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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熊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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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的路一直向上。过了沙石山,前面就是真正的岩石山了。

    我们不大关心歹徒们的去向,一心想尽快赶到圣路易斯公园。我们知道,或者说预感到,我们将再次见到蒂博和他的妻子。其他人,除老华伯外,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

    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大陆小道,向侧面拐弯。山区的美景在我们四周瞬息即变,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儿属于落叶杉森林区,虽然还不能见到内华达山脉中那种巨大的红杉,但是,这儿的树已经使我们惊讶不已。内华达山的红杉,周长可以超过30米。在维萨利亚区,一棵红杉直径可达12米。

    我们来到一片好几英里长,逐渐升高的平地。它像一个屋顶盖住高山,全部是用森林覆盖。它不像北部三角洲地带那种犬牙交错的绿色原始森林,而是高大的针叶林,各株之间空间比较大,几乎没有三角边缘交错的现象。这些树争相向高空延伸。阳光在它们之间找寻路径,不让北部森林里独有的那种黑压压的现象出现。我们慢慢地,坚持不懈地沿我们还不熟悉的斜坡向上前进。温内图到过这儿,他开始给我们介绍情况:

    “过了这片高地,就是熊谷。以前有人在那儿遇到过灰熊。没有一个红色人夜间愿意在那儿扎营,因为山崖上的灰熊不能容忍篝火,会向来人发动攻击,人意不惹它都是一样。”

    “我们将在那儿过夜?”哈默杜尔问。“我可不愿意射杀灰熊。”

    “我们不在那儿过夜。我们如果在那儿过夜,七个人中必须要四个人站岗,才能防止灰熊袭击。就是说,只有三人能够睡觉。那不能算好营地。”

    “我在睡梦中,还是在清醒中射杀灰熊,都无所谓。只要我遇到它的时候,它躺着就行。”

    “我的小胖兄弟在睡梦中射杀过野兽吗?”

    “几十万次了。我经常梦见射杀成群的水牛和其他野生动物。不是吗,霍尔贝斯,老浇熊?”

    “是,”大个子点头,“你所有的英雄业绩都是在睡梦中成就的,醒来以后,英雄行为就停止。”

    “别侮辱我。我至少在睡梦中还能做一个能干的人。可是,你不论在清醒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都是一头不灵活的老浣熊。”

    “不灵活?你把地球上最大的灰熊给我带过来,就会知道谁更灵活,是你还是我。”

    温内图对熊谷中灰熊的生活方式的介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灰熊通常不过群体生活,但是从这位阿帕奇人的话中,可以认为,有人同时遇到过好几只灰熊。因此,我向他打听:

    “这个山谷的熊不像其他地区的熊那样孤独?”

    “任何灰熊都是不结伴的,”他回答,“它的妻子哪怕有了孩子,也会离开它,因为它那个亲爱的丈夫,喜欢吃自己的孩子。但是,如果我的兄弟看见这个山谷,并与其他山谷作个比较,他会看到这儿的灰熊要多一些,这是不足为怪的。石山公园中水牛经常外出活动,都要经过熊谷,把熊吸引过来捕捉它们。这个地区非常偏僻,名声又不好,很少有猎人光顾。这儿有熊所喜爱的大量浆果。熊住在山谷侧面荒野的沟中,不会受到同类的干扰。不过,特别是在交配期,它们之间还是会发生可怕的战斗。有人发现战败者的遗骸,并不是被猎人射杀的。我们如果有时间,不妨在那儿呆上一段时间,猎获几只。”

    可惜我们没有时间。不过,很久以后,比我们现在所想象的还久得多,我们有可能到这个名声不好的山谷里兜兜风。

    我们花了一个多钟头,才走完这段逐渐升高的岩石斜壁,爬到高处。我们的马爬得非常吃力。上面是一片长条形的、覆盖着森林的高原,被许多条沟分割,形成悬崖峭壁。

    “熊谷”在下面。由于覆盖着森林,我们现在还看不见它。温内图领我们走向一条沟,它被潺潺溪水切开。由于突然从高处走向深渊,我们都下了马,牵着马步行。我不得不提到的是,从铁匠家骑马到这儿,我没有费什么力气,没有发烧。伤口还痛,但是不很严重,我没有理由停步不前做懒汉。

    到达下面以后,我们可以浏览“熊谷”的一部分。我们所到的地方,至少有一英里宽。谷底是一条小河,山间的水从右向左流淌,发出哗哗响声。从上面掉下来的石块到处可见,形成许多由灌木环绕、为野生动物所喜爱的藏身之处。两边是我们过来时看到的沟壑。单株独立的极其高大的杉树直插云霄。谷壁上,原始森林中的低矮树丛也争相向空中生长。对于灰熊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落脚点了。这些动物到了这儿以后,可以找到丰富的食物。我们从无数的水牛蹄印,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水牛大迁徙的季节还没有到来,但是夏季,在高原上和较冷的山区,本来在草地生活的美洲野牛已经向山谷移动。美洲水牛,尤其是较老、较强壮的美洲水牛,是唯一敢与灰熊相处的动物。灰熊体重可达千斤,美洲野牛可达两千斤。从这些数据也可以看出,在这个偏僻的熊谷会发生多么激烈的战斗。

    我们没有关心水牛的蹄印,而是横过这个地区,在旁边的深沟里作停留。温内图知道,从对面上山,路好走一些。

    这儿有一眼泉。泉水从无数级狭窄的石阶梯向下倾泻,我们可以沿着阶梯往上攀登。温内图走在前面,他下马歇息的时候,我们爬到半山腰。他非常仔细地检查受到无数次风吹日晒雨裂开的、长满青草和苔茸的地面,对我们说:

