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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狄奥墨德斯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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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对,我把这事说反了——她如果是个制造假币的人,就应当往银行里存钱,对不对?赫尔克里·波洛,你如果坐在那里像只夜猫子一语不发,我可要朝你扔东西啦。”

    “您得有点耐心嘛。”赫尔克里·波洛说。

    4

    格兰特将军的阿什利宅邸不是一所很大的房子。它坐落在一座小山边上,有良好的马厩和一个没有好好照管的杂草丛生的花园。

    房子里面,房地产经纪人想必会形容为“设备齐全”。几尊盘腿坐着的佛像从合适的壁龛里朝下斜睨着,几张贝拿勒斯(译注:印度东北部城市瓦腊纳西的旧称)铜托盘和小桌充塞了地面。壁炉台上摆着一排列队行进的雕刻的小像,四壁上装饰着更多的铜器。

    在这英印合璧式的安适自在的家中,格兰特将军坐在一把大而破旧的扶手椅上,一条裹着绷带的腿放在另一把椅子上。

    “痛风病。”他解释说,“你患过痛风病吗,波——洛先生?这叫人情绪很不好!这都怪我父亲,喝了一辈子红葡萄酒——我祖父也是这样。这苦难就落在了我身上。要不要喝杯酒?请你摇一下铃,叫我的那个仆人进来,好吗?”

    一个头上扎着头巾的男仆进来。格兰特将军管他叫阿布杜尔,让他端来威士忌酒和苏打水。等酒端进来之后,他那么慷慨地倒上一大杯,波洛不得不拦住他。

    “我恐怕不能陪你喝啦,波洛先生。”将军像坦塔罗斯(译注: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之子,因泄露天机被罚永世站在头上有果树的水中,水深及下巴,口渴想喝水时,水即减退;腹饥想吃果子时,树枝即升高)那样望着那杯酒,哀伤地说,“我的医生告诉我,要是我碰一口那玩意儿,就等于是服毒药。我有时也不信他懂得什么。都是些庸医,让人扫兴的家伙,乐意让人戒嘴禁喝,劝人吃点软食,蒸点什么的,清水蒸鱼——啊!”

    将军一发怒,不小心挪动了一下那条病腿,那阵剧痛使他痛楚地大叫一声。

    他对自己这声嚷叫表示道歉。

    “我活脱儿像个犯头痛的狗熊。每天我一犯痛风病,我那几个女儿就离我远远的。我也不怪她们。我听说你见过我的一个女儿。”

    “是的,我有幸见过一面。您有好几位千金,对不?”

    “四个,”将军阴沉地说,“一个男孩都没有。四个可恶的丫头。这年头,真有点烦人。”

    “我听说,四个都长得很漂亮。”

    “还可以——还可以。可你知道,我从来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这年头,你管不住这些丫头。这种放纵的时代——到处都是放荡的生活,一个男人能干什么?总不能把她们锁起来吧,对不?”

    “我想她们在本地很有名吧?”

    “有些心地恶毒的老婆子不喜欢她们。”格兰特将军说,“这里有不少打扮成少妇的老婆子,男人在这里得多加小心。有一个蓝眼珠的寡妇差点儿虏获了我——过去常到这儿来,像只小猫那样喵喵叫:‘可怜的格兰特将军——您过去的生活想必很有趣吧。’”将军眨眨眼,用一只手指头按着鼻子。“太露骨了,波洛先生。不过,总的说来,这地方还算不错。我的感受是稍微有点过于先进,噪音太大。我喜欢当年乡间那样的气氛——没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汽车,没有爵士乐,也没有那没完没了吵人的收音机。我家里就不许有收音机。丫头们也明白,一个人有权在自己家里消消停停地过日子。”

    波洛慢慢把话题引到安东尼·霍克身上。

    “霍克?霍克?不认识他。对,我想起来了。一个长得很难看的家伙,两只眼睛靠得很紧。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不敢跟你对视的男人。”

    “他是不是您女儿希拉的一个朋友?”

