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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在哈伯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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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远离雷帕布利干河,它向北流人内布拉斯加州,而我们却要继续西行,往所罗门河方向。这样一来,我们就受到两部分恶人的夹击。一部分在我们前面,是“将军”的部队,我们有希望很快发现他们的足迹;另一部分是后面的奥萨格人,他们十有八九会来追赶我们。这两部分恶人都会使我们陷入很大的困境;还有第三部分人,他们离我们更近,我们不知道能不能逃脱他们。

    为了迷惑奥萨格人,我们先应该朝南走一段路。其实,我们并不怕这些印第安人,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可是,如果我们绕那么一个大弯,就会延误与老枪手会面的时间。经过再三考虑,我们还是放弃南行的计划,而向西走,一直走到第二天下午。

    我们在路上遇到三个骑马的人,从他们嘴里打听到,我们前面有一个人数众多的歹徒团伙,活动十分猖獗。这三个人曾落入歹徒之手,被抢劫一空,其中一个让我看了枪伤,这一枪不可谓不危险,幸运的是只打中大腿。凡是听说过或者亲身遇到过这些歹徒的人,都有同感。我们没有兴趣跟这些人打交道。每一个正直的西部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这些人,认为与他们较量是一种耻辱。正如技艺高超,动作优美的花剑运动员,不愿意与混身粪土,使一杆粪叉的马夫比赛一样,每一个正直的北美草原骑手,都不愿意与这些被社会遗弃的渣滓打交道。

    我们傍晚就过了所罗门河的北支流,夜间在这条支流的右岸扎营。

    阿帕纳奇卡打破了沉默,向我讲述分别以后,他在埃斯塔卡多草原的经历。他与老枪手到了特雷特堡。前面已经提到,那次是白跑了一趟。他们想找埃特尔斯,结果没有找到。那儿的人压根儿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当然也就没有见过叫这个名字的人。阿帕纳奇卡讲完以后,我说:

    “我当时的预言是对的。我不相信那位‘将军’,而且马上看出,他是在欺骗老枪手,使老枪手弄不清埃特尔斯是谁。他肯定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意图,可惜我们猜不着。我认为,他对老枪手与埃特尔斯的关系的了解,比他让别人看出的深得多。我提请我的朋友注意这一点,他不愿意相信。他对我的红色朋友阿帕纳奇卡推心置腹地谈过这些吗?”

    “没有。”

    “他只字未提他如此热心地寻找那个埃特尔斯的原因?”

    “没有提过。”

    “你们在里约佩科分手以后,你回到了你的部落?”

    “是的。我到了卡姆库拉诺。”

    “你的母亲见到你高兴吗?”

    “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深情地问这问那,可是她很快又失去了神智。”他的声音很快就变忧郁了。

    然而,我没有理睬他的这种情绪,仍然问他:“您还记得我听她亲口说过的话吗?”

    “我知道,她经常说那几句话。”

    “你现在还像当时那样相信,这几句话属于印第安人的医学术语?”

    “相信。”

    “我从未相信过,现在也还是不相信。她的神智中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和事,你从未觉察过,她偶尔记起过那些人和事?”

    “没有,我不经常与她在一起。我知道,我刚回家又得马上离开她。我的白人兄弟老铁手看得起我,与我抽和平信任烟斗。柰伊尼战士们,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乌穆基,不能原谅我,让我在‘胆怯者山谷’过艰难生活,所以,我离开了他们。”

    “到了哪儿?”

    “找到了波霍尼姆科曼伽部落。”

    “我的兄弟马上被他们收留?”

    “是的。我虽然是柰伊尼人最年轻的首领,但是没有哪个战士胜得过我。因此,当波霍尼姆人讨论接纳我的问题的时候,没有人反对。现在,我已经是这个部落的最高首领了。”

    “我听到这个情况很高兴,因为我爱你。你能不能让你的母亲离开柰伊尼人,把她接到你身边?”

    “我是想这么做,可是那个以她为妻的男人不同意。”

    “那个巫医?你不把他称为父亲,而称为以她为妻的那个男人,当时我就注意到,你不爱他。”

    “我不可能把心交给他,现在我恨他,因为他不让我接近生我的那个妇人。”

    “你知道她是你母亲?”

    他对我投过来一个惊讶的眼光说:“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相信我的兄弟老铁手决不会说出没有根据的话,他所说的和所做的,事先都经过深思熟虑,因此,他肯定有根据向我提出这个特殊的问题。”

    “我当然有根据。但是,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我的内心以前听到过,今天又听到了的一种声音的结果。我的兄弟阿帕纳奇卡愿不愿意给我答复?”

    “只要是老铁手提出的问题,即使我不理解,我也回答。我们谈到的那个妇人,是我的母亲,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别的情况。我爱她。”

    “她真正是那个巫医的妻子?”

