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人再敢说它。三年后离开倪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顿丘魅物

    魏黄初中，顿丘界有人骑马夜行(1)，见道中有一物，大如兔，两眼如镜，跳跃马前，令不得前。人遂惊惧，堕马。魅便就地捉之。惊怖，暴死，良久得苏。苏，已失魅，不知所在。乃更上马，前行数里，逢一人，相问讯已，因说：“向者事变如此，今相得为伴，甚欢。”人曰：“我独行，得君为伴，快不可言。君马行疾，且前，我在后相随也。”遂共行。语曰：“向者物何如，乃令君怖惧耶？”对曰：“其身如兔，两眼如镜，形甚可恶。”伴曰：“试顾视我耶。”人顾视之，犹复是也。魅便跳上马，人遂坠地，怖死。家人怪马独归，即行推索，乃于道边得之。宿昔乃苏(2)，说状如是。

    【注释】

    (1)顿丘：古县名。在今河南清丰西南。

    (2)宿昔：过了一夜。昔，夜晚。

    【译文】

    魏黄初年间，顿丘县境有一个人晚上骑马赶路，看见路中间有一个精怪，像兔子大，两只眼睛像镜子一样闪着光，在马的前头跳跃，使马不能前进。这个人惊慌害怕，从马上掉了下来。精怪于是在地上捉住他。他吓得昏死过去，过了很久才苏醒。苏醒之后，已经不见精怪，不知道它在哪里。这个人于是再骑上马，往前走几里，遇到一个人，互相打完招呼，于是说：“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能够和你做伴，非常高兴。”那人说：“我一个人赶路，能够和你做伴，高兴得没法说。你的马走得快，可走前面，我在后面跟随。”于是一起往前走。那人说：“先前的怪物什么样子，竟然让你恐怖害怕呢？”顿丘人回答说：“它的身体像兔子，两只眼睛像镜子，形状十分可怕。”同伴说：“试着回头看看我吧。”顿丘人回头看他，还是那个怪物。精怪便跳上马，顿丘人于是掉在地上，被吓死了。家里人奇怪那匹马独自回来，立刻去寻找，才在路边上找到他。过了一夜才苏醒过来，如实把上面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度朔君

    袁绍字本初，在冀州(1)。有神出河东(2)，号度朔君，百姓共为立庙。庙有主簿，大福(3)。陈留蔡庸为清河太守，过谒庙。有子名道，亡已三十年。度朔君为庸设酒，曰：“贵子昔来，欲相见。”须臾子来。度朔君自云父祖昔作兖州。有一士姓苏，母病，往祷。主簿云：“君逢天士留待。”闻西北有鼓声，而君至。须臾，一客来，着皂角单衣，头上五色毛，长数寸。去后，复一人，着白布单衣，高冠，冠似鱼头，谓君曰：“昔临庐山，共食白李，忆之未久，已三千岁。日月易得，使人怅然。”去后，君谓士曰：“先来，南海君也。”士是书生，君明通五经，善《礼记》，与士论礼，士不如也。士乞救母病。君曰：“卿所居东有故桥，坏久之，此桥乡人所行，卿母犯之。卿能复桥，便差(4)。”

    曹公讨袁谭(5)，使人从庙换千疋绢，君不与。曹公遣张郃毁庙(6)。未至百里，君遣兵数万，方道而来。郃未达二里，云雾绕郃军，不知庙处。君语主簿：“曹公气盛，宜避之。”后苏并邻家有神下，识君声，云：“昔移入胡，阔绝三年。”乃遣人与曹公相闻：“欲修故庙，地衰不中居，欲寄住。”公曰：“甚善。”治城北楼以居之。数日，曹公猎得物，大如麑(7)，大足，色白如雪，毛软滑可爱。公以摩面，莫能名也。夜闻楼上哭云：“小儿出行不还。”公拊掌曰：“此物合衰也。”晨将数百犬，绕楼下，犬得气，冲突内外。见有物大如驴，自投楼下，犬杀之，庙神乃绝。

    【注释】

    (1)冀州：古九州之一。自汉至清为行政区划名。汉武帝时为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大致为河北中南部，山东西端和河南北端。后代辖境渐小，治所亦迁移不一。

