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p; (1)庐江：郡名，汉置。郡治舒县，故城在今安徽庐江西二十里。

    (2)吴松江：即吴淞江，又称苏州河，为黄浦江支流。脍（kuài）：细切的鱼肉。

    (3)端：古代计量布帛的长度单位。一端约合二丈。

    (4)赍（jī）：持，带。罂（yīng）：小口大腹的容器。

    (5)阳城山：俗名车岭山，又名马岭山。秦汉至魏晋时期，指称坐落在今河南巩义东南，荥阳西南，登封东北，新密西北接界处之五指岭为阳城山，以处于古阳城县之北境而得名。

    (6)羝（dī）：公羊。

    (7)遽（jù）：惶恐，惧怕。

    (8)俦（chóu）：辈，同类。

    【译文】

    左慈字元放，庐江人。年少时就有神通。他曾经是曹操的座上客，曹操笑着对众宾客说：“今天高朋盛会，山珍美味都略略齐备了。所缺少的，只是用吴淞江的鲈鱼所做的鱼脍。”元放说：“这容易获得。”于是要了一个铜盘盛水，用竹竿挂上鱼饵在盘中垂钓。一会儿，拉上来一条鲈鱼。曹操拍手称好，参加宴会的人都非常惊讶。曹操说：“一条鱼不够在座的人吃，能钓得两条最好。”元放于是再次加鱼饵钓鱼。一会儿，钓出鱼来。两条鱼都有三尺多长，鲜活可爱。曹操准备自行脍鱼，遍赐在座的客人。曹操说：“现在已经得到鲈鱼，可惜的是没有蜀地的生姜。”元放说：“这也能得到。”曹操担心他在附近路上买来，于是说：“先前我派人到蜀地买彩锦，你让人告诉我的使臣，让他们多买四丈。”元放离开后，一会儿回来，带来了生姜。还说：“在蜀锦市场见到了您的使者，已经告诉他多买四丈了。”后来过了一年多，曹操的使者回来，果然多买了四丈。曹操问他，使者说：“去年的某月某日，在市场上见到一个人，把您的命令传达给我的。”后来曹操到近郊出游，随从的官员上百人。元放抱着一坛酒，拿着一片肉，亲自给百官倒酒，百官个个酒醉肉饱。曹操觉得奇怪，派人查找原因。巡查到卖酒的店家，酒肉昨晚全部丢失了。曹操很生气，暗暗想杀了元放。元放在曹操府上，准备抓捕他，他倒退着隐入墙壁，一下子不见了。曹操于是悬赏捉拿元放。有人在市场见到他，想抓他，市场上的人都变成了元放的样子，不知道哪一个是他。后来又有人在阳城山头遇到元放，于是又去追他，他走进羊群不见了。曹操知道抓不住他，就叫人对羊群说：“曹公不再杀你，本来只是试试你的法术而已。现在既然已经灵验，只是想和你见面。”忽然有一只老公羊弯曲着两条前腿，像人一样站着说：“惊慌成这个样子。”那人立刻说：“这只羊就是！”大家争着扑向那只羊。然而那群羊有几百只，都变成了公羊，并弯曲着两条前腿，像人一样站着，说：“惊慌成这个样子。”于是就不知道该抓哪只了。老子说：“我之所以有忧患，是因为我有身体；如果我没有身体，我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像老子一类的人，可以说能够没有身体了，难道还不高远吗？

    于吉请雨

    孙策欲渡江袭许(1)，与于吉俱行。时大旱，所在熇厉(2)。策催诸将士，使速引船。或身自早出督切，见将吏多在吉许。策因此激怒，言：“我为不如吉耶？而先趋附之。”便使收吉至，呵问之曰：“天旱不雨，道路艰涩，不时得过，故自早出。而卿不同忧戚，安坐船中，作鬼物态，败吾部伍。今当相除。”令人缚置地上，暴之(3)，使请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当原赦；不尔，行诛。俄而云气上蒸，肤寸而合(4)。比至日中，大雨总至，溪涧盈溢。将士喜悦，以为吉必见原，并往庆慰。策遂杀之。将士哀惜，藏其尸。天夜，忽更兴云覆之。明旦往视，不知所在。策既杀吉，每独坐，仿佛见吉在左右。意深恶之，颇有失常。后治疮方差(5)，而引镜自照，见吉在镜中，顾而弗见。如是再三。扑镜大叫，疮皆崩裂，须臾而死。吉，琅邪人，道士。