    他又一次用惊讶的语调回答: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从我懂事起,大家就把他们视为夫妻。”

    “你也相信他是你父亲?”

    “别人始终称他为我的父亲。”

    “他自己也这样称呼吗?请你仔细想一想!”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迅速抬起头来说:“喔,现在,我第一次发觉,他没有一次叫过我伊图厄。”

    “你的母亲曾叫过你内图阿赫?”

    “也没有!”

    在大多数印第安人部落中,“我的儿子”的叫法各不相同,有的是父亲叫,有的是母亲叫。在上面的例子中,伊图厄是父亲叫的,内图阿赫是母亲叫的。阿帕纳奇卡接着说:

    “他们两人都只叫我‘乌诺索’,意思是‘你’。当然只有母亲偶尔叫我‘内图阿赫’,但是这个称呼仅仅在她与别人谈到我的时候使用。”

    “奇怪,特别奇怪!我还想知道,他是不是常叫她‘伊一乌埃特’,她则叫他‘伊一沃升瓦’。”

    他又思考了片刻,然后答道: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那样互相称呼过,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见他们使用那几个字了。”

    “他们从那时起,一直称呼‘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

    “是的。”

    “你认为这些词是医学术语吗?”

    “是医学术语。父亲总是说,这是药品。实际上也应该是,因为没有任何红人或白人知道蒂博这个词的意思。我的兄弟老铁手知道吗?”

    我当然也不知道。我知道法语名字“蒂勃”。“蒂博”和“蒂勃”是两个几乎相同的名字。可是,我不敢把这两个名字与一种关系联系起来。我想找出一个正确答案,但是没有成功,因为这时,有两个人匆匆忙忙来到我面前。他们对我们谈话的第一部分没有在意,但是,当听到“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表示了较大关注。

    我还记得,在埃斯塔卡多草原上,我被迫向阿帕纳奇卡保证,不把这些神秘的名字告诉任何人。我始终恪守诺言,甚至对温内图也只字未提。所以,他插入我们的谈话,我觉得很奇怪。他说:

    “‘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我知道这两个名字的意思。”

    他还没有说完,奥萨格人首领也说:

    “‘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我知道。他们到过奥萨格营地,偷走了我们许多毛皮和马匹。”

    阿帕纳奇卡和我都大吃一惊。他先问温内图:

    “阿帕奇人首领是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他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到过柰伊尼人的营地?”

    “我没有到过柰伊尼人的营地。我的父亲因楚遇到过一男一女,叫做‘蒂搏-塔卡’和‘蒂搏-韦特’。男的是白人,女的是印第安人。”

    “他在哪儿遇到他们?”

    “在埃斯塔卡多草原的边缘,他们和他们的马快要渴死了,那个女人用布裹着一个小男孩。我的父亲是阿帕奇人的首领,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带到附近的水边,让他们吃喝。他们恢复了疲劳。他想把他们带到附近的白人区,但是他们请求他说出科曼伽人的营地。他和他们走了两天,发现了科曼伽人的足迹。科曼伽人是他的死敌,他必须回避。他给了他们一些肉和一个装满水的葫芦,并详细地给他们指明了路,使他们肯定能找到科曼伽人。”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我还是小孩。”

    “关于那两个人及其孩子的情况,我的兄弟还知道些什么?”

    “那个女人失去了理智,讲话颠三倒四。她到灌木林里摘了一根树枝,缠着自己的头。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全部情况。”

    阿帕奇人打了一个手势,表示他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了,不再说话了。这时,马托-沙科急急忙忙插话:

    “我还可以说出更多的情况。我对这些小偷的情况比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了解得多!”

    阿帕纳奇卡想反驳,我示意他别说话。那时,他还是小孩,不懂事,不一定知道实情。他把那一男一女看成他的双亲,而奥萨格人把他们说成小偷。我必须先给他打个招呼,免得他觉得受到羞辱。因此我说:

    “奥萨格人马托-沙科可以介绍那两个人的情况!他所说的看起来不是好事。”

