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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天宁,进堂半日,即请班首,未允。高旻来人催回帮收秋租及理讼事。至一九一七年,复参天童,受后堂执。一九一八年夏,受维那执。秋至福建雪峰,受后堂执,掩生死关,任死不出关。

    至一九一九年夏,浑身水肿,行坐不便。高峰来函催回,函云“如万一不回,即派人来,路费归我,因果归你”等云。由是束装来扬,六月初四接位。二十四日,先造柴火房,因大寮不宽,柴火尽堆灶门,稍一大意,火延上堆,每年到大寮打火者数次。思之,其他一切修造无关重要,堆柴草处最为吃紧,是故兴功,灶外起房一间。

    又东放生河,上年有人酝酿拟为公有,九月初事方暴露,彼方先派人来寺查询,彼限七天答复,否则勘估报领。我在急迫中翻找各处,忽找一包外批“内系杂碎纸”,拆开一看,内有门板大的一张告示,系南京总督部堂高,施为高旻寺作放生河之用,又找出此河免钱粮执照一张,心才放下。我即时快函到北京,请我至友专函到县,急为出示保护,免夜长梦多。

    七天将到,调查人来寺,即将告示与执照交看,随收藏好,彼等当下无言对复,即云:“汝有充分证据,回报后听复。”至一月余,北京来函,同地方绅董请给告示。文件送寺,即勒石永禁私人觊觎等情,石碑上墙,永为寺产,诚系铁证。此一九一九年事也。

    清明扫塔,为僧家顺世之道。我在一九一九年时,探询高旻中兴天慧彻祖之塔安于何处。据我法师明公谈及,天祖塔院在常州扁担河,自咸丰迄今,无人到过。光绪三十四年,楚祖老人往查一次,找三天才寻到,认实无讹;彼处当家否认高旻祖塔,反被他羞辱,扫兴而归。

    至次年,同月朗定祖再去,即将房屋用具各件清单带回。至临行时,月祖云“不久择期修复塔院”等语。彼当家云:“汝放木料来,我当阻止兴功,令你原璧归赵。”二老又悲痛而归。由是辗转住持,多未闻问。至我法师明公和尚,我问云:“老和尚可去过么?”他曰:“月、楚二位老人去过,尚是冒险而归,我何敢去。”云云。

    我闻之,心生痛切。高旻之兴,必饮水思源,既是祖塔,岂肯被人占去?于心何忍?我于六月初带一小价挑供菜篮,直到奔牛,一路问人,皆不知有扬州高旻之塔。找到第三天,顺扁担河东边,走到望到路边照壁墙外书“磬山寺”三字,歇下进内,见一新戒礼接,我云:“当家在吗?”

    他云:“不在家。”

    我令他赶快弄饭,“你的当家把我塔院污糟不堪,今天要同他讲话”。

    新戒是前住持之徒,正与现当家不睦,听我说要办他,他将塔院情况和盘托出,急弄饭菜,先在塔前上供。我即私派小价四处翻挖,不多时,挖出高旻石碑六块,洗清,知是天祖语录后之传法语句,我依旧用土盖好。

    供上好,碑盖毕,当家回寺,着我一望,我即厉声正色曰:“你当家做什么事,把我塔院弄到这种样子”等云。

    当家又私听到新戒讲:“高旻和尚要办你。”当家急转风头云:“对不起!少迎接。”他云:“自从接任以来,未到奔牛一回。将将头一次,和尚就来了。”他即顺住我讲话。

    我嘱云:“今天要走,塔院、田地、山场各件,若有人侵占或偷窃,你急到高旻报告,少一分田,我就不答应。”

