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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选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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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斥,乃求置身散地,冀於遠害;未嘗終秩,率以病免;因求分務(唐朝洛陽爲東都,京官各職,往往在洛陽設分司。此指白氏求任太子賓客分司而言),識者多之。”斷爲大和三年(八二九)白氏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以後所作。

    池鶴八絶句〔一〕 (選四)并序

    池上有鶴,介然不羣〔二〕。烏、鳶、雞、鵝〔三〕,次第嘲噪〔四〕。諸禽似有所誚〔五〕,鶴亦時復一鳴。予非冶長〔六〕,不通其意;因戲與贈答,以意斟酌之,聊亦自取笑耳。

    〔一〕此八篇當與《池上寓興》爲同時之作。白氏平素愛鶴,此詩實以鶴自比。烏、鳶、雞、鵝蓋喻凡俗之士。通過“答難”、“解嘲”的手法以自賞孤芳。池,即洛陽履道里宅中池。

    〔二〕介然:獨立貌。

    〔三〕鳶:見前《感鶴》詩注。

    〔四〕次第嘲噪:接連不斷地鳴叫。

    〔五〕誚:諷刺和挖苦。

    〔六〕冶長:即公冶長,孔子弟子,相傳能通鳥語。

    烏贈鶴

    與君白黑太分明,縱不相親莫見輕〔一〕。我每夜啼君怨别〔二〕,玉徽琴裏忝同聲〔三〕。

    〔一〕見輕:小看。

    〔二〕夜啼、怨别:白氏自注:“琴曲有《烏夜啼》、《别鶴怨》。”

    〔三〕玉徽句:玉徽,古琴以玉塊作成十三個星嵌在琴槽一旁,距離長短不同,以訂音階之高下。此句代烏贈鶴,謂我倆音聲,既皆模入琴曲,則有同調之誼。

    鶴答烏

    吾愛棲雲上華表〔一〕,汝多攫肉下田中〔二〕。吾音中羽汝聲角〔三〕,琴曲雖同調不同〔四〕。

    〔一〕吾愛句:此言鶴性高潔。吾,鶴自稱。棲雲,止息於雲間。淮南八公《相鶴經》曰:“翔於雲,故毛豐而肉疏(少)。”又《續搜神記》:“遼東城門有華表柱,忽有一鶴集,徘徊空中,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歲今始歸……’”

    〔二〕汝多句:此言烏性貪婪。《漢書·黄霸傳》:“吏出,不敢舍郵亭,食於道旁,烏攫其肉。”攫(jué),抓取。

    〔三〕中羽、角:白氏自注:“《别鶴怨》在羽調,《烏夜啼》在角調。”中,讀去聲,合也。羽調相當於今日之A調;角調相當於今日的E調。A調高於E調。

    〔四〕琴曲句:言雖同入琴曲而格調不同。調不同,暗喻“道不同”。即生活理想和道路不同。

    鳶贈鶴

    君誇名鶴我名鳶,君叫聞天我戾天〔一〕。更有與君相似處,飢來一種啄腥羶〔二〕。

    〔一〕聞天、戾天:《詩·小雅·鶴鳴》:“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又《大雅·旱麓》:“鳶飛戾天。”戾天,即冲天意。

    〔二〕更有二句:言你我都靠呑食血腥過活,還分甚麽高低。啄腥羶,以鳶鶴同食羶腥,比喻官僚都要魚肉人民。贓官如此,清官又何嘗例外?

    鶴答鳶

    無妨自是莫相非〔一〕!清濁高低各有歸〔二〕。鸞鶴羣中彩雲裏,幾時曾見喘鳶飛〔三〕?

    〔一〕無妨句:語本《莊子·齊物論》:“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意思是説:你(鳶)固無妨自以食腥羶爲是,但不要以己之意,度人之心,隨便毁謗别人,説别人和你同樣不乾不淨。

    〔二〕清濁句:有的清高,有的卑劣,各異其趣。

    〔三〕鸞鶴二句:鸞鶴羣,見前《新樂府·秦吉了》篇注。喘鳶,白詩凡難聞的鳥獸鳴聲,皆曰喘,如喘猿、喘鳶皆是。二句言鸞鶴一舉千里,非鷂鷹所能及。

    新製綾襖成,感而有詠

    水波文襖造新成〔一〕,綾軟綿匀温復輕〔二〕;晨興好擁向陽坐〔三〕,晚出宜披踏雪行。鶴氅毳疎無實事〔四〕,木綿花冷得虚名〔五〕;宴安往往歡侵夜,卧穩昏昏睡到明。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爲念農桑苦,耳裏如聞飢凍聲。争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