    “老铁手说得对,我说的不是好事,”他点了点头,“许多个冬夏之前,一个穿军装的人来找我们,自称拉勒尔,是伟大白人之父从华盛顿派出的使者。他声称,新当选的白人之父爱红色人,愿与红色人和平相处,比以往的白人之父更关心红色人的生活。奥萨格战士们听到这些话,感到很高兴,便把那位使者当做朋友和兄弟,钦佩他、尊重他,把他当作最伟大、最年长的首领。他与他们签订了一项合同。合同规定,他们向他提供皮毛,他向他们提供精良的枪支、弹药、铅、刀子和斧头、成衣、女裙和装饰品。他给他们两周时间考虑这个合同,就离开了。还不到两周,他带着一个白人、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红色女子和一个小男孩来了。那个白人有枪伤,胳膊上缠着绷带。巫医给他进行了诊断,认为伤口正在愈合。年轻女子是他的妻子,小孩是他的儿子。那女子美丽的驱体是空的,因为她失去了神智。她说着‘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这两个名字,并且把树枝缠在自己头上。她有时还谈到一个叫瓦瓦-德里克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是那个白人的妻子,但是,那个白人却说,他不懂她的话。他们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我们热情的接待,我们把他们当作奥萨格人的兄弟姐妹。然后,拉勒尔又走了。”

    马托-沙科停顿了一会儿,我利用这个机会问他:

    “那两个白人的互相关系怎样?看得出是挚交还是一般的熟人关系?”

    “他们说是朋友,但是,从他们的行为却看不出来。他们经常吵架。”

    “女子的丈夫身体上是不是有特征或标记?”

    “没有。但是,那个自称拉勒尔的军官有一个特征,缺两颗牙齿。”

    “在哪儿?”我追问。

    “上排,左右各一颗。”

    “是埃特尔斯!”我叫喊起来。

    “是埃特尔斯!”平时不吭声的温内图也说。

    “埃特尔斯?”奥萨格人首领问,“我不相信,我听到的是这个名字。他有过这样一个名字吗?”

    “先前没有。他过去是,现在或许还是个大罪犯,有许多化名。他是怎么称呼另一个白人,即那个受伤的白人的?他在谈到他或者叫他的时候,一定还会提到拉勒尔的另一个名字。”

    “当他们意见一致的时候,他叫他洛特。但是,他们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就吵架。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经常愤怒地叫他埃卡莫特。”

    “没有弄错?奥萨格人首领对这几个名字记得很牢?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记忆会不会有些走样?”

    “没问题!”他叫喊着,“马托-沙科记名字的能力很强,到死都一成不变地留在脑海里。”

    我下意识地用肘支撑着膝盖,头夹在两手之间,结果想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实在的主意。我还在犹豫不决,没有说出来,温内图看着我,嘴角上露出微笑,说:

    “我的兄弟们可以仔细观察一下老铁手!当他发现重要线索的时候,通常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特别丰富的思维能力,看透了问题的实质。不过我知道,我心里在反复思考的时候,面部通常显得相当愚蠢。哈默杜尔也可能看出了这一点,因为他就温内图的说法作了解释:

    “事情的表象与实质正好相反。老铁手先生表面上似乎没有发现重要线索,而是完全迷失了方向。霍尔贝斯,老浣熊,你的看法如何?”

    “哼!”大个子嘟囔着,干巴巴地表示自己的态度,“如果你认为,你的脸看上去比他的脸聪明,那末,你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头上长角的青蛙,自以为有一副神的形象!”

    “住嘴!”胖子谴责他说,“你是怎么理解神与形象的?竟敢把我与头上长角的青蛙相比!这是亵渎神灵。你为此至少要在费城蹲十年严加管制的监狱!”

    “你自己才要闭嘴哩!”霍尔贝斯反驳说,“亵渎神灵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把你的脸与老铁手的脸弄混淆了。不是他,而是你的样子显得不仅失去了线索,而且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任何线索。你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并没有让老铁手先生也受你的侮辱,你不会得不到惩罚的!”

    我虽然没有认真对待霍尔贝斯这番话,但还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并对温内图和马托-沙科说:

    “我很可能是进入了误区,不过我确实想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并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我相信,我懂得了‘蒂博’这个神秘名字的涵意。刚才,奥萨格人首领提到了两个名字,他的记忆看来是牢靠的。但是,问题不在此处,而是在语音上。第一个人叫洛特。马托-沙科语音的特点是,这个词的第一个音发得一半象L,一半象R,所以,‘洛特’很可能是‘洛泰’。而洛泰是个法国人的名字。”

    “是,是!”奥萨格人插话。“他说拉勒尔那个名字的时候,发音正好是这个样子。”

    “很好。第二个名字埃卡莫特同样是法语词‘埃斯卡莫特’,意思是魔术师。这位魔术师技艺高超,能够不可思议地让物件消失,又重新出现。”

    “嘿!”马托-沙科叫喊起来,“我听得出,老铁手找到了真正的线索!”

    “真的?”我高兴地问道。“那个受伤的白人是用魔术与奥萨格人打交道,他是不是很笨?”