    “我们如果有时间,现在就可以剥到一张灰熊皮。这只灰熊从右边过来,横过深沟,可能在左边山崖缝里找到了一个住处。”

    我们大家很快下马,寻找足迹。温内图阻止同伴们前进。

    “我的兄弟们可以站着不动,只有老铁手到我这儿来。”

    我走到他身边。阿帕奇人的锐利眼光发现了熊的足迹。我们越过泉水,足迹就清晰了。这只熊一定是一只很强壮的老熊,叫“父亲埃弗赖姆”。西部人称灰熊为“父亲埃弗赖姆”。这儿可以看见明显的爪子印。我们向上爬了几步,看见从旁边过来的脚印,确实有一个熊窝在我们面前。

    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拜访一下这位“埃弗赖姆”,便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温内图。他摇摇头,退了回去。我们当然必须考虑时间,而且背着沉重的熊皮走路并不舒服。我看见马托-沙科和阿帕纳奇卡的眼里闪烁着光彩。但是他们没有说话。哈默杜尔却问:

    “那边有一只?”

    “有。”我点头。

    “太好了。我们把它弄来。”

    “不。我们让它休息。”

    “为什么?发现熊窝不掏,就好像发现富矿,却让金子埋着不动一样。我实在弄不明白。”

    “我们必须走路。”

    “是要走路。可是,我们先打它一枪。”

    “这不是很容易的,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快,亲爱的哈默杜尔。您必须看到,我们是在冒生命危险。”

    “我们有没有生命危险,这无关紧要。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捉拿熊,就没意思。这样吧,我建议,我们现在……”

    “我的兄弟哈默杜尔可以跟我们走,而不要提建议。”温内图打断他的话,上马继续向上攀登。

    “多大的错误。”矮个子不满地唠叨,把他的老式枪晃来晃去。“熊窝就在我们前面,里面还有蛋哩。你看呢,霍尔贝斯,老浣熊?”

    “那是危险的蛋,亲爱的迪克。让它们呆在里面吧。”大个子回答。

    “危险?我就是想领教一下,不就是灰熊吗?”

    我也觉得遗憾,我们只能让“窝”躺在那儿,像他所说的,不能把蛋取出来。可是,温内图是对的。我们刚才如果敢冒生命危险,在与灰熊相遇的时候会出事。这次事故将会长期困扰我们,我自己的伤已经够受的了。

    长话短说。我们登上了高地,到达了在落基山称为“公园”的一片林中空地。这个公园大约有两英里长,平均宽度为半英里,地势逐渐升高。单株乔木、分散的树丛和到处可见的灌木林,赋予它一种人工建造的饲养场形状。其边缘森林密布,逐渐向宽阔的山谷延伸。

    这个公园正好从南向北。我们从其东南角走到南部边缘,以便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山谷扎营。这时,我看见西北边飞来一群乌鸦,在森林上空时高时低,一只接一只地降落到同一地点。我必须注意这一情况。温内图也把眼光对准那儿,观察乌鸦的动向。其他人也警觉起来。马托-沙科说:

    “啊,有人从山谷上来。乌鸦每隔一段时间向上飞,是因为受到这些人干扰。”

    “奥萨格人首领的猜测是正确的,”我说,“我认为,不仅有人过来,而且来人不少,因为鸟对两三个人是不怎么理睬的。”

    “我们必须去了解一下,看看是什么人?”

    “我们本来是没有时间管这事的。如果在这儿停留,天黑前就下不到谷底。温内图可以判断,这些人对我们是不是非常重要,以致我们不得不停下来观察。”

    “他们肯定是印第安人。”阿帕奇人说。

    “这是我们要考虑的。他们到山这边来干什么?如果真是印第安人,他们就属于乌塔部落,他们的寨子在北方,离这儿甚远。”

    “我的兄弟老铁手说得对。他们想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们必须对此有所了解。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如果他们是到这个公园来,我们就必须退回到森林里去,等待他们过来。”

    我这次不同意温内图的看法,这是极少有的情况。因此,我用只对朋友使用的客气语调说:

    “我的兄弟可以表示遗憾,我宁愿不在这儿等待。”

    “为什么不?”

    “我们如果在这儿等,并且想看看他们,就必须跟着他们走,一直跟到公园的北部边缘。那儿有一条两里长的路。他们不会在那儿停留,而是会继续前进。我们必须步他们的足迹,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难的,因为那时天已经黑了。”

    “我的兄弟是对的。”他表示同意。

    “我想看他们经过。”

    “时间太短。是的。我们两人过去,因为我们的马最好。但是我们的同伴们不去。”

    “我们就两人去,同伴们可以慢慢跟上。因为我们不能在没有遮拦的公园留任何足迹,他们必须沿这个森林边缘,一直在树下行走,在另一处角落向北拐弯,那儿有高大的树丛。他们就在那儿等我们。”

    “温内图同意我的兄弟的意见。他们可以等我们,但是不能生火,免得暴露自己。”

    我们与他们分手,沿着森林边缘向西到达西南角,然后向北。树不密,我们必须非常仔细观察露出的树根和被掩盖的洞,防止掉进去。

    我们拐了一个弯后,走了三里路,看见乌鸦在森林上空盘旋。这儿离公园不到半里路,但是来的人是上坡,走得慢。我们虽然小心翼翼,却是在狭窄的路上飞奔,想在他们到达之前,赶到公园的西北角。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把马拴在适当的地方,步行到沟边的高处,这是我们要等待的人们上来的必经之路。我们在灌木林中向下看,没有看见人和马的踪影,他们还没有过来。

    我们为及时赶到而高兴,紧张地向下张望。没多久,我们就听见马匹走近的声音。我们是不是弄错了?难道不是一大群人,只是散兵游勇?很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探子在前面开路。

    他出现了。我们看见他的头从灌木林中伸出,然后看见他的人和马,是乌塔印第安人,而且是个首领,发辫上插着两根老鹰羽毛。他的马……

    我的天响,他的马……难道我看清了?是看清了,每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匹马,是我那时从卡姆库拉诺科曼伽人首领手里偷来,送给老枪手的!温内图碰了我一下,轻声地对我说:

    “瞧,你的科曼伽马,我们的兄弟老枪手的马。”

    “是的,是它,肯定是它。”我也轻轻回答。

    “难道是他们俘虏并杀死了他?”

