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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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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的秩序十分慌忙,把我挤到寺庙街对面房屋的墙下,被骑兵踢倒摔在墙下面,丢了帽子,差一点儿把命也搭上 【202】 。这可以说是我在六月事件中遇到的最严重危险。这使我感到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并不都是英勇地甘冒战争风险的英雄行为。我不怀疑,像我这样的事件在精锐的部队中也常有发生,但没有人以此来吹嘘,战报也不讲这些事情。

    这时,拉莫里西埃的表现令人尊敬。他一直都把指挥刀放在鞘里,这时他把刀抽出,奔向他的士兵,行动果断而英勇。他喝令士兵停下,用手指着他们,甚至敲打刀柄的护手,使士兵们停止了后退,站在他们的前头,领着他们冒着弹雨以小步冲向寺庙街,以夺取发出齐射的那座楼房。这一切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的,没有遇到严重的抵抗。敌人逃跑了。

    战斗进入沉闷状态,直到敌人的枪声终止;把街道占领后,又打了一段时间。在转入另一处作战之前,有一段暂停的时间,拉莫里西埃进入他的司令部。司令部设在圣马丁门附近的大街上的一个小酒馆里,我终于能够来到这里探听战况。我问他:“您以为战斗还要继续多长时间?”他回答说:“啊!我只能说这取决于敌人,而不取决于我们。”于是,他站在地图前面,一一指出所有已被夺取和占领的街道,以及还待攻占的所有街道。随后他说:“如果造反者想要防卫仍在他们手中的地区,并像保卫被我们占领的地区那样去战斗,我们还得用8天去打他们,我们的损失将会很大,因为我们的损失大于他们。现在,谁先失去精神力量,谁就得败北 【203】 。”

    于是,我指责他在指挥作战时过于暴露自己,而且我认为这样的暴露是无益的。他回答说:“您说我该怎么做呢?有人让卡芬雅克给我派来几位能够和愿意辅助我的将军,可我没有让他们来;但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必须继续献身。”说话当中梯也尔先生来了,他抱着拉莫里西埃的脖子,同时称他是英雄。我看他这样的表现不禁一笑,因为他们俩向来不睦。但重大的危险如同美酒,使人们和睦了。

    我丢下正跟梯也尔先生握手的拉莫里西埃,然后向议会走去。时间已经很晚,只觉得再没有比出于好奇心而把自己的脑袋丢在战场上的人更愚蠢的了。

    这一天的其余时间,还是像昨天夜里那样度过的:议会里还是惶惶不安,还是吵吵嚷嚷地一事无成,还是同样坚定。

    志愿军继续蜂拥般地开进巴黎。时时有某种悲惨事件和某个人英勇战死的消息传来。这些消息使议会感到悲哀,但又鼓舞着议会,使议会坚定了态度。凡是敢于冒险畏畏缩缩地提出与造反者妥协 【204】 的议案的议员,都遭到怒斥。傍晚,我想独自去市政厅打听当天的最后比较可靠的消息。这次造反使我感到不安的,首先是它的暴力,其次是它的持续时间,因为谁也预见不了法国大部分地区,尤其是像里昂这样的工人集中的大城市的最后结果,预见不了这些地方的时间不定但很长的战斗的战况,更预见不了长期处于未定之局的巴黎的战况。在我通过费莱伊码头时,遇见我们街区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他们用担架抬着他们的几名负伤的战友和两名负伤的军官。我在同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有一种伤心的感觉:在我们这样文明的世纪,一些心地非常和平的人,正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参与可以说是内战的大联合,而且对暴力的爱好和对人命的轻视好像在这个不幸的时期一下子膨胀起来。当时同我交谈的几个人,都是正统而本分的手工艺工人,他们温和的和有点软弱的品行,跟英雄主义根本无缘,更不用说与残忍不搭边了。但是,他们也很喜欢破坏和屠杀。他们抱怨不用炮弹和挖地道去攻占造反者的街道,并且不想让造反者占领的街区留下一个人。 【205】 我尽力使这群发疯的绵羊安静下来。我向他们担保说,明天就将采取非常有力的措施。实际上,拉莫里西埃早晨就对我说过,他准备用榴弹炮炮轰街垒的后面,而且我知道,已从杜埃调来一个工兵连,想用它在墙上穿洞,炸毁被包围的房屋。我附带对他们说,不要把所有被俘虏的人都枪毙,但对试图抵抗的人,都要立即枪杀。我离开这些心情稍微安静的人,继续向市政厅走去。在走的过程中不禁反躬自省:对自己使用的论据的性质,对自己这两天中迅速产生的对本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残酷破坏和残忍行为的看法,不禁大吃一惊。我再次经过前两天还看到街口筑有极其坚固的街垒的几条小街时,发现这些街垒已被大炮夷平,但还留下一点儿痕迹。

