯派的耳目,因为有许多人逃到对方那里去,这是内战期间常常发生的事情。急于想打听到另一方面的意图的密探,也隐瞒不住他们自己一方面的意图。凯奇纳和瓦伦斯静静地等着敌人的冒失行动会给他们自己带来毁灭的后果。他们采取了一般可用来代替自己的智慧的一个办法,就是等待敌人自食愚蠢之果,而坐收其利。他们开始修造一座桥,做出想要在一队剑奴的面前渡过帕都斯河的姿态;他们还想防止他们自己方面的人把自己的时间在闲散中消耗掉。他们把一些船只以相等的距离摆开,船头向着上游,并且在船头和船尾的地方都用厚木板连接到一处。他们还把铁锚抛下去,以便使桥更加稳固;他们并没有拉紧铁锚的索,而是让它们松着,这样,当河水上涨而船也都随着水面升高的时候,排得整齐的这一排船不会被打乱。在桥头的地方修造了一座塔楼,塔楼耸立在最后一只船上,以便使他们能够用火器和战械击退敌人的进攻。奥托的军队在对岸也修造了一座塔楼,他们不断地向维提里乌斯派的士兵投射石块和火把。 (356)

    (35)在河中心有一个岛, (357) 剑奴们想乘船到这个岛上来,但是日耳曼人却泅水先登上这个岛了。当人数众多的日耳曼人渡河时,玛凯尔便叫他那些最勇敢的剑奴乘上一些里布尔尼亚式的船 (358) 向他们发动进攻。但是剑奴们在战斗中并不是像正规士兵那样有同样坚定不移的勇气,而且在摇摇晃晃的船上他们射箭也不如在河岸土地上的日耳曼人射得那样准确;当剑奴们吓得开始在混乱中转来转去,而且划手和战士又混到一起而相互妨碍起来的时候,日耳曼人这时就跳入浅水,拉住船只,跳了上去或是用手把这些船只推翻。这一切都是在双方军队的亲眼目睹之下进行的。维提里乌斯派看得心里越是高兴,奥托派对玛凯尔也就越是气愤,因为他们的失败就是他引起的,就是他造成的。

    (36)实际上,在剑奴们得以把剩余的船只拖走之后,战斗就以逃跑而结束了。继而他们便开始呼叫着要求处死玛凯尔。他虽然已经被从远处投来的一支投枪刺伤,而如果不是军团的将领和百人团长们前来干预的话,他们真的已经拔刀向他冲来了。不久之后,维司特里奇乌斯·司普林那根据奥托的命令把一小支卫戍部队留在普拉肯提亚,并率领着他的辅助步兵中队前来了。于是奥托便把当选的执政官佛拉维乌斯·撒比努斯 (359) 派去统率玛凯尔的军队。士兵欢迎这次的统帅易人,但是频繁的兵变使得统帅们对这种会招来很多麻烦的统帅权已不感兴趣了。

    (37)在某些作品中,我看到有这样一种说法,即由于害怕战争,或是由于对可耻的丑行日益昭著的两个皇帝感到厌恶,军队讨论了他们是否应该放弃战斗的问题,以及他们是否应该自己进行协商或要元老院选择一个皇帝的问题。人们认为,这一点就说明,为什么奥托方面的统帅主张把战争拖延下去,而且据说保里努斯很有希望当选,因为他是资望最老的前任执政官,而他在不列颠战役中的显赫战功又使他获得了声望和荣誉。 (360) 我虽然承认,确有少数人内心祈求和平,不愿内战,希望有一个正直而又善良的皇帝,不希望皇帝是世人中最坏的流氓,但我仍然不相信,像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这样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在这样一个堕落的时代里,竟然会指望人们有这样的谦抑节制的美德,以至那些因渴望战争而破坏了和平的人现在却由于喜爱和平而放弃战争。我不能相信,在习惯和语言方面相差得这样远的两支军队竟然会取得这样一个协议,我也不相信那些对自己的奢侈、贫困和罪行都知道得十分清楚的大部分副帅和统帅竟然能容忍一个并非作恶多端并且并非受惠于他们的皇帝。