    彼云:“请放心。”我又将挖出之碑令他保存好了。自此是收塔院之铁证也。

    至九月初,该当家与新戒涉讼,二人均离院,因得平安收回天祖塔院,未用一文,未劳一人。此一九二〇年事也。

    寺西行宫,原系顺治时,盐商诸总情借寺西余地修建行宫,至咸丰间,行宫寺塔均遭毁坏,旧有钱粮照完无欠。近有私人借行宫之名,误认公产,汹涌来寺,预为勘估,牵绳带索,有急急不能终日之势。复召我到场听谕,胆稍小之人,直被骇得要哭。我次日早私往上海,找信佛同仁急电县府,制止报领等情。县饬江都官产驻办员禁止私人擅在高旻寺丈量估看,有扰僧人道念等情,由此告一段落。此一九二一年事也。

    此时丛林不酬应经忏佛事者不多,有斋主人情关系应酬者,有靠经忏生活者。高旻虽专门禅宗,每年水陆三两堂、焰口数十台,大小经忏亦有,唯有万年水陆一堂,无论如何,非做不可。

    一日,因事往申,盛府庄夫人发心出二万元,做永久万年延生水陆头;至将终时,再助二万元,为往生万年水陆头。比时有人劝我应允,思之,若擅承认,高旻经忏病根终不能彻底除清。我拟将来水陆改净七一堂,方断经忏根蒂,因此故未有允诺。旁人笑曰:“舍四万元不即采纳,何愚之甚!”自此大小一切佛事悉辞干净,宁讨饭或饿死,不做经忏主人。此一九二二年事也。

    每至清明扫塔,对于天祖院基荒芜破乱、污秽不堪,兼是草房小而且漏,故特往常州呈文县府,请给示谕,保护开功,随即派人至镇采办木料,订购砖瓦。二月二十二日,破土兴功,依照旧有房脚砌墙,前后两进,东西两厢,塔外六角亭一座。至十一月竣功,内修天祖原像,前殿供王灵官。是年置田与赎田及原有田共约六十余亩。自此以后,天祖香火,绵绵无间,荫庇高旻将无穷尽。此一九二三年事也。

    断而复续之行宫,欲图取利之人,从事恫吓,借端欺诈。有人调处约用少款,尽可了事者;又有人替我包办,不费多钱,准在官厅注销者。欲取渔利之人,不在少数。视此无妥善办法,终难彻底永久解决,我即往申,找原起事人,作一劳永逸办法。请人去函省方,派官产处饬江都驻办员严查确实,实是寺产,毫无疑义等云。由是省长、官产处长、江都县长,根据寺存雍正九年上谕、将行宫还高旻寺之宪票合行出示,勒石永远保护。自此根本打消,大碑上墙,昭诸遐迩。从兴事至了事,除往返川资外,其余未用分文,此亦大幸事也。

    高旻有普佛,皆随早晚殿,其他一切佛事概不应酬。一日,扬州张护法拟早二板打延生普佛一堂,他云出普佛仪二百四十元,要求我放早板香一支。我云:“居士当知,宁动千江水,莫动道人心。若放香做佛事,居士不但无功,反为有过。”

    居士来气云:“二百四十元不肯,出二千四百元,谅必准念吗?”

    我亦气云:“任是二万四千元,亦不能打普佛。”

    由是不顾感情,扫兴而止,带欢笑曰:“和尚是铁打的规矩,如是行去,我很佩服。”云云。

    自此,任何人欲将钱买放一支香,万难做到。是年即将万年水陆改净七一堂。水陆约共四十余人做佛事,牌位每座一百元;净七约二百余人打七,大殿、外寮早晚殿二次回向,牌位每座二百元。恐有前牌位之人不愿打七者,仅可还款;愿续供者,情免加钱。由是经忏佛事之根蒂从此永绝。此一九二四年事也。

    农人收获将竟,所有车桶、车轴各件悉数送寺,由天王殿及两廊摆满,无插足处;宝应慈云庵仓房亦然。实有污秽伽蓝,刺人眼目,即设法包归佃户:江都田车,每车篷包费五元;桥梁涵洞百包在内,脚车二元五角;宝应每车归佃修油收藏,约定一九二四年满,再换新车。寺与佃有骑缝印根条,以根条为换车证据。自此山门清净,廊路宽弘,大壮瞻观,佛天生喜,实减少无限烦扰也。