    “一点也不笨。他让所有一切消失以后重新出现,随心所欲。我们都把他当做了不起的魔术师,在红色人中间是找不到那种高级的魔术师的。男女老少都感到惊奇,也都敬而远之。”

    “我请阿帕奇人首领回忆一个人,这个人的情况,他听别人说过。现在,他和我面对面谈论一个过去名气很大,然后突然消声匿迹的魔术家。那个人技艺之高,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正如温内图回忆起来的那样,他不是别人,就是号称魔术之王的洛泰先生。”

    “正是!”阿帕奇人首领表示同意,“我们后来又听说过这个人,有时是在城堡里面,有时则是在篝火旁边。”

    “我的兄弟还知道这个人消声匿迹的原因?”

    “知道。他造假币,造了许多许多假币。他要被捕的时候,击毙了两个警察,击伤一个。”

    “不光这一件事!”特里斯柯夫插进来说。“我虽然未见过其人,但是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一清二楚。官方经常提到他,因为他对于每一个警察来说,都是很有启迪的。洛泰一再用巧妙的手法逃脱追捕,继续其谋杀行为。他的案例成了我们的教科书。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出生于马提尼克岛,是克勒奥勒人。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阿肯色河上游的本特堡。”

    “对。他的案例可以帮助我们提高分析能力,”我说,“洛泰是他的名。人们常用这个名称呼艺术家。特里斯柯夫先生,请告诉我,您能不能回忆起他的名和姓?”

    “他叫做,叫做,嗯,他叫什么来着?是一个真正的法国名字。如果,哎哟,现在我记起来了!他叫做洛泰-蒂勃。而且,该死。跟我以前听说的一样,我们找蒂博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对。有了!塔卡是丈夫,韦特是妻子。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就是洛泰夫妇。巫医的妻子在提到他的姓和名的时候,说过蒂博-韦特-埃伦。这个埃伦是什么意思?”

    “埃伦是不是名字?”

    “可能是名字。巫医的妻子如果不疯癫,而是真正的蒂博-韦特-埃伦,那么,她就是一个洗过礼的印第安莫基部落人。”

    “为什么说是莫基人?”

    “她说过,她有一个叫瓦瓦的哥哥,瓦瓦就是德里克。塔卡、韦特、瓦瓦都是莫基语中的词。蒂勃是著名的魔术师,宁愿隐姓埋名,隐藏在印第安人中,是因为他再也不能在白人中露面了。他是个技艺高超的魔术师,肯定很容易成为红色人的巫医,并在他们中间享有崇高的威望。”

    “可是肤色,印第安人的肤色?”

    “哎呀!对这样一个艺术家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现在,我差不多相信,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不是夫妇。我也可以说,阿帕纳奇卡不是这两个人的儿子,至少不是魔术师的儿子。他是被魔术师当儿子对待的。”

    这位科曼伽人极为关注我们得出的结论,他当然明白,每个字对他来说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他的脸上不断变换着自相矛盾的表情。巫医不是他的父亲,甚至是个罪犯,这并不是他所关注的。他关注的是,我还要夺走他的母亲。我注意到,这一点促使他对我表示反对。我却给了他一个善意的眼光,要他别说话。然后,我对马托-沙科说:

    “我们打断了奥萨格人首领的讲话,现在请他继续说下去。那个自称拉勒尔的白人是不是没有恪守与你们签订的合同?”

    “没有。他和所有白人一样,是个骗子。白人中间,只有老铁手和少数几个人例外。奥萨格战士们却恪守了诺言,打开保存毛皮的地窖,把货物给他送到了营地。”

    “当时是在什么地方?”

    “在一条河边,白人称之为阿肯色河。”

    “原来如此!蒂勃是在阿肯色河畔受伤的。这是偶合。那儿可有许多毛皮?”

    “许多,许多包!装了满满一船。我们把毛皮装到那个白人的船上,仅狐皮就装进一百多捆。每捆值十美元。不值这么多钱的还没有算进去。”

    “这么大的量?他根本没法加工,而必须卖掉。他想把它们销到哪儿去?”

    “多德格堡。”

    “这个地方在阿肯色河畔。这条河与基马隆公路交叉,交通繁忙,随时可以找到资本雄厚的皮货商,他们任何时候都有钱付这些部落的货款。那儿还有许多驻军。他竟然有胆量到那儿去施展这一类无耻的骗术,这就说明他不是等闲之辈。你们把货物放心地交给他,这是你们明显的粗心大意。我猜测,你们如果不陪他送货,是不会放心让他走的。”

    “老铁手猜得对。因为他是伟大的白人之父的使者,我们才相信他,所以就不怎么留心。我们那时相信他,也是因为他自己主动要求我们陪他去多德格堡,说是货到付款。”

    “有多少奥萨格人陪同?”