    (2)河东：郡名。秦置，郡治安邑，故城在今山西夏县北。

    (3)大福：祭祀所用酒肉很多。这里指代祭祀的人很多。福，祭祀所用酒肉。

    (4)差（chài）：痊愈，病除。

    (5)袁谭：袁绍之子。

    (6)张郃：三国时名将，初从袁绍，后归曹操，封都乡侯。

    (7)麑（ní）：幼鹿。

    【译文】

    袁绍字本初，据有冀州。有一个神物出现在河东，号称度朔君，百姓共同为他建立神庙。庙里设置主簿，香火很旺。陈留人蔡庸任清河太守，来拜谒神庙。他有个儿子叫蔡道，死了已经三十年了。度朔君摆设酒席招待蔡庸，说：“你儿子先前来了，想见你。”一会儿，他的儿子就来了。度朔君自称他的父辈从前住在兖州。有一个读书人姓苏，母亲生病了到庙里祝祷。主簿说：“度朔君会见天士，请等一下。”听见西北方向有鼓声，度朔君来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客人，穿着皂黑色的单衣，头上长着五色的毛发，长好几寸。他走之后，又有一个人，穿着白布单衣，戴着高帽子，帽子像鱼头，对度朔君说：“从前到庐山一起吃白李，想起来没多久，已经三千年了。时间很容易过去，使人感到惆怅。”他走后，度朔君对苏士说：“前面来的是南海君。”苏士是个书生，度朔君通晓五经，尤善《礼记》，他和苏士讨论礼，苏士不如他。苏士请他救母亲的病。度朔君说：“你家的东边有一座旧桥，坏了很久了，这座桥乡人常走，你的母亲被它伤害。你能修好桥，病就好了。”

    曹操征讨袁谭，派人到神庙换取一千匹绢，度朔君不肯换给他。曹操派张郃来毁庙。离庙一百里，度朔君就派了数万神兵，并道赶来。张郃离那里还有二里，云雾围绕他的军队，找不到庙在哪里。度朔君对主簿说：“曹操气势很盛，应该避开他。”后来苏家和邻居家有神降临，听得出是度朔君的声音，说：“先前移入胡地，分别三年了。”于是他派人去与曹操商量：“想修原来的神庙，那地方衰败不合适居住，想寄居到一个地方。”曹公说：“很好。”收拾城北的一座楼给他居住。几天以后，曹操猎获一个动物，像麑鹿大，大脚，颜色白得像雪，皮毛软滑令人十分喜爱。曹操拿来擦脸，没有人说得出它的名字。晚上听到楼上哭着说：“小儿外出没有回来。”曹操拍掌说：“这个怪物真要衰败了。”第二天早晨带了几百只狗围绕楼下。狗闻到气味，在楼里楼外横冲直闯。看见有个怪物像驴那么大，自己跳下楼，狗咬死它，庙神就灭绝了。

    筋竹长人

    临川陈臣家大富(1)。永初元年(2)，臣在斋中坐，其宅内有一町筋竹(3)，白日忽见一人，长丈余，面如方相，从竹中出，径语陈臣：“我在家多年，汝不知。今辞汝去，当令汝知之。”去一月许日，家大失火，奴婢顿死。一年中，便大贫。

    【注释】

    (1)临川：古郡名。三国时吴置，郡治临汝（今江西临川）。

    (2)永初元年：107年。永初，东汉安帝刘祜的年号，107——113年。

    (3)町（tǐng）：古代地积单位名。筋竹：一种中实而强劲的竹子，竹梢尖锐，可作矛用。

    【译文】

    临川郡人陈臣家非常富有。汉安帝永初元年，陈臣在屋子里坐着，他家宅院里有一片筋竹林，白天忽然看见一个人，身长一丈多，面目像方相，从竹林中出来，直接对陈臣说：“我在你家多年，你不知道。现在我要告辞你离开，要让你知道我。”他离开后一个多月，陈家发生大火灾，奴仆婢女都烧死了。一年之内，就很贫穷了。