    【注释】

    (1)孙策：三国时东吴政权的创立者，孙权之兄，后被追尊为长沙桓王。

    (2)熇（xiāo）厉：炎热。

    (3)暴（pù）：晒。

    (4)肤寸而合：指（云气）逐渐集合。

    (5)差（chài）：病愈。

    【译文】

    孙策准备渡江攻打许昌，和于吉一起行军。当时大旱，所到之处非常炎热。孙策催促众将士，叫他们快速牵引船只。有一天他亲自早起去督促，看见将吏大都在于吉那里。孙策为此非常生气，说：“我的号令不如于吉吗？你们却先趋承依附于他。”于是派人把于吉抓来，责问他说：“天大旱不下雨，道路艰难，不能按时过江，所以我自己每天早起。而你却不为我分忧，安坐船中，装神弄鬼，涣散军心。今天就要除掉你。”孙策让人绑了于吉放在地上曝晒，让他祈雨。如果能感动上天，中午下雨，就宽恕赦免他；不然，就杀了他。一会儿，云气上升，逐渐聚合；将近中午，大雨骤然而至，小溪河沟都涨满了水。众将士十分高兴，以为于吉一定会被宽恕，一起去向他庆贺慰问。孙策却杀了他。众将士悲痛惋惜，埋葬了于吉的尸体。那天夜里，忽然又升起一团云盖住了尸体。第二天早晨去看，尸体不知哪里去了。孙策杀了于吉之后，每次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好像看见于吉在他的身边。孙策心里十分烦恶，神经有些失常。后来治疗创口刚刚好，孙策拿镜子照时，在镜子中看见于吉，回头却又找不到。像这样反复多次。孙策摔掉镜子大声喊叫，创口崩裂开来，一会儿就死了。

    介琰隐形

    介琰者，不知何许人也。住建安方山(1)，从其师白羊公杜受玄一无为之道(2)。能变化隐形。尝往来东海(3)，暂过秣陵(4)，与吴主相闻。吴主留琰，乃为琰架宫庙。一日之中，数遣人往问起居。琰或为童子，或为老翁，无所食啖，不受饷遗。吴主欲学其术，琰以吴主多内御，积月不教。吴主怒，敕缚琰，着甲士引弩射之。弩发，而绳缚犹存，不知琰之所之。

    【注释】

    (1)建安：古郡名。郡治在今福建建瓯。方山：山名，因山顶方平而得名。

    (2)白羊公杜：未知其名，因其常乘白羊，被称为白羊公。玄一无为之道：即道家法术。

    (3)东海：古郡名。秦置。楚汉之际也称郯郡。治所在郯（今山东郯城北）。西汉辖境相当于今山东费县、临沂和江苏赣榆以南，山东枣庄、江苏邳县以东和江苏宿迁、灌南以北地区。

    (4)秣陵：古县名。秦始皇改金陵邑而置。在今江苏南京。

    【译文】

    介琰，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住在建安郡方山，跟从他的老师白羊公杜学习玄一无为的道家法术。能够变化、隐身。他曾经到东海郡去，回来时在秣陵暂时停留，和吴国君主孙权有往来。孙权留介琰住下，于是给介琰修建了宫庙。一天之内，多次派人询问起居。介琰有时变成小孩，有时变成老人，不吃不喝，不接受馈赠。孙权想学他的法术，介琰因为孙权宫中有很多妃嫔，好几个月都没有教他。孙权生气了，下令把介琰捆绑起来，让甲士拿弓箭射他。箭射出去，绑的绳子还在，却不知介琰到哪里去了。

    徐光种瓜

    吴时有徐光者，尝行术于市里。从人乞瓜，其主勿与，便从索瓣，杖地种之。俄而瓜生蔓延，生花成实，乃取食之，因赐观者。鬻者反视所出卖(1)，皆亡耗矣。凡言水旱甚验。过大将军孙门(2)，褰衣而趋(3)，左右唾践。或问其故，答曰：“流血臭腥不可耐。”闻恶而杀之。斩其首，无血。及废幼帝(4)，更立景帝(5)，将拜陵，上车，有大风荡车，车为之倾。见光在松树上拊手指挥，嗤笑之。问侍从，皆无见者。俄而景帝诛。