    (38)随着帝国疆域的扩大,人类内心中由来以久的、对权力的渴望也就充分滋长起来并且约束不住了。当国家的资源贫乏的时候,平等是容易维持的。但是一旦全世界被征服,敌对的国家或国王被摧毁,而人们可以毫无顾虑地追求财富的时候,贵族和平民之间便开始发生争端了。有时是保民官惹起麻烦,有时又是执政官僭取了过多的权力。 (361) 内战的最早的一些回合是在罗马城内和广场上进行的。后来从人民的最下层当中崛起的盖乌斯·马利乌斯和贵族中最残酷的路奇乌斯·苏拉用武力战胜了自由,并把它变成了暴政。在他们之后又来了格涅乌斯·庞培,这个人并不比他们好,而只不过是更加巧妙地隐蔽了自己意图而已。从那时起,人们所追求的除了最高统治权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了。罗马公民组成的军团并没有在帕尔撒里亚或菲利披放下他们的武器;奥托和维提里乌斯的军队更没有自动放弃战争的意思。同样是诸神的愤怒,同样是人类的疯狂,同样是罪恶的动机驱使他们发动了内部的斗争。如果说,这些战争都是一打便结束的话,说起来这是由于那些皇帝们的懦弱无能。不过我对于古代和近代的特征的这些看法扯得太远,现在得书归正传了。

    (39)当奥托到布利克赛路姆去的时候,名义上的统帅权就落到他的哥哥提齐亚努斯身上,但实际权力却在近卫军长官普洛库路斯手里。至于凯尔苏斯和保里努斯,他们都不能发挥自己的实际本领,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利用统帅的虚衔为别人遮盖过错而已。军团的将领和百人团长都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因为好人都受到排斥,而坏人却掌握大权。士兵们的情绪是热烈的,不过他们与其说是愿意执行他们统帅的命令,毋宁说是喜欢挑剔他们的命令。决定把营地迁到离贝德里亚库姆四英里的地方去,但这次迁移准备得如此无知,以致尽管时当春天,而且在他们附近一带有许多河流,但军队依旧因缺水而大受其苦。他们在那里讨论了一次战斗的问题,因为奥托一直在送紧急的命令给他们,催促他们向前赶路,但士兵这方面却一直要求皇帝亲自参加战斗。许多人坚持召回到帕都斯河对岸去作战的士兵。他们到底应当采取怎样的措施,这一点是不容易判断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实际上采取的行动是最坏的。

    (40)他们出发时好像是去进行一次征讨,而不是去作战 (362) ,他们的目的地是十六英里以外帕都斯河和阿杜亚河 (363) 合流的地点。凯尔苏斯和保里努斯拒绝把他们那因长途行军和带着沉重的行李而疲劳困顿的士兵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因为没有行李之累的敌人在几乎不到四英里的行军之后,是不肯错过他们正处在行军的混乱中或分散开来修筑营地工事的机会来进攻他们的。于是在讨论中理屈词穷的提齐亚努斯和普洛库路斯就想拿皇帝的威望来作借口了。而且确实有一个努米地亚人急忙赶来, (364) 这个人带来了奥托的命令。奥托心里十分焦急,他期待得很不耐烦,因而斥责统帅们的毫无行动并且下令要他们立刻作战以便使事情有个最后结果。

    (41)在这同一天里,当凯奇纳忙着修建他的渡桥的时候, (365) 近卫军的两名将领到他这里来,要求同他见面。凯奇纳正准备听取他们的建议并且针对他们的建议提出自己的看法,突然间,哨兵们报告说敌人已经攻了上来。同近卫军将领的谈话中断了,这样人们就弄不清楚这两名将领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还是抱有什么高尚的动机。凯奇纳把将领们打发回去之后,就骑马返回了营地, (366) 在那里他发现法比乌斯·瓦伦斯已经下令发出作战的信号,而且军队也已经把武器拿起来了。当军团正在抽签决定他们在战线上的位置的时候,骑兵已经出击了,但是,说来奇怪,只是由于意大利军团的英勇行动,这些骑兵才不致被奥托军队的一支劣势的兵力打回自己的阵地。意大利军团拔出刀来迫使被击败的骑兵转回身去重新展开战斗。维提里乌斯的军团所排列的战阵是严整有序的,因为尽管敌人就在近旁,茂密的树丛却使敌人无法看到他们的兵力。

    在奥托这一方面,统帅们都心慌意乱,士兵不满意自己的统帅,马车和随营的商贩同军队混杂在一起。而且两旁有深沟的道路,就是对于安安静静地行军的队伍来说都嫌过窄。有一些军队是集合在他们自己的军旗周边,另一些军队却跑来跑去寻找自己的军旗。到处都发出嘈杂的叫声,喊叫的人有的是跑到自己的地方去,有的则是呼叫自己的同伴。士兵们有的胆子大一些,有的则胆小害怕,因此有人就冲到前面去,有人就缩在后面。