    〔一〕水波文:文,即紋。綾爲一種提花軟緞,故製成綿襖,自然呈現波狀的衣紋。

    〔二〕綿匀温復輕:以絲綿絮襖,故暖而且輕。

    〔三〕擁:披在身後,不結紐帶,如擁被然。

    〔四〕鶴氅句:古代官僚貴族,析鳥羽以爲裘,披之如鶴形,謂之鶴氅裘。晉代王恭曾披此裘,爲孟昶所嘆羨。毳(cuì),脆弱不堅。無實事,言不切實用。

    〔五〕木綿句:花即棉絮。言棉絮不暖,空與絲綿同名。

    此詩大和五年或六年冬,官洛陽尹時作。

    七年春題府廳〔一〕

    潦倒守三川〔二〕,因循涉四年〔三〕。推誠廢鈎距〔四〕,示恥用蒲鞭〔五〕。以此稱公事〔六〕,將何銷俸錢〔七〕?雖非好官職〔八〕,歲久亦妨賢〔九〕。

    〔一〕此詩係大和七年(八三三)春,詩人將辭河南尹時作,題於官署大堂壁上,以堅去志。

    〔二〕潦倒句:潦倒,懶散放任狀。三川,河、伊、洛三水流域,當時皆河南尹轄管區。

    〔三〕因循句:因循,沿襲舊章,毫無興革。涉,經歷。四年,白氏從大和四年歲末受命,五年到任,七年四月因病卸任,共經歷四個年頭。

    〔四〕推誠句:言審案時,對人民以誠相感,廢除舊日那種察察爲明的所謂“鈎距法”。鈎距法,初見於《漢書·趙廣漢傳》,但後來酷吏變本加厲,對人民千方刁難,萬種逼勒,使之窮於對答,被迫認罪,至爲殘酷。

    〔五〕示恥句:此言寬以待下。《後漢書·劉寬傳》:“吏人有過,但用蒲鞭罰之,示辱而已。”

    〔六〕以此句:此,指上兩句對待吏民的辦法。稱,讀平聲,意猶今言“應付”和“搪塞”。公事,差事。

    〔七〕銷俸錢:此句言如此寬大對待吏民,不能完成朝廷所交付的任務,故感到俸錢受之有愧。按,當時常以酷刻爲能吏。

    〔八〕好官職:舊社會官僚們所公認的“肥缺”。

    〔九〕歲久句:年月久了,也會令人垂涎,不如早避賢路爲佳。“妨賢”,用反語,這和嵇康《與山巨源絶交書》所説:“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賢能也”這一雋永辛辣之語相同。

    歲暮

    慘淡歲云暮〔一〕,窮陰動經旬〔二〕;霜風裂人面,冰雪摧車輪。而我當是時,獨不知苦辛〔三〕:晨炊廩有米,夕爨廚有薪;夾帽長覆耳〔四〕,重裘寬裹身;加之一杯酒,煦嫗如陽春〔五〕。洛陽士與庶〔六〕,比屋多飢貧〔七〕;何處爐有火,誰家甑無塵〔八〕?如我飽暖者,百人無一人。安得不慚愧,放歌聊自陳〔九〕。

    〔一〕歲云暮:見前《秦中吟·歌舞》篇注。

    〔二〕窮陰句:窮陰,即嚴寒;動,動輒。旬,十日。

    〔三〕知:感覺到。

    〔四〕夾帽:即兩層布所做的風帽。

    〔五〕煦嫗(xǔ yǔ):暖和。

    〔六〕士與庶:即《孟子·梁惠王》篇所説的“士庶人”。士,是封建社會裏的知識份子;庶,平民。

    〔七〕比屋:挨家挨户。

    〔八〕甑無塵:見前《醉後狂言贈蕭、殷二協律》詩注。

    〔九〕放歌句:放歌,高聲歌唱。聊,賴以;自陳,自述感慨。

    此詩作於大和七年(八一三)冬,時居洛陽,爲太子賓客分司。

    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一〕

    禍福茫茫不可期〔二〕,大都早退似先知〔三〕。當君白首同歸日〔四〕,是我青山獨往時〔五〕。顧索素琴應不暇〔六〕,憶牽黄犬定難追〔七〕。麒麟作脯龍爲醢〔八〕,何似泥中曳尾龜〔九〕。

    〔一〕此詩題下白氏自注:“其日獨遊香山寺。”香山寺,香山十寺之一,在今河南洛陽龍門之東。九年,大和九年。事,即歷史上所謂“甘露之變”。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宰相李訓與賈餗、舒元輿、鄭注等同謀,想殺盡當權的宦官;風聲走漏,被宦官仇士良、魚弘志等察覺,假借皇帝威權,加李、鄭等以造反罪名,統統殺害,而且株連城市許多住户,死傷慘重。這是一場統治階級内部的激烈鬥争,以當時最有勢力的宦官集團得勝而告終。白氏此詩,同情死難者,掊擊了勝利者,同時也流露了他自己明哲保身的消極思想。