    又常住既无佛事,寺内寺外当然彻底清净,不受金钱势力之所强迫者。故三岔河由关每年七月上旬请常住放利孤焰口一堂,复借用寺之长桌、短凳各件,约一百余年之历史习惯,未少一次。我事前预为通报该关账房,今年无放焰口之人,亦无焰口台上用物,因霉烂破碎辞之,请另找他人代放。幸而至时,不复来寺邀约,由是经忏根子拔尽。此一九二五年事也。

    由关在迩,办事人员借此名目,任何人来寺,常住必恭而敬之,热心招待。间有弄花果,要竹木。请问:“你是哪里?”彼答:“我是关上。”寺执一闻“关上”二字,赶快与其办好,率以为常。我思之,该处非法律机关,亦非治安地位,殊无保障性质。

    每至六月荷花开时,预先持帖,上下请到。客来招待后,执事陪同玩赏荷花毕,回厅吃斋,名荷花斋,共约十席左右。最感困难者,择定日期,筵席办好,只等人吃,天稍凉时,十席不够;天稍热时,三席不足,所剩菜蔬,过时则馊。再感麻烦者,后三五日,天复稍凉,不请而至,一阵半阵赶至客厅,招待稍疏,出言不逊。似此视僧人为佣人者,不符大雅。由是事前报知,今年荷花斋,敝寺无能为力,一候稍长,再为补报。至是如期未办,亦未稍争。此斋乃月祖请藏经拟化关上税款,带收少分,补请藏经各用。前立经折,三节持折到关取款,约三千文或五千文,微末之至。荷花斋有三十八年之久,今一免永免。此一九二六年事也。

    常住一支静香,中外尊敬,禅众悦服。点心后回堂一点钟,任人放荡,谈心疏散,如此习惯,已非近年有之,最关道念。何以?从早有话,未与人讲,等到点心回堂,放声大讲,致有讲不及了者,心烦意闷,挨到明天吃点心后。由此讲话,弄得禅师之心事言谈今日不足,继之来日,何心办道?能不暗误功夫乎?我鉴如此痛病,不但无人医治,尚无多人见到,念道人苦,愍用功难,将点心后一点钟改坐一支静香,斋堂两下火典打过,禅堂当值接打三下大子止静,香到开静。由是从朝至暮,从暮至朝,了无开口处,方符语言道断,心行处灭,足复达磨西来,首先不立语言文字,直指明心见性成佛之先范。

    又每月四次犒劳斋者,向是内外寮首领;至三十日,到大厅吃四样六开饭,初八、二十三,六碟吃面。至楚祖复位,内外首领及各行单至期齐到大厅吃斋。有道心者,念动嫌烦,劳身更厌;无道心者,借隙放逸,借事闯寮。思之,一月执事离堂四次,清众放荡四时,往返途中,闲谈世谛,辄论是非,昏昏空过,无补于道。故将四次犒劳面饭,永远免除,严肃大众,清净僧仪;预计免犒劳、加单银,成就诸人零用,始全久住。加之每逢朔望,东单早晚齐礼法堂,升座期间,东单亦礼法座,皆我成就道心,免多松懈,一律永免。此一九二七年事也。

    执事行单单银,每年大洋壹元,钱六百文不等,至散时,心极酸痛,泪凝然下。思之,世人一年功资有几百元,有几十元者,我等忙一年,块把多钱,实不忍心。立誓曰:“宁我少吃几天饭可,不加单银不可。”是故每年首领十二元,大行单十二元,中行单八元,小行单六元。年底,内外首领加押岁洋三元。

    又旧例客、库、衣、汤各寮皆用小价,看到俗人在各寮做事,害多利少,加之功钱不能过少,值此时艰世异,加倍不能用小价,故改用出家人。客堂可多一二照客,库房多用一二库头,丈室多用一二侍者,衣、汤寮执事轮流做事,不用小价,檀越供佛及僧,诸无遗漏。此一九二八年事也。