    “六个人,我自己也在内。”

    “这么多人,船上能容纳得下吗?大概很难。”

    “两个人帮助划船,其他四人只好骑马沿河跟随。为了与那个快速漂流的运输工具保持同步,我们不得不挑选最好的马。”

    “策划得多么狡猾!我相信,他也看上了那几匹马。”

    “又让老铁手说对了。当时正是满水期,流速很快,船比我们的马早一天到达城堡。我们到达城堡的时候,天色已晚,城门快要关了。我们留两个人在外面看管马匹,其余的人进城。不久,城门关闭,我们不能出城了。拉勒尔给我们吃的,烧酒尽我们喝。我们喝得醉醺醺的,睡得很死。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拉勒尔走了,另一个白人也带着老婆孩子走了。我们的马和守马的两个战士也跟他走了。一打听,才知道拉勒尔在我们到达之前就把毛皮卖掉并得到了货款。在我们酒醉睡着以后,他请人为他和另一个白人及其老婆孩子打开城门,以后再也没有露面。当时是黑夜,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足迹,非常恼火,便去索取留在船上的毛皮。士兵和其他白人嘲笑我们。我们更加气愤,结果被他们囚禁起来,三天以后才给我们吃喝,放我们走。骗子们的足迹再也看不见了。我们四处寻找,找到了看马的两个战士的尸体。两具尸体躺在河边的灌木林里。他们是在城堡前面被杀死,然后被运到河边隐藏起来的。”

    “你们把这次谋杀事件向城堡报案了吗?”

    “去了,但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并且威胁我们,如果再敢踏进大门,就把我们重新关起来。我们整个部落一年的狩猎收获化为乌有,还损失了两名战士和那些马。我们苦苦哀求,白人当局不仅不给我们帮助,反而把我们关押起来。拉勒尔这个杀人犯和骗子,原来并不是白人之父的使者。我们没有马,又被关押,不能追赶和惩罚他们。白人标榜仁爱、善良、和平、谅解、公正,自称基督教徒,把我们称为受拯救者!老铁手现在知道,我所描述的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是些什么人了。”

    我作为白人,对他讲述的每一个判断都不得不持保留态度,只能给予一般性的、不痛不痒的回答:

    “奥萨格人首领已经听说过,我不认为某个种族比别的种族好,在所有的民族和所有国家中,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马托-沙科后来是不是又遇到过这两个白人中的一个?”

    “没有。从那时起到今天,我是第一次听到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这两个名字。我们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那个缺两颗牙的人,都毫无结果。现在,20个冬夏过去了,我们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死亡还没有找到他的头上,那么,我请求伟大的自然神引导他落入我们手中。因为,自然神是善良和公正的,但是,白人不是这样,尽管他们自称是他的爱子。”

    长时间的寂静。我们白人中没有一个人觉得有能力否认奥萨格人的控诉,更不用说进行驳斥了。如果说,我也陷入过狼狈不堪的境地,那就是在别的民族成员对白人种族进行指责的时候,我只好默默地忍受。所有反对之辞,都无济于事,至少是当时不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惟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切身经历来证明,这样的指责不能针对我本人。如果每个人都能这样做,那么,他们肯定很快就会不再说这种话了。

    刚刚结束的谈话,使我们所有的人都受到触动。感受最深的是阿帕纳奇卡。他可能有许多问题要提出来,并想得到回答,但是他很聪明,看到我的手势,一直保持沉默。面对马托-沙科,他不应更详细地了解他与蒂博-塔卡的亲密关系。我感到非常满意,因为这位奥萨格人没有想到要深入打听蒂博-塔卡和科曼伽巫医之间的关系。

    对于所谓伟大白人之父使者拉勒尔,我心中产生了一种猜测,当然我对能否得到确认还持怀疑态度。我极力不透露自己的看法。不过,经验告诉我,我这种看来没有根据的猜测和随意的思想联系,往往是击中要害的。

    马托-沙科说过,拉勒尔自称军官,这使我想起了“将军”道格拉斯。我没有充分理由把这两人联系起来。这两个人都是罪犯,都非法给自己加上军衔。情况很简单,远远不足以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可是,在我的内心,在我的想象中,他们逐渐靠近,最后不再是两个人,而是合二而一。人的精神生活呈现出种种充满神秘色彩的规律、力量和现象,我们往往对它们的效果不予以重视,让它们与我们擦肩而过。但是,人们如果像我这样,翻阅这么多关于它们的书刊,在原始森林中,在沙漠和草原的蓝天下面,度过这么多的日日夜夜,独立地深刻地反复思考,细心观察其内在规律和情调,那么,生活一定会赋予他们以一种理想能力,并且相信他们的这种能力。

    我把所有这些人和关系都与老枪手联系起来,这是不言而喻的。他无论如何处在这些秘密的中心位置。在还没有把握实情的情况下,这是重要的线索。我现在仍然处在猜想阶段、要等到与他再次会见的时候,才能够用语言表述出来。我们还落在他的后面,必须迎头赶上。