    (42)这时有人传播一个错误的消息,说维提里乌斯的军队都叛离维提里乌斯了,结果一场毫无根据的欢喜使得奥托方面的人的突然的惊惶和恐惧变成了漠不关心。人们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个消息是维提里乌斯的密探故意传播出来的,还是因为叛变或出于偶然而从奥托自己这一方面造出来的。无论如何,奥托方面的人丧失了一切作战热情,实际上是向着他们的敌人欢呼了;但是维提里乌斯派的士兵却用含有敌意的嘟哝声来回答对方的欢呼,这就使得奥托一方的人们害怕自己会被出卖,因为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不知道他们的士兵为什么会向敌人欢呼。继而维提里乌斯派就发动了进攻。他们的阵线是严整的;他们在实力方面以及在人数方面都占优势。不过奥托的军队尽管队列混乱、人数少而且又疲劳,但他们仍然进行了英勇的抵抗。由于在战场上的某些地方有一些树木和葡葡树,所以战斗的情况就表现得多种多样。军队时而是进行肉搏,时而又隔着一定的距离互攻;他们有时是分成小队进攻,有时又是以整个的纵队进攻。在高起的道路上, (367) 他们是短兵相接,他们拿着他们的盾牌以全身的力量压向敌人。他们并没有投掷投枪,但是却用刀和斧头劈碎了敌人的头盔和胸甲。士兵们相互都能认得出来,他们又能被所有其余的人看到,而且他们正在进行的战斗是要决定整个战争的结局的。

    (43)在帕都斯河和大道之间开阔的平原上,两个军团展开了遭遇战。在维提里乌斯一面作战的是第二十一军团,也叫做“拉帕克斯”军团 (368) ,这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军团。在奥托一面作战的是第一军团,即阿德优特里克斯军团 (369) ,这个军团先前从来没有打过仗,因而目前渴望取得旗开得胜的荣誉。这第一军团打垮了第二十一军团的前列,并且夺获了他们的军旗;因此为这一损失而感到的耻辱激怒了第二十一军团,结果他们不旦打退了第一军团,而且杀死了它的统帅奥尔菲狄乌斯·贝尼格努斯,还俘获了许多队旗和军旗。在另一部分战场上,第五军团 (370) 进攻并且打垮了第十三军团 (371) ;第十四军团 (372) 受到一支向它进攻的优势兵力的围攻。奥托一面的统帅们早就溜掉了。凯奇纳和瓦伦斯又开始把后备部队投了进去,以加强自己方面的力量;而当伐鲁斯·阿尔菲努斯率领巴塔维亚人到来时,这又是一支新的增援力量。他们曾打败乘船渡河的剑奴 (373) :他们用步兵中队迎击这些剑奴,而步兵中队在对方登陆之前就把他们杀死在水里了。因此他们是乘着全胜而向敌人的侧面 (374) 展开进攻的。

    (44)奥托派的中心阵地被冲破之后,他们就在混乱中逃到贝德里亚库姆去了。到那里去的路是很远的。 (375) 尸体把道路都堵塞了,由此可见杀人是杀得很多的:在内战里,保留战俘是无利可图的。 (376) 苏埃托尼乌斯·保里努斯和李奇尼乌斯·普洛库路斯是从不同的道路逃走的,但他们都避开了营地。第十三军团的统帅维狄乌斯·阿克维拉被吓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他竟而毫无头脑地把自己暴露在愤怒士兵的面前。他进入营地时正是大白天,他立刻就被号叫着的大群叛变的逃兵 (377) 包围起来。他们侮辱他,殴打他,骂他是“逃兵”和“卖国贼”,这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有什么罪过,而是按照群氓的习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耻辱硬加到他身上。黑夜帮了提齐亚努斯和凯尔苏斯的忙,因为安尼乌斯·伽路斯 (378) 已经安排了哨兵并且控制了士兵。他通过劝告、请求和命令等等办法,促使人们不要再残杀他们自己的领袖,从而给他们的失败又加上残酷的恶名。他说无论战争是已经结束还是他们愿意重新拿起武器作战,在他们战败时惟一可以依靠的办法就是齐心协力。其余的人的士气都彻底垮掉了,但是近卫军却愤怒地宣布说,他们是因为被出卖,不是因为敌人的勇敢才被打败的。 (379) 他们说:“维提里乌斯的军队为他们的胜利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也打败了他们的骑兵,夺获了军团 (380) 的军旗。我们这一面还有在帕都斯河对岸的奥托和他手下的军队 (381) ;美西亚方面的军队 (382) 正在开到这里来。很大一部分军队仍然在贝德里亚库姆。这些军队肯定并没有被击败,而如果有这种需要的话,他们是甘愿光荣地战死在疆场之上的。”这些想法时而使他们想再拚一下,时而又使他们感到沮丧;然而在他们最失望的时刻,他们更容易感到的是愤怒,而不是恐惧。