    法堂西,乱竹窠,牛羊粪秽,人难插足,特辟为乐道园,有石山、吊桥、凉亭、花坞、竹坛,行香、坐香,乐可忘怀。此处未开辟前,见一奇事:我与小价园田归,将进门,一望,如一群鸭子形,约几千只,密密纷纷,小价骇得直奔,我一人举目细看,似狗犴形,脚不能开步,挤挤出外,回头一望,一只无存!迄今不识是何朕兆。

    又大殿早课观东方文,晚殿观西方文,虽前人因事适宜,久之易于疲弊。行人发愿,最大者莫过普贤十大愿王,其他皆次之。对早愿东方、晚愿西方者,文相稍长,路不一致,故博约折中,早晚悉观十大愿王,绕释迦牟尼佛,勿论天气早迟、坡事轻重,概无改易。

    又凡普佛回向,诸方绕佛,至牌位前对面站,高旻绕佛,一直归位回向。凡大殿内,不用铛铪,用铃鼓代。出大殿外上供,或有其他佛事,可用铛铪。又大殿,初一、十五,大殿上供,加念文殊、普贤、地藏圣号。

    又送往生,不念阿弥陀佛,改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上供不念《往生咒》;寺亡僧往生普佛,念佛宝赞,拜释迦、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弥勒十方愿。送往生,不念《弥陀经》,念《大忏悔文》,有规约存焉。

    又斋堂,加念地藏王菩萨圣号。又禅堂放参,改归常住办理;发给各物,归香灯;到库房照牌取物,免烦维那,减少一切困难,使维那专心调众。凡有供放参、助小食款,概归丈室收存。此一九二九年事也。

    每念禅宗一法,极关重要,有传佛法印、续祖心灯之最大任务。高着眼看,高旻稍能荷负,故特尽全副精神,拟将高旻修若磐石之坚,稳如泰山之固。先将地面提高五尺,足免水患。修建五大功程者:宝塔、大殿、禅堂、延寿堂、如意寮。原有高旻,全盘高筑。最重要者,宝塔为一寺之主体,前塔砖木造成,易遭火毁,今用苏石砌塔,谅保无虞。我将麻石、青石、矾石、沙石、红石,五种石块收集,一炉烧毕,取看麻石原样未动,青石成灰,矾石脱皮,沙石烧乱,红石成块,详细试验,最坚固是苏州金山麻石为高上。何以不用近处石耶?要知,此塔在寺当中,深恐一周围房失慎,塔可无虞,因石牢固。若用青石起塔,围房起火,塔先成灰,故用远处之麻石是也。地高五尺,可免水灾;塔成,内外不用一木,可免火灾;上下堵塞,内外不通,可免兵灾。办法如是,世之成住坏空,何能料及?

    大殿为广容大众,日行功课免拥挤排踏,禅堂移归原址,延寿堂为养天下老年人终身行道之所,如意寮为病者养病栖身之处。

    首则五大功程,次则全盘改造。谋事在我,成否在天。由一九三〇年发起,迄未完功,愧我无能,听因缘而已,非等闲细事可比拟。此一九三〇年事也。

    常住旧有柴洲,塌江沉没。柴火关系,为一大宗,故特在仪征十二圩,永定官洲,第三块子,百八十余亩。时值大水荒年,无能为力者,强勉购成,足一年用。又宝塔破土,大殿勘基,为功程之发起日,远近僧俗来寺拈香上供,颇集一时之盛。

    又禅堂每年七期,不能克期取证,复不得深远功夫者,皆由杂事打叉,直令行人不易入道。故特将有名无实之各小点心,一免干净,支支香无一毫杂事,行人不动一毫杂念;功夫得力与否,过当归己,否则咎归常住。自此而后,外寮行单少麻烦,常住首领少劳动,办道行人少打叉,三方得益,功在其中。此一九三一年事也。