    〔二〕茫茫不可期:茫茫,即渺茫;不可期,難於逆料。

    〔三〕大都句:大體説來,及早抽身,接近於有先見之明的智者。

    〔四〕白首同歸:語出《晉書·潘岳傳》:潘岳爲孫秀所誣,與石崇同日處死,“岳後至,崇謂之曰:‘安仁,卿亦復爾耶!’岳曰:‘可謂白首同所歸。’岳《金谷詩》云:‘分投寄石友,白首同所歸。’乃成其讖。”當時李訓、王涯等,年歲都已不小,故用“白首”二字。

    〔五〕青山獨往:《文選·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注引《莊子要略》:“江海之士,山谷之人也,輕天下,細萬物而獨往者也。”此句以“青山獨往”,自幸及早退休,有先見之明。

    〔六〕顧索句:三國魏詩人嵇康被權臣司馬昭殺害,臨刑前,索得一張琴,從容地彈奏了他一生最擅長的《廣陵散》,然後遇害。見《世説新語·雅量》、《晉書·嵇康傳》等。此言遇害倉卒,連索琴亦無暇隙。

    〔七〕憶牽句:秦二世時,趙高誣李斯謀叛,夷三族。李斯在臨刑前對他的次子説:“吾欲與若(你)復牽黄犬,俱出上蔡(斯上蔡人)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見《史記·李斯傳》。定難追,决難再得牽黄犬逐獵之行,意爲已無生望。白氏以李斯喻李訓,趙高喻仇士良、魚弘志等。又,王涯好彈琴,舒元輿好打獵,故作者引嵇康、李斯事爲喻,倍見其用事工切。

    〔八〕麒麟句:脯是乾肉。醢(hǎi),肉醬。麒麟脯,古代神仙故事:仙人王方平宴請麻姑,用麒麟肉作菜,見《列仙傳》。龍爲醢,見前《東南行一百韻》注。此謂“甘露之變”,正直官吏慘遭殺戮。但考之史籍,這次被殺者,並非都是好人;比以麟鳳,未免過實。

    〔九〕泥中曳尾龜:語出《莊子·秋水》。莊周以泥裏拖着尾巴爬行而得以偷生的烏龜爲模楷,以申述他的“明哲保身”之道。此言龍、麟不免作脯爲醢,何如泥中曳尾之龜,猶得保全。這顯然是一種消極避世思想。

    讀莊子

    莊生齊物同歸一〔一〕,我道同中有不同〔二〕:遂性逍遥雖一致〔三〕,鸞凰終校勝蛇蟲〔四〕。

    〔一〕莊生句:莊生,即莊子,是對莊周的尊稱。齊物,指《齊物論》,是《莊子》書中的一篇;也指莊子齊萬物,泯是非的整個思想體系。

    〔二〕我道句:我謂同中有不同之點。同,冒下第三句;不同,冒下第四句。

    〔三〕遂性句:意謂萬物能各遂其性,悠然自得(逍遥),此點白氏與莊子觀點同。

    〔四〕鸞凰句:鸞凰,即鸞鳳,古代傳説以爲鳥中之王。聲和五音,體備衆彩,不食腥羶,不踐垢穢,大詩人屈原曾引以自比。校,比較。蛇蟲,爲下等動物,形象醜惡,惹人厭惡,故古代文士常以之比陰險小人。此句意謂善惡是非,仍須分明,此則不能同意於莊子思想。

    此詩汪本編於《感興》諸詩之前,當爲大和九年(八三五)前後之作。白氏晚年雖不無遯世思想,但政治上是非愛憎,仍極分明,故對莊周齊善惡、泯是非的思想,仍表異議。又,集中另有同題七絶一首,係貶江州時作。

    聽歌六絶句 (選二)

    水調〔一〕

    五言一遍最殷勤〔二〕,調少情多似有因〔三〕。不會當時翻曲意〔四〕,此聲腸斷爲何人〔五〕?

    〔一〕水調:爲現存的唐代完整的大曲之一。《樂府詩集》七九:“水調,商調曲也。唐曲凡十一叠:前五叠爲歌,後六叠爲入破。其歌第五叠五言,最爲怨切。”

    〔二〕五言句:白氏自注:“第五遍乃五言調,調韻最切。”案:今存的唐水調歌,結構如下:歌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入破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徹。一遍皆一首絶句,除歌部第五遍是五言外,其餘皆爲七言。其第五遍原辭如下:“雙帶仍分影,同心巧結香。不應須换彩,意欲媚濃粧。”殷勤,有宛轉細膩、纏綿、動人諸涵義。

    〔三〕調少情多:猶言“語短情長”。

    〔四〕不會句:會,領會,理解。翻曲意,白氏所聽者爲唐朝“新水調”。翻,已見前《琵琶行》注。

    〔五〕腸斷:謂哀怨過度。

    何滿子〔一〕

    世傳滿子是人名,臨就刑時曲始成。一曲四調歌八叠〔二〕,從頭便是斷腸聲〔三〕。

    〔一〕何滿子:白氏自注:“開元中,滄州有歌者何滿子,臨刑進此曲以贖死,上竟不免。”《樂府詩集》引《杜陽雜編》:“文宗時宫人沈阿翹爲帝舞《何滿子》。調辭風態,率皆宛暢。”而評之曰:“然則亦舞曲也。”案《何滿子》,或作《河滿子》,據白詩,似當以作“何”爲是。

