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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讲 帝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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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萎,树林消失,化为平地!如果人们只会炫耀 ,空话连篇,无所事事,人们就要倒霉。沉默,伟大的沉默帝国,比星辰高,比地狱深!惟此崇高,其他一切都是渺小的。————愿我们英国人崇高的沉默本领 长存。让那些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只能为金钱而喋喋不休地讲话而培养其独特的饶舌才能的人,————成为一片没有树根的非常翠绿的树林吧!所罗门 〔40〕 说,有时要说话,但有时也要沉默 〔41〕 。关于那位了不起的深沉的塞缪尔,正如老塞缪尔·约翰逊自己说的那样,他不为金钱 和其他什么欲望而急于写作。人们也许会问他说:“你何以不站出来说话,宣传你的思想体系,建立自己的派别?”他会答道:“说实在的,我至今克制 自己的思想,幸运的是我有自我克制能力。没有任何强大力量能强迫我说这些事情。至于我的‘思想体系’,这首先不是为了宣扬的,而是我自己生活的依据,这对我来说,才是主要目的。然而又怎样看待‘荣誉’呢?啊,是的,————正如老伽图 〔42〕 在谈到雕像时所说:广场上树起那么多人的雕像。如果有人查问老伽图的雕像在哪里,这不更有意义吗?”———— ————

    现在,经过对这种沉默的仔细考虑,我认为有两种雄心:一种是完全应受谴责的;另一种则是值得称赞的,也是不可避免的。自然已经规定伟大、沉默的塞缪尔不会长久沉默下去。希望出人头地的私欲,都被认为是可怜和可悲的。(《圣经》上说:)“你为自己图谋大事么,不要图谋,” 〔43〕 这是至理名言。然而,我认为,人人不由自主地都有按照自然形成的不同品格发展自身的倾向,都要用言行体现自然安置在他身上的东西。这是正当的、合理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不仅如此,这还是一种义务,是一个人所尽义务的最高表现。人生在世的意义,可以这样来表达:要施展你自身 的本能,要按自己的才能去创业。这是人类的一种需要,是我们生存的首要法则。柯勒律治恰当地指出:幼儿学说话 ,因为感到需要。————所以,我们说:要确定一个人雄心的好坏,就要考虑两个方面,即不仅要考虑一个人觊觎地位,而且还要考虑一个人与该地位是否相配,这是问题之所在。也许这个地位适合于他。也许他有一种自然的权利,甚至有义务去追求这个地位!米拉波的雄心抱负是当首相。如果他是“当时法国惟一能胜任的人”,人们何必去指责他呢?如果他不如此明确地表明 自己的能耐,怎能有更大希望的成功呢?但是,那低能的内克 〔44〕 ,他不能胜任,甚至自感无用,他被人突然抛弃,顿感伤心难过,当时他只好辞去职务,吉本 〔45〕 很可能为他遗憾。————我认为,自然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沉默的伟人也要力争表现自己。一切准备得太 充分了,的确如此!

    人们可以设想一下。比方说,有人对勇敢的老塞缪尔·约翰逊,在其隐居的生活中,作了启示:说他有可能为祖国,为全世界作出无法估量的神圣功绩。完美无缺的天国律法,可以成为尘世的法规。他每天祈祷,“愿你的国降临” 〔46〕 这个愿望终究会实现!如果你能使他信服这一判断,认为这是有可能实现的事情,那么,这位伤感而沉默的塞缪尔,就会奋起参加这个行动!这个人的整个灵魂不就会爆发出神圣的光明,化作高尚的言语和行动的决心吗?他不是把一切忧伤和疑虑踩在脚下,藐视一切烦恼和矛盾吗?————他生活的整个黑暗环境不就会闪耀出灯火和闪电般的光辉灿烂吗?这才是真正的雄心抱负呢!现在我们来考察克伦威尔的实际情况。长期以来,上帝的教会蒙受苦难,宣传真理的真诚热情的传教士,被关进地牢,遭受鞭笞,戴上颈手枷,耳朵被割掉,上帝的福音事业被卑鄙的家伙践踏。所有这些情景,使他心头非常沉重。他对这种情况进行了多年的考察、沉思和祈祷,感到人间无处能寻觅济世妙药,但他深信天上的救世良方一定会降临,————尘世那种虚伪而不公正的事情不可能永存。然而,曙光现已显露,经过12年沉默等待之后,全英国沸腾起来了,议会再次出现,正义有了代言人,无法形容的根据充分的希望,在人世再现。做这样一个议会的成员,难道不值得吗?克伦威尔就匆匆放下犁耙,去从事议会活动了。

    我们可以看到,他在议会的发言,————热情奔放,有独到的真知灼见。他在议会中活动,像一位坚强的真正巨人,战斗不息,————不断经受枪林弹雨之类的洗礼,直到事业最终获胜 。曾经是不可一世的敌人全都被扫荡,希望的曙光变成了胜利和必然的明亮光芒。他 成为英国最坚强的人物,成为全英国无可争辩的英雄。————克伦威尔的成功说明什么呢?它说明基督福音的律法,可以在当时世界上建树起来!约翰·诺克斯在他的讲坛上主张神权政治只是一种“热忱的幻想”,而讲究实际的克伦威尔,处身于最不平凡的混乱实际生活中,敢于设想把它变为现实 。他认为,在基督教教会中,那些身居高位的最虔诚最聪明的人,应该去统治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这样做,而且应该这样做。上帝的思想不是真实 的吗?既然是真实 的,那么,它不就是应该贯彻实行的吗?英国这位最坚强而讲究实际的、才智非凡的人回答说,是的!我认为,这就是一种高尚而真诚的目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不是深入一个政治家或一个人的内心中最高贵的东西吗?诺克斯把它作为重要的东西提出,但是克伦威尔则以其非常健全的理智,以及对世界的现状的体验,我想首次在历史上如此高度地把它表达出来。我把它看作新教发展的顶峰,是“《圣经》信仰”在尘世展现的最崇高的阶段。可以设想,如果它能向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明白表现,我们就会懂得正义最终要战胜邪恶,认识到我们渴望和祈求的一切,即作为对英国和世界的至善,是一件可以达到的事情!