    巴黎市长马拉斯特在市政厅接见了我,他对我说,市政厅事实上已经完全摆脱危险,但在今天夜里,造反者可能要试图夺回刚被我们占领的街道。我见他对战报并不太相信。他领我到在战斗的第一天就负重伤的贝多现在养伤的房间。在市政厅的同一哨所里,贝多手下的两位将军死于非命。贝多免于一死:在他负伤之后,迪维维耶和内格里耶就相继在哨所里战死。贝多觉得自己的伤势不重,一直关注着战况。他的精神虽然昂扬,但我总觉得有不祥的预兆,所以很担心。

    在我离开市政厅返回议会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们想派警卫人员送我回去,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拒绝了。但在途中我一再后悔,不该拒绝。为了防止造反者所占的街区得到极愿帮助他们的其他街区的人力、物力和精神的支援,这天早晨就十分正确地作出全面封闭所有道路交通的决定。没有通行证或警卫人员,在街上通行时一律逮捕。因此,我在途中常被抓起来,不得不出示议员的徽章。我有10多次被刚刚当兵的哨兵拿枪指在胸口,他们说着各自的方言,而当时到处是从各省来的乡下人,其中很多人是初次来巴黎。

    我回到议会的时候,会议已开完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会议室里还是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传说格罗·卡尤抽水站的工人要在夜里来占领议会。因此,经过3天的战斗之后已把战斗推进到被造反者占领的街区中心的现在,议会内部反而惊慌起来。再也没有比如下的传闻更没有根据的传闻了,也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更能说明这场战争的特点了:这是一场敌人随时就在你的身旁,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已被掠夺的家园不再被破坏,而胜利又遥遥无期的战争。为了使议会不遭受敌人的突然袭击,当夜就急忙在通向议会的一切道路的入口处筑起街垒。在得知这只是无中生有的传闻之后,我便就寝去了。

    关于六月的战事,我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关于最后两天的回忆,都插在最初几天的回忆当中,因而有些分不清了。大家知道,造反者在这次内战中的最后据点圣安托万郊区,星期一才被我军占领,亦即在战争开始后第4天才投降。这一天早晨,芒什省的志愿军才抵达巴黎。他们以急行军前来,但要在没有铁路地区走320多公里路程。他们共有1500人,其中有地主、律师、医生、农场主、我的朋友和邻居,我见到他们时十分感动。我的故乡的几乎所有旧贵族,都在这时拿起武器参加了部队。差不多全法国都是如此。从深居乡间的士绅,到望族的高雅无为的继承人,这时都想起他们曾是战争等级和统治等级的一部分,他们要到处作出去巴黎和勇敢的表率,他们的活力还像当年的贵族那么大。因为这是在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败,在永远安息 【206】 之前又屡次企图从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显示自己昔日的形象的机会。夏多布里昂 【207】 先生正是在六月事件期间逝世的。在今天,老一辈的人可能对他仍有深刻的印象;我由于家庭的关系和童年的记忆,也觉得他似乎还在我的眼前。长期以来,他一直处于呆然失语状态。人们觉得他随时可能失去智力。但就在这种状态下,他还能听清二月革命的传闻,并想打听其详情。人们告诉他路易·菲力浦王朝被推翻时,他说:“好得很!”随即沉默无语。4个月后,6月的轰隆炮声进入他的耳朵时,他还能问这是什么声音。人们告诉他这是在攻打巴黎,是大炮在轰鸣。他一面说“我也去那里”,一面挣扎着要起来而起不来。随后,他沉默不语,而这次他要永远沉默了,因为第二天他就死了。

    这就是六月事件,它是必然而又痛苦的事件。它没有在法国扑灭革命的火焰,但它至少使可以称之为二月革命的固有任务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六月事件使全国人民从巴黎工人的压制下解放出来,让他们重新自己掌握自己。

    社会主义理论继续以贪婪而嫉妒的精神 【208】 向民众的心中渗透,在民众中间撒播未来革命的种子,但社会主义政党本身未能挽救自己的失败,而日渐没有力量了。不属于社会主义政党的山岳派,不久也因受到连带的打击而感到伤势难以治愈。温和的共和派也很快发现 【209】 ,救了自己的六月革命的胜利,把他们推到可使他们滑向共和国之外的斜坡上,于是他们赶快努力克制自己,但已无济于事。至于我,本来就嫌恶山岳派,对共和国又不执著,但因我热爱自由,所以在六月事件结束后,我就采取了大力支持共和国的态度。我当时就把六月的战斗看成是必然的危机,但在危机之后全国人民的气质就出现了某种变化。在对独立不羁精神的热爱之后,继之而来的将是对自由制度的恐惧,可能还有对这种制度的厌恶。自由被滥用之后,就必然要回归到原来的样子。这个反向运动实际上开始于6月27日:最初很慢,肉眼好像看不见,后来加快,再后来猛烈而不可遏止。它要在什么地方停止呢?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不退到我们在二月之前所期待的地点,我们将非常困难,而且我可以预见,社会主义者、山岳派、共和派和我们自由主义者,都将信誉扫地,直到渐渐遗忘和消失关于1848年革命的特有记忆,而时代的普遍精神将重新占据支配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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