    “那他们就要难受了。你认识这个红色人?”

    “认识。他是黑狗,乌塔人首领,乌塔人属于卡坡特部落。我看见过他好几次。”

    “他是个什么样的战士?”

    “不勇敢,做假,善于用计。”

    “等等,看看他的战士。”

    首领过去后,他的部下过来了,都按印第安人方式,一个接一个。我们数了数一共是52名。中间有一匹老马,上面坐的是老枪手。老枪手的手被捆住,脚被绑在马身上。

    他怎么落到乌塔人手里?看上去,他已经落入这些红色人手里好几天了,但并没有垂头丧气。他们对他可能很坏,没有给吃的。

    现在,他没有事,什么事也没有。我们必须放他们过去,不过肯定要救他。我们有这个胆量。等到再也听不见他们的马蹄声以后,我们才从灌木林中爬出来,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的营地。

    他们到达公园以后,往北部边缘没走多远,就下马扎营。因此,我们回到我们的马旁边,向我们约好的地方骑过去。

    同伴们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我们给他们介绍了乌塔人的意图、老枪手的情况以及我们解救他的可能性。

    我们首先得等待天黑,然后趁乌塔人不防备,前去偷袭。温内图看了一下我的伤口,感到满意。

    夜幕刚刚降临,我们就前往乌塔人的营地。

    我们不经过没有树木遮盖的公园,仍然从边缘,绕右角拐过去。不久,我们就看见好几堆火,闻到了烟味。火不是在空场,而是在树下燃烧,这对我们而言,再好不过了。我们正好要用这些树作掩护。乌塔人把马拴在外面,由两个红色人看守。这两个人无聊地来回走动着。

    我们钻入左边的树林,想从后面接近这些印第安人。条件很有利,这儿长满了粗壮高大的蕨类植物,从里面可以靠近他们。我们的动作当然要非常灵巧,得多花一些时间。我们只要轻轻接触一下下面的茎叶,蕨的上部就会引人注目地晃动。我们采取简单办法。温内图在前面爬行,我跟在他后面,快接近的时候,我们两个才分手。我们用这种方法,开辟一条路,节省了一半时间,回程就方便多了。

    我指的是要消除我们自己的足迹,明天天亮以后,使印第安人看不出有人到过蕨类植物里面。我不需要说明这件工作的繁重程度,花费时间的多少。回来的时候,我们必须把每一株蕨都扶直,把手印和脚印统统抹掉。

    乌塔人萨里奇背靠一棵树坐着,面对我们,即面向他的左边,看着一堆火。他的脚几乎挨着火。老枪手在火的另一边,手脚都被捆绑在萨里奇对面的一棵树上。他长长的棕色发绺一直垂到地面上,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梳洗过。这与温内图,与神秘的印第安人科尔马-普施的情况非常相似。

    我们看了看躺在周围的其他的人,他们都吃得饱饱的,老枪手可能没有吃饭。他不可能料到我们就在他面前,他不知道我到过杰斐逊城,从那儿听到他的计划,跟着他来了。我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个信号,可是,还为时过早。为了慎重起见,不能这样做。我还必须考虑到他会大吃一惊,从而透露实情。

    我们躺了半个小时,没有听到重要情况。印第安人互相交谈,没有谈出对我们有用的东西,也没有说出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位首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脸和身体都好像是木雕的,只有眼睛是活的,眼神一再表现出对俘虏的仇恨。俘虏根本没法动,眼帘下垂,表现出对周围的蔑视和无所谓的神情,甚至觉得不值得眨一下睫毛。如果有一个字可以表达他现在的态度,那就是:傲。

    这其间,远处传来一阵狼嚎,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四声是回答。它们打破了首领的沉默。

    “这个白人听见狼嚎了吗?它们在互相争夺灰熊吃剩的骨头。”

    老枪手没有回答。乌塔首领接着说:

    “明天晚上,它们还会来争食。”

    俘虏保持沉默,萨里奇气愤地指责: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知道,如果著名的首领张嘴提出问题,是一定要回答的。”

    “著名?呸!”我们现在听到了老枪手轻蔑的声音。

    “怀疑吗?”

    “怀疑。我在见到你以前,不认识你,从来没有听过一次你的名字。你怎么可能著名呢?”

    “难道只有到过你耳朵里的名字才是著名的?”

    “像我这样的西部人,知道每一个著名首领的名字。”

    “哼,你想侮辱我,想要我杀死你,没那么容易。你要面对残酷的灰熊。”

    “你为了能够用它的皮、耳朵、爪子和牙齿来装饰自己,你已经把它杀死了。”

    “住嘴!这儿有50多名战士,他们将知道,我没有杀死它。”

    “胆怯的人会说谎。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熊谷’来?为什么自己不下去?”

