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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遗尺素因果自讼 拂云雾妖孽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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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姬没料到会受神童的指点,虽从愚昧的沉睡中醒来,但还觉得是在似梦非梦中。对那个童子说的话依然半信半疑,难过得肝肠寸断,泪洒胸襟,异常痛苦。虽然如此,她的心地良善过人,平素非常勇敢,极力控制内心的痛苦,把垂到脸上的黑发向上拢拢,擦擦眼睛,心里在想:“真太悲惨啦!前世所造的罪孽虽不知轻重,终于让我得报,这般地受尽折磨,可见这个报怨的人是十分顽固的。但若确如童子所说这是对父亲的报应,那么我就是陷入地狱,也一点不后悔。所至感痛苦的是,为了父亲,为了别人,而我并无肮脏的心,是什么缘故让我受畜生的气而怀了八个孩子?且说我进入此山以来,受鹤林之鼓励,仰鹫峰 (1) 之高奥,除一心诵经外,没做过其他事情。佛不救我,神不助我,虽说没有同房,可是这些无人知晓的事情,又没有能够说明的证据。不仅是我个人的耻辱,同时也是父母的耻辱,就是跳入九泉也洗不清啊!都管我叫畜生的妻子,活着耻辱,死了怨恨,是难以言喻的。我的冤枉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的,悔不该在泷田没将狗杀了,自己也同时自尽。该死时未死,死不得其时,大概也是报应吧!因此佛所说的善巧方便 (2) ,在佛经中也是很少的,而因果报应则太多了。只要自己生了这些孩子,就可使父亲和弟弟得到幸福,家道昌盛,这等奇耻大辱也可得到昭雪。真是太可悲了。”这样地自言自语,好像说给旁人听的。这样沉思了一阵,她感到心绪纷乱,实在忍受不住,便躺在芒草上。

    秋天的阳光,在白昼时还有其余威。岸边戏水的山鸦,飞到山顶啼叫。伏姬抬头看看,确实除自己之外并无他人,这里实是畜生的世界,是粉身碎骨走上刀山的人间地狱。她竟这样地想到来世:“但是那个童子实在奇怪。他详细地知道我的过去和未来,如同用天眼通看到的一般。不仅如此,说话的样子是那样地爽快流利,比这个溪流还通畅。判断吉凶祸福,好似了如指掌。就是古代料事如神的阴阳师,或低头念咒的巫婆也没有他的技艺。如果不是神,谁又能这样呢?本来在这个安房就没听过有超过百岁的医生,更不知道有这个伺候他的神童。他大概谎称自己是医生的弟子,来采药的吧?他的住所不定,说是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又说是在洲崎。据此情况推断,恐怕又是役行者在显灵,以前就得过他的好处。那是我幼年时,虽然不大记得,但是他给我的念珠,一时一刻也未离开身边,从未忽略过祈祷之事,因此才又让我看到了显灵。然而难以逃脱的因果报应,大概神佛也是无能为力的。凡夫的悲伤难以解脱,而易陷入迷惘。我腹中有八子,未成形而生,生后又得再生,这究竟是何缘故?另外,生子之时能见到父亲和丈夫,则更使我迷惑莫解。我从未有订婚的丈夫,这虽然是没影的事,倘如父亲遥远地来看我,实感不安。想到身怀有孕将与父兄相见,羞得面红耳赤,莫如投身溪流之中,连尸首都不留,却可以死遮耻。啊!只好如此了。”这样自问自答,终于下定了决心。在铺着的草上跪罢站起身来,立在水边上。又一想:“如果就这样成了水中的尘泥,那就把多日来母亲往对岸派来使者的慈爱完全置之度外,则更增添了罪过。还是留下几个字,说明这是因果报应,请他们忘怀。如果没人发现,那么这封信也就随我一起埋葬了吧。再延长片刻生命,赶紧修书吧。”她这样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流着眼泪,心和腿都好像软绵绵地,又回到了原来的洞中。