    【注释】

    (1)鬻（yù）：卖。

    (2)孙：字子通，东吴贵戚。把持朝政，后被景帝诛杀。

    (3)褰（qiān）：用手提起。

    (4)幼帝：即孙权少子孙亮，在位七年，被孙废黜为会稽王，后自杀。

    (5)景帝：孙权第六子孙休，在位六年。

    【译文】

    三国时东吴有个人叫徐光，曾经在集市上施行法术。他向人讨瓜，卖瓜的人不给，他就要了一粒瓜籽，用手杖挖地种了下去。一会儿瓜籽发芽，牵蔓，开花，结瓜，徐光于是就摘下来吃瓜，也送给围观的人吃。卖瓜的人回去看自己要卖的瓜，都不见了。徐光凡是预言水旱都很灵验。他经过大将军孙的门口，提起衣服快步跑过，向左右两边吐口水。有人询问原因，他回答说：“流血腥臭叫人难受。”孙听说后恨他，把他杀了。砍下他的头，没有血。等孙废黜幼帝，另立景帝，准备拜祭祖陵，刚坐上车，有大风吹荡孙的马车，马车被吹翻了。孙看见徐光在松树上拍掌指点，嘲笑他。孙询问侍从，都没有看见徐光。过了不久，景帝就诛杀了孙。

    葛玄使法术

    葛玄字孝先，从左元放受《九丹液仙经》(1)。与客对食，言及变化之事。客曰：“事毕，先生作一事特戏者。”玄曰：“君得无即欲有所见乎？”乃嗽口中饭，尽变大蜂数百，皆集客身，亦不螫人(2)。久之，玄乃张口，蜂皆飞入，玄嚼食之，是故饭也。又指虾蟆及诸行虫燕雀之属，使舞，应节如人。冬为客设生瓜枣，夏致冰雪。又以数十钱使人散投井中，玄以一器于井上呼之，钱一一飞从井出。为客设酒，无人传杯，杯自至前；如或不尽，杯不去也。尝与吴主坐楼上，见作请雨土人。帝曰：“百姓思雨，宁可得乎？”玄曰：“雨易得耳！”乃书符着社中，顷刻间，天地晦冥，大雨流淹。帝曰：“水中有鱼乎？”玄复书符掷水中，须臾，有大鱼数百头。使人治之。

    【注释】

    (1)《九丹液仙经》：相传是道家炼金丹的秘籍。

    (2)螫（shì）：毒虫或蛇咬刺。

    【译文】

    葛玄字孝先，跟随左元放学习《九丹液仙经》。和客人一起吃饭时，说起法术变化的事情。客人说：“吃完饭，先生变个法术表演一下。”葛玄说：“您是不是想马上就看见什么呢？”于是把嘴里的饭喷出来，都变成了大蜂，有几百只，全飞到了客人身上，也不螫人。过了一段时间，葛玄才张开嘴，大蜂都飞进他的嘴里，葛玄嚼着吃，还是原来的饭粒。他又指挥虾蟆以及各种爬虫、燕雀之类，让它们跳舞，像人一样合乎节奏。冬天的时候他为客人准备新鲜的瓜枣，夏天又能送上冰雪。他又让人把几十个铜钱散扔到井里，葛玄拿一器皿在井上呼唤，铜钱一个个从井里飞了出来。他为客人摆上酒席，没有人传递酒杯，酒杯自己就到了客人面前；如果杯中的酒喝不尽，杯子就不会离开。他曾经和吴王坐在高楼上，看见人在制作祈雨的土人。吴王说：“老百姓盼望下雨，可以求得吗？”葛玄说：“雨是很容易求得的。”于是画了一道符放在神社中，顷刻之间，天昏地暗，大雨倾盆，雨水四处流淌。吴王问：“水里有鱼吗？”葛玄又画符扔到水里，一会儿，就出现了数百条大鱼。派人去捉鱼。