    因此,我必须指出,克伦威尔被狐狸般 奸诈的人,以其狡猾、警觉和熟练的经验,当作“伪君子来侦查”,我感到是极为遗憾的事情。我们英国只有这样一个政治家,在我所看到的人中,惟有他的内心确实存在这种目的。这样的人物,一千五百年才出现一个,可是他却受到如此对待。他的追随者,以十以百计,而反对他的却以百万计。如果英国能团结在他的周围,————嗨!那么,英国肯定是一个基督教的 国家!然而,奸诈狡猾的人仍然坚持它解决不了问题,即在“一个无赖恶棍成群的社会中,怎么能通过他们的一致行动培养出忠诚的人来。”————这真是一个多么难于解决的问题,人们可以在大法官法庭和其他地方看到!最后,直到上帝的正义愤怒,也由于上帝尊贵的恩惠,这个争议的问题开始停顿下来了。于是,对所有人来说,这个问题,显然 是无法解答的。————

    不过,关于克伦威尔及其意图,休谟 〔47〕 和他的很多追随者却要我们承认:克伦威尔起先是真诚的“狂热者”;只是随着事业的发展,他就逐渐变为一个“虚伪的人”。 〔48〕 休谟对克伦威尔这种从真诚的狂热者到虚伪者的说法,后来被推广————用到穆罕默德等人身上。对这种说法,加以认真思索,人们可以从中发现一些道理,不是很多,更不会是全部。真诚的英雄,他的精神境界决不会落到如此不幸的地步。太阳排斥不纯洁东西,其表面还有不祥的黑点,但是它自身不会熄灭,毕竟不会使太阳消失,变成一片漆黑!我敢说,伟大深沉的克伦威尔决不会落到这种结局。我认为,绝不会的。他是属于自然本身的勇敢的人,像安泰 〔49〕 一样,他的力量来自于与他的母亲————大地的联系 。如果把他高高举起脱离了大地,把他变成伪善与空虚,他的力量就会丧失。我们并不断言克伦威尔是个完美无瑕的人,从不犯错误,没有不真诚的东西。他并不是“完美无瑕”、“品行端正”而学问浅薄的教授,而是一个粗鲁的奥森 〔50〕 般的人物。他以诚实的工作 去开拓坎坷路程,————无疑会有许多失误 、违心的言行、过错以及不胜枚举的缺点毛病,时刻都会发生。他自己心里明白,上帝和他也都了解!太阳常常被遮蔽成暗淡无光,但是,太阳本身并不会失去光辉。克伦威尔弥留之际的遗言,是一个基督徒英雄的心声。他断断续续地向上帝祈祷,愿上帝评判他和他的事业,因为人们无法做到,惟有请上帝给予公正的和怜悯的评判。那些话真是感人肺腑。他低声道出了他那纯朴高尚的灵魂,他的一切苦难和罪孽到此终止,他就这样去见上帝了。

    我决不会称这个人为伪君子!他怎么会是伪君子,滑稽演员,一生都在演戏,进行空洞无聊的吹嘘,追求无知百姓的喝彩呢?这个人在他头发灰白以前,一直过着默默无闻的宁静生活;直到后来才站了出来,成为无可指责的公认的英国实际君王。一个人离开了国王的斗篷和四马拉的大马车等行头就无所作为了吗?总是被抱着成摞的官方文件的职员纠缠才算是幸福吗?出身低微的戴克里先 〔51〕 皇帝喜欢种菜;并非是不可估量的人物,乔治·华盛顿也有类似的情况。人们会说任何一个真诚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也愿意这样做。他的实际工作一旦在王位事务中消失————就把王位抛开!

    同时,我们还要说,在人们的一切运动中,处处都离不开君王 。这一点在这场真实的战争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如果战争的一方,推举不出一个首领,而他们的敌人却能够,那么,他们就会变得怎样。苏格兰民族在信仰清教方面几乎全体一致,他们对此满怀热忱,意愿与共,而在岛的英格兰一端却远非这样。但是,苏格兰人中没有出现像克伦威尔那样的伟大人物,只有贫乏、胆小、犹疑和爱耍手腕的阿盖尔 〔52〕 之流,他们都没有追求真理的诚心,也没有为真理献身的精神。他们没有领袖,而分散在这个国家内的查理一世保皇党却有自己的首领————蒙特罗斯 〔53〕 ,这位一切保皇党成员中最卓越者,是个有才干的、性情豪爽的显赫人物,人们可以称他为英勇的骑士。我们看看这种情况:一方面是臣民无君主,另一方面是君王无臣民!臣民无君王则无所作为,而无臣民的君王,还能有所作为。这位蒙特罗斯带领一小股爱尔兰和苏格兰高地的野蛮人,以其不足的装备,像狂暴的旋风般猛冲训练有素的清教军队,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接近5次,就战胜了他们。他在一个时期内短暂地掌握了整个苏格兰。这样一个人物,也不过是一个人,只因许许多多热情的人们中没有 他的对手,所以就无力反对他!看来,在参加清教徒斗争的所有人中,始终不可缺少的人物,正是克伦威尔其人。他有眼力、胆略和果断,是惊涛骇浪的中流砥柱,————不管称他什么,却是他们实际上的国王。

    然而,克伦威尔正是在这个问题上遭到非难。他的其他行动都有拥护者,而且一般给予公正的评论,惟独对他解散残余议会 〔54〕 和就任护国公 〔55〕 没有得到人们原谅。他已经相当于英国的国王,是英国获胜派的领袖了。但是看来,他非得要有国王的行头不可,为了取得王位,他不惜堕入地狱,让我们对此稍作议论。

    当时,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全都在清教徒的议会控制之下,于是产生了一个实际问题,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对上帝奇迹般地交付你支配的这些民族,应该如何进行统治?显然,长期议会中那些一百来个议员,他们掌握着最高权力,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那么,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对于制定宪法的理论家来说很容易解决,但对于克伦威尔说来,他看到了这个问题的实质,觉得没有比它更复杂的问题。他征求议会的意见,问他们应该如何解决?这种事情本应由议会来确定。但是,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用鲜血换来胜利,看来也应有某些发言权!虽然,这样做违背惯例,士兵们认为“我们一切战斗不能只是为了换取一纸空文。我们了解上帝已经通过我们的战斗赐予胜利,上帝福音的律法,应该在祖国确立,或者说尽力使它确立起来!