    这时,八房衔来不少食品,如野白薯和带着树枝的野果子等,等着伏姬。看她回来了,跑出去十来米,缠着她的长袖子,在后边跟着。有时跳到前边去,摇着尾巴,鼻子出着声,似乎在迎接她。尽管它在示意劝她进食,伏姬连看都懒得看,心烦得一言不发。坐在石室的一角,往砚台里倒墨,用手抻了抻仅剩的一点信笺,悲哀地写了自己和神佛显圣等情况,词简情深。这时恰好浪拍岸边轰隆作响,不禁想起了三闾大夫屈原的悲愤,有马皇子在山上吟松,表示人世无常的心境。从古至今有多少贤愚曲直之士及其妻子,因薄命而曝尸于沟渎野径,真是不胜枚举。她心想:“不管怎样,我一个人由于前所未有的因果报应,连尸首都找不到时,母亲一听,定会昏死过去。即便不致如此,我死后也会给她增添无限悲伤,不孝之罪何时得赎?我虽几次想放弃这种尽孝观念,但是又难以割断母女之情的羁绊。想来想去,还是就请母亲饶恕吧。”正在这时,从岩石上滴下来松树的露珠和衣袖上的泪珠,好像汇成泪水的溪流。于是她将自己的深情用笔写出来,又重读了一遍,然后卷起来不住地叹息,但又有何用?不借来西方弥陀的利剑是割不断烦恼的羁绊的。走上冥土的里程,不念佛不行。忽然想到这点,便把采摘的菊花,浇上点清水,恭恭敬敬地献给佛。然后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念珠,用手拈着,但和往常不一样,没有声音。这很奇怪,又重新拈拈,仔细看看,计数的珠子上显现的八个字“如是畜生发菩提心”不见了,不知何时变成了“仁义礼智忠信孝悌”,非常清楚。伏姬看到这种奇特的情况,更加疑惑难解。她仔细地想:“这串念珠最初有仁义礼智等八个字。自从随八房进山,就变成如是畜生等八个字。果真像那一句所说,八房也发了菩提心了吗?然而现今有关四条腿畜生的字样不见了,又恢复如初显出了人道八行,神佛的手段真是巧妙莫测。浅识短见的女子,怎能理解?以眼见的事实加以推断,我受了狗气而怀孕,因此就死于非命,颇似轮为畜生界一般痛苦。然而由于佛法的功力,使八房也进入菩提,来世可转生为讲仁义八行的人界,是否显示了这一点呢?果真如此,用我之手杀了它,可以使它解脱畜生之苦。转而又一想,不妥!不妥!那是不仁。它为其主杀了大敌,这是它的无限忠诚。再说从去年进山,我受到饥饿之苦,它对我有供养之恩。即使它来世能转生为人,是富贵人家之子,我怎忍心用这把无情的利刃,促使这个既尽忠又有恩的狗死去呢?就将这些说给它,让它自己决定生死吧!”于是把念珠挂在左手上,对立着前腿望着这边的狗说:“八房!我有话说,你好好听着。我和你都有幸福的一面和不幸的一面。我虽是国主的女儿,因重义而陪伴畜生,这是我的不幸,然而我希求不被玷污,迅速脱离尘世,被引进三宝之门,终于功德圆满,今日得以实现超生的宿愿,这是我的幸福。你虽是畜生,因对国家有大功,获得了国主的女儿,人畜之道有异,虽未达到欲望,但由于耳听庄严之妙法,遂生菩提之心,这是汝之幸。但如不脱生变形,就不能脱离四足之苦,生而不能增智,死后被徒剥其皮,又是汝之不幸。汝生了七八年,作为犬马,其命非短,如恣意贪生,见我已死回到故里,同类相咬和主人的笞打呵责,将及其身。即使住在山里,谁还从早为你诵经?梵音如不入耳,遂失菩提之心。只有辞生乐死,希求人道之果,才能转世为人。如善体此理,便一同投身溪流,共到彼岸。但是时间还早,我还尘缘未尽,要先诵经,使心平静下来,抛开杂念,你也要听着,待念完经后,起来到水边去。如果你还是惜命的话,就老死在荒野或故里吧!如是则无成人果之时了,好自思之。”这样恳切地指明后,八房低着头,好像很不高兴,但又摇着尾巴似乎喜欢的样子,感激得热泪似欲夺眶而出。伏姬仔细观察它的神情,觉得这只狗是真正悟道了。怨恨即便表现在来世,但它既得佛果,也就不会给弟弟义成的子孙造成麻烦。这样略放宽心,拿起遗书和经文《提婆达多品》 (3) 一卷,又稍往洞中走去,想诵完经后把遗书卷在经文内留在石室里,于是就坐在石桌前,将那卷经文贴在前额上念了起来。八房侧着耳朵,比平常听得还用心。

    却说《提婆达多品》在《妙法莲华经》的第四卷,是叙述娑竭罗龙王之女,八岁时智慧广大,深入禅定,了达诸法,得成菩提的缘由。女人的内心垢秽,原本非修佛法之器,且身有五障,故难以成佛。然而八岁的龙女竟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菩提,这是女人成佛之始。所以伏姬在临终时,为己又为狗诵了《提婆达多品》这卷经文。

    伏姬心想,这是最后的时刻了,高声朗诵,清澈流畅,犹如拉不断的莲丝,又好似清泉流水。山上的松风与之配合,响彻幽谷。想到昔日我佛讲经,石旁聚集了许多听众,大概也是如此光景吧,多么可喜可庆的向道之心啊!经快诵完了,当诵到“三千众生发菩提心,而得受记。智积菩萨及舍利弗,一切众会,默然信受”时,八房突然起身,不断回头看着伏姬,往水边走去。这时,在前边的对岸响起鸟枪的声音,嗖地飞来两颗枪弹,一颗击中八房的咽喉,使它倒在硝烟之中。另一颗打伤了伏姬右侧的乳房,惨叫一声,手拿着经卷倒了下去。