    吴猛止风

    吴猛，濮阳人(1)。仕吴，为西安令(2)，因家分宁(3)。性至孝。遇至人丁义，授以神方；又得秘法神符，道术大行。尝见大风，书符掷屋上，有青乌衔去，风即止。或问其故，曰：“南湖有舟，遇此风，道士求救。”验之果然。武宁令干庆，死已三日，猛曰：“数未尽，当诉之于天。”遂卧尸旁。数日，与令俱起。后将弟子回豫章(4)，江水大急，人不得渡。猛乃以手中白羽扇画江水，横流，遂成陆路，徐行而过。过讫，水复。观者骇异。尝守浔阳(5)，参军周家有狂风暴起(6)，猛即书符掷屋上，须臾风静。

    【注释】

    (1)濮阳：郡国名。晋咸宁三年（277）改东郡置濮阳国，西晋末年改国为郡，郡治濮阳，故城在今濮阳西南。

    (2)西安：三国时吴国所置县名，县治在今江西武宁西。

    (3)分宁：古地名，曾属武宁县，唐贞元十五年（799）从武宁县析出置县。其地在今江西修水。

    (4)豫章：古郡名。郡治在今江西南昌。

    (5)浔阳：古县名。县治在今江西九江。

    (6)参军：官名。

    【译文】

    吴猛是濮阳人。在吴国做官，任西安县县令，于是把家安在了分宁。吴猛生性至孝。遇到至德之人丁义，传授给他神方，又得到秘法神符，道术十分厉害。曾经看到大风，他画了一道符扔到屋顶上，有青乌衔去，风立刻停了。有人询问原因，他说：“南湖上有条小船，遇到这阵风，一个道士求救。”去查对情况，果然如此。武宁县令干庆死了已经三天了，吴猛说：“他的气数还未尽，应当向上天申诉这件事。”于是睡在了干庆的尸体旁。几天后，吴猛和县令干庆一道坐了起来。后来带着弟子回豫章，江水太急，不能过江。吴猛用手中的白羽扇朝江水中一划，江水横流，出现了一条陆路，慢慢走过去。人都过去后，水又恢复了原样。观看的人都惊骇不已。吴猛曾经驻守浔阳，参军周家有狂风突然吹起，他立刻画一道符扔到屋顶上，过一会儿风就停了。

    园客养蚕

    园客者，济阴人也(1)。貌美，邑人多欲妻之，客终不娶。尝种五色香草，积数十年，服食其实。忽有五色神蛾，止香草之上，客收而荐之以布(2)，生桑蚕焉。至蚕时，有神女夜至，助客养蚕，亦以香草食蚕。得茧百二十头，大如瓮，每一茧缫六七日乃尽(3)。缫讫，女与客俱仙去，莫知所如。

    【注释】

    (1)济阴：古郡名。郡治在今山东定陶。

    (2)荐：铺陈。

    (3)缫（sāo）：抽茧出丝。

    【译文】

    园客是济阴人。他相貌英俊，当地人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但园客始终没有娶妻。他曾经种植五色香草，一连几十年，吃它的果实。忽然有一只五色的神蛾，停在香草上，园客把神蛾收养下来，给它铺上布，神蛾在布上生下了许多蚕卵。到了养蚕季节，有神女晚上来，帮助园客养蚕，他们也拿香草喂蚕。蚕做了一百二十个大蚕茧，每个蚕茧像瓮那样大，缫丝要六七天才能抽完。蚕丝缫完后，神女和园客一起升仙而去，没有人知道到哪里去了。

    董永与织女

    汉董永，千乘人(1)。少偏孤(2)，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3)。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君妇为我织缣百匹(4)。”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注释】