    克伦威尔说,这个问题在议会中争论了足有三年。他们作不出结论,只是无休止地空泛议论。或许这种情况是由于议会机构本性决定的。看来,对于这种事情,除了空谈,还是空谈,是做不出任何决定的!然而,问题必定会得到解决的。议会中的60名成员,已经遭到全体国民的厌恶,加以鄙视,国民称它为残余议会,已经不能再延续下去了。那么,由谁和什么机构来接替呢?“自由议会”、选举法、某种立宪程序等,————都是摆在人们面前的紧迫事情,人们必须作出回答,否则就会被它们吞没!你们是什么人,空谈什么立宪程序、议会法?你们杀死了你们的国王,进行了普赖德清洗 〔56〕 ,谁要是妨碍你们事业的发展,你们就要以强者的法律将其驱逐流放。那时你们只剩下了五六十人在那里争论。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不能从死板的公式而是要从实际情况出发,作出回答!

    这些问题最终是怎样解决的,至今仍是个谜。对这段历史深有钻研的戈德温 〔57〕 也承认他自己做不出结论来。当时最可能的情况是:这个无能的议会仍然不会、也确实不能解决那些问题,而且意见分歧。每当出现众说纷纭实在不能统一的时候,他们只好一而再、甚至十次、二十次宣告暂时休会,————这使克伦威尔无法忍耐。不过,我们从一开始就可以以一个对议会最有利的设想来谈;它是最有利的,虽然我相信它不是真的,但却是很有利的。

    根据这种设想,在当时最危急的时刻,以克伦威尔及其下属为一方在聚会,以那五六十名议员组成残余议会为另一方在开会,克伦威尔突然获悉,残余议会在失望中提出一个非常特殊的解决办法,在他们既恼怒又妒忌的失望中,想至少不让军队参与行动。这些人在议院中急忙通过一项改革方案,————规定议会由全英国普选,平均划分选区,自由投票等等!这种方案是非常有问题的,或许对他们 来说是不成问题的。实行这个改革方案,要全英国人自由投票,行吗?看!保皇党确已默不作声,但并没有根除,可能在人数上 超过我们。况且,大多数英国人总是漠视我们的事业,只会袖手旁观或者顺从。人们不是靠人头数而是凭实力和影响去赢得多数人的支持!如果赞同这些陈规和改革方案,那么,人们用激烈战斗获得的一切成果,又将付之东流,只落得一个希望或可能,甚至连可能性也说不上!我们依靠上帝的力量和自己双手获得的成功,现在确实在世上 掌握着,并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确定无疑的。于是,克伦威尔走在那些顽固的议员前面,阻止他们匆忙制定的改革方案出笼,————命令他们走开,不许再在那里议论。————对克伦威尔这样的举动,人们难道不能原谅他吗?我们就不能理解他吗?约翰·弥尔顿目睹所有这些情景,并能为其喝彩。这样,现实已经把那些方案准则消灭于未然。我想,大多数注重现实的英国人,肯定会理解这种做法的必要性。

    这位坚强勇敢的人,由此遭到形形色色陈规陋习和肤浅推理的反对,他勇敢地求助于英国真诚的现实,看是否能支持他?奇怪的是,他力求以立宪的途径进行统治,建立某种议会支持他,但却未能成功。他建立的第一个议会,人们称它为不充分的议会,它可以说是一种名人的集会 。这些人是由当权的大臣和清教主要领袖指名委派,在宗教界有名望、有影响和忠诚于真正事业的最杰出的人物,从英国各地集合起来制定方案。由他们来审核认可过去的东西,尽力安排未来的事情。他们被人轻蔑地叫做不充分的议会(Barebones's Parliament)。看来,这个名称用的是一个人名,此人名字是Barbone,而不是Barebones。————这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58〕 。他们的工作也不含糊,而是极严肃的现实。————这些有声望的清教徒是在作一次试验,看基督的律法,能在多大程度上成为英国的法律。他们中有明智的人,有优秀品德的人,我想他们大部分是非常虔诚的人。他们致力于改革大法官法庭。看来,他们是失败了,垮台了!由于他们无能为力,只得自行解散。于是,他们把权力重新交到大将军克伦威尔的手里,按照他的意愿和能力去处理了 〔59〕 。

    他会怎样处理呢?这位大将军克伦威尔“已经提高到将被擢升为一切武装力量的总司令,”在空前危急的时刻,他自以为是英国惟一合适的权威人物,惟有他能挽救英国与极端无政府状态间的局面。这是当时英国形势和他所处地位的不可否认的实际情况。他将怎么办呢?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决定接受 这个事实,愿以庄严的公开仪式,在上帝和大众面前发誓宣告:“事情既然如此,我当竭尽全力而为之!”摄政体制和政府法规等,————这些都是事物的外部形式,需由法官、高级官员,“军事会议以及国民中热心人士”进行制定和审核。而就事情本身来说,已经处于势在必行的时刻,这完全是不可否认的,不这样做除了无政府状态,别无选择。不论信奉清教的英国能否接受,不过,说实在的,信奉清教的英国由此得以获救,免于自毁!————我相信,清教徒们虽然含含糊糊地抱怨,然而,总的来说,他们是十分真心愿意接受奥列弗这种破例的行动的。至少他和他们一起使局面得以改善,总比过去要强。但是,要他们在议会中彬彬有礼地清晰表达 ,他们还有难处,因为他们总不能充分理解对它说些什么!———— 〔60〕

    奥列弗的第二个议会,严格说来,是他第一个 正规的议会,是根据政府法规中的规定选出来的。它确实召集起来,并进行了工作。————但是,不久便陷于护国公的权力 、“篡位”等等,无休止争论的问题,因此,最早在合法的时候就注定要解散的。克伦威尔对于这些人的最终讲演是非常精彩的。对他的第三个议会,也是如此。他同样谴责他们的迂腐和固执。所有这些讲话,非常粗鲁混乱,但又显得极其诚挚。你们不禁会说,这是一位真诚而无能的人,不善于表达 他的千头万绪的思想,而只会付诸行动!他虽然不善于表达,可是他的讲话意味深长。他注重“天意的产物”。他说,所有这一切变迁,屡获胜利和种种事件,并不是人为的预先安排和戏剧性的设计,既不是我,也不是大家。坚持那种说法的人,就是盲目的亵渎者!他以极其严肃的精神坚持强调这一点,尽其所能。克伦威尔好像在一个巨大黑暗的竞技场上表演,周围是一片混乱,但能预见到那一切,而且能用木头和线绳进行预先设计好的木偶戏演出!他说,这些事情不是人所能预见的,没有人能说出那一天能发生什么事情。它们是“天意的产物”,上帝的手指引导我们前进,从而使我们能最终达到彻底胜利,上帝的事业在这些民族中得以凯旋。所以你们才能作为议员聚集在一起,提出尽可能有条理的意见,使它在民众事务中合理可行。你们要运用你们的明智的忠告履行职责。“你们获得的机遇,是以往英国议会从未有过的。”基督的律法,即正义和真实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我们祖国的法律。与此相反,你们却陷入了徒然的墨守成规,拘泥于法规章程,对我的 就职,是否符合成文法,进行百般挑剔和无休止的追查,————要把整个事业重新搅乱,因为我任国家要职,没有公证人的证书,只是在战斗的旋风中听从了上帝的召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有你们的墨守成规的逻辑和贪欲的守则,而不遵奉基督的律法来统治这个国家。“上帝会判定你们和我之间的是非。”他对他们的结束语是:任凭你们去纠缠法规公式,我行我的不拘一格的斗争、目标、现实和行动;“上帝会对你我之间的是非作出裁决!”————