    “你这个狗杂种!我们讨论你的问题时,你难道没有坐在旁边,听到了每一句话吗?你杀死了我们两名战士,他们叫做‘熊牙’、‘熊鼠’父子。这两人都是因为制服过山里强壮的灰熊而得名的。他们是著名的战士……”

    “他们是懦夫!”老枪手打断他的话。“从背后袭击我的懦夫!我杀死他们是在公开的、正义的战斗中的自卫行动。如果你们不是许多人对我一个,不是50人打我一人,不是乘我不备、用诡计偷袭的话,你们的处境完全会是另外的样子。”

    “每个红色人都了解白人。他们像野兽一样嗜血成性,掠夺成性,必须被当作野兽对待。谁要是相信他们配当忠诚的战士,谁就会被他们消灭。你是一个白人,我猜想,你血管里流的是红色人的血。这是世界上最坏的。”

    首领的这番话使我感到疑惑,老枪手血管里有红色人的血?可是,他既没有红色人的外表,也没有混血儿的性格。不过,当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细细地观察他的神情的时候,经常觉得他有点印第安人的味道,只是没有找到究竟哪一点像。现在,乌塔人公开说出这个想法,而且是当着对老枪手的面说,我才察觉,他这双眼睛里深藏着一种受到压抑的亮光。我至少明白了,这是一双印第安人的眼睛。乌塔人接着说:

    “‘熊牙’、‘熊鼠’的仇必须报。我们不能把你带到我们部落的营地去,把你绑在刑讯柱上,那样太远。因此,我们决定让你用另一种方式死。你杀死了两只‘熊’,我们也让熊杀死你。我们中间难道有一个懦夫?”

    “你们中间没有懦夫。懦夫决定了你们的办事方式。”

    “这不是懦弱,而是对你的温柔。”

    “呸!你们就是不敢下到‘熊谷’去。”

    “留住你的舌头,狗杂种。我们让你在两天的时间里独自一人早走,相信你晚上会回来。难道这不是我们对你的充分信任?”

    “这种信任与你关于白人的话怎么联系起来?你们为什么给我这种信任?”

    “因为我们知道,老枪手信守自己的诺言。在这方面,他与老铁手一模一样。”

    “你认识这个白人猎手?”

    “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知道,他从不食言。我对你的了解也是一样。你们属于少数几个可以信赖的白人,尽管你们与所有的白人一样,都是红色人的敌人。你不相信,你的讲话可以改变我们对你的判决吗?”

    “我根本没有想到要相信。我太了解你们了。”

    “我是想说,我们也懂得恪守诺言。这取决于对你所作的决定。明天一天亮,我们就给你自由,以便你能够到‘熊谷’去。你可以带上你的刀子和枪。晚上你回来,第二天早晨还可以再去。如果你在两天内猎到四只熊,并把它们的皮带给我们,我们就送给你生命。”

    “生命,而不是自由?”

    “不。你要与我们同行,娶我们的一个女人为妻,才能得到自由。我们因为你损失了两名勇敢的战士,你必须成为我们部落的一名战士,如果你没有被熊吃掉的话。”

    “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一再对你们说过。”

    “会的。我们会迫使你知道必须这么做。”

    “呸!老枪手不会接受强迫。”

    “这一次会。只有在背信弃义,不再回来的情况下,你才不会接受强迫。可是我们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只有当熊爪和牙齿把你撕碎以后,你才不会回到我们身边。”

    “好。我不会被撕碎,并且一定回来。在这儿的森林边缘,有一条小道,经过长条形高地通往‘熊谷’,我将在那儿选择我向下的路,并从那儿返回。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来找我。”

    “不。如果你不回来,你就死了并且被吃掉了。”

    “我也可能消声匿迹。”

    “不会。一个消声匿迹的人,一定是不能行走的人,必然会被野兽吃掉。因此我们不会去找。”

    “说实话吧,你们是怕灰熊。”

    “住嘴,难道我们不是50多名战士吗?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害怕单独与灰熊较量。现在,我们有这么多人,恐惧感从何而来?我们在这儿等待,看你能不能拿回四张皮,两张代替‘熊牙’,两张代替‘熊鼠’。你如果活着回来,而没有带回熊皮,就会被枪毙,我们两个战士的仇也就报了。这是决定,不能改变。我的话完了。”

    他做个手势,表示他不想再说话,又靠到树上。我们又等了一刻钟,所有的人都不再张嘴。我们知道,再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就按过来的方式离开窃听的位置。只有在乌塔人的篝火燃烧的时候,我们才能消除自己的足迹。我们在地上躺着,面对他们的篝火,就有足够的照明。

    我们刚刚离开蕨类植物,想回到我们可以直起身的地方。这时,首领站起来,发布夜间指令,所有的篝火都熄灭,只留一堆。红色人分两层围着这堆火和俘虏扎营。两个岗哨不停地围绕营地巡逻。

    这种防范措施是必要的,尤其是一部分乌塔人只有长矛和弓箭。可是,这对于我们却极为不利,我们如果今晚解救他,很难通过这双层圆圈。而且,如果不想流血,这两个岗哨几乎也是不可逾越的。他们可能由于怕熊而双层设防。温内图和我本来是可以用一般的办法使他们大吃一惊的。但是,我们一定要有个条件,就是他们都睡着了。我从奥萨格人手里解救阿帕纳奇卡的方法,科尔马-普施从歹徒们俘虏营中解救我们的方法,在这儿都用不上。

    乌塔人在执行首领命令的过程中,发出很多声音,我们很容易地离开,而没有被他们发现。温内图和我并排走,没有说话。他在考虑,我看出,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不想回到同伴身边去。

    我没有弄错。我们离他们还很远,他就停止脚步,用他特有的方式说:

    “我的兄弟老铁手相信,我们今天无事可做。”

    “是这样的。”我回答。

    “岗哨是可以制服的,问题是,还有两个看马的人,而且乌塔人睡得不死。”

    “如果我们进行一次战斗,敢拼命,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我不主张采取这一措施。”

    “温内图也不愿意。不该得到的东西,就不该去取。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我们回‘熊谷’?”

