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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庭帏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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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袁衷等 录

    【明】钱晓等 订

    华国栋 校点

    序

    余小子生也晚,不获事吾祖参坡先生暨吾祖母李孺人。阅吾父及吾诸伯叔所述《庭帏杂录》,未尝不哑然惊、惕然惧,而悚然思奋也。

    开辟生人,至夥矣,独称朱均为不肖,何哉?以尧舜至德,不能相肖耳。故为众人之子孙易,为贤人之子孙难。《记》称“文王无忧”,岂前有所承,后有所托,而可以无忧哉?殆谓文王宜忧而不忧耳。盖前有贤父,毫发不类便堕家声;后有圣子,身范稍亏便难作则。况曰,父作之在文王,必有所绍之者;曰,子述之在文王,必有所开之者。惟文王能尽道,所以无忧也。不然,蔡叔以文王为父、蔡仲为子,而宁能免于忧哉?

    今吾祖何如人?吾伯叔何如人?吾父又何如人?而为子孙者,可泄泄已乎?

    闻诸吾父,谓吾祖之学,无所不窥而特寓意于医,借以警世觉人。察脉而知其心之多欲也,则告以淡泊清虚;察脉而知其心之多忿也,则告以涵泳宽裕;察脉而知其心之荡且浮也,则告以凝静收敛。引经据传,切理当情,闻者莫不有省。虽家庭指示,片语微词,皆可书而诵也。

    伯氏春谷先生先录其言,以备观省,已而诸伯叔竞效而录之,共二十余卷,经倭乱存者无几。吾父虑其尽逸也,遂辑其存者,厘为上下二卷,付之梓人。

    吾王父母心术之微,不尽在是也;行谊之大,亦不尽在是也。然善观人者,尝其一脔可以知全鼎之味矣。

    勉承父命,谨题其端,以自勖云。

    万历丁酉季秋吉旦,孙男袁天启拜手谨书

    上卷

    问:“尧让天下于许由,经传不载,岂后人附会欤?”父参坡曰:“按《左传》,许,太岳之后,古者申吕、许甫,皆四岳之后。《书》云:‘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让由之举,或即此乎?”

    宋韩琦为谏官三年,所存谏稿,欲敛而焚之,以效古人谨密之义。然恐无以见人主从谏之美,乃集主上所信从及足以表主上之德者,七十余章,曰《谏垣存稿》。自序于其首,大略曰:“谏主于理,而以至诚将之。”前辈之忠厚如此,今乃有以进言要名者,良可悼也。

    有王某者,善风鉴,江湖奇士也。来访父,坐定,闻门外履声橐橐,王倾耳曰:“有三品官来。”及至,则表兄沈科也。王谛观之,曰:“肉胜骨,须肉稍去则发矣。”科不怿,即起入内见吾母。是冬科患病,大肉尽脱。吾与三弟调理之,将愈,父谓曰:“此病但平其胃火,火去则脾胃自调,必愈;若滋其肾水,水旺则邪火自退,亦愈。然胃火去则善食,必肥,不若肾水旺则骨坚,而可应王生之言也。”

    因书一方,授予,使付科如法修服。后果精神日旺,而浮肉不生。明年举乡荐,甲辰登第,终苑马卿。

    传称“孔子家儿不知骂,曾子家儿不知怒”,生而善教也。

    汝祖生平不喜责人,每僮仆有过当刑,辄与汝祖母私约:“我执杖往,汝来劝止,我体其意。”终身未尝以怒责仆,亦未尝骂仆。

    汝曹识之。

    汝曾祖菊泉先生尝语我云:“吾家世不干禄仕,所以历代无显名。然忠信孝友,则世守之,第令子孙不失家法,足矣。即读书,亦但欲明理义,识古人趣向。若富贵,则天也。”

    问:“吾祖凿半亩池水,冬夏不涸。邻池常涸,何也?”

    曰:“池中置牛骨则不涸。出《西都志》。”

    沈科问:“六艺,御为卑,今凡上用之物皆称‘御’,官称‘御史’,何也?”

    曰:“吴临川云,君之在车,与御者最相亲近,故君所亲近之人谓之御,君所亲用之物亦谓之御。”

    钱南士问:“何以谓之市井?”

    曰:“古者,一井之地,二十亩,为庐舍。因为市以交易,故云。”

    袁裳问:“俗以每月初五、十四、二十三日为月忌,凡事皆避之,何所取义?”