    我们在上面说过,刊印出来的克伦威尔的讲演辞,不成体统,内容混乱。很多人认为:那是一个伪善者有意 含糊其词,令人不可捉摸,是用混乱奸诈的胡言乱语来掩饰自己。我认为事情并非如此。恰好相反,我却认为,那些讲话,能使人一眼看到这位克伦威尔的真面目。不仅如此,还能看到他可能的发展前途。只要相信他言之有物,并加以善意的体察,你就会发现束缚在那些断续粗糙而又曲折的表述中有真实的言语,从而会发现这位不善于辞令的人蕴含在内心深处的用意!你会第一次开始认识他是一个有气质的人,不是一个不可理解的和不可相信的神秘怪物。在肤浅的怀疑主义的年代写成的有关克伦威尔的生平和传记,不可能认识和理解这位有深刻信仰的人。这些作品远比克伦威尔的讲演更为晦涩难懂 。看那些作品,只会使你们陷入无比的黑暗与空虚。它出自“愤恨和妒忌”。克拉伦登爵士说:那种“愤恨与妒忌”,只是随心所欲地找碴儿、揣度和诡计,其目的在于诱使迟钝、稳重和温和的英国人放下犁耙和工作,卷入到反对这位最称职的国王的混乱狂暴的斗争中去!人们如果认为其言之有理,不妨读一下那些作品。怀疑主义对宗教信仰的写作,可以有杰出的才能,但是,实际上它却是不能胜任的 ,正好比盲人在拟定光学原理一样。

    克伦威尔的第三个议会触到同第二个议会一样的暗礁而破裂。总是墨守成规的公式,要你们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向我们显示公证的羊皮书么!真是盲从的空谈家们,————“嗨!确实需要上述的权力,才能形成一个议会,但是我要成为一个护国公,需要有更为重要的力量!”如果没有我这个护国公的权力,那么作为护国公的体现和创造物的议会权力又何从谈起呢?

    议会道路行不通,只有采取专制政治的办法。由军事独裁者在其各自管辖区内,对保皇党分子和其他反对派进行强制 的统治。既然议会法案不起作用,只好诉诸武力了。陈规公式无济于事,只得承认现实!我将继续保护国外受压迫的新教徒;在国内委任正义的法官、明智的管理者,爱护真正的福音传教士,尽力使英国成为信奉基督教的英国,比古罗马更伟大,成为新教基督教的胜地。因为你们无法帮助我,我只能这样。只要上帝仍然赋予我生命,我当坚持这样做!————有些人喊道:既然法律不承认他,为什么他不愿放弃职位,重新隐退呢?这正是他们错误所在。对他来说,是不会弃职不干的。各个国家都要有首相进行统治,如皮特、蓬巴尔 〔61〕 、舒瓦瑟尔 〔62〕 等等。当他们在位时,他们的言论就是法律。但是这位首相是不能引退 的。他一旦引退,查理的斯图亚特王朝和保皇党人等着要杀他,并将他的事业扼杀。所以,一旦上了阵,就不能退缩,不能倒退。这位首相除了进坟墓,绝无退路。

    人们对克伦威尔的晚年感到遗憾。他抱怨上帝不断委以重任,他必须肩负重担直到死去。正如他妻子所述,有位老上校哈钦森是他的老战友,因有重要公务,出于无奈去找他。————克伦威尔以极其友好、温顺和安抚的气度“陪同他到门口”,恳求他的老战友与他重归于好,并表示他被过去非常亲密的、真诚的战友们所误解和冷漠,内心不胜痛苦。这位严厉的哈钦森坚持他的共和国准则 〔63〕 愠怒而去。————当时,克伦威尔已是满头白发,他那强力手臂,随其长期活动而变得软弱无力!我还总是想到他那可怜的母亲,当时已经年迈,住在他的宫中。她是一位真正勇敢的妇女,他们确实生活在一个诚实、虔诚的家庭里。她一听到枪响,就担心儿子被害。所以,他必须每天至少要去看望她一次,让她能亲眼看到他还活着。真是可怜慈母心!———— ————这样的人在世上获得了什么?他实际上得到了什么?他得到的是一辈子痛苦的辛劳奋斗,直到死去。他的声誉、追求的目标和历史地位又是什么呢?他的尸体被吊在铁链上,要说“历史地位”,————这就是他实际的历史地位!————但却是耻辱、指责、黑暗和不光彩的地位,以至于今天我在这里作为第一次宣告他不是无赖和骗子,而是真诚人物的一员,有谁会认为我不鲁莽呢!愿他安息吧。不管怎么说,他不是为我们做出了很大的业绩吗?我们 能顺利地走在他用极其艰难的英雄一生换来的道路,跨过他填平壕沟的尸体。当人们踩着它前进的时候,本不该唾弃 它!————愿这位英雄安息吧。他并没有要求人们 对他进行评判,也没有要求人们对他作出正确的评价。

    公元1688年,清教运动平静下来了,其成果也得到了稳定。自那以后,整整过了一百零一年,又发生了举世闻名、影响深远的法国大革命,这是一次更为深刻、更难平息的大规模爆发。确切说来,这是新教运动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行动。当时,人们为了惩办伪善的行为,凭借爆发的混乱,要使人类向现实和真实回归。我们把我们英国的清教运动称为新教的第二次行动。路德说:“在教会中”,“圣经是真实的,人们要遵照圣经行事”;克伦威尔则说:“在教会和国家事务中,要遵循实际上是上帝的真理行事。”人们必须回归现实,不能凭着似是而非的东西生活。法国大革命,或称新教的第三次行动,人们完全可以称它为新教运动的最后一次,因为人们不会比狂暴的长裤汉 人更低下的了。他们处在最赤裸裸的冒险事实中,这是无论在何时、何种情况下都不能否认的。他们在这样的基础上,可以而且必须坚定信心地从新开始建设。法国大革命和英国革命一样,也有自己的国王,————他没有可以向人们显示的公证人写的羊皮证书。下面我们再来考察当代的第二个国王拿破仑。