    (1)千乘：古地名，在今山东博兴、高青一带。博兴县陈户镇有董家村，相传为董永家乡。

    (2)偏孤：指早年丧父或丧母。

    (3)鹿车：古代的一种小车，因车身狭小仅可容一鹿，故名鹿车。

    (4)缣（jiān）：双丝织的浅黄色细绢。匹（pǐ）：计量纺织品或骡马的量词。

    【译文】

    汉代的董永是千乘人。小时候丧母，和父亲一起居住。到田里干活，他用小车拉着父亲。父亲死了，他没有钱安葬，于是卖身为奴来安葬父亲。主人知道他很贤良，交给他一万文钱让他回家。董永守丧三年期满，打算回到主人家，尽其做奴仆的职责。在路上遇到一个女子，说：“我愿意做你的妻子。”董永于是带着她到了主人家。主人对董永说：“那钱我送给你了。”董永说：“承蒙您的恩惠，得以把父亲埋藏。董永虽然是个卑贱之人，一定要尽力干活，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主人说：“你的妻子能做些什么？”董永说：“会织布。”主人说：“像你说的那样，就让你的妻子给我织一百匹双丝细绢吧。”于是董永的妻子给主人家织绢，十天就织完了。女子和董永离开主人家，出了门给董永说：“我是天上的织女，因为你非常孝顺，天帝让我帮助你偿还欠债。”话说完，凌空飞去，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钩弋夫人

    初，钩弋夫人有罪(1)，以谴死。既殡，尸不臭，而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2)。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发冢开视，棺空无尸，惟双履存。一云，昭帝即位，改葬之，棺空无尸，独丝履存焉。

    【注释】

    (1)钩弋（yì）夫人：汉武帝的婕妤（jié yú，宫中女官名）赵氏，汉昭帝刘弗陵之母。在汉武帝立刘弗陵为太子之前，出于“母壮子幼”的担忧而处死了钩弋夫人。汉昭帝继位后，被追封为皇太后。

    (2)云陵：钩弋夫人陵。因钩弋夫人赵婕妤葬云阳而得名。云陵又称“阳陵”、“思合墓”、“女陵”。在今陕西淳化北。

    【译文】

    起初，钩弋夫人犯下罪过，被责令处死。出殡以后，尸体不发臭，反而香气飘出十多里地。于是被葬在云陵。汉武帝悲悼她，又怀疑她不是普通人，就掘开坟墓来察看，棺材是空的，没有尸体，只留下一双鞋子。一种说法是，汉昭帝继位后，重新安葬钩弋夫人，棺材是空的，没有尸体，只有丝织的鞋子在那里。

    杜兰香与张传

    汉时有杜兰香者，自称南康人氏。以建兴四年春(1)，数诣张传。传年十七，望见其车在门外，婢通言：“阿母所生，遣授配君，可不敬从？”传，先改名硕，硕呼女前，视，可十六七，说事邈然久远。有婢子二人：大者萱支，小者松支。钿车青牛(2)，上饮食皆备。作诗曰：“阿母处灵岳，时游云霄际。众女侍羽仪，不出墉宫外(3)。飘轮送我来，岂复耻尘秽。从我与福俱，嫌我与祸会。”至其年八月旦，复来，作诗曰：“逍遥云汉间，呼吸发九嶷(4)。流汝不稽路，弱水何不之(5)。”出薯蓣子三枚(6)，大如鸡子，云：“食此，令君不畏风波，辟寒温。”硕食二枚，欲留一，不肯，令硕食尽。言：“本为君作妻，情无旷远。以年命未合，其小乖。太岁东方卯，当还求君。”兰香降时，硕问：“祷祀何如？”香曰：“消魔自可愈疾，淫祀无益。”香以药为消魔。