    “希拉?不知道。她们从来不告诉我任何事。”他那两道浓眉耷拉下来——那对咄咄逼人的蓝眼睛从红通通的脸上直视着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波洛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明说吧,你来这儿看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波洛慢吞吞地说:“这倒很困难——也许连我本人也还没闹明白。我只能说这样一点:你的女儿希拉——也许您的四个女儿——结交了一帮不大适宜的朋友。”

    “交往了一批坏人,对不?我一直对这种事也有点担心。有时也听到一星半点的传言。”他感伤地望着波洛,“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波洛先生?我又有什么办法?”

    波洛困惑地摇摇头。

    格兰特将军接着说:“她们交往的那帮人出了什么事?”

    波洛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他。

    “格兰特将军,您有没有注意到您那几个女儿当中有谁曾经昏昏沉沉,兴奋一阵后又消沉下来——神经质——情绪不稳定?”

    “妈的,先生,你说话就像是读成药处方。没有,我没注意到谁有过那样的毛病。”

    “那就太幸运了。”波洛严肃地说。

    “先生,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吸毒!”

    “什么?”这句话简直是吼叫出来的。

    波洛说:“有人试图引诱你的女儿希拉吸毒。可卡因是很容易上瘾的。只需要一两个星期就够了。一旦上了瘾,吸毒人就会不顾一切地支付一切,干什么事都行,只是为了得到一口毒品。您可以想像贩卖毒品的人会变得多么富有。”

    他默默听着那个老人嘴里一连串迸出来的诅咒和谩骂。等那阵怒火熄灭之后,将军最后说,等他一旦抓住那个狗崽子,他就会治治那小子。

    波洛说:“按照那位挺欣赏您的比顿太太的话来说,咱们首先勿谋之过早。我们一旦抓住那个毒品贩子,我就会挺乐意地把他交给您,将军。”

    波洛站起来,被一张雕刻精良的小桌子绊了一下。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一把抓住了将军,咕哝道:“噢,太对不起了,将军,我请您原谅!——您明白,请您——无论如何别把这事对您的任何一个女儿说!”

    “什么?我得让她们交代出实情,我就要这么做!”

    “这正是您不该做的事,您只会得到谎言。”

    “可是,妈的,先生——”

    “我向您保证,格兰特将军,您必须闭住嘴。这很重要——您明白吗?非常重要!”

    “那好吧!听你的。”那位老战士咆哮道。

    将军被制服了,却没有被说服。

    赫尔克里·波洛小心地绕过那些贝拿勒斯铜器,走了出去。

    5

    拉金太太的屋里挤满了人。

    拉金太太本人在一张墙边桌子那儿配制鸡尾酒。她是个高个子女人,浅棕色鬈发耷拉在脖子后面,两只灰里透绿的眼睛,瞳孔又黑又大。她动作灵敏,有一股貌似优雅的邪气。她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出头。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这说明至少四十来岁了。

    卡米雪夫人的一位朋友,一位中年妇女,带赫尔克里·波洛来到这里。有人给他拿来杯鸡尾酒,并请他给坐在窗前的一个姑娘送过去一杯。那个姑娘小小的个子,浅浅的头发——脸色白里透着粉红,犹如天使一般。赫尔克里·波洛顿时注意到她的两眼显出警惕而多疑的神情。

    他说:“祝你身体越来越健康,小姐。”

    她点点头,呷一口酒,然后突然说:“你认识我妹妹吧。”

    “你的妹妹?啊,那你一定是一位格兰特小姐了?”

    “我叫帕姆·格兰特。”

    “那你妹妹今天到哪儿去了?”

    “出去打猎去了,应该快回来啦!”

    “我在伦敦见到过你妹妹。”

    “我知道。”

    “她告诉你了?”

    帕姆点点头,接着又突然问道:“希拉是不是惹了麻烦?”

    “这么说,她什么都告诉了你吗?”

    那个姑娘摇摇头,问道:“安东尼·霍克也在场吗?”