    我认为,拿破仑绝不是克伦威尔那样的伟大人物。他虽然在整个欧洲获得了巨大胜利,而克伦威尔的成功主要限于我们小小的英国。但是,正如踩着高跷的人看起来站得很高,然而,他的身材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我认为,在拿破仑身上没有像克伦威尔的那种真诚 ,他的品格远不如克伦威尔。他没有接受神的感召,在漫长的岁月里,不能默默无闻地同这个宇宙威严的不可名状者相伴,不能如《圣经》上说的“与上帝同行”。 〔64〕 按他的说法,借此获得信仰和力量。潜在的 设想和勇气,心满意足地潜藏着,然后,就爆发出像天空闪电般的光耀!拿破仑处在一个不再信仰上帝的时代,一切无声的东西、潜在的因素都被视为虚无:他不能以清教徒的《圣经》作为依据,而是把贫乏的怀疑主义的《百科全书》作为出发点。这就是此人能做到的范围。虽然,能够做到这样是值得称赞的。但是,他简练、敏捷,无论对何事都能说会道,比起我们伟大的克伦威尔极其混乱、不善辞令来显得也许渺小。他与“尽力想说而说不好 的先知”相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复杂的骗子。休谟有关从狂热者向伪善者转变的说法,把它用在拿破仑身上更为恰当,有其正确性;可是把它用在克伦威尔、穆罕默德等人身上,————严格说来,就毫无正确性可言。在拿破仑这个人物身上,很早就显现出该受责备的野心因素。这种野心终于征服了他,从而使他和他的事业遭到毁灭。

    “像公报一样不真实的”,这句话成了拿破仑时代的格言。他竭力为此辩解说:为了迷惑敌人,鼓舞自己部下的士气等等,这是必要的。总的来说,这样说是没有理由的。一个人绝不能任意说谎。从长远观点来看,拿破仑如果不说谎,他的情况会好得多。事实上,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任何眼前利益,而是为了寻求未来的影响,传播谎言有什么好处呢?谎言一旦被戳穿,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惩罚。没有人会再次相信谎言者,即使他说的是真话,即使他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们也不相信他了。这就好比牧童谎喊“狼来了”故事的下场!————谎言不是 实情,人们不能无中生有,说谎 者最终将会一事无成,白费心机。

    然而,拿破仑也有一种真诚。人们要区分什么是外表的不真诚和根本的不真诚。拿破仑那些外表的策略、花招与骗术,很多是亟应受到谴责的。可是透过这些,我们仍然可以看出,这个人对现实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感情,只要他有所依附,总要使自己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他的自然本性胜过他的文化教养。据布尔林奈 〔65〕 说,在航行到埃及的一个晚上,他的随从学者们 热衷于争论不能有上帝存在的问题。经过各种推理,他们确信已经得到证明,因而洋洋得意。拿破仑仰望星空,反驳道:“先生们,真有才华。可是这一切是谁创造的呢?”无神论的推理像水一样从他那里流走了。这个伟大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谁创造了这一切?”在实践中也是如此。他像世上每个伟人或成功者一样,能透过一切错综复杂的现象,看到事物的实质,而直接抓住它。当他的杜伊勒利宫 〔66〕 陈列出新的装饰,管事们向他赞美那些东西如何华丽,而又便宜。拿破仑不予答话,却要了一把剪子,从窗帘上剪下一根流苏,放在口袋里走了。几天之后,在适当的时刻,他把它取了出来,使他的装潢人员感到震惊。原来那东西不是真金,不过是闪光的金属丝!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圣·赫勒拿岛 〔67〕 最后的一些日子里,他仍然坚持注重实际和现实。他经常向他满腹牢骚的可怜的随从们说:“为什么要空谈和埋怨呢?尤其是为什么要互相争论呢?这样是毫无结果 的,它对人们是无所作为的。既然什么都做不成,空谈又有何益!”这样,在他们忧郁的抱怨声中,他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由此看来,就其真实本身来说,人们能说他没有一种信仰 吗?在法国大革命中,坚持这种崭新的极度民主本身,这是一个不可抹煞的事实,整个社会的旧势力和旧制度,都不能阻挡,这是他的真正洞察力,而且投以良心和同情,————这就是一种信仰 。他不是把那不明确的意义解释清楚了吗?“事业成功之门向有才能者敞开 ,工具属于善于使用的人。”这确实是真理,甚至是完全的真理。它概括了法国大革命以及任何革命所能有的意义。拿破仑从早期就是一个真正的民主主义者。而且,由于他的本性,也由于他的军事职业的促进,使他理解民主政治。既然民主确实是大好事,就不可能是一种无政府状态。这个人对无政府状态是深恶痛绝的。1792年6月12日,布尔林奈和他坐在咖啡馆里,正好看到一群暴徒蜂拥而过,拿破仑对当权者不能阻止这些暴民深感不满。对8月10日的暴乱,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去指挥那些不幸的瑞士士兵,如果有人指挥的话,他们就能战胜。这样一种对民主的信念,并对无政府状态的痛恨精神,贯穿在拿破仑的所有主要事业之中,人们会说,通过他的辉煌的意大利战役直到里奥本和约对他的启示是:“胜利属于法国大革命,它明确批驳了妄称它是一种幻影的奥地利幻影!”此外,他还感到,而且确实地感到强有力权威的必要性,没有这种强大权威,革命就不能成功和持久。对既要破坏旧世界又有自我破坏的法国大革命,要控制驾驭 它,以利其固有目的能够成功实现,使它变成有机体 ,而且能够在其他有机组织中生存和能形成 事物,而不是单纯的消耗破坏。这不就是他作为一生的真正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进行追求,而且确实是这样努力做的吗?经过瓦格兰姆战役,奥斯特里茨战役,节节胜利,————屡建战功。此人有眼力,也有敢作敢为的精神。他自然高升到国王的地位。一切人们都看到他达到了这一步。普通士兵在行军时常说:“那些喋喋不休的律师们 高居巴黎,光说不做!一切变得很糟糕,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们应该去投奔我们的小伍长 〔68〕 。”他们果然去投奔了。不仅是他们,法国大部分人都如此。————就这样,这位职位低下的拉·费雷团的炮兵中尉,一跃而成为总执政官,当上了皇帝,征服欧洲。自然,他会感到自己是几个世纪以来,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