    曰:“阴阳书以是三日为九良星直日,故不用,其义亦不明。河图九数,趋三避五。初一日起,一居坎;至初五日,五居中;十四日、二十三日,五皆居中。五为君象,故民庶不可用。”

    凡言语、文字,与夫作事、应酬,皆须有涵蓄,方有味。说话到五七分便止,留有余不尽之意,令人默会;作事亦须得五七分势便止。若到十分,如张弓然,过满则折矣。

    钱昞问:“寒食禁火,相传为介子推而设,果尔止该行于晋地,何四方皆然也?”

    曰:“予尝读《丹阳集》,云:龙是木之位,春属东方,心为大火。惧火盛,故禁火。是以有龙禁之忌,未必为子推设也。”

    袁襄问:“《月令》言‘孟冬腊先祖’,郑玄注云‘腊即周礼所谓蜡祭也’。然则腊、蜡同乎?”

    曰:“尝观《玉烛宝典》云‘腊祭先祖,蜡祭百神’,则腊与蜡异。蜡祭因飨农以终岁勤,勤而息之;腊,猎也,猎取禽兽祭先祖,重本始也。二祭寓意不同,所以腊于庙,蜡于郊。”

    子华子曰:“人之性,其犹水然,水之源至洁而无秽,其所以湛之者,久则不能无易也。是故,方圆曲折湛于所遇,而形易矣;青黄亦白湛于所受,而色易矣;砰訇淙射湛于所阂,而响易矣;洄伏悠容湛于所容,而态易矣;咸淡芳奥湛于所染,而味易矣。此五易者,非水性也,而水之流则然。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尔辈慎习。”

    沈科初授南京行人司副,归别吾父。

    吾父谓之曰:“前辈谓仕路乃毒蛇聚会之场,余谓其言稍过,然君子缘是可以自修,其毒未形也。吾谨避之,质直好义,以服其心;察言观色,虑以下之,以平其忿。其毒既形,吾顺受之,彼以毒来,吾以慈受可也。

    《记》称:‘吊丧不能赙,不问其所费;问疾不能馈,不问其所欲;见人不能馆,不问其所舍。’此言最尽物情。故张横渠谓‘物我两尽,自《曲礼》入’,非虚言也。汝辈处世,宜一一据此推广,如见讼不能解,不问其所由;见灾不能恤,不问其所苦;见穷不能赈,不问其所乏。”

    问:“天下事皆重根本而轻枝叶。《记》称:‘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无道,则词有枝叶。’岂行贵枝叶乎?”

    父曰:“枝叶从根本而出,邦有道,则人务实,故精神畅于践履;无道,则人尚虚,故精神畅于词说。”

    予与二弟□□□侍吾母,□□□□予辈不自知其非己出也。

    新衣初试,旋或污毁,吾母夜缝而密浣之,不使吾父知也。

    正食既饱,复索杂食,吾母量授而撙节之,不拂亦不恣也。

    坐立言笑,必教以正。

    吾辈幼而知礼,先母没,期年吾父继娶吾母来时,先母灵座尚在,吾母朝夕上膳,必亲必敬。当岁时佳节,父或他出,吾母即率吾二人躬行奠礼。尝洒泪告曰:“汝母不幸早世,汝辈不及养,所可尽人子之心者,惟此祭耳。”

    为吾子孙者,幸勿忘此语。

    以上男袁衷录

    宋儒教人,专以读书为学。其失也俗。

    近世王伯安,尽扫宋儒之陋,而教人专求之言语、文字之外。其失也虚。

    观“子路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则孔门亦尝以读书为学。但须识得本领工夫,始不错耳。

    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求放心是本领,学问是枝叶。

    作文、句法、字法,要当皆有源流。诚不可不熟玩古书。然不可蹈袭,亦不可刻意摹拟,须要说理精到,有千古不可磨灭之见;亦须有关风化,不为徒作,乃可言文。若规规摹拟,则自家生意索然矣。

    近世操觚习艺者,往往务为艰词晦语,或二字三字为句,以自矜高古;甚或使人不可句读,而味其理趣,则漠然如嚼蜡耳。此文章之一大阸也。尔辈切不可效之!