    波洛正要问,这当儿房门打开了,希拉和安东尼·霍克一同走进来。他们都穿着猎装,希拉面颊上有点泥痕。

    “哈罗,大伙儿。我们进来讨杯酒喝。安东尼的水壶空了。”

    波洛大声说:“说到天使——”

    帕姆·格兰特打断他的话:“我想,你的意思是指魔鬼吧——”

    波洛连忙问道:“是那样吗?”

    贝丽尔·拉金走了过来,说道:“你可来了,安东尼。给我讲讲打猎的情况?你有没有画画格莱特矮林?”

    她巧妙地把他拉到壁炉旁的沙发上。波洛看见他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希拉。

    希拉看见了波洛,犹豫一下,然后走到窗前波洛跟帕姆站的地方。她恶狠狠地说:

    “原来是你昨天到我们家来了?”

    “是你父亲告诉你了吗?”

    她摇摇头。

    “阿布杜尔把你形容了一番。我——猜到的。”

    帕姆惊讶地问:“您见过我父亲了?”

    波洛说:“哦,是的,我们——有些共同的朋友。”

    帕姆立刻说:“我不相信。”

    “你不信什么?不信你父亲和我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吗?”

    姑娘的脸红了:

    “别装傻了。我是说——那不是你真正的原因——”

    她转问她的妹妹:

    “你怎么不说话呀,希拉?”

    希拉一怔,问道:“这跟——跟安东尼·霍克毫无关系吧?”

    “为什么该跟他有关系呢?”波洛问道。

    希拉脸红了,一下就穿过房间朝另外那些人走去。

    帕姆突然生了气,却又压低嗓音说:“我不喜欢安东尼·霍克。他身上有股邪气——她也有点——我指的是拉金太太也如此。你瞧,他们俩现在那种样子。”

    霍克跟他的女主人正把脑袋紧紧挨在一起。看上去他好像在安慰她,可她突然提高嗓音说:

    “可我等不及啦。——我现在就要!”

    波洛微微一笑,说:“女人们哪——不管是什么——她们总是立刻就要弄到手,是不是?”

    帕姆却没答理他,脸色沮丧。她神经质地一再捻弄她那花呢裙子。

    波洛小声搭话道:“你跟你妹妹在性格上完全不一样,小姐。”

    她仰起头来,不耐烦地问道:

    “波洛先生,安东尼给希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使她变了——不像原来的样子了?”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问道:“你吸过可卡因吗,格兰特小姐?”

    她摇摇头。“哦,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卡因吗?可那很危险啊,对不对?”

    希拉·格兰特又回到他们这边来,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她问道:

    “什么东西很危险?”

    波洛说:“我们在谈论吸毒的后果。谈到精神和灵魂的慢性死亡——人类一切真实和美好事物的毁灭。”

    希拉·格兰特喘了口气,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酒溅了一地。波洛接着说:“我想斯托达医生已经明确告诉过你,那会给生命带来什么样的死亡。染上瘾是很容易的——戒掉瘾就很难了。那个故意让别人堕落和痛苦而谋取暴利的人是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敲诈勒索的家伙。”

    他转身走开,听见身后帕姆·格兰特喊了一声“希拉!”还听到一句耳语——一个微弱悄没声儿的耳语——是希拉·格兰特说的,声音低得使他几乎听不到:“那个水壶……”

    赫尔克里·波洛向拉金太太道了别,走出那个房间。在门厅的桌子上有一个打猎时带的水壶、一条马鞭和一顶帽子。波洛把水壶拿起来,那上面写着安东尼·霍克姓名的首字母:“安·霍”。

    波洛自言自语道:“安东尼的水壶是空的吗?”