    【注释】

    (1)建兴四年：226年。

    (2)钿（diàn）车：用金玉宝石嵌饰的车子。

    (3)墉宫：即墉城，相传为西王母的居处。

    (4)九嶷（yí）：山名，在湖南宁远南。相传舜葬于此。

    (5)弱水：古水名。相传弱水环绕昆仑仙境，水弱不能载舟，只有得道之人才能过去。

    (6)薯蓣（yù）：山药。

    【译文】

    汉代有个叫杜兰香的人，自称是南康人氏。在蜀后主建兴四年春，多次去张传那里。张传当时十七岁，看见她的车子在大门外，婢女来通报说：“母亲生下我，派我来这里嫁给你，怎么能不遵从她的命令呢？”张传，曾改名叫张硕。张硕叫杜兰香上前，看她，大约有十六七岁，说的事情似乎十分久远。她有两个婢女，大的叫萱支，小的叫松支。乘坐的是青牛拉的金车，上面饮食都齐备。她作诗说：“母亲居住在灵山，时时漫游云霄间。众位侍女举羽旌，不到仙境墉宫外。飘飘轮车送我来，难道嫌弃人世秽？与我共处福寿多，如若嫌我灾祸降。”那一年八月的一天早晨，她又来了，作诗说：“本在天河逍遥自在，呼吸之间来到九嶷山。你流连于飘忽不定的人间，为什么不渡弱水而成仙？”拿出三个山药，像鸡蛋大小，说：“吃了它，可以使你不怕风波，免除寒凉热病。”张硕吃了两个，想留下一个，她不同意，让张硕全都吃了。说：“本来我是给你做妻子的，感情不会疏远。因为年命不相合，怕有小小的不和谐。太岁在东方卯的时候，我定当回来找你。”杜兰香降临时，张硕问：“祷告祭祀怎么样？”杜兰香说：“消魔就能治好疾病，祭祀太多没有益处。”杜兰香把药称为消魔。

    弦超与神女

    魏济北郡从事掾弦超(1)，字义起。以嘉平中夜独宿(2)，梦有神女来从之。自称天上玉女，东郡人(3)，姓成公，字知琼，早失父母，天帝哀其孤苦，遣令下嫁从夫。超当其梦也，精爽感悟，嘉其美异，非常人之容。觉寤钦想，若存若亡。如此三四夕。一旦，显然来游，驾辎车(4)，从八婢，服绫罗绮绣之衣，姿颜容体，状若飞仙。自言年七十，视之如十五六女。车上有壶、榼、青白琉璃五具(5)，食啖奇异。馔具醴酒，与超共饮食。谓超曰：“我，天上玉女，见遣下嫁，故来从君。不谓君德，宿时感运，宜为夫妇。不能有益，亦不能为损。然往来常可得驾轻车，乘肥马；饮食常可得远味异膳，缯素常可得充用不乏。然我神人，不为君生子，亦无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义。”遂为夫妇。赠诗一篇，其文曰：“飘飖浮勃逢(6)，敖曹云石滋(7)。芝英不须润，至德与时期。神仙岂虚感，应运来相之。纳我荣五族，逆我致祸菑(8)。”此其诗之大较，其文二百余言，不能尽录。兼注《易》七卷，有卦有象，以彖为属。故其文言既有义理，又可以占吉凶，犹扬子之《太玄》、薛氏之《中经》也(9)。超皆能通其旨意，用之占候。

    作夫妇经七八年，父母为超娶妇之后，分日而燕，分夕而寝，夜来晨去，倏忽若飞，唯超见之，他人不见。虽居暗室(10)，辄闻人声，常见踪迹，然不睹其形。后人怪问，漏泄其事。玉女遂求去，云：“我，神人也。虽与君交，不愿人知。而君性疏漏，我今本末已露，不复与君通接。积年交结，恩义不轻，一旦分别，岂不怆恨？势不得不尔，各自努力！”又呼侍御下酒饮啖。发簏(11)，取织成裙衫两副遗超。又赠诗一首，把臂告辞，涕泣流离，肃然升车，去若飞迅。超忧感积日，殆至委顿。

    去后五年，超奉郡使至洛，到济北鱼山下陌上。西行，遥望曲道头有一马车，似知琼。驱驰至前，果是也。遂披帷相见，悲喜交切。控左援绥(12)，同乘至洛。遂为室家，克复旧好。至太康中，犹在。但不日日往来，每于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旦、十五日辄下，往来经宿而去。张茂先为之作《神女赋》(13)。

    【注释】

    (1)济北郡：古郡名，郡治在今山东长清南。从事掾：职官名，郡守的僚属。

    (2)嘉平：魏齐王曹芳的年号。

    (3)东郡：郡名。秦王政五年（前242）置，治濮阳。汉因之。相当于今天河南北部和山东西部部分地区。晋初，东郡撤消，其地分属濮阳国、济北国、东平国、平原国、阳平郡。