    〔二〕一曲句:王灼《碧雞漫志》四:“薛逢《何滿子》詞云:‘繫馬宫槐老,持杯店菊黄。故交今不見,流恨滿春光。’五字四句,樂天所謂一曲四調,庶幾是也。歌八叠,疑有和聲,如《漁父》、《小秦王》之類。”

    〔三〕從頭句:緣歌者無辜受刑,故從頭就充滿怨恨悲涼情調。

    達哉樂天行

    達哉達哉白樂天,分司東都十三年〔一〕。七旬纔滿冠已掛〔二〕,半禄未及車先懸〔三〕。或伴遊客春行樂〔四〕,或隨山僧夜坐禪〔五〕。二年忘却問家事,門庭多草廚少煙;庖童朝告鹽米盡〔六〕,侍婢暮訴衣裳穿〔七〕;妻孥不悦甥姪悶,而我醉卧方陶然〔八〕。起來與爾畫生計〔九〕,薄産處置有後先〔一〇〕:先賣南坊十畝園,次賣東郭五頃田;然後兼賣所居宅,彷彿獲緡二三千〔一一〕。半與爾充衣食費,半與吾供酒肉錢。吾今已年七十一,眼昏鬚白頭風眩〔一二〕;但恐此錢用不盡,即先朝露歸夜泉〔一三〕。未歸且住亦不惡〔一四〕,飢餐樂飲安穩眠。死生無可無不可〔一五〕,達哉達哉白樂天!

    〔一〕分司句:白氏自大和三年(八二九)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至本年(八四二)罷太子少傅,以刑部尚書致仕,共歷十三年。

    〔二〕七旬句:白氏時年七十一。冠已掛,暗喻辭官退休。《後漢書·逢萌傳》:“萌……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案《禮記·曲禮》:“大夫七十而致事。”故古代以七十爲官僚退休的適當年齡。

    〔三〕半禄句:唐制,官僚退休,照發半俸,見《唐會要》九〇。然此只是官樣文章,實際落空的很多。《左傳·僖公二年》:“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爲此句“及”字所本,意思是發放不到。懸車,亦古代官僚退休的代詞,《漢書·敍傳》:“身安國治,致仕縣車。”縣,同“懸”,“懸車”、“致仕”實同義,即掛起車子,在家養老。

    〔四〕行樂:消遣散心。

    〔五〕坐禪:佛家禪宗,尚焚香靜坐,這樣叫做“入定”或者“坐禪”。

    〔六〕庖童:即廚師。

    〔七〕穿:破,見孔。

    〔八〕陶然:悠然自得。

    〔九〕畫生計:作生活安排。

    〔一〇〕薄産處置:把少量的財産,處理典賣。

    〔一一〕彷彿句:彷彿,約計;緡(mín),本義爲錢串,此處用同貫字,古代千錢爲一貫。

    〔一二〕頭風眩:白氏在六十八歲時,得頭暈病。

    〔一三〕即先句:《漢書·蘇武傳》:“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古人因朝露易乾,故以比人命短暫。夜泉,冥間,地下。歸夜泉,指死亡。

    〔一四〕歸:《列子·天瑞》有“古者謂死人爲歸人”之説,故歸即喻死。

    〔一五〕無可無不可:語見《論語·微子》。

    此詩爲白氏武宗會昌二年(八四二)作,時在洛陽。

    哭劉尚書夢得二首〔一〕 (選一)

    四海聲名白與劉〔二〕,百年交分兩綢繆〔三〕。同貧同病退閒日〔四〕,一死一生臨老頭〔五〕。杯酒英雄君與操〔六〕,文章微婉我知丘〔七〕。賢豪雖殁精靈在,應共微之地下遊〔八〕!

    〔一〕劉尚書:即劉禹錫,因爲他致仕前的最後職銜是檢校禮部尚書太子賓客。會昌二年(八四二)七月卒。劉禹錫早年與柳宗元等同參加王叔文叔侄的永貞政治革新,當時稱爲“二王劉柳”。事敗後,遭到長期放逐。白氏被貶,二人漸多往還;晚年交誼,甚至超過元稹。故劉死之後,白哭之甚慟。

    〔二〕四海句:白氏《醉吟先生傳》:“退居洛下,(與)彭城劉夢得爲詩友。”又《白氏長慶集》有《劉白唱和集解》,當時詩壇,劉、白齊名,即後世亦劉白並稱。

    〔三〕百年句:百年,謂畢生;交分,“分”讀去聲,友誼或交情。綢繆,《詩·唐風·綢繆》:“綢繆束薪。”意爲纏綿友愛。

    〔四〕同貧同病:《莊子·讓王》敍原憲答子貢曰:“憲聞之,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白氏本此句而廣其義,謂我二人同爲既貧又病。