    (45)但是维提里乌斯的军队却停在离贝德里亚库姆五英里的地方, (383) 因为他们的统帅不敢在这一天用猛攻的办法攻占敌人的营地。同时他们还希望奥托的军队能自愿地向他们投降。但是,由于他们在出发作战时没有带着构筑工事的器械,而且目的也仅仅是为了作战,因此他们只有以武器和自己的胜利来作堡垒了。第二天,奥托的军队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甚至那些最坚决的人都在改变自己的看法。因此他们便把一个使团派了出去,维提里乌斯的统帅们很快就答应了讲和条件。但是使节们被留在那里一个时候,因此这种行动使那些不知道他们的条件是否被接受的人们感到不安。不久,使节们被送回来,营地的大门打开了。于是战败者和胜利者同样都哭了起来,他们在悲喜交集的情绪中诅咒内战给人们带来的灾难。在同一些营帐里,有的人照顾兄弟的伤,有的人照顾亲属的伤。取得报酬的希望是渺茫的, (384) 他们确实领会到的却是他们身受的、失掉亲人的悲哀,而他们之中谁也未能摆脱不为某一亲人的死亡而悲痛的不幸。副帅奥尔菲狄乌斯的尸体被发现后就按照一般的仪式火葬了,另外一些人被他们的亲属埋葬了,但是大多数的战死者却一直被弃置在战场上无人过问。

    (46)奥托正在等候战报, (385) 他内心并没有什么不安,他的意志是坚决的。一开头就来了一个令人苦恼的谣传;继而从战场下来的逃兵清楚地表明战争是失败了。但是热情的士兵 (386) 并不等待皇帝本人讲话;他们要他把勇气鼓起来,因为他们还有尚未投入战场的军队;他们表示他们甘愿在任何事情上效劳,不怕蒙受任何牺牲。这并不是一般的奉承话: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渴望进行战斗,并且重新挽救他们这一方的命运。不是在他身边的士兵则向他恳求地伸出了双手,在他近旁的士兵则抱住了他的膝头。表现得最热情的是亲卫队的长官普洛提乌斯·费尔姆斯,他一直不断地请求他不要辜负这一支绝对忠于他的军队,不要辜负那些为着他的事业而经历了光辉考验的士兵。他提醒奥托说,要经得住不幸,而不是在不幸面前屈服,那就需要更大的勇气。坚定勇敢的人藐视厄运,而顽强不屈地争取实现自己的希望。胆小怯懦的人则很快地由于害怕而感到失望。在进行这些请求时,士兵们随着奥托的面孔表示出允诺他们的请求或坚持不允而欢呼或是哀号起来。鼓励他的不仅仅是奥托个人的军队即近卫军。从美西亚来的先头部队也表示,正在途中的军队的态度也是同样地坚决,他们还说,军团已经进入阿克维莱阿,因此没有人能怀疑,有充分的可能可以把这一场对胜利者和战败者双方来说都难以确定最后胜负的、残酷可怕的战争重新挑起来。 (387)

    (47)奥托本人反对把战争继续下去的计划。他说:“要是使像你们这样英勇无畏的人们再去经受危险,这对我的生命来说,代价就太大了。如果我的希望是想活下去,你们给予我的希望越大,我也就死得越光荣。命运和我相互间是十分熟悉的。不必考虑我的统治时期的短暂吧;要想适度地利用人们认为不会长久享受的好运,那就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了。维提里乌斯挑起了内战;是他发动了我们之间的争夺帝国统治大权的武装较量。但是我们之间的斗争只能有一次,因为我有能力为此树立一个前例。我愿意要后世的人们这样来评论奥托。我将要把维提里乌斯的兄弟、妻子和儿女送还给他;我既不要求报复,也不要求安慰。别的人可以比我更长久地享有统治大权。但任何人也不能比我更勇敢地放弃统治大权。你们愿意要我忍心把这样多的罗马青年、这样崇高的军队再送去战死,从而造成国家的损失吗?让我在心里记着你们甘愿为我牺牲吧;但是你们必须活下来。现在决不应再有任何耽搁;不要叫我影响你们的安全,或是叫你们影响我的决心吧。絮絮叨叨地谈论死亡是一种怯懦的行为。我不抱怨任何人,把这一事实看成是我个人的决心的最主要的证据吧。只有贪生怕死的人才会怨天尤人。”