    “是的,去和老枪手谈话。”

    “他看见我们,该多么突然,多么高兴。”

    “他会非常愉快的,但是,他不会与我们同行。”

    “不会的,他要履行他的诺言。”

    “我们已经知道一处灰熊穴。人们说,在‘熊谷’可以找到好几只熊,要是真的就好了。”

    “这将是我的红色兄弟才配具有的特殊想法。”

    “那么,老枪手就可以带回熊皮了。”

    “他的处境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得到生命,得不到自由。”

    “我的兄弟说得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解救他。但是,他只有得到熊皮,才能与我们一起走,他没有许诺与乌塔人同行和在那儿娶妻。”

    “好,我们明天去找熊的足迹。不过,我考虑的是我们自己的足迹。乌塔人明天一整天都在公园里闲逛,会发现我们躺过的地方。”

    “是啊。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下去。可是,上哪儿?”

    “我们必须避开公园及其周围,因为我们的足迹肯定会被发现。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走得远远的,沿乌塔人的来路下山。由于天黑,这行不通,而且我们明天还要回到‘熊谷’去。要么回到‘熊谷’去,明天一早就到了现场。在现在这种漆黑的晚上,这是很棘手的,但是,我们还认识今天的那个深沟。如果我们牵着马慢慢走,有可能成功。当然,我们必须考虑到灰熊的窝离我们的路很近。”

    “我们两个走在前面,其他的人就安全了。我们的马到了熊窝附近会通风报信。对付黑暗的办法也有,温内图在沟的坡上看见一整棵枯松树,可以当火炬。”

    “好。我们再下‘熊谷’。”

    “即使熊到了我们的近处,我们也听不到熊跳跃的声音。我们的眼睛必须睁得大大的。”

    “我们现在留在公园里的足迹怎么处理?我们不能再走边缘,必须横穿过去。”

    “温内图将用他的兽皮来消除。保重!”

    这个“保重”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讨论,回到同伴们身边去,告诉他们,我们看见了谁,听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所有人都愿意合作,尤其是与老枪手要好的几个人,即阿帕纳奇卡、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都想解救他。我们的报告很短,他们想听详细些,但是温内图说:

    “我的兄弟们可以等到我们有较多时间的时候,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消除我们在这个地方留下的足迹。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带着马托-沙科和阿帕纳奇卡从事这项困难的工作,因为我不能弯腰,一弯腰就痛。之后,我们穿过公园,来到今天走过的沟口。我们按照印第安人的次序,温内图断后。我们走过以后,他把套索套在马身上,由马拖着兽皮,把踩倒的草重新竖立起来。我们到达沟底时,都下马,牵马走路。

    温内图又走在前面,我第二,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的枪端在手里,随时准备射击来袭击的熊。公园的高地上空,升起了星星,有了亮光。可是,在沟底,仍然漆黑一团,我几乎看不见温内图的马,我紧紧跟着,手可以摸到它的尾巴。这时,温内图无与伦比的方位感和触觉又一次充分发挥作用。

    我们的眼睛虽然习惯于在黑暗中搜索,但是,这毕竟是一段非常难走的路。幸亏我们今天走过这条泉边的小道,情况好多了,在某些路段,泉水流淌的声音甚至可以充当我们的向导。在这相当长的旅途中,温内图一直走在最前面。他停下来说:

    “我的左手边有一棵枯松树,我的兄弟们可以摸到它的枝干和许多的松脂,请把它砍下来作火炬,我来当警卫,防止灰熊袭击。”

    我离这棵树最近,首先找到一个多松脂的树枝,把它砍下来点燃。这样,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很快我们每人手里都有了几支火炬,用缰绳捆着,挂在肩膀上,一手持火炬,一手持枪。

    下山当然比上山花的时间多些,场面却极为壮观。我们来到温内图发现熊的足迹的地方,他把火炬照低一些,没有发现新的足迹。“老埃弗赖姆”可能在它的营地过得很舒服,看来它的营地可能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它既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们一路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而克服困难,我们必须为自己寻找一个适当的营地。

    树枝烧完了,我们又失去了亮光。不过,山谷变宽敞了,星光足以给我们指路。可以认为,我们是熊谷中惟一的人群。因此,我们放弃了在敌人近处要采取的安全措施。我们不把营地安排在山谷边缘的树下,而是在谷地正中间的露天底下找到一处我们认为合适的地方。

    我们用好几块大石头,垒成一个三面有围墙的场地,场地的大小足够容纳我们的人和马。没有墙的第四边当然是设防的。石头之间的空隙用灌木堵死,再填满干草。这种地方通常是蛇的藏身之地,我们把草点燃,火势很快蔓延到整个场地。我们认为,必须对场地再仔细检查一次。检查后,果然发现好几条蛇,蛇看见火就跑,我们把它们统统打死。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干净的营地,可以放心地宿营了。我们中间必须有两个人站岗。由于我有伤,又被排除出岗哨行列,我没有同意,并与哈默杜尔一起值第一班,两个小时。

    我们坐在石头上没有长植物的一侧,把枪放在旁边,准备随时射击。同伴们稍稍聊了几句就睡觉了,我向胖子讲述了我们侦察乌塔人的情况。然后,我们到灌木林中,给这个胖子的马割了些饲料。这样不知不觉地打发着时间,两个小时过去后,我们叫醒阿帕纳奇卡和霍尔贝斯接岗。再下一班是马托-沙科和特里斯柯夫,第四班由温内图一个人值。他一个人足足顶我们两个。有他值岗,我们不必为安全担心。

    我想睡觉,却总是睡不着,并不是伤口发烧,而是脉搏跳得特别快,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多半与伤有关。两个警卫正坐在我和哈默杜尔坐过的地方轻轻谈话。只有马吃草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偶尔打破夜间的宁静。星星在我们头顶上闪烁,更加明亮。岩石和人马清晰可辨。