    他轻轻摇晃一下。里面没有水声。他拧开壶盖。

    安东尼·霍克的水壶并不是空的,里面装满了白色粉末……

    6

    赫尔克里·波洛站在卡米雪夫人家的露台上,正在恳求一个姑娘。

    他说:“你还非常年轻,小姐。我相信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跟你的姐妹们一起在干什么。你们一直像狄奥墨德斯野马那样让人家喂食人肉。”

    希拉浑身颤抖,呜咽着说:“这听起来真太可怕了。可这却是真的!我直到在伦敦那天晚上斯托达医生告诉我时还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他那么严肃——那么真诚。我那时才认识到我一直在干着多么坏的事……在这之前,我还以为——哦!只像工作完毕后喝杯酒那样——有些人会付钱去买,却真不认为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波洛说:“现在呢?”

    希拉·格兰特说:“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也去告诉别人,”她又加了一句道,“我想斯托达医生不会再理我了吧……”

    “正相反,”波洛说,“斯托达医生和我正准备尽一切力量帮助你重新做人。你可以相信我们。但是你必须做一件事。我们必须消灭一个人——彻底把他消灭,只有你和你的姐妹可以消灭他。那就是你们得出面作证,判他有罪。”

    “你是指——我们的父亲吗?”

    “那不是你的父亲,小姐。难道我没有告诉你,赫尔克里·波洛什么都知道吗?你的照片在警方机构很容易就给辨认出来,你是希拉·凯利——是一名多次在商店里盗窃的年轻扒手,几年前曾给送进教养院。你从教养院出来后,有一个自称是格兰特将军的人接近你,并且提供给你这个职务——一个‘女儿’的职务。会有许多钱,种种玩乐,过好日子。你要做的就是把‘那玩意儿’介绍给你的朋友们,总装着是别人给你的。你那几个‘姐妹’跟你的情况完全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来吧,小姐——必须逮捕那个人,判他徒刑。这之后——”

    “这之后怎么样呢?”

    波洛咳嗽一声,微笑着说:“你就献身于侍奉上帝,不再做坏事……”

    7

    麦克·斯托达惊讶地望着波洛,说道:

    “格兰特将军?格兰特将军?”

    “正是,亲爱的。要知道,整个布景道具都是你可以称之为伪造的玩意儿。那些佛像啦,那些铜器啦,那个印度男仆啦!还有那种痛风病也是伪装的!痛风病如今已经过时,只有很老很老的老头儿才患痛风病——十九岁年轻姑娘的父亲患不了这种病!

    “另外,我为了弄清这一点,在走出去的时候跌了一下,趁机用手抓住他那条患痛风病的腿。我告诉他的那些话使他十分不安,竟然没感觉到我那一抓。哦,是啊,那位将军完全是伪装的!然而,这个主意还是很精明的。一个退休的驻印将军,一个知名的脾气暴躁的可笑人物,他在那里定居下来——可他没住在其他退休的驻印英国军官当中——哦,没有,他却来到一个对一般退休军人来说过于昂贵的地区,安了家。那里有阔人,有从伦敦来的人,是一个推销那种货品的好场所。又有谁会怀疑那四个活泼可爱的漂亮姑娘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也会被认为是受害者——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去看那老魔鬼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想让他害怕吗?”

    “对,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我没等很久就发现了。那几个姑娘得到了指示。安东尼·霍克其实也是她们手下的一个受害者,让他充当替罪羊。希拉原本该告诉我们拉金太太家门厅里那个水壶的事,可她几乎不忍心那样做——另外那个姑娘却冲她怒喊一声‘希拉’,她便不得已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那个水壶。”

    麦克·斯托达站起来,来回踱步,最后说道:“你知道,我不会不再看望那个姑娘。我已经对青少年的犯罪倾向得出了一个很正确的理论。你如果仔细调查一下当今的家庭生活,就几乎一定会发现——”

    波洛打断他的话说道:

    “亲爱的,我很尊重你那门医学科学。我毫不怀疑你那套理论在希拉·凯利小姐身上会取得可喜的成功。”

    “对其他人也一样。”

    “其他人嘛,也许会的。可我敢打包票的只是那个希拉姑娘。你会驯服她,毫无疑问!说实话,她已经对你完全言听计从了。”

    麦克·斯托达红着脸说:

    “波洛,你在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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