    (48)在奥托讲了这番话之后,他就按照每个人的年龄或身份向所有的人都进行了亲切的谈话,并劝他们快快离开,免得由于留下来而招致胜利者的愤怒。他用自己的权威劝说年轻人,用自己的请求劝说年纪较长的人。他的面色是平静的,他的言语没有丝毫畏惧的表示。他制止了他的朋友们的不合时宜的哭泣。他下令把舟车提供给那些离开的人们。每一份对他表示忠诚或对维提里乌斯不敬的文件或书信都被他销毁了。他把钱分送给人们,不过手很紧,不像是个行将死亡的人的样子。随后他就努力安慰他的侄子撒尔维乌斯·科凯阿努斯 (388) ,一个非常年轻的、既害怕又悲伤的人,他称赞他的孝心,但是责备他的恐惧。他问科凯阿努斯,是不是认为维提里乌斯竟会残酷到不对他救了维提里乌斯全家的行动 (389) 给他以相应的回报。他说:“由于我很快地就要死去,我是可以取得胜利者的宽大的。因为当我拯救国家免于这一最后不幸的时候,我并没有陷入完全绝望的状态,而我的军队还在要求作战。我已经为我自己赢得了足够的声誉,已经为我的后人赢得了相当高的地位。在优利乌斯家族,克劳狄乌斯家族和谢尔维乌斯家族之后,我是第一位把皇帝的地位授予一个新家族的人。因此拿出勇气来面向生活吧,永远不要忘记或每时每刻都记住奥托是你的叔父吧。”

    (49)在这之后,他就把所有的人送走,并且休息了一些时候。他在考虑如何安排死去的问题,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并且听说惊惶不安的士兵已经发动了叛乱,无法控制了。实际上他们正在用死亡威胁所有那些想离开的人。他们对维尔吉尼乌斯 (390) 的态度特别激烈,他们把他关在他自己的家里,现在还不许他出来。奥托斥责了肇事的人,然后就返回了自己的本营,在那里接待了所有那些离开的人,直到他们全部离开为止。天色快黑的时候,他喝了一大口冷水来解渴。然后就要人们把两把匕首送到他跟前来。他试了试两把匕首的刃,随后就把一把匕首放到他的头下面。他在知道友人都走开以后,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而且据说他的确总算还睡了一会儿。天亮时候他就自戕了。 (391) 他的被释奴隶和奴隶听到他的垂死呻吟声,就进来了,亲卫队长官普洛提乌斯·费尔姆斯也跟他们一道来了。他们在奥托身上只发现了一个伤口。他的葬仪是草率举行的。他曾恳切地要求他们这样做,这样他的头才不致被割下来成为侮辱的对象。近卫军士兵把他的尸体抬到火葬堆上去,含泪称颂他,并且吻他的伤口和双手。有一些士兵在他的火葬堆附近自杀了,他们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过错或是害怕什么,而是因为他们想模仿他的光荣范例,也是因为对他们的皇帝的爱戴。后来每一等级里都有许多人在贝德里亚库姆、在普拉肯提亚以及其他营地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给奥托修筑的坟墓是简陋的,因此看来却有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他在一生的第三十七年,就这样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50)奥托是在自治市费伦提努姆 (392) 诞生的。他的父亲担任过执政官,他的祖父担任过行政长官。他的母亲的家族不像他的父亲的家族那样显贵,但却也并不卑微。 (393) 他的少年和青年时代的情况我们已经介绍过了。通过两件勇敢的行为————一件是极其残暴的,另一件却是光荣的 (394) ————他在后世人们的心目中既取得了美名,又同样背上了丑名。我必须指出,搜集荒诞无稽的传说以及用并非事实的故事取悦于我的读者,这种做法是同我的这部著作的崇高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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