    我认为,就在这样的时刻,他的骗子因素占了上风。他一反过去信仰实际,转而信任不真实的东西。他竭力使自己与奥地利王朝、罗马教廷连结起来,与他曾一度清楚地认为是虚伪的旧封建制度联系起来,————认为他 应该建立“他的王朝”等等,认为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的归宿就在于此!这个人陷入了强烈的错觉,他要信任谎言,这是令人可畏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时,他已经不辨真伪了,这是对一个心地不正的人最严厉的惩罚。自我 和狂妄的野心已成为他当时心目中的偶像。自我 欺骗一旦产生,其他一切 欺骗行为自然会滋长泛滥。他把自己身上可贵的真实性,用那些华而不实、虚伪做作、拙劣拼凑而成的东西淹没起来,以为这样就会更真实!他与教皇签订的虚假的政教协定 〔69〕 装作是天主教的重建,自以为这是破除宗教的方法,“对宗教有了免疫力 ” 〔70〕 。他的加冕典礼的仪式是在巴黎圣母院 〔71〕 由那位意大利的老怪物 〔72〕 主持授予皇冠。————正如奥热罗 〔73〕 所说:“典礼盛况空前,万事俱备,惟缺五十万人拼死将这一切结束!” 〔74〕 克伦威尔的就职是靠剑和《圣经》,人们应该承认他是真诚的实在 。他佩带宝剑,怀抱《圣经》,没有任何邪念,这些不就是清教的真实 象征、它的真实的盛装和勋章吗?过去曾是真实地依赖的东西,现在却被用来作伪装!但是,这位不幸的拿破仑算盘打错了。他过于相信人民容易受骗 ,看不到人们内心中除了饥渴之外还有别的要求。他错了,他像一个建造空中楼阁的人,不仅事业一败涂地,连人也落得粉身碎骨,离人世而去。

    唉!这种欺骗的因素,在我们大家身上都会有的,而且只要有充分的诱惑就会发展起来。所以说:“不要带我们进入诱惑之中。” 〔75〕 但是,我认为这种欺骗因素的发展是灾难性的。凡是明显由这种欺骗性构成要素的事物,总归是暂时的。而且,不管它貌似 巨大,在本质上却是渺小的。因此,拿破仑的事业,名噪一时,其结局如何呢?它像是火药爆炸时的闪光,又像是荒野干草的熊熊燃烧。一时间,似乎整个世界硝烟弥漫。不过,仅仅在一段时间以后,它消失了。然而,世界上的河山,天上的星空,脚下仁慈的大地,却依然如故。

    魏玛公爵 〔76〕 总是鼓励他的朋友们说,要有勇气;这个拿破仑的专制统治是非正义的 ,具有虚假性,是不会长久的。这种观点是真实的。这个拿破仑愈是对人民进行沉重践踏和残暴压制,总有一天人民会对他作出愈益强烈的反抗。非正义的行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怀疑,他不惜失去自己最有利的炮兵阵地,或牺牲一个团的兵力也要把那个德国书商帕尔姆 〔77〕 杀掉!这显然是残暴杀害的非正义行为。不论他怎样涂脂抹粉,即使抹上一英寸厚的油彩,也掩盖不了他的真面目。这类残暴行为深深地激怒了人心,每当人们想起他,总是被压抑得怒火满目,————他们等待着时机!这一天终于来到 ,德国人奋起把他包围了。————诚然,从拿破仑的全程来看,他也做了一些正义的 事情,做了一些自然法则许可的事情。至于他身上有什么真实性,除了这些再没有什么了。其他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消耗。“事业成功之门向有才能者敞开 ”。这一至理名言,至今仍在到处明确显示出来,可是,他却在极不明确的状态下离去。他好像是一张巨大的草图 ,是一张粗略勾勒但又无法完成的草图。实际上,哪个伟人不是这个样子呢?也都是在这种粗略的状态下离去,令人遗憾!

    按他在圣赫拿岛的表现,他的世界观总是悲观的。他似乎感到极大惊讶:他的一切就这样无可挽回了,他被流放到这个岛上,可是地球照旧绕着自身的轴心在转。他认为法兰西是伟大的,而且是无比的伟大,归根到底,在于他就是法兰西。他说:英格兰本身,天生只是法兰西的附庸,“是法兰西的另一个奥莱龙岛 〔78〕 ”。从拿破仑的本性看来,天生 就是如此。然而,核对一下实际情况又是怎样呢?实际情况却是:————我拿破仑囚在这里!他对此迷惑不解,现实不符合他的设想;法兰西并不是无比强大,他不代表法兰西,对这些情况,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真是一个“错误的心”,叫他去信从虚谎! 〔79〕 他身上曾经有过的那种简洁、明察、果断的意大利人性格,一度坚强而有力,却被法国虚夸的混浊气氛团团围住,多半被融消了。世人不是供他践踏的,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将其捆扎起来,成为他和法兰西的基座,世人所想望的目标是与此完全不同的!拿破仑极其惊讶,但又有何用?他已经穷途末路,而自然照旧有她自己发展的道路。他一旦脱离了现实,他就会被推翻,处于绝望之境而无从挽回。他终于沉沦在那里,感到极度的伤心,在无比悲痛中死去。————这位不幸的拿破仑,好似一件精美的工具,在没有充分发挥作用以前,就过早地耗费掉了。这就是我们讨论的最后一个伟大人物!

    我们 在这里所说的最后,有双重的意思。因为我们对不同时代和不同地方的英雄们进行了广泛的探索与研讨,最终就要结束了。我对此颇感不安。从事这样的工作,虽有很多苦恼,但苦中有乐。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是严肃和广泛的题目,我把它称作英雄崇拜 ,并不过分。我认为,这个课题深入到人生道路和世上至关重要的奥秘,这是当前很值得阐述的问题。我们要用六个月的时间,而不是六天,才能把这个问题讲得更为透彻些。我本指望对这个论题有创新的论述,但不知是否做到了。为了把它讲完,我不得不以粗略的形式作了一个开端。由于表述仓猝,讲得片面不清之处,在所难免,有望大家评审和见谅。你们的宽宏、坚忍、诚恳以及寄予厚望的支持与关照,我就不说了。在座的各位有造诣的、杰出的、美好的、博学的以及英国最重要的人物,耐心地听完了我粗略的讲话,我激情满怀,衷心地感谢诸位。最后祝你们大家平安!