    〔五〕一死句:古代諺語:“一死一生,乃見交情。”臨老頭,謂臨老年之際,方來考驗此言。

    〔六〕杯酒句:操,古皆讀仄聲。白氏自注:“曹公曰: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案此事見《三國志·魏書·武帝紀》,使君指劉備而言,此處借喻劉禹錫。曹操,白氏自况。蓋劉、白皆熱心於政治革新,志同道合,故以英雄相推許。

    〔七〕文章句:白氏自注:“仲尼云:‘後世知丘者《春秋》。’又云:‘《春秋》之旨,微而婉也。’”丘,即孔丘。孔丘修完《春秋》,曾慨嘆説:“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見《孟子·滕文公》。又杜預《春秋左傳序》:“一曰微而顯。……三曰婉而成章。”此杜預之文,非孔丘之言。此句意爲:禹錫詩婉而多諷,其微言大旨,我能知之。

    〔八〕應共句:元稹死於大和五年(八三一)。元、白至交,劉、白亦至交,故云。

    此詩當作於武宗會昌二年七月。

    禽蟲十二章〔一〕 (選三)并序

    莊、列寓言〔二〕,風、騷比興〔三〕,多假蟲鳥,以爲筌蹄〔四〕。故《詩》義始於《關雎》《鵲巢》〔五〕,道説先乎鯤、鵬、蜩、鷃之類是也〔六〕。余閑居乘興,偶作一十二章,頗類志怪放言〔七〕,每章可致一哂〔八〕;一哂之外,亦有自警其衰耄封執之惑焉〔九〕。頃如此作〔一〇〕,多與故人微之、夢得共之〔一一〕。夢得嘗云:“此乃九奏中新聲,八珍中異味也〔一二〕。”有旨哉,有旨哉〔一三〕!今則獨吟,想二君在目〔一四〕,能無恨乎〔一五〕?

    〔一〕禽蟲:鳥獸蟲魚等動物的總稱。

    〔二〕莊、列寓言:莊即莊周所著的《莊子》;列指列禦寇的《列子》,乃晉人僞作。二書皆喜用寓言闡明哲理。

    〔三〕風、騷比興:風指《詩·國風》,騷指屈原所作《離騷》等作品。比、興,見前《和答詩·序》注。

    〔四〕多假蟲鳥以爲筌蹄:筌,捕魚用竹器,削竹編排而成;蹄,捕兔具,嚴冬無草時,以果菜爲餌,誘兔使陷其蹄之器。《莊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爲此句所本。意謂《禽蟲》詩貌似詠物,而意在鳥獸蟲魚之外,所詠者只是媒介。

    〔五〕《詩》義始於《關雎》、《鵲巢》:《詩》六義,始於十五國風;十五國風,始於《周南》、《召南》;《周南》、《召南》始於《關雎》、《鵲巢》。《關雎》首句“關關雎鳩”,《鵲巢》首句“維鵲有巢”,皆先借物引出男女婚嫁的社會現象,故《毛傳》把這兩篇詩都歸入興體。

    〔六〕道説先乎鯤、鵬、蜩、鷃:道説,道家的學説。言莊周在《莊子·逍遥遊》裏,歷引鯤鵬、蜩鷃闡述他那種所謂齊物思想。

    〔七〕志怪放言:志怪,紀述怪異之事。《莊子·逍遥遊》:“《齊諧》者,志怪者也。”放言,見前《放言五首》題解。

    〔八〕可致一哂:哂(shěn),笑。可致一哂,即可招一笑。

    〔九〕衰耄封執:意思是衰老頑固。封,閉塞,與故步自封之“封”同義。執,固執。

    〔一〇〕頃:作往常解,與現代通常作“近來”解不同。

    〔一一〕故人、共之:故人,老友。共之,即陶詩“奇文共欣賞”意。

    〔一二〕九奏、八珍:九奏,傳説中藝術成就最高的雅樂。《史記·趙世家》:“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八珍,見前《秦中吟·輕肥》篇注。

    〔一三〕有旨哉:大有深意。

    〔一四〕想二君在目:思念元、劉二君,如在眼前。

    〔一五〕恨:生離死别、知音難遇之恨,兼而有之。

    第六

    獸中刀槍多怒吼〔一〕,鳥遭羅弋盡哀鳴〔二〕。羔羊口在緣何事,闇死屠門無一聲〔三〕?