    文字最可观人。如正人君子,其文必平正通达;如奸邪小人,其文必艰涩崎岖。

    士之品有三。志于道德者为上,志于功名者次之,志于富贵者为下。近世人家生子,禀赋稍异,父母师友即以富贵期之。其子幸而有成,富贵之外,不复知功名为何物,况道德乎!吾祖生吾父,岐嶷秀颖,吾父生吾,亦不愚,然皆不习举业,而授以五经古义。生汝兄弟,始教汝习举业,亦非徒以富贵望汝也。伊周勋业、孔孟文章,皆男子当事,位之得不得在天,德之修不修在我。毋弃其在我者,毋强其在天者。

    欲洁身者必去垢,欲愈疾者必求医。昔曹子建文字好人讥弹,应时改定,岂独文艺当尔哉?进德修业皆当如此。

    晏元献公尝言:“韩退之扶持圣教、刬除异端,则诚有功;若其祖述《坟》《典》,宪章《骚》《雅》,上传三古,下笼百世,横行阔视于缀述之场者,子厚一人而已。”盖深取柳而抑韩也。

    尔辈试虚心观之,二公之学识相去颇远,当知晏公之言不虚耳。

    唐人余知古与欧阳生书,讥韩愈之陋曰:“其作《原道》则崔豹《答牛生书》,作《讳辩》则张诚《论旧名》也,作《毛颖传》则袁淑《太兰王九锡》也,作《送穷文》则杨子云《逐贫赋》也。”当时盖甚轻之,惜今人读书不多,不知韩之蹈袭耳。

    当理之言,人未必信;修洁之行,物或相猜。是以至宝多疑,荆山有泪。

    读书贵博亦贵精。苏文《管仲论》近世刊本,皆作“彼管仲者,何以死哉”。及得宋刻,则“何”字乃“可”字,与上文“可以死”正相应。

    许浑诗“湘潭云尽暮山出”,此世本也。及观刘巨济收浑手书,则“山”字乃“烟”字也。

    潘荣史断引“少仕伪朝”,责李密《陈情》之谬。尝见释氏书引此文,“伪朝”作“荒朝”,盖密之初文也。“伪朝”字乃晋人改之入史耳。

    孔明《出师表》,今世所传,皆本《三国志》。查《文选》所载,则“先帝之灵”下,尚有“若无兴德之言”六字。必如是,而其义始完也。

    自杜牧有“西子下姑苏,一舫逐鸱夷”之句,世皆传范蠡载西施以逃。及观《修文御览》,引《吴越春秋》逸篇云:“吴亡后,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盖当时子胥死,盛以鸱夷浮之江。今沉西施于江,所以谢子胥也。范蠡去越,亦号鸱夷子,杜牧遂误以胥为蠡耳。《墨子》曰:“吴起之裂,其功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岂非明证哉!

    作诗,以真情说真境,方为作者。周濂溪《和费令游山》诗云:“是处尘劳皆可息,清时终不忍辞官。”此由衷之语,何其温柔敦厚也!若婴情魏阙,托兴青山,徒令人可厌耳。

    杨升庵尝评韩退之赠张曙诗云:“‘久钦江总文才妙,自叹虞翻骨相屯。’以忠直自比,而以奸邪待人,岂圣贤谦己恕人之意。此乃韩公生平病处,而宋人多学之,谓之占地步;心术先坏矣,何地步之有!”此论最当。今之人抑又甚焉,阴含讥讽,如讪如詈,此小人之尤者,不可效也。

    问:“《史记》‘庾死狱中’,何以谓之‘庾’?”

    曰:“按《说文》‘束缚捽抴为臾’,臾、庾古通用也。”

    郁九章来访,坐谈伍员之“员”,宜作“运”。

    父曰:“岂惟如此!澹台灭明之‘澹’,《管子》《淮南子》皆音‘潭’。”

    郁曰:“澹与淡同乎?”

    〔曰:〕“淡去声,澹音潭。《文选》澹、淡连用,本二字非一字也。钟繇,字符常,取‘咎繇陈谟,彰厥有常’之义。今多呼繇为由,亦误也。”

    郁曰:“此更有何证?”