    注释

    〔1〕  陪审团一般由12人组成,大陪审团由12——23人组成。————译者

    〔2〕  英国史上1832年、1867年、1884年议会选举法修正法案。————译者

    〔3〕  弗里德利希·席勒(1759——1805),德国戏剧家和诗人。此处语出自席勒的Aesthetische Erziehung des Menschen,见卡莱尔译:《论文集·德国文学概况》。

    〔4〕  客迈拉(Chimera),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译者

    〔5〕  卡米尔·德穆兰(1760——1794),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活动家、律师和新闻记者。1789年发表演说鼓动攻占巴士底狱,任巴黎国民公会代表。后与丹敦等组成“宽容派”,反对雅各宾专政,与丹敦一起被处死。————译者

    〔6〕  即七月革命。波旁王朝第二次复辟后,1830年7月26日国王查理十世宣布解散新议会,限制选举权和取缔一切反政府报刊,激起广大群众极度不满。同年7月27日到29日,巴黎市民起义,三天内推翻波旁王朝,查理十世逃亡,政权落入以路易·菲力普为首的七月王朝,即奥尔良王朝,直到1848年二月革命被推翻。————译者

    〔7〕  尼布尔(1776——1831),德国历史学家,曾在柏林大学讲授罗马史,著《罗马史》3卷,开创以批判学方法研究历史的先河。————译者

    〔8〕  拉辛(1639——1699),法国剧作家、诗人,法国古典主义悲剧作家代表之一,主要作品有诗剧《安德罗玛克》,悲剧《爱丝苔尔》、《菲德拉》等。————译者

    〔9〕  长裤汉(又译无套裤汉等),18世纪法国大革命时,对广大革命群众的称呼。因穿粗皮裤,有别于穿丝绒套裤的贵族或资产者,故名。原为贵族对平民的蔑称,但不久便成为“革命者”、“爱国者”、“共和主义者”的同义语。————译者

    〔10〕  此语出自《旧约·以赛亚书》第60章第14节。中译本作“屈身来就你”。————译者

    〔11〕  红白玫瑰战争,是英国15世纪时(1455——1485),两大封建王族争夺王位的战争:一方为兰加斯特家族,族徽为红玫瑰;另一方为约克家族,族徽为白玫瑰,故名。简称玫瑰战争。因玫瑰又名蔷薇,故又称蔷薇战争。————译者

    〔12〕  西蒙·德·蒙特福特战争,是13世纪英格兰贵族蒙特福特(1208——1265)举行的战争。他是反叛亨利三世的首领,击败并俘获亨利及爱德华王子,统治英格兰(1264——1265)。后爱德华潜逃并率军将其包围杀死。————译者

    〔13〕  劳德(1573——1645),英国坎特伯雷大主教(1633年起),查理一世枢密顾问。因敌视新教,引发主教战争(1639年),1640年以叛国罪入狱后被斩首。————译者

    〔14〕  查理二世(1630——1685),英国斯图亚特王朝国王。1660年王政复辟继位。————译者

    〔15〕  罗彻斯特(1647——1680),英国诗人,王政复辟时期宫廷中的侍臣和放荡才子,著有讽刺诗《对人类的讽刺》、《呆笨者的历史》等。————译者

    〔16〕  埃利奥特(1592——1632),英国清教徒,下议院议员,因反对国王查理一世,领导议会向国王递交权利请愿书(1628年)而被囚死于伦敦塔。————译者

    〔17〕  汉普登(1594——1643),英国国会领袖之一,反对国王查理一世擅自征税,在英国内战中指挥埃奇希尔战役负重伤致死。————译者

    〔18〕  皮姆(1583?——1643),英国议员,曾经使查理一世接受未经议会同意不得解散议会的法令,是国王企图逮捕的5名议员之一。————译者

    〔19〕  勒德洛(1617?——1692),1649年曾参与审判和处死查理一世。————译者

    〔20〕  哈钦森(1616——1664),参加处死国王者之一。————译者

    〔21〕  范内(1613——1662),英国清教徒,议会议员,因反对查理一世及克伦威尔护国政体,在王政复辟后被捕处死。————译者

    〔22〕  达尔杜夫,是法国喜剧作家莫里哀(1622——1673)的剧作《伪君子》中的主人公。此人是一个假仁假义的宗教骗子。该剧演出后,达尔杜夫遂成为伪善的同义词。————译者

    〔23〕  华盛顿(1732——1799),美国第一任总统。————译者

    〔24〕  狂暴武士,源出北欧神话。他先使自己狂怒而作战时无需使用盔甲。————译者

    〔25〕  1643——1648年,英国长期国会在威斯敏斯特举行会议,旨在改革不符合资产阶级利益的教义,制定了《威斯敏斯特信纲》等教规,与会者绝大多数为清教徒。————译者

    〔26〕  伍斯特战役,发生在1651年9月,克伦威尔平定苏格兰王党的叛乱中。————译者

    〔27〕  亨廷登,是英格兰郡名,克伦威尔出生地。————译者

    〔28〕  邓巴之围,1650年9月克伦威尔在邓巴被围,后击败英国王党。————译者

    〔29〕  查理一世(1600——1649),英国斯图亚特王朝国王(1625——1649年在位)。实行反动封建专制、高额税收、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逮捕议会反对派领袖和拒绝纳税者,血腥镇压清教徒。1649年1月30日,在人民群众的压力下,议会判处其死刑被斩首。————译者

    〔30〕  长老派,英国清教徒之一派,产生于16世纪下半叶。主张长老管理教会,只要求国教(即英国圣公会)进行加尔文派的改革,后发展为英国长老会。17世纪时,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中代表大资产阶级和上层新贵族利益,主张与国王妥协。1640——1648年间一度成为议会中的多数派,后被独立派清洗出议会。————译者

    〔31〕  独立派,英国清教徒中的一派,产生于16世纪下半叶,主张各个教派独立自主,反对设立国教,不赞成教会从属于国家政权。17世纪资产阶级革命中,代表中等资产阶级和中小贵族利益,以克伦威尔为领袖。————译者

    〔32〕  几尼,指1663年英国发行的一种金币,合21先令,1813年停止流通。此币采用几内亚黄金所铸,最初用于几内亚贸易,故名。————译者

    〔33〕  福克兰(1610——1643),英国国务活动家。————译者

    〔34〕  奇林沃思(1602——1644),英国牧师。————译者

    〔35〕  克拉伦登(1609——1674),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英王查理二世枢密顾问官和大法官,著有《英国叛乱和内战史》。————译者