    〔一〕中:讀去聲。被命中。

    〔二〕羅弋:羅,網;弋,以繩繫矢而射。

    〔三〕羔羊二句:他獸被殺時大叫,而綿羊則不叫。白氏此詩所悲不在羔羊,而是在具有羔羊性格的人。即魯迅所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摩羅詩力説》)之意。此詩白氏原注:“有所悲也。”意思是悲那些受迫害而不知反抗的人。

    第七

    蟭螟殺敵蚊巢上〔一〕,蠻觸交争蝸角中〔二〕。應似諸天觀下界,一微塵内鬭英雄〔三〕。

    〔一〕蟭螟句:《晏子春秋·外篇》:“東海有蟲,巢於蚊睫(眼角)……命(名)曰焦冥。”案:焦冥與蟭螟字同,是古代傳説最小的蟲類。

    〔二〕蠻觸句:《莊子·則陽》篇:“有國於蝸(蝸牛)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争地而戰,伏尸數萬,逐北(追逐敗軍)旬有五日而後返。”案:此兩句皆暗譏當時統治集團内部的紛争儘管激烈,但皆爲私利,所争者小。

    〔三〕應似二句:佛經説:欲界有六天,色界之四禪有十八天,無色界之四處有四天……總曰諸天。這當然都是主觀臆造,但如不以辭害意,則諸天又未始不可理解爲無窮無盡的大宇宙。下界,人間,實指統治階級的小天地。微塵,佛經謂人類所處的世界,與大宇宙比較,只如一粒微塵。此詩白氏自注:“自照也。”自照,就是自己引爲借鑑的意思。意爲觀照宇宙之大與人間得失之微,至爲可悲。此係曠達語,亦含消極遯世思想。

    第十

    豆苗鹿嚼解烏毒,艾葉雀銜奪燕巢〔一〕。鳥獸不曾看《本草》,諳知藥性是誰教〔二〕?

    〔一〕豆苗二句:白氏原注:“嘗(原缺一字,詳上下文義,當補“聞”字)獵者説:鹿若中箭,發即嚼豆葉食之,多消解。箭頭多用烏頭,故云烏毒。又燕惡艾,雀欲奪其巢,先銜一艾致其巢,輒避去,因而有之。”

    〔二〕本草:《本草》,是中國記録藥物的典籍,唐以前有《神農本草》、《吴普本草》、李勣《唐本草》、無名氏《藥性本草》、孟詵《食療本草》、陳藏器《本草》諸書。

    此詩序文提到元、劉的死,考元稹死在大和五年(八三一),劉禹錫死在會昌二年(八四二),而劉禹錫曾及見其初稿,則此曾經過一段時間的修改;其最後寫定,當在會昌二年以後。

    山中五絶句〔一〕 (選二)

    嶺上雲

    嶺上白雲朝未散,田中青麥旱將枯。自生自滅成何事〔二〕,能逐東風作雨無〔三〕?

    〔一〕此詩題下作者原注:“遊嵩陽,見五物,各有所感;感興不同,隨興而吟,因成五絶。”則亦作於晚年居洛時。山,指中嶽嵩山而言。

    〔二〕自生句:陶淵明《詠貧士》:“萬族各有託,孤雲獨無依。曖曖空中滅,何時見餘輝?”此用其意,以抒壯懷銷盡,一事無成之慨。

    〔三〕能逐句:僞古文《尚書·説命》:“若歲大旱,用女(汝)作霖雨。”此用其意,以寄其平生“兼濟天下”之志。無,見前《問劉十九》詩注。

    洞中蝙蝠

    千年鼠化白蝙蝠〔一〕,黑洞深藏避網羅;遠害全身誠得計〔二〕,一生幽暗又如何〔三〕?

    〔一〕千年句:蝙蝠只是前肢生有肉翅,餘皆與鼠無異,故古人有鼠化蝙蝠之説。如鄭氏《玄中記》:“百歲之鼠,化爲蝙蝠”即是。

    〔二〕遠害句:全身,保全身命;誠,儘管,雖然。

    〔三〕一生句:幽暗以喻無所作爲,無所表現。又如何,又多麽可惜!這表明作者直到晚年,他内心裏立功立業的政治熱情和明哲保身的消極思想仍有矛盾。

    開龍門八節灘詩二首 并序

    東都龍門潭之南〔一〕,有八節灘、九峭石,船筏過此,例反破〔二〕,傷舟人〔三〕。楫師推挽束縛〔四〕,大寒之月,躶跣水中〔五〕,飢凍有聲,聞於終夜。予嘗有願,力及則救之。會昌四年,有悲智僧道遇〔六〕,適同發心〔七〕,經營開鑿。貧者出力,仁者施財〔八〕。於戲〔九〕!從古有礙之險,未來無窮之苦,忽乎一旦盡除去之〔一〇〕,兹吾所用適願快心〔一一〕,拔苦施樂者耳〔一二〕;豈獨以功德福報爲意哉〔一三〕!因作二詩,刻題石上。以其地屬寺〔一四〕,事因僧,故多引僧言見志。

    〔一〕東都龍門潭:東都,即洛陽,唐以洛陽爲東都或東京。龍門潭,在今洛陽市東南三十里龍門山下。龍門山與香山東西對峙,伊水中流,故名伊闕。

    〔二〕例反破:經常撞翻,碰破。反,通翻。

    〔三〕舟人:語出《詩·小雅·大東》:“舟人之子。”