    曰:“晋《世说》载,庾公谓钟会曰:‘何以久望卿遥遥不至?’谓举其父讳以嘲之。此明证矣。又,五代王朴,朴,平豆反,而今人皆呼为朴。似此之类,不可枚举。”

    宋儒谓《易》经,彖象卦爻皆取义于物。彖者,犀之名,状如犀而小角,善知吉凶,交广有之,土人名曰“猪神”,犀形独角,知几知微,是则彖者,取于几也。象,大荒之兽,人希见生象,按其图以想其形,名之曰像,是则象者,取于像也。

    孔颖达曰:“卦者,挂也。挂之于壁也。盖悬物之杙也。”近世杨慎非之,谓:“卦者圭也。古者造律制量,六十四黍为一圭,则六十四象总名为卦。”亦自有理。

    应劭曰:“圭者,自然之形,阴阳之始;则卦者,亦自然之形,阴阳之始。其为字从卜,为义从圭,为声亦为义,古文圭亦音卦。本经云,爻者,交疏之窗也。其字象窗形,今之象眼窗也。一窗之孔六十四,六窗之孔凡三百八十四也。是则爻者,义所旁通也。”

    坤顺乾而育物,阳资阴也。月远日而生明,阴避阳也。

    鱼生流水者,皆鳞白;鱼生止水者,皆鳞黑。

    予夜读《君陈》篇。

    父问曰:“君陈是何人?”

    对曰:“不知。”

    曰:“是周公之子,伯禽之弟,王伯厚言之甚详,且《坊记》注有明文可证也。”

    比邻沈氏,世仇予家。

    吾母初来,吾弟兄尚幼。吾家有桃一株,生出墙外,沈辄锯之。予兄弟见之,奔告吾母。

    母曰:“是宜然!吾家之桃,岂可僭彼家之地!”

    沈亦有枣,生过予墙。枣初生,母呼吾弟兄,戒曰:“邻家之枣,慎勿扑取一枚!”并诫诸仆为守护。

    及枣熟,请沈女使至家而摘之,以盒送还。

    吾家有羊,走入彼园,彼即扑死。

    明日彼有羊窜过墙来,群仆大喜,亦欲扑之,以偿昨憾。

    母曰:“不可!”命送还之。

    沈某病,吾父往诊之,贻之药。

    父出,母复遣人告群邻曰:“疾病相恤,邻里之义。沈负病,家贫,各出银五分以助之。”得银一两三钱五分。独助米一石。

    由是,沈遂忘仇感义,至今两家姻戚往还。

    古语云:“天下无不可化之人。”谅哉!

    有富室娶亲,乘巨舫自南来,经吾门,风雨大作,舟触吾家船坊,倒焉。

    邻里共捽其舟人,欲偿所费。

    吾母闻之,问曰:“媳妇在舟否?”

    曰:“在舟中。”

    因遣人谢诸邻曰:“人家娶妇,期于吉庆,在路若赔钱,舅姑以为不吉矣。况吾坊年久,积朽将颓,彼舟大风急,非力所及,幸宽之!”

    众从命。

    吾母爱吾兄弟,逾于己出。未寒思衣,未饥思食,亲友有馈果馔,必留以相饲。既娶妇,依然呴育,无异龆龀也。

    吾妇感其殷勤,泣语予曰:“即亲生之母,何以逾此!”

    妻家或有馈,虽甚微尠,不敢私尝,必以奉母。

    一日,偶得鳜,妇亲烹,命小僮胡松持奉。

    松私食之。

    少顷,妇见姑,问曰:“鳜堪食否?”

    姑愕然良久,曰:“亦堪食!”

    妇疑,退而鞫松,则知其窃食状。

    复走谒姑曰:“鳜不送至而曰‘堪食’,何也?”

    吾母笑曰:“汝问鳜,则必献;吾不食,则松必窃。吾不欲以口腹之故见人过也。”

    其厚德如此。

    以上男袁襄录

    下卷

    王虚中《解书法》:“词之内不可减,减之则为凿,凿则失本意;词之外不可增,增之则为赘,赘则坏本意。”

    此至要之言。然得其词者浅,得其意者深。汝辈读书,勿专守着词语,须逆其志于词之内,会其神于词之外,庶有益耳。

    仲尼题吴季子墓,止曰“有吴延陵季子之墓”,益者谓胜碑碣千言。

    张子韶祭洪忠宣,止曰“维某年月日,具官某,谨以清酌之奠昭告于某官之灵,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景卢深美其情,悲怆乃过于词。可见文不如质,实能胜华。

    此可为作文之法。

    象纬术数,君子通之,而不欲以是成名;诗词赋命,君子学之,而不欲以是哗世。

    何也?有本焉,故也。

    六朝颜之推,家法最正,相传最远。作《颜氏家训》,谆谆欲子孙崇正教,尊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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