    釜中白头公

    东莱有一家姓陈(1)，家百余口。朝炊，釜不沸。举甑看之，忽有一白头公从釜中出。便诣师卜。卜云：“此大怪，应灭门。便归，大作械。械成，使置门壁下，坚闭门在内。有马骑麾盖来扣门者，慎勿应。”乃归，合手伐得百余械，置门屋下。果有人至，呼，不应。主帅大怒，令缘门入。从人窥门内，见大小械百余，出门还说如此。帅大惶惋，语左右云：“教速来，不速来，遂无一人当去，何以解罪也？从此北行可八十里，有一百三口，取以当之。”后十日，此家死亡都尽。此家亦姓陈云。

    【注释】

    (1)东莱：郡名。西汉置，郡治掖县（今山东莱州）。

    【译文】

    东莱有一户人家姓陈，全家共一百多口人。早晨做饭，锅里的水烧不开。抬起甑子看，忽然有一个白头公公从锅里出来。就去请巫师占卜。巫师占卜说：“这是大怪物，要灭绝全家。马上回去大力制作武器。武器做成后，让人放到门内墙壁下，紧闭大门待在家里。有车马仪仗来敲门，千万不要答应。”于是回来合力砍伐到一百多件武器，放置到门内屋子下面。果然有人来，叫门，没有答应。主帅大怒，下令爬过门进去。随从窥视门内，看见大大小小的武器百余件，出门回去报告情况。主帅十分惶惑惋惜，对左右的人说：“让赶紧来，不赶紧来，结果没有一个人带去抵当，用什么开释罪过呢？从这里往北大约八十里，有个一百零三口的人家，拿他们去抵当。”过后十天，这一家人都死光了。这一家也姓陈。

    服留鸟

    晋惠帝永康元年(1)，京师得异鸟，莫能名。赵王伦使人持出(2)，周旋城邑匝以问人。即日，宫西有一小儿见之，遂自言曰：“服留鸟。”持者还白伦。伦使更求，又见之，乃将入宫。密笼鸟，并闭小儿于户中。明日往视，悉不复见。

    【注释】

    (1)永康元年：300年。永康，晋惠帝司马衷的年号，300——301年。

    (2)赵王伦：即司马伦，司马懿的第九子，封为赵王。永康元年（前300）起兵杀贾后，又废惠帝自立，后被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所杀。

    【译文】

    晋惠帝永康元年，京城捕到一只奇异的鸟，没有人能够说出它的名字。赵王司马伦派人拿它出去，在城中四处奔走向人打听。这一天，皇宫西面有一个小孩见到鸟，就自言自语说：“服留鸟。”拿鸟的人回去禀告赵王伦。赵王伦叫他再去找那个小孩，又见到他了，于是把他带进宫。用密笼子关起鸟，并且把小孩关在房子里。第二天去看，小孩和鸟都不见了。

    南康甘子

    南康郡南东望山(1)，有三人入山，见山顶有果树。众果毕植，行列整齐如人行。甘子正熟(2)。三人共食致饱，乃怀二枚，欲出示人。闻空中语云：“催放双甘(3)，乃听汝去。”

    【注释】

    (1)南康：郡名。晋置，郡治雩都（今江西于都）。

    (2)甘子：即柑子，柑树的果实。

    (3)催：促，赶快。

    【译文】

    南康郡南边东望山，有三个人进山，看见山顶有果树。各种果树都种好了，行列整齐像人排成的队伍。柑子正好成熟。三个人一起吃饱后，就怀揣了两个柑子，想拿出山给别人看。听到空中有人说道：“赶快放下两个柑子，才让你们离开。”

    秦瞻

    秦瞻居曲阿彭皇野(1)，忽有物如蛇，突入其脑中。蛇来，先闻臭气，便于鼻中入，盘其头中，觉哄哄，仅闻其脑间食声咂咂(2)。数日而出去，寻复来。取手巾缚鼻口，亦被入。积年无他病，唯患头重。

    【注释】

    (1)曲阿：古县名，故城即今江苏丹阳。

    (2)咂咂：象声词。吮吸时发出的声音。

    【译文】

    秦瞻居住在曲阿县彭皇野，忽然有个像蛇一样的怪物，钻进了他的脑袋。蛇来的时候，先闻闻气味，便从鼻子里钻进去，盘踞在他的头脑中，感觉乱哄哄的，只听到蛇在脑中吃东西的声音。几天之后蛇出来离开，不久又回来。取来手巾捂住鼻子和嘴，蛇还是钻进去了。多年下来，秦瞻没有得过其他的病，只是觉得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