    (4)辎（píng）：辎车和车的并称。后泛指有屏蔽的车子。

    (5)榼（kē）：古代盛酒或盛水的容器。亦泛指盒类容器。

    (6)飘飖（yáo）：随风飘动。勃逢：指渤海的蓬莱仙境。勃，通“渤”。逢，通“蓬”。

    (7)敖曹：声音嘈杂的样子。云石：云板、石磬等乐器。滋：发出。

    (8)菑（zāi）：同“灾”。

    (9)扬子：指扬雄，汉代著名的辞赋家与经学家，有《甘泉赋》、《羽猎赋》等赋作及《法言》、《太玄》、《方言》等著作传世。薛氏之《中经》：未详，或早佚。

    (10)暗室：遮去光线的房间，别人看不见的处所。

    (11)簏（lù）：竹编的容器。

    (12)左：左骖，一车三马，左边的边马叫左骖。绥：登车时手拉的绳子。

    (13)张茂先：即张华，字茂先，晋代文学家，著有《博物志》等。

    【译文】

    三国时魏国济北郡的从事掾弦超，字义起。在魏齐王嘉平年间，一天半夜独睡时，梦见有神女来陪伴他。她自称是天上的玉女，东郡人，姓成公，字知琼，早年丧失父母，天帝哀怜她孤苦，派她下凡出嫁跟随丈夫。弦超做梦的时候，精神爽快，感觉清晰，赞美知琼美貌异常，不是常人可比。醒来后回想，像真的又像假的。这样过了三四个晚上。有一天，知琼现身来游，乘坐着辎车，随从有八个婢女，穿着绫罗锦绣的衣服，姿态容颜体貌，就像仙女一样。她自称七十岁了，看上去就像十五六岁的女孩。车上有壶、榼、青白色的琉璃器皿，饮食十分奇异。她安排了美酒，和弦超共享。她对弦超说：“我是天上的玉女，被天帝派下凡出嫁，所以来跟随你。想不到你有德行，是前世的缘分，应该做夫妇。不能说有什么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我们来往经常可以驾轻车，乘肥马，吃山珍海味等奇异的膳食，丝绸绢帛不会缺乏。不过我是神仙，不会给你生孩子，也没有妒忌的心理，不妨害你的婚姻之事。”于是结成了夫妻。赠给弦超一首诗，诗文说：“我在蓬莱仙境游逛，云板石磬奏出乐音。灵芝不用雨水滋润，至高德行等待时机。神仙岂是凭空感应，顺应天意前来帮你。容我纳我荣耀五族，违我逆我致降祸灾。”这是诗的大意，诗文有两百多字，不能完全记录下来。她还注释了《易经》七卷，有卦辞，有象辞，用彖辞来统属。所以其中的文字既有义理，又可以占卜吉凶，就像扬雄的《太玄》和薛氏的《中经》一样。弦超都能通晓其中的旨意，用来预测吉凶及天气变化。

    做了七八年夫妻，弦超的父母为弦超娶妻之后，知琼和弦超隔一天一起吃饭，隔一晚一起睡觉。知琼夜里来早晨去，快得像飞一样，只有弦超一个人能看见她，别人都看不见。虽然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总是能听到她的声音，常常见到她的踪迹，但是看不见她的样子。后来有人奇怪，询问弦超，弦超泄漏了他们的事情。知琼于是就要求离去，说：“我是神人，虽然和你交往，不愿意别人知道。但是你性格粗疏，我现在已经彻底暴露了身份，不再和你交往。这么多年的交往，恩义不轻，一旦分别，怎不伤心？情势不得不这样，我们各自尽力吧。”她又叫侍女备下酒食来吃。打开竹箱，取出两套彩丝金缕的衣服留给弦超。又赠诗一首，挽着胳膊告辞，眼泪汪汪，神情凄凉地登上车子，飞一样地离开了。弦超忧伤了很多天，几乎到了颓丧的地步。

    知琼离开后五年，弦超受郡守派遣出使洛阳，来到济北鱼山下小路上。往西走，远远望见弯道尽头有一辆马车，像是知琼。弦超快马赶上前去，果然是她。于是揭开帷幕相见，悲喜交加。牵住左骖拉绳登车，一同乘车到达洛阳，于是又结为夫妻，重归于好。到晋武帝太康年间，仍然生活在一起，只是不天天往来，每当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每月初一、十五，知琼总会降临，过一夜就离去。张茂先为她写了《神女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