    常住古规,乃唐之百丈老人制之,风行全国,自古迄今,尚兢兢执为龟镜。由是时移世异,法久成弊之谬论兴焉。要知法本无弊,弊在行人,非法有弊也。每见各丛林规约有二本者,有一本者,殊为憾事。何以?言之不全,行之必缺。日用巨细各事若无凭证,单仗口言心记,终非上策。我深思之,将来人之根性有规可约,有据可凭,禅者恒情尚难调服,内外各事若信口吹,渺无根据,人何可信?类如散香四六分持,规约注明任何人不能改动,若无规约令人查考,你知四六分,他要三七分,大小规矩尽成争柄,何法之有?故特依古人规约删繁取要,言真行实,集成五大本,客堂、库房、禅堂各一本,丈室两本,照本宣科,不问他人,不审是非,勿论你是我是,你非我非,一概不依,一一照规约行之。规约错者,依错行之;规约不错者,依不错行之,永息争论,永断烦恼。一日行之,千日仿之;此处记之,他处用之。诚万不可轻忽之规箴,来今之鉴镜也。

    又每年元旦日早起,大众到斋堂吃元宝汤,一年一次。腊月三十晚,普茶吃过,大家辛苦,有饭头忘煮者,有行堂忘挑者,有未预备者,至时执事招呼:“你们洗过脸,到斋堂吃元宝汤。”可怜有“元宝”二字,就不要命抢元宝,有黑地头碰破者,有脚跌跛者,或喊救命者,有到斋堂黑坐者,有骂饭头者。大年初一早上,执事替清众找膏药者,有揉脚者,有扶回者,有执事骂行单者,有行单怪执事者,不一而足,闹得一堂糊涂。试问元宝耶?吃汤耶?一日不吉,弄得一年不祥。我鉴如此,一免干净。此一九三二年事也。

    塔殿兴功,派人分往南洋劝募,时值不靖,无法进行,改化玉佛。由一九三〇年九月起程,至一九三三年,整整三年,共化大小玉佛七十八尊,铜佛一尊,预供宝塔外,八九七十二门每门供玉佛一尊。玉佛之多,诚今时所罕见,抑常住之幸事也。

    又船运水脚,直令骇人。类如苏州装石一百元,到寺水脚九十元。计算单装宝塔水脚,约有十一万元。思之,非自办不可。大小船四只,共约二万元,不但宝塔成功,五大功程一齐成功。船尚未旧,卖则可值万余。加之自办自用,了无凝滞;若用外船,你急用料,他急拿价;拟用大船者,只有小之;拟装多者,间装少之,花费大钱,外加淘气。自办之后,宽大如意,省事多矣。

    又旧有水阁、凉亭基址,在水中心,乃顺治时修,至咸丰时毁。今在原基恢复旧观,实因护法家来寺,招待之处,太为草率;怠慢之虞,已非一日。我听到一次扬州来宾来后懊悔云:“高旻办道不错,对于招待,全不过问。一到客房,如坐班房似,破床稻草,有桌无椅;不但桌上书大字,椅上灰堆寸厚,实不敢坐。知客用手指云:‘请坐。’四面一望,满庭灰做,站久不支,用手巾隔下,坐在石廊边。一进内房,霉气冲出,不及掩鼻。”

    我初住次年,楚祖嘱我先修客厅,我云:“如有缘法,先修禅堂。”直到宝塔兴功之际,思之,原有房屋尽行移筑,由是古凉亭石柱起建客厅,为功程上往来施主酬应之用。自修之后,谅不再有改造故也。塔功肇造,始于是年三月初二日开始兴功,能不被时世所阻,合尖之期,当不在远。此一九三三年事也。