    〔四〕楫師推挽束縛:楫師,摇櫓船工。推挽,言船筏擱淺,前拉後推;束縛,言船筏破損,修補時,連捆帶綁。

    〔五〕躶跣:躶,裸體;跣(xiǎn),光脚。

    〔六〕悲智僧道遇:悲智二者,佛家認爲是僧人兩種美德。悲是慈悲,智是智慧,慈悲則喜助人,智慧則能辦事。道遇,當是僧名。白氏《修香山寺記》:“因請悲智僧清閑主張之”,語法結構,與此序“有悲智僧道遇,適同發心”相同,可爲參證。

    〔七〕適同發心:適同,正好和我一致;發心,决心發起鑿灘的工程。

    〔八〕仁者施財:古代稱輕財好施爲仁。白氏倡導修灘,並自輸家財,促使其他的富豪們也略解吝囊。

    〔九〕於戲:即“嗚呼”的古寫,驚嘆聲。

    〔一〇〕忽乎:忽然。

    〔一一〕兹吾所用適願快心:兹,此;用,以;適願快心,實現了願望而感到愉快。

    〔一二〕拔苦施樂:救苦造福。

    〔一三〕豈獨以功德福報爲意哉:意謂旁人行善,旨在功德福報,而自己則不盡在此。功德福報,佛家語。

    〔一四〕寺:龍門附近有香山、玉泉、石窟等寺。此處應指香山寺。

    鐵鑿金鎚殷若雷〔一〕,八灘九石劍稜摧〔二〕。竹篙桂楫飛如箭〔三〕,百筏千艘魚貫來〔四〕。振錫導師憑衆力〔五〕,揮金退傅施家財〔六〕。他時相逐西方去〔七〕,莫慮塵沙路不開〔八〕。

    〔一〕鐵鑿句:古代銅、鐵皆可稱金;故鐵、金此處實互文見義。殷(yīn),聲音洪大。

    〔二〕八灘句:八節灘、九峭石那些礁石,原來利如劍刃的,現在都被摧毁。以上兩句寫經過勞動人民努力,八節灘基本削平。

    〔三〕竹篙句:桂楫,即桂棹、桂槳。此句言船行加速。

    〔四〕百筏句:言水路交通,暢利無阻。

    〔五〕振錫句:錫,僧人所拄錫杖。本是梵語“喫棄羅”的譯音,意爲鳴聲,因可以摇動作響而得名。道遇蓋雲遊行脚僧,暫時駐錫於龍門者。憑衆力,西晉印度籍僧人法護曾譯《力士移山經》,此蓋暗用其意。

    〔六〕揮金句:《漢書·疏廣傳》:“(地節三年),徙太子太傅……乞骸骨……加賜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以五十斤……廣曰:‘(子孫)賢而多財,則損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願與鄉黨宗族共享其賜,以盡吾餘日。’”退傅,退休的太傅。此句借疏廣故事以自喻。因此時已罷太子少傅二年。

    〔七〕他時句:言將來相隨共去西方“極樂世界”。

    〔八〕莫慮句:塵沙路,佛教用語,謂法門(入佛法之門)像塵沙那樣多。此句意謂生前做了好事,死後可以往生“極樂世界”,這是宗教迷信的説法。

    七十三翁旦暮身〔一〕,誓開險路作通津〔二〕:夜舟過此無傾覆,朝脛從今免苦辛〔三〕;十里叱灘變河漢〔四〕,八寒陰獄化陽春〔五〕。我身雖没心長在,闇施慈悲與後人〔六〕。

    〔一〕旦暮身:言年壽已高,早晚之間,即將棄世。《史記·晉世家》:“君老矣,旦暮之人。”

    〔二〕通津:大道,此處指開鑿後的龍門潭。

    〔三〕朝脛:《書·泰誓》:“今商王受(紂)……斮朝涉之脛。”僞孔傳:“冬月見朝(晨)涉水者,謂其脛耐寒,斬(截肢)而視之。”白詩此處只是以朝脛借喻在寒天早晨光腿涉水的勞動者。

    〔四〕叱灘、河漢:叱灘,有名的險灘,在湖北秭歸縣西二里,一名黄魔灘。河漢,即天河,古人幻想天河是水流最平穩的河流。

    〔五〕八寒:白氏原注:“八寒地獄,見《佛名》及《涅槃》經,故以八節灘爲比。”八寒,地獄名,佛家説此地獄最爲陰寒。案以上二句,總言八節灘開鑿,險境變通途,地獄變人間。

    〔六〕闇施句:白氏認爲:他這次倡導修龍門八節灘,並出錢鳩工,是給後代做了一件好事。但是他在作品裏,並没有充分反映出勞動人民在這一次改造自然鬥争中所起的主要作用。

    這兩首詩當作於會昌四年(八四四)冬季。

    題文集櫃

    破柏作書櫃〔一〕,櫃牢柏復堅;收貯誰家集?題云“白樂天”。我生業文字〔二〕,自幼及老年;前後七十卷,大小三千篇〔三〕。誠知終散失,未忍遽棄捐〔四〕;自開自鎖閉,置在書帷前。身是鄧伯道〔五〕,世無王仲宣〔六〕;只應分付女,留與外孫傳〔七〕。