    我们休息的时候,我还念念不忘这些想法,直到我入睡为止。早上起来,动身之前,我的这些想法逐渐坚定起来,只剩下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谁可能是瓦瓦-德里克。

    我们来到一个没有树木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萨洛蒙河南北支流之间,是一片长着野牛草的草原。下午,我们接近南支流,看见一人一骑,在我们前面的远处,自北向南,与我们前进的方向交叉。我们马上停止前进并下马,以免被他看见。但是,他已经发现我们,并且改变北行方向,朝我们过来。因此,我们又骑上马,迎着他走去。

    到了近处,我们认出他是一个白人。他发现我们的部队由两种肤色的人组成,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把枪拿在手里,做好射击准备。只剩下大约30步的距离了,他举起枪,要求我们止步,否则就开枪。我们的胖子哈默杜尔不理睬这种威胁,继续驱赶他的牝马向前走,同时对那个陌生人笑道:

    “不要开傻里傻气的玩笑了,先生。您以为我们会怕您的那个用来在花园里浇花的喷嘴吗?放下吧,放下枪,你舒服些,我们也会舒服的。”

    这个小个子圆圆的脸蛋露出友好的表情。骑马人和马都抵挡不住这种表情的威力。骑马人让对方听到一阵满意的笑声,把枪放下,答道:

    “我愿意为你们帮这个忙。此外,我对你们一点儿也不傲慢,既不做好事,也不做坏事,尽管你们会承认,我有一切理由对你们持怀疑态度。”

    “怀疑?为什么?”

    “白人和红色人是不合群的。人们如果看见这两种肤色的人互相容忍,通常是要付表演费的。”

    “容忍?您没有看见,一个印第安人是被俘的?”

    “你们没有把其他人用皮带捆绑起来,这就更成问题。这位俘虏好像一根胶棍,要把人粘在上面!”

    “粘不粘,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但是您不能走。我们想知道,您是谁,为什么骑着马到这片古老的大草原上来散步。”

    “散步?谢谢您的恭维。我走过的路,不是一条舒服的路。不过,我在告诉你们之前,想知道你们是谁!”

    “原来如此。我马上准备驯服地为您服务。”他用手依次指着我和我们的同伴说:“我是巴西皇帝,这是您一眼就看出来了的。这位没有被捆绑的印第安人是来自东方的三圣王之一。众所周知,三圣王中,第一位本是白人,第二位本是红色人,第三位本是黑人。这一位大概就是第二位圣王。这位扛大小枪的,”他用手指着我,“是纪尧姆,他很快就会让您说话的。他旁边那位白人”,他指着特里斯柯夫,“是中了魔法的摩洛哥王子。在他旁边,您看到的是宫廷侍从。”

    他在讲这句话的时候指着霍尔贝斯,霍尔贝斯便使劲地插嘴:

    “闭住你的鸟嘴,你这个挖苦人的老家伙!你装成一个站在动物围栏前面的解说员,俨然要给这位陌生人指点野兽一样!”

    “是不是野兽,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你认为,霍尔贝斯,老浣熊,我要给他说出你们的名字吗?他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西部法。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是整整一支部队。因此,应该先回答的是他,而不是我们。他如果不马上这样做,我就把枪顶住他的身体,或者干脆把他撞倒。”哈默杜尔接着说:

    他当然是开玩笑。那个陌生人不管他采取什么态度,都用蔑视的目光看着那匹没有毛的老马,笑着说:

    “悲哉!我会被这匹糕饼大的羊撞倒?它一下子就会散架。试试看,来呀。”

    胖子非常看重他的马。无论什么话都不会让胖子生气,只是不能拿他的马的丑陋外表开玩笑。现在,他的好情绪一下子没了。那个陌生人刚刚提出要求,他就愤怒地回答:

    “马上,马上!开始!”

    这匹马听惯了这句熟悉的话,感到腿的压力和缰绳的作用,便立即服从。它对它不认识的任何人,一概不信任,马上奔跑过去,对准陌生人的马就撞。陌生人的马先失前蹄。在这匹马第二次撞击以后,陌生人的马便瘫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那陌生人毫无准备,还没有来得及躲避,缰绳已经失落,飞出了马鞍。现在轮到哈默杜尔哈哈大笑了。他以胜利者的姿态飞舞着他又短又胖的胳膊,叫喊:

    “呼拉!他飞走了,这个糕饼大的人飞走了。但愿他没有粉身碎骨!他的老羊难道没有养好,霍尔贝斯,老浣熊?”

    大个子用他平常那种无所谓的口气回答:

    “你如果想为此赢得一口袋燕麦,那可能是做对了,亲爱的胖子。”

    “是不是燕麦,这无关紧要。可惜这儿只有草吃!”