    寺有湖山石若干,屡有人谋,故特设法集于水中之地,堆积石山,诚万古不朽之庄严。有二缘故:一当处地带勘定尽是房基,无半方地之闲隙,故搬让地,以便修屋;一大高花石两座,一块有人出过五千元,一块有人出过三千元,均未变卖。数年前,闻士参观,见到即向我言:“这两块石不日派人运出,作花园用。”思之好害怕,直言运去,不提其他。所以,因此种之关系,故不惜勤苦,设法拖运水中收藏,向后足保万年无虞也。

    又每年腊月三十、初一、初二、初三,至各处普供,约二十八九处。每至上供时,人声嘈杂,任情放逸,毫无恭敬。故特将合寺诸佛神圣名字各立一牌位,齐供大殿,用大斋设供。住持拈香,大众虔诚上毕,外上四圣供,齐集禅堂合供,此时大众一进禅堂就上供,毕,各回寮休息。只有三十、初一两天上供,初二无供,初三、初四圣供。一则诚心一处上供,一则免人放逸,两德具也。

    普茶并非清茶,兼有果饼各色。茶出赵州,饼兴云门,故有:“吃块云门饼,喝杯赵州茶,大事毕矣!”诚含有禅意在焉。到过年,疲于劳碌,大众不吃晚饭,又无放参,平时吃得温饱,过年反饿肚皮。故将初一、初二晚课下殿普茶改干饭,晚二板普佛下殿大众吃面。诸人吃得饱,年可过得好,功夫再不忘,不费多时了。此一九三四年事也。

    每年七月期头有大进堂者,当要律苦其身,策发其志,不负来者。故两单大帐一齐收洗,如法归藏。如意寮事同一律。

    又每过年时,除夕、元旦、亚朝、禅堂,皆要请散香,大众上单养息,大子止静,不许一人讲话。初二如有公事,可免止静。又每年腊月三十夜,至开大静后,任何人不得出外一步,安心休养,以备全副精神恭迓新年。是夜,大殿各处概不准燃香燃灯、烧香烧臂等,至正月初二午后,准燃香燃灯、拜佛发愿,唯不闯寮。

    又为宝塔功程起见,特安电灯。因塔边木跳,多人抬石,极关重要。凡来石匠,只愿出细,不愿抬高。思之,实难勉强,故设法仿上海功程处之办法,用电力缴上,又少危险。加之塔成,塔上拟安电灯供佛,预为一角一灯,一佛一灯。因种种关系故安之,万不料到,非安不可之需要。何以?常住佛灯、蜡烛、洋油,三供价低者约二千余元,价高约三千余元。电灯一安,三行不用,电费一年不过千余元,每年平均省二千余元,电灯之利诚大也。

    又用水管者有四:一、各功程用;二、减省人力;三、省用明矾;四、免伤生灵。塔功用水灌浆,各寮不挑不提。凡挑水者,先用明矾,后方能用;大小鱼虾悉被药死,沉于缸底。因四关系,只图便利,不畏烦琐。计算人功、饭食、明矾等,平均摊派,每年约省一百元。此一九三五年事也。

    每年十月十五日打禅七前,所办各物,所忙多人,所用各费当不在少。每有人言:“打七定要吃包子,否则不名打七。”此语不值一驳,实因包子手续过分麻烦,原为减少杂事,成就行人用功。每做包子时,有青菜太老者,有菜未剁细者,有油太少者,云包心太淡者,云包子未熟透者,云包子比往年小者,又有库执怪小功不办好者,又禅堂执事怪库房太马虎者,足可以说一天到晚尽是闹包子!弄得清众发笑,惹得常住生愁。因吃包子,扰乱常住内外不安,加之有私藏送礼者,有瞒人送寺外者。一日,我在山门外有事,见有闲寮一位溜出山门,我即拦住云:“你又送包子与在家人吃吧!”