    我发现温内图的马突然抬起头来,动作引人注目。我的马紧接着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两匹马都发出恐惧的响鼻声,把后腿对准我。它们嗅到了一种危险,这种危险越来越近。不可能是人。如果是人,马的响鼻声要轻得多,而且带有警告意味,也不会显得这么恐惧。我仔细听着。

    我躺在两个石头之间填了灌木的空隙里,经过火烧以后,这个空隙敞开着。幸亏空隙只有一点点宽,只能伸进一只胳膊。这时,外面有一只爪子从缝里伸进来,力量大,声音响,是人做不到的。我很熟悉这种声音,立即跳起来去拿猎熊枪,并轻轻对科曼伽人首领说:

    “阿帕纳奇卡,一只熊!不过要安静,非常安静,跟我来!”

    听觉灵敏的温内图在睡梦中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已经手握银盒站在我身边。

    “我们后面岩石上有一只熊。”我告诉他。

    其他人仍在睡觉,没有听见,我们认为不叫醒他们为好。人多容易出声,何况特里斯柯夫总是大声说话。

    阿帕纳奇卡和霍尔贝斯走到我们面前,拉紧了枪栓。温内图指示他们:

    “你们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射击。老铁手的枪最适宜,头一下可发两弹,然后是我。我告诉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开枪。”

    霍尔贝斯有点激动地问:“熊会爬过石头吗?”

    “不会,”我回答,“肯定……它已经到了。安静,让我对付它。”

    在我们营地敞开的一边,出现了一个又黑又重的庞然大物,慢吞吞地绕过拐角而来,它是一只熊,低着头,用鼻子闻着地面。我们的马由于恐惧而打响鼻,转过身子准备用后蹄踢它。我还不能开枪。子弹必须从它的肋骨之间穿过进入心脏,所以得等它站起来。我朝它跳过去,使它注意到我,然后马上返回。灰熊显得笨,实际上动作极快。

    我的目的达到了,它一看见我,就站起来,离我不到六步。这时,我的枪响了,熊从前面挨了一枪,要向后倒,可是没有倒下,而是摇摇晃晃,前进了两步。于是,我给了它第二枪,把它击倒了。它躺在地上,收回前爪,好像要抱住什么,翻滚了一圈,又站起来,张开爪子,躺着不动了。在整个过程中,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让人听见。灰熊是不发声的。与它战斗往往是一场静悄悄的的战斗,正因为如此,这种战斗通常是“攻其不备”。与雷鸣般吼叫的狮子斗,比较容易击中目标。

    “它完了。”温内图说,“两颗子弹都打进了心脏。不过,你们还不要接近它。灰熊的生命力很顽强,有时会突然站起来。”

    我打第一枪的时候,睡觉的人都一跃而起。马托-沙科很安静,完全是印第安人的风度。特里斯柯夫也并不是懦夫,但还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哈默杜尔从马之间挤到我身边,叫喊:

    “一只熊!见鬼,真正是一只熊!我是睡过头了。我只离开一分钟,它就来了。我好累。我生我自己的气,气愤得很。我要用我的双手打自己耳光。”

    “打吧,亲爱的迪克,马上打。”霍尔贝斯火上加油。

    “住嘴,老蝗虫!打自己的耳光,也比你灵活得多。我本来是能够赶上这种机会的。我沉不住气了,完全沉不住气了。”

    “那就沉吧,把气沉到你自己体内!”

    “我沉不沉,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这头野兽不应该笨到这种程度,恰恰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如果这样一只熊不再有理智,那么,我问你,该谁去打它?”

    他这么诙谐地表达出他的气愤,意思却是认真的。这个又胖又矮的人确实没有恐惧,遇到熊肯定会猛扑上去。这当然不是说,他会幸运地把熊干掉,有勇无谋是很危险的。哈默杜尔未能与活生生的熊面对面地搏斗,他不顾阿帕纳奇卡的警告向死熊走去,以显示他的无所畏惧。他去翻动它,用了很大力气才转过身,然后把它的爪子扯来扯去,说:

    “它死了,完全死了。否则爪子不会自己往下掉。我建议把熊掌连皮一起弄下来。睡觉是谈不上了。”

    他说得对,在刚刚猎获的灰熊旁边,没有一个猎人是能够睡觉的。我们必须生火,所有的人都跑出去捡干柴。火点燃以后,我们看出这是一只母熊,重量大约有七百斤,是只了不起的动物。

    “昨天给我们留下足迹的,就是它。”特里斯柯夫说。

    “不是,”温内图回答。“那足迹是头重得多的动物留下的。这不是那只熊的妻子,而是它自己。我们会把它弄到手的,还是先等老枪手来。”

    大家拿出刀子来割熊掌,连皮一起剥。我没有参加,而是在旁边看。

    “喔,”过了一会儿,阿帕奇人跳起来,指着露天场地说,“小孩站在那儿。”

    火照亮了岩石之间的广阔地带,我们看到一只小熊,站在灌木林旁边,我曾到那儿割过马的饲料。它的大小相当于一头中等个头的小牛,只是胖些。

    “太好啦,这位女士的孩子来了!”哈默杜尔跳起来,向小熊奔跑过去。

    “迪克,迪克,”我叫他。“不要抓它!不要抓它!这个动物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

    “胡说,胡说,我已经抓住它了,我已经抓住它了!”他回头叫喊。

    是的,他已经抓住它了,可是熊也抓住了他。他不想放开它,也放不开了。大家看不出他们是怎么互相抓住的,只见他们在草地上翻滚。胖子一边打一边咆哮:

    “快来帮忙,快来帮忙!这个畜生不放我。”

    阿帕纳奇卡手里拿着刀子,向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英雄飞奔过去,左手插入人和兽之间,右手给了小熊致命的一刀。应该是刺得很准,因为我们看到熊躺在地上,哈默杜尔挣扎着起来,气势汹汹地喊叫:

    “这样一头野兽!这样一个没有教养的畜生!我想活捉它,它却用这种方式对待我。我只好用全部力气来扳开它的牙齿。它付出的代价是被烧烤,被吃掉,不管它是死是活。”

    他把“小孩”顶在腿上拖过来。阿帕纳奇卡的刀子正中心脏。哈默杜尔的样子不怎么好看,西服被撕破,脸被抓出伤痕,手上和腿上都在流血。这个样子使他的密友,大个子霍尔贝斯大吃一惊。他没有说侮辱性的话,却用责备的口吻来表达他的爱:

    “你都干了些什么!看你这样子。你这小子从这儿跑去捉一只灰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我怎么对待你的?难道这是你对我的爱吗?这种爱你是经常承认的。难道你做这种傻事不会把你我两人彻底断送?难道你的皮肤长出来,是为了给熊掌抓的吗?你知道我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看我干吗?说呀,讲呀!给一句话呀,迪克!”

    哈默杜尔张着嘴,呆呆地,惊讶地看着他的知心好友,这么长的讲演!这些话正经八百地从他嘴里滔滔不绝地涌流出来,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是这个默不作声,说话干巴巴的霍尔贝斯。哈默杜尔摇摇头回答说:

    “皮特,老皮特,你真的是皮特?我简直不认识你了。你可是一下子变成了演说家,最好的书中都没有记载你的名字。你是彻头彻尾变了,变得不敢令人相信。你对我真的是这么爱?”

    “我当然爱你,傻瓜。怎么?它把你抓成这个样子,自然要惹得我心痛!你看你这样子,对着镜子看看!喔,没有镜子。你硬是让人担惊受怕,心里不安。高兴?呸!与你在一起从来就没有高兴过。”

    “不要骂这么凶嘛。高兴也好,心疼也好,不都一样。谁能料到这么一只小狗力气这么大。”

    “小狗?一只灰熊是一只小狗?你这样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看着你,我的眼睛疼。去吧,到水边去洗一洗。”

    霍尔贝斯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河边走,河水就从我们旁边流过。亲爱的迪克洗得干干净净回来了,抓出的伤痕未能洗掉,西服也没有缝好。

    “这个人像不像流浪汉?”皮特恢谐地说。“我请您,老扶手,帮个大忙。”

    “什么忙?”

    “您的盒子里有针线,请借用一下,他撕破的衣服得补一补。”

    “好。拿去吧,霍尔贝斯。”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穿针引线的,他用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针眼。然后,这位可爱的人刺针,针脚之间的距离有如街道上的树。第二针则没有扎着钮扣。缝了老半天,一条缝也没有缝好。我只好给他们讲怎么抽针,然后讲怎么反复抽针和进外。他气得把线团扔了,把胖子的腿抬起,把针递给我,并且说;

    “您把您的针线拿回去,先生,您自己来吧,如果您会做一点的话。插针,抽针,您都听见了。还要注意些什么,先生?”

    “绞花刺,单双针脚回刺,短刀和马刀刺。”

    “短刀刺我会,其他的您别让我干。把这缝起来,我已经缝够了。”

    结果怎样?我几乎坐到天亮,才把这位熊仔猎手的上衣、裤子和马甲缝好了。在这期间,烤熊肉也吃了。熊掌,熊最好的部位,被包裹起来带走。因为,要懂得一点秘诀,才能烤得出最佳味道,问题在于,是不是合每个人的胃口。

    东方刚刚发白,温内图和我就骑着我们自己的马,并且牵着马托-沙科的深棕色马上山去,等待老枪手的到来。我们走了大约两英里,看见我们昨天偷看的山谷边缘。老枪手肯定会从这儿过来。我们坐在灌木林里,马放在后面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很有可能上面的乌塔人又发生了一些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或者首领改变了计划。因此,我们特别紧张地注视着,我们等待的人来不来。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看见一个人向那边的树下走去,我们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大胆地叫喊:

    “老枪手,老枪手。”

    那个人停止了脚步,但仅仅一瞬间。如果是他,他会很快过来的。作为印第安人的俘虏,能够在这儿找到熟人,他应该感到高兴。我没有为这种设想迷惑。当我第二次、第三次呼唤他的时候,他急忙从树下跳出来,向我们奔跑。我们没有让他看见,他跑了一半路又停下了脚步,向我们呼喊:

    “谁在灌木林里?谁在喊我的名字?”

    “一个朋友!”我回答。

    “出来吧。在野蛮的西部,必须有所警惕。”

    “我在这儿。”

    在讲这句话的时候,我让他看见我。温内图仍然躲藏着。老枪手立刻认出我了。

    “老铁手!老铁手!”

    他在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由于高兴,不顾手里的枪掉到地上,伸出双臂向我扑过来。

    “多么高兴,多么幸运,我的朋友老铁手,我以前的救命恩人,现在又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每讲一句话,都推我一下,然后又拉我一下。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面颊通红,处在最激动、最兴奋之中。他接着说:

    “谁会想到,您现在正在落基山,正在这个‘熊谷’。我多么高兴,多么幸运。您到这儿有特殊的原因吗?”

    “有。我从杰斐逊城来。”

    “啊!您到过银行家那儿?是他告诉您我上这儿来的消息。”

    “是的。”

    “您跟着我?”