    陌生人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枪,灰溜溜地重新骑上马鞍。为了不使这种粗鲁的玩笑弄假成真,我亲自对他说:

    “您看到,即使最优秀的牛仔,也可能低估陌生人的马,高估自己的马。看来,您同样看错了骑马的人。一个红色人是我们的俘虏。这件事并没有让您有理由把我们当做不可信任的人。我们都是诚实的西部人,知道在您过来的北方有一个团伙在四处活动。我们想避开这些人,所以想知道您是何许人。”

    他的服饰和装备说明,他是一个牛仔。现在,他愿意回答问题了:

    “正是这些团伙使我对你们产生不信任,实际上,现在仍然必须保持不信任。”

    “嗯,可能!我希望能够马上得到您的信任,如果您并非不知道温内图的话。”

    “知道。他穿皮服,披长发,持银盒……”

    他中断自己的讲话,打量了一下阿帕奇人,然后用手摸了摸额头,惊叫道:

    “我的眼睛在哪儿!这就是他本人,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们其他人的身份就都清楚了。哪儿有温内图,哪儿就有公正,而没有虚伪。我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对你们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我在哈伯农场服务,叫做贝尔。”

    “这个农场在哪儿?”

    “在河边,这儿向南走两里。”

    “这是刚建立的,那儿过去没有农场。”

    “对。哈伯农场才建成两年。”

    “他一定是个勇敢的人,敢单独在那儿落户。”

    “您又说对了,我们不害怕。我们已经与印第安人交火了,但是还有黑社会,我们要认真对付。听说上游诺福克附近有一支黑社会的部队在活动,我想就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他们想干什么。现在,我知道,我们用不着担心了,他们的目标是内布拉斯加。你们今天还要向前走吗,先生们?”

    “我们再走一个钟头,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

    “你们愿不愿意住到我们的农场去,而不露宿?”

    “我们不认识农场主。”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位彻头彻尾的绅士,而且是温内图的崇拜者,见过温内图几次。他经常提到温内图和老铁手,这两个人骑着两匹漂亮的骏马……”

    他又停止讲话,看了看我的马。看来,他根本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然后,他很快以高兴的语调继续说:

    “我说到老铁手,看见一匹与温内图的马一模一样的骏马!您有两杆枪,先生,是不是猎熊枪和亨利枪?您就是老铁手?”

    “当然。”

    “这样,先生们,你们就一定要满足我的要求,和我一起见哈伯去!你们根本不会相信,他和他手下的人会多么高兴!夜间在农场扎营,无论如何也比在开阔的草原上露宿舒服。你们的马可以吃到好饲料,说不定它们是只吃好饲料的。而且你们,你们也可以得到更好的饭菜。”

    这个人如此热情,他的邀请是真心实意的,也说得头头是道。我们的马必须喂颗粒精饲料。而且,农场给我们提供更新干粮的机会,我们快要断粮了。为了了解温内图的看法,我朝他使了个询问的眼色。他用落下眼帘的方式回答,然后把目光对着奥萨格人。我懂得这个无声但内容丰富的指示,便对牛仔说:

    “您看到,我们有一个俘虏,他是非常重要的,不能让他逃跑。农场里不会有人把他放掉?”

    “我向您保证,先生,”他答道。“对您来说,他在我们那儿就像在骑上城堡里最深的地牢里一样安全可靠!你们的到来,使今天成为农场先生们的盛大节日。”

    马托-沙科的手没有捆绑,腿还绑在马上。我们要继续前进的时候,他不走。问他的原因,他回答说:

    “在我们继续赶路之前,奥萨格首领希望向老铁手和温内图说几句话。”

    “他可以说!”我要求他。

    “我知道,你们不会要我的命,而且走到我不能很快回去带战士们来追赶你们的地方,会释放我。我已经通过农贝格朗德对奥萨格的子弟们下达了命令,不让他们来追赶你们。他是反对与白人作战,反对袭击白人的。我刚刚授权给他,并派人告诉他,他会执行我的指示,放弃一切敌对行动。老铁手和温内图相信我这些话吗?”

    “我们对你既不相信,也不怀疑,我们要考验考验你。敌人是不会很快变成朋友的。”

    “哼!”温内图回答。

    “阿帕奇人的首领可能会感到奇怪,可是,我所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今天,我下了决心,即使我获得了自由,也继续与你们同行,因为我想与科曼伽人首领阿帕纳奇卡结为朋友。”

    “为什么?”

    “他如果成了我的朋友,就会帮助我,让柰伊尼人的巫医落入我的手!”

    这时,阿帕纳奇卡举起手发誓:“我决不这样做,决不!”