    〔36〕  如果他为人“掏出心来,让乌鸦们乱啄”,语出莎士比亚戏剧《奥赛罗》第一章第一场。意为:不掩饰自己的感情,缺少适当的含蓄。————译者

    〔37〕  该文中,后面还有一句:“也许在使用中过了度,那小指就自行缩回”。丰特奈尔(1657——1757),法国诗人,散文作家。————译者

    〔38〕  ambition一词,既有“野心”之意,又可作“抱负、志向和雄心”解。————译者

    〔39〕  白厅,是伦敦的一条街名,英国主要政府机关所在地。指英国政府。————译者

    〔40〕  所罗门(公元前977?——前932?),犹太史鼎盛时期的国王,以博学多才、聪明智慧著称。《圣经》中说他作“箴言三千句,诗一千零五首。”————译者

    〔41〕  此语出自《圣经·传道书》(传说是所罗门作)第3章第7节。(中译文:“静默有时,言语有时”。)————译者

    〔42〕  老伽图,(前234——前149),古罗马政治家、作家。曾任执政官、监察官等职。他维护罗马传统,鼓吹毁灭迦太基。著有《史源》、《农书》等,为拉丁散文文学的开创者。————译者

    〔43〕  “你为自己图谋大事么,不要图谋”,此句出自《圣经·耶利米书》第45章第5节。————译者

    〔44〕  内克(1732——1804),法国路易16时期的财政总监和银行家。生于瑞士,曾试图进行社会改革和行政改革,1790年辞职隐居瑞士。著有《论法国财政》等书。————译者

    〔45〕  吉本(1737——1794),英国史学家,著有《罗马帝国衰亡史》6卷。————译者

    〔46〕  出自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11章第2节。又见《新约·马太福音》第6章第10节。————译者

    〔47〕  休谟(1711——1776),英国哲学家,经验主义者,怀疑主义者。————译者

    〔48〕  见休谟著《英国史》(1754——1762)。————译者

    〔49〕  安泰,希腊神话中大力士,海神波塞冬和地母盖亚之子。只要他身不离地,就力大无比。后被赫拉克勒斯识破,把他举到高空扼死。————译者

    〔50〕  奥森,古代传奇《瓦伦廷和奥森》中的莽汉。————译者

    〔51〕  戴克里先(245——313),晚期罗马帝国皇帝(284——305年在位)。————译者

    〔52〕  阿盖尔(1598——1661),是长老会首领,被处死。————译者

    〔53〕  蒙特罗斯(1612——1650),苏格兰将军,内战中支持查理一世,任苏格兰总督和军队总司令,兵败后,被判绞刑。————译者

    〔54〕  残余议会,即英国共和国时期,于1648年12月驱除约100名赞成同查理一世妥协的议员以后的长期国会。克伦威尔建立军事专政后,于1653年4月20日将其解散。————译者

    〔55〕  1653年12月克伦威尔“任命”自己为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的护国公。

    〔56〕  普赖德(?——1658),英国内战时期议会军军官。1648年12月6日他在士兵的帮助下,清洗下议院中君主派分子,逮捕140多名议员,称为普赖德清洗。————译者

    〔57〕  戈德温(1756——1836),英国社会思想家,英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先驱。他是诗人雪莱的岳父。著有《论政治正义,共和国史》(1824——1828)。此书研究1649——1660年克伦威尔父子统治下的共和国史。————译者

    〔58〕  Barbone是伦敦舰队街的皮革商,是该议会的成员。————译者

    〔59〕  此处原书第1,2版为“他们任命克伦威尔为护国公,就各自散去”。————原书编者

    〔60〕  以上一整段话,本书第1,2版中无,是第3版时首次出现的。————原书编者

    〔61〕  蓬巴尔(1699——1782),葡萄牙国务活动家,1750——1777年当权。————译者

    〔62〕  舒瓦瑟尔(1719——1785),法国国务活动家,曾掌握路易十五政府的实权(1758——1770)。————译者

    〔63〕  此处本书原版1,2版原文为:Preshyterian formula(长老派的准则)。————原书编者

    〔64〕  “与上帝同行”出自《圣经·创世记》第5章第22,24节。————译者

    〔65〕  布尔林奈(1769——1834),法国外交官,拿破仑的秘书。————译者

    〔66〕  杜伊勒利宫(Tuileries Palace),法国旧王宫,建于1564年,1871年被焚毁。现在尚存杜伊勒利花园。————译者

    〔67〕  圣·赫勒拿岛,1815年6月22日拿破仑在滑铁卢大败,再度退位,被流放此岛,1821年5月5日去世。————译者

    〔68〕  小伍长,是拿破仑一世的绰号。————译者

    〔69〕  政教协定是1801年,拿破仑与意大利籍教皇庇护七世(1742——1823;1800——1823年[在位])签订的。————译者

    〔70〕  据查证,拿破仑的原话还有一句:“50年以后,法国就不再有宗教了。”————原书编者

    〔71〕  巴黎圣母院,法国著名教堂,建于1163——1257年。————译者

    〔72〕  老怪物,指教皇庇护七世,世俗名:基亚拉蒙蒂。此处“Chimera”指希腊神话中的怪物。————译者

    〔73〕  奥热罗,皮埃尔·弗朗索瓦·夏尔(1757——1816),拿破仑的军官。————译者

    〔74〕  此话是在拿破仑加冕典礼的第二天,奥热罗回答拿破仑关于典礼的想法。据布尔林奈的《回忆录》等书所述,原话中“五十万”,为“百万”。————原书编者

    〔75〕  此语源出《圣经·马太福音》第6章第13节。中译本作:“不叫我们遇见试探。”————译者

    〔76〕  魏玛,德国地名。魏玛公爵名为卡尔·奥古斯特(1775——1828),是歌德的朋友和保护人。————译者

    〔77〕  帕尔姆(1768——1806),是德国纽伦堡的书商,因出售反对拿破仑的小册子(《被蹂躏的德国》),并拒绝说出该书作者的名字,1806年8月26日被拿破仑下令枪决于布劳曼。激起德国人民的愤怒。帕尔姆的故居和德国画家丢勒(1471——1528)的故居一样,成为该城市的名胜之一。————译者

    〔78〕  奥莱龙岛,法国西海岸的岛屿。————译者

    〔79〕  此语出自《新约·帖撒罗尼迦后书》第2章,第11,12节“末日先兆”:“故此,上帝就给他们一个生发错误的心,叫他们信从虚谎。使一切不信真理,倒喜爱不义的人,都被定罪。”————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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