    “当然。我从杰斐逊城、托佩克酒店、芬内尔农场等等地方来。您看到,我的消息多么灵通。”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得救了!您没有想到我的意思吧。您一定知道我被俘了。”

    “被乌塔人首领。”

    “怎么?您知道……”他惊讶地问。

    “今天和明天根据诺言释放。”我笑着说。

    “您真的知道。”他叫喊着。

    “为了取四张熊皮。”

    “但是,但是……先生,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您坐在上面公园里,坐在首领旁边的时候,我离您只有三步远,我藏在蕨类植物里偷看。”

    “天呢!要是我知道的话!”

    “我们每句话都听清楚了。夜里不可能把您救出来。因此,昨天晚上虽然很黑,我们还是回到这个山谷,等待您。您来,我们高兴极了。”

    “您说‘我们’,您是说不止您一个人,还有人在这儿?”

    “有。来看看他吧。”

    我领他走进灌木林。他看见温内图,欢天喜地地向他伸出双手。阿帕奇人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欢迎他:

    “温内图再次见到他的兄弟老枪手,心里真高兴。我们相信,他刚到上面的圣路易斯公园。我们更加高兴的是,他向乌塔人首领表明,他的50名战士不足以抓住老枪手。”

    “我说过回去的话。”老枪手小心翼翼地说,“不说这几句话,他们是不会放我走的。”

    “我们知道,老枪手不会违背诺言,而是要回到他们身边去。不过,老铁手和温内图也去,对他们说句话。”

    “到明天晚上,我必须带去四张皮,否则就没命了。阿帕奇人首领也知道这个情况?”

    “我们知道,老枪手要带熊皮去,为此,希望他可以允许我暂时离开。”

    他骑上马走了。

    “他上哪儿去?”老枪手问。

    “去找灰熊的足迹。”

    “我们必须在这儿等他?”

    “不。我们继续前进,他以后会找到我们的。”

    “我当然非常愿意和你们一道走。但是,我不能忘记,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因为熊皮?”

    “是的。”

    “还有时间,请骑上这匹马。”

    “您有三匹马,您不是两个人?您身边还有人?”

    “有。您会看到熟人的。”

    温内图上山,我们则下坡。老枪手捡起他由于惊喜而掉了的枪。他发现还有人等着他,并提出了一些我没有回答的问题。我们接近营地的时候,看见哈默杜尔站在营地附近。老枪手认出了他,并且问:

    “难道不是老迪克-哈默杜尔吗?”

    “是的。”我回答。

    “这多半是他的第二个自我,皮特-霍尔贝斯。”

    “当然,这是一对难兄难弟。”

    “见到他们,确实是意料之外。谢谢您。”

    哈默杜尔迎着我们跑过来,给老枪手牵马,向他伸出手说:

    “欢迎,老枪手。欢迎来到这座古老的山。但愿您没有忘记您的迪克。”

    “喔,不会的,亲爱的哈默杜尔。我总是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忆您。”

    “愉快不愉快,这并不重要,如果霍尔贝斯也活在您的心里。”

    “他当然活在我心中。”

    “您是指我们两个?”

    “肯定的,他这么高,您这么胖。这重要吗?”

    “非常重要。去看看那个善良的老家伙吧。”

    我们一口气跑到营地。哈默杜尔领着老枪手走到岩石之间,欢天喜地地叫喊:

    “霍尔贝斯,老浣熊,他在这儿。我带他来见你。把手伸过来,但不要围着他的脖子,被你围住就不容易出来了。”

    老枪手先只看到霍尔贝斯,后来看见还有阿帕纳奇卡,又吃了一惊。

    “阿帕纳奇卡,我的红色兄弟阿帕纳奇卡!”他喊他,“这……这……这……我可没有想到。老铁手,您让我感到多么惊讶。我的红色兄弟允许我拥抱。”

    科曼伽人的眼睛放出兴奋的光芒,他张开双臂,没有说话。他们曾一起到特雷特堡,互相爱慕,推心置腹。现在,特里斯柯夫也受到欢迎。然后,他向他介绍奥萨格人首领。他用惯有的尊重态度伸出手,友好地点点头,指着熊皮说:

    “我的兄弟老枪手要给乌塔人带去四张熊皮?”

    “是的。”被问者回答。

    “这儿有两张,大的是老铁手得到的,小的是阿帕纳奇卡干掉的。”

    “这不算数,这不是我亲自杀死的。”

    特里斯柯夫问他:“乌塔人首领强调要您亲自杀的?”

    “没有,没有强调。但是,他并不知道我遇到这么多帮忙的人。他肯定是推想并且坚信我只能带回我自己杀死的熊皮。”

    “他没有说出的设想和看法,与我们无关,您只管他所说的内容。”

    “说出来的当然只是:我必须带去四张熊皮。”

    “那就带给他好了。我看,另外两张也会找到。”

    “这张小的,萨里奇可能不予以承认。”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张小熊的皮。”

    “这是一张皮,一整张皮,没有剪开的皮,上面什么也不缺,应该算上。”

    “他如果不认账呢?”

    “我们就强迫他。您给了他四张熊皮,这是一张。”

    “我认为您说的对,我只照他的字面意思办。”

    “不仅如此,这儿还有一层意思,您根本不需要给他带毛的皮。”

    “嗯。”

    “是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如果您不拿熊皮去,会怎么样?”

    “我要被打死。”

    “那就别给他,我们会让他们不能处死您。您对这个红色人不必过多顾忌。他们对您许诺了什么?您冒四次生命危险,杀死四只熊,只换得生命,没有自由。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除了回去,您没有许诺别的。回去这句话要兑现,要是我,也会这样。他们不能再对您提出更多要求。现在根本不是我们讨论这些多余事情的时候。我相信,有件事对您来说重要得多。”

    “什么事?”

    “吃饭。”

    “您当然说对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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