    他云:“我没有。”假用两手佯拍,十几个包子一齐滚地。

    嗟曰:“丛林猥弊,何法除清?”直令包子一齐送寺,随即统到普同塔住,亦因包子关系也。由是有害无利之包子,一免干净。

    又七期中麻油饭,旧例晚四支香开大静,到斋堂吃,今改晚六支香在禅堂吃。养息香开静吃干饭,六支香开静吃麻油饭,均有规约存焉。此一九三六年事也。

    常住首众各执,旧例每年两期正月十六、七月十六更换执事,散发单银。上古迄今,未稍更动。我见此例大与行人培福修慧最关得失。古人行行,动经几十年,世尊因中当圊头九十劫之长期,仿我六个月一换,似辜负天下人不少,故毅然改六个月一期为三年一期。

    世间百功技艺总以三年为出师期,果人呆笨,四五年修学不等。类如学六个月木匠,锯不会用;再学剃头,刀不会拿,弄到一生无吃饭处,可乎?我等之学,无名无相,无下手处,无捞摸处,理应加三倍之学方为合格,不但不加,反而减少,其可得乎?高旻今后三年满期方散单银,少一天不可。一则强勉多培福慧,多修常因;一则免一年二次麻烦,人皆厌之。此例一兴,埋头三年,毫无他念,不亦快乎!

    又每年九月十五加香后,至十二月十三解七,七期中,和尚班首旧例讲开示,走清众外圈。每有年轻、道心稍次者,三五私谈,或放逸等事,致令执事见之,清众受屈,执事劳神;加之门外有听者,转到顶后,不易听清,故改和尚班首围佛龛讲,维那表堂站本位讲。

    又每逢十四、三十两日,洗擦碗筷,多劳大众,执事稍离,即便放逸,殊与道违。故改在如意寮廊下,香灯司水,副当监值,正巡散香。冬天八人,夏天六人,急为办好。进堂坐香,执事当要时而查之,免谈心放逸也。

    又一寺之范围,以墙围之,方能就范,否则漫无防堵,外者犯不胜犯,内者防不胜防。佛制行人灭除诸过,偷僧伽物过恶倍大,所以只与人增福,不与人以罪,皆行菩萨道也。周围一转围墙,一九三六年冬动功,至一九三七年七月圆满,不九阅月,国际风云,陡至扬州,全仗围墙,安然无事,常住享极度平安,毫无其他损失。虽是墙围之利,大都佛天冥中拥护,二六吉祥。路人见而笑曰:“你会八卦么?知其时而做其事最为恰当。”我回答云:“此乃功程必需之事,未为奇特。”欢呼而散。此一九三七年事也。

    冬七五十六天,一番辛苦,人人足而够之,再云打七,多数畏而想溜。前订规约,春七决要照办,不可一年减少,今又免之,岂不出乎尔反乎尔?非也,必观机设教,因事制宜,否则徒劳无益。故将正月初七起七,至本月二十一日解七暂免。如居众人多,或护法决意不能辞却者,仅可随时随事行之。

    又人被风云雷雨骇得无藏躲处,置性命于草芥。冷观诸仁者,心地学术未深,念诵经文亦浅,偶被他人一问,答得出准存,答不出准亡。思之,设何法以救之?虽是我心理想而成,将恐难免事实。故特于大众前,令人将一生所有伎俩及全副精神和盘托出,外面仅是作文,实际有切肤关系。故预出文题数十则,各人自取一则,举似当阳,能否达到本分,一见而知,为选人才料。一则文之浅深,见地有无,对于将来能否担任难事,知之者,佛法前途将无他虑。直令合寺首众作文陈见,乃我为大众善保安全苦衷,为法为人之道,过无不及也。

    又内外首众每诵戒时及每月四次表堂时,加之一年四次宣规约,除公事及老堂外,任何人概要到堂,否则违犯共住清规。此亦成全人之参学,亦尽各人自己责任。常有法规策励,触目惊心,加得几分道心,消得几分业障。自己参学必也周到,常住规矩亦也无违,正自他兼利,始具参学人之面目。此一九三八年事也。