    〔一〕破柏:鋸開柏木。

    〔二〕業文字:以創作爲業。

    〔三〕七十卷、三千篇:《白氏集後記》:“白氏前著《長慶集》五十卷,……後集二十卷,……今又續後集五卷,……前後七十五卷,詩筆大小凡三千八百四十首。”此云七十卷、三千篇,皆但舉整數。

    〔四〕遽棄捐:馬上丢掉。

    〔五〕鄧伯道:鄧攸,字伯道,晉代人,因兵難,絶子嗣,故後世凡言無子嗣者,皆稱“伯道無兒”。

    〔六〕王仲宣:漢末詩人王粲,字仲宣,當時極負盛名的前輩作家蔡邕,見粲年少多才,盡以所藏書與之。此句白氏慨嘆自己後繼無人。

    〔七〕外孫:白氏有女,嫁於譚氏,生子玉童,是白氏外孫。

    此詩語氣,似是最後一次編藏文集,白集最後編定,據《後記》在會昌五年(八四五),則此詩當作於是年。

    詞選

    竹枝詞四首〔一〕 (選二)

    瞿塘峽口水煙低〔二〕,白帝城頭月向西〔三〕。唱到《竹枝》聲咽處〔四〕,寒猿闇鳥一時啼〔五〕。

    〔一〕竹枝詞:《樂府詩集》列入“近代曲辭”,題解云:“《竹枝》本出於巴渝(今川東重慶一帶)。唐貞元中,劉禹錫在沅湘(湖南),以俚歌(民歌)鄙陋,乃依騷人《九歌》作《竹枝》新辭九章,教里中兒歌之,由是盛於貞元、元和之間。禹錫曰:‘《竹枝》,巴歈也,巴兒聯歌,吹短笛擊鼓以赴節。歌者揚袂睢舞,其音協黄鐘羽;末如吴聲,含思宛轉,有淇濮之豔焉。’”由此可見,《竹枝詞》本來是民歌的一種,劉禹錫和白居易的作品,都是在民歌的基礎上進行加工的成果。這種傳統可以追溯到屈原的作《九歌》,是我國古代進步作家與人民的口頭創作相結合的光輝範例,值得我們借鑑。

    〔二〕瞿塘句:瞿塘峽,見前《夜入瞿塘峽》詩注。水煙,一本作“冷煙”,水上浮霧。

    〔三〕白帝城:在今四川奉節縣東白帝山上,山與赤甲山相接,城本爲魚復縣城。《元和郡縣志補志四》:“初公孫述殿前有井,白龍出焉,因號曰白帝城。”

    〔四〕聲咽:《竹枝詞》聲調悽苦,有似人之哽咽。

    〔五〕闇鳥:《樂府詩集》八一作“晴鳥”。

    江畔誰人唱《竹枝》?前聲斷咽後聲遲〔一〕。怪來調苦緣詞苦〔二〕,多是通州司馬詩〔三〕。

    〔一〕前聲句:斷咽,短促而略帶哽塞;遲,緩慢悠揚,餘味無窮。劉禹錫《竹枝詞序》説:“其音協黄鐘羽,末如吴聲,含思宛轉,有淇濮之豔焉。”

    〔二〕怪來句:怪來,相當於今語“怪不得”。調苦緣詞苦,意思是説:《竹枝詞》聲調的悽苦是由於歌詞的内容悽苦。

    〔三〕通州司馬:指元稹,元稹於元和十年(八一五)三月任通州司馬。

    浪淘沙詞六首〔一〕 (選二)

    白浪茫茫與海連,平沙浩浩四無邊〔二〕。暮去朝來淘不住〔三〕,遂令東海變桑田〔四〕。

    〔一〕《浪淘沙》:唐教坊曲名,《樂府詩集》列爲“近代曲辭”,所收白居易、劉禹錫所作皆爲七言絶句。成爲長短句,乃五代和北宋以後的事。

    〔二〕平沙:見前詩選《江樓夕望招客》注。

    〔三〕淘:兼有冲刷、冲積二義。

    〔四〕遂令句:遂令,致使。令,讀平聲。東海變桑田,喻世界處在不斷變化的過程中。《神仙傳》麻姑對王方平説:“接侍以來,已見東海三爲桑田;向到蓬萊,水淺於往者會時略半也,豈將復還爲陵陸乎?”方平曰:“東海行復揚塵耳。”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一〕?相恨不如潮有信〔二〕,相思始覺海非深〔三〕。

    〔一〕何似:哪裏像。

    〔二〕相恨句:此責男方久出不歸。潮有信,李益《江南詞》:“嫁得瞿唐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三〕相思句:此女方自訴深情。

    《竹枝詞》與此詞當作於元和十四年(八一九),白氏從江州司馬調任忠州刺史到任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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