    说也凑巧,自去岁以来,河的那边总是云雾朦胧,永无晴时。鸟枪的声音好似拨开云雾,一晴如洗。有个年轻猎人,扎着柿染的裹腿,穿着同一颜色的甲胄,防寒帽的带没有系紧,挂在脖颈上。右手提着鸟枪站立在对岸,注视着流水,似乎已经知道水浅的地方。他将拿着的鸟枪挂在肩上,向这边走来。这条河的水流虽然很急,却意外地很浅,水深不过大腿。那个壮士就更鼓起勇气,其势有如猛虎负子,或醉象追牝,迈着有力的步伐,阔步前进。虽是十几丈宽的水流,但瞬息之间他便登上对岸。首先挥动鸟枪,对被击倒的八房又连击了五六十枪,直打得皮开骨碎,再也不能复活时,才莞尔地笑着放下鸟枪,走到石室附近去看伏姬,一看伏姬也倒地气绝,便大吃一惊,将伏姬抱起来,先解开衣服看看伤口,幸而伤势不重。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药来,喂到口里去,虽频频召唤,可是脉已经停了,全身冰凉。纵有元化之术,看来也难以挽救。壮士几次仰天长叹说:“多么悲惨啊!事与愿违,想不到竟干了这样的错事。多日来的云雾,总算开晴,把八房打死了,可是伏姬也中弹身亡,难以挽救,忠义之心却成了不忠之人,酿成了千百倍的大罪,即使悔千遍、恨万遍,也追悔莫及了。为了表示谢罪之心,就剖腹自尽伺候伏姬于九泉之下吧!请您等着。”于是解开衣襟,拔出腰刀,用手巾把刀身缠起来,念声:“南无阿弥陀佛。”正想把刀尖插入腹中时,在松柏林下弦声响处,不知是谁射出一支猎箭,正中壮士右臂,拿着的刀被击落。他吃惊地回头一看,从树林荫翳的高处传来一首吟诵的古歌:

    鼯鼠飞空跃树枝,不期遭遇巧猎师。 (4)

    “你是何人?”未等问完,只听到大喊一声:“金碗大辅,且慢动手!”里见治部大辅义实,腰间挂着熊皮的护身,豹皮的箭囊中插着弓箭,慢慢从树荫下走出。后边未带随从,只跟着堀内藏人贞行,打扮得很利落,跟在主公的左边。义实面带愁容,斜眼看了一下伏姬的尸体,对她的遭难一言未发,一眼看到掉在伏姬身旁的念珠和遗书,对贞行说:“将那个……”贞行听了,赶忙拾起来,递给义实。义实扔下弓箭,将念珠挂在刀鞘上,先看遗书。他对每句每段都不胜慨叹,然后给贞行看。这时金碗大辅惭愧得无处藏身,额头上流着冷汗,将刀放在膝下跪倒在地。

    当下义实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对孝德说:“久违了,金碗大辅!你擅自违犯法度进山,又杀了伏姬和八房,一定有什么缘故。你把刀收起来,到我身边对我详细说说,是何原因?”然而孝德无脸回答,一时连头也抬不起来。贞行看到这种情况,走到他身边说:“这是大辅阁下的命令,还不把刀收起来,赶快回话。”催促了几次,孝德才抬起头来,将刀纳入刀鞘,把另外插着的一把刀也一起递给了堀内贞行,又稍退后几步才对贞行说:“晚死一步,不期又得拜谒主公的尊颜,实感喜悦。但是一再出现过失,实在后悔,虽有千言万语想禀告主公,但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也无济于事,反而好像粉饰自己的过失。但想禀告一段事情:去年受了安西景连之骗,未能完成关系国家安危的使命,逃回来的途中,和追击的敌军浴血奋战,幸得回到泷田。但是景连的大军密密麻麻正在围攻之中,未得入城。心想如能和您同心协力,也可略尽一丝忠心。于是跑到东条,但又是徒劳而无功,那里也被芜户讷平的大军包围。敌军扼守着险要之地,夜间点起熊熊篝火,难以进城。心想即使我单人独骑,也要冲进敌营决一死战,但又退一步想,这也并非上策。五指单弹,不如攥起一个拳头。两城原本缺粮,实处于危急存亡之际,不如我去镰仓,向管领告急,乞求援兵,杀退两处之围,岂不是报效主君的上策?于是由白滨上船赶往那里,虽说明来由,告急求兵,但因没有主君信件,被怀疑而事未办妥。一切期望都落了空,两手空空地回到安房。听说景连已被消灭,主公成了一国之君,虽然非常高兴,但自己寸功未立,有何颜面去见主公?所以没有剖腹自杀,是因想等待时机立功后,再求主公收容。在此期间,去故乡上总天羽的关村,投身到与外祖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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