    高旻为专门禅宗,尽人来寺,只许坐香,为接人利器。其他闭关、般舟行、念佛七、持午、讲经、学社、学戒堂、大小经忏佛事及焰口等等,概与专门相抵触,一禁干净,宁沿门讨饭,万不能做破专门事。再则愿做粥饭僧可以,若做破坏专门禅宗罪魁万不可以,否则有堕地狱之速报在焉。

    又各寮旧例,每月十四、三十两次发佛香、灯油、蜡烛、草纸,深有年代。近因安置电灯,发物当然改换时期,系每月十四一次,各寮发取佛香、洋火、草纸。现因寺穷物贵,又改为各寮对于佛香、洋火、草纸,哪样用了,随发哪样,发时不得齐发,不拘哪天,以免洋火堆积黑处,佛香多下一碰成粉,草纸多下大捆,私堆暗处。间有查出洋火数十盒,草纸一大捆者,悉令送库房收存。思之,一人痛病,唯恐通同,这里至时无发的,那里大堆堆,住此之猥劣,只有用了再发,免除此弊。此一九三九年事也。

    际此天灾人祸,目难忍睹,急欲设法布施一切,聊舒己愿。思之再四,唯有学佛因中入海求龙,赐宝回山,拯济穷苦,诚为上策。如是令众咸知,有人同发斯愿,能念众苦共发大心者,曷兴乎来?不一时间,拥挤争先,跪求同去。

    原有计划,二十人一同入海,不料五十余人之多,食用维难,终恐危困,特拣能去者约二十人。不料去心各切,有云和尚不带我去,即扒船尾死者,有云跳海死者,有云悬梁死者。思之,责任过大,特假作停止朝海,上山打七,寺事令请人公务,约三年销假。至上山后,随着人往申,急办起程手续,不料一再疏通,徒增懊丧。与说朝海,无一人信,即向各方请求护照,一律拒绝,伤心痛切,恨我福薄,恐无诚意感动龙天,故不护法。得讯后,闷绝欲死者数时。如是依旧葫芦,朝海心歇,寺责仍负。此之大心,一发恐难再发。何以?身将老而力尤衰,志愈削而心愈冷,此之谓也。

    又禅堂解七后,仍依照未加香前规则行之。对于现时人之根性及所有道心,很为薄弱,若不设法调处,般若深因定难久植。是故从权接引,令久安心,免致力难担负之人,自私其往,良可哀叹也!特于解七后,日所行事依照加香前之规则行之,少些辛苦,多睡些觉。虽然,还是日无暇晷,夜无多眠。何以?恒规在焉。无论如何,万不出恒规一步,用此方便,为调众之苦心,作久留之办法。

    自一九一九接住迄今,调大众、整规矩,殊无宁日。早见人心陷溺,日非一日,对于大规细则,视之生畏,行之嫌烦,稍有用功,久难立足,故我用二十年之苦心孤诣,不避世讥,大改小更,符机契理。现正专门行香、坐香、上殿、过堂、出坡各重大事,其余删繁取要,修曲从直。乃云:“皮肤脱落尽,唯露一真实。”自改以后,任何法不能再易,任何人不准再改。类如身衣,热则束带弃之,外衣脱之,棉衣卸之,内衣去之,宁可热死,再不能动,否则伤皮,次则伤肉,其得能乎?

    我之心愿,今将禅法深修尽善,植人因中,今生后生,或丛林,或陋居,或茅舍,或世廛,专弘斯道,直至寿命止十岁时,更倍于前。大扇宗风,誓不稍受,任何阻碍,由减而增。禅宗一法,屡屡奋兴,弥勒成佛,依然倡道,单阐宗乘。任劫减,而宗风大播;纵劫增,而不坠宗猷,亦我素愿也。自一九四一年至一九五一年内中自行事实,未遑录出,候后再酌。

    节选佛光出版社《禅藏》

    注释:

    ①“产”,当作“铲”。

    ②“当家”,一作“住持”。

    ③“十四”,当作“二十四”。

    ④“惭惭”,当作“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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