    我向他伸出手,用同样的声调说:“你会这样做的!”

    “决不!”他说,“我确实恨他,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你的父亲。”

    “可他的妻子是我的母亲!”

    “谁知道?你是一个被抢来的孩子。蒂博-塔卡和埃特尔斯是强盗,我已经对此作出了结论。我相信,蒂博-塔卡在那次抢劫中是同谋。我愿意与你和奥萨格人首领一起到柰伊尼人那儿去,揭露这个印第安巫医。现在,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最好是继续赶路!”

    牛仔作为向导走在最前面,我们跟随其后。半个钟头以后,我们就从茁壮的植物中看到,我们正在接近河边。开始是单株灌木和乔木,逐渐出现灌木丛和树丛,其间放牧着牛、马、羊。我们看到好几块长着高大玉米和其他作物的农田,然后是建筑物,我们今天就要住宿在这儿。

    我看到这些以后,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激动,差点要往回走。它很像芬内尔农场,不同的只是,更靠西部,并且在另一条河边。在芬内尔农场,是死亡威胁我。而在这儿,我想说,突然产生一种警告性的感觉。当我跟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肯定在阻止我进入大楼。我归罪于农场的相同位置。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经历过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危险,然后来到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与第一个地方相似。这时,如果他回想起那种感觉,他当然会想往回走。

    我不能顾及这种感觉,也不能说出来,要是说出来,又没有经受危险,别人就会见笑,至少摇头。牛仔贝尔走在我们前面,离我们有一段路程,目的是先进去通报。我们就准备让农场主接待我们。他的家由他、他的夫人、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组成,具有一种纯粹森林中强有力的、令人愿意交往的形象。从这种形象可以看出,他是不怕印第安人的,别人当然也就不需要怕他。我们注意到这七口人,我们确实受到他们的欢迎。他们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并且介绍了佣人。这些佣人好奇地站在屋前,想一睹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的风采。

    这个农场更像南方的庄园,只是建筑物中多用了一些木材。在所罗门河畔,石头是罕见的。由又宽又高又结实的木条围成的栏杆,包围着一个广阔的场地,北边是住房。南边的房子盖了顶,用于保护牲口。其他两边是简陋的经营性建筑物以及仆人和一般客人的住所。栏杆外面有几个畜圈,养马、牛、羊,其中一个专养港口驮畜和供自家人使用的牲口。我们的马就安置在最后提到的那个围栏中。按照温内图和我的要求,由两个马夫看管。我们没有排除被偷的危险。在芬内尔农场,马就差一点被偷走了。住房分为三间,前面一半,包括门在内,占了整个房子的宽度,环绕着客厅。家具是自己做的,简单而又耐用。猎获物和猎枪挂在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房子后面的宽度能容纳厨房和卧室。他要把卧室让给我们住,我们没有接受,就躺在客厅窗口。

    热情的接见过后,马夫当着我们的面把马安置到马圈里。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打听了除了农场的居民以外,还有什么人。主人回答我们:

    “一个钟头以前,有一个医生带着一个女病人来到这儿,医生是陪病人到华莱士堡去的。”

    “他们从哪儿来?”我打听。

    “从堪萨斯城来。她身患不治之症,想回到亲戚家去。她的病是一种拎似癌症的病,脸已经损伤,不得不蒙上厚厚的面纱。他们没有陪同人员,骑着两匹马,带着一匹驮马。”

    “这个医生要么是胆量特大,要么是粗心大意。我对这位女士表示惋惜,这么长的时间骑在马上旅行,多累。况且,她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我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回答得非常正确,他的被保护者这么丑陋,得的病又这么重,谁与她一道旅行都会感到厌恶。他只好作这样一次孤独的旅行。”

    “我们对此当然没有什么应该反对的。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一早。他们两人都很疲劳,很快吃了点东西,就被带到旁边房间睡觉去了。他们的马安置在后面院子里。”

    房子前面没有座位,所以我们进入室内,很快吃了一顿美餐。老板带着妻子儿女与我们坐在一起聊天,就像通常在篝火边闲谈一样。奥萨格人首领与我们坐在一起,在温内图与我之间,而且是作为暂时的自由人,所有的捆绑全部去掉了。他自豪地、感激地接受这个待遇,作为对我们信任的证明。我相信,他不会给我们意什么事,不会使我们为采取这一措施而感到后悔。特里斯柯夫当然不会同意这样做,如果奥萨格人不守信,他就有了借口来反对我们的这一措施。

    天开始变黑的时候,我们点了一盏大灯,把全院子照得通明透亮。到处都是一样,舒适的灯光打开人们的话匣子,我们的谈话也随着一刻钟一刻钟地过去而越来越费口舌。大家讲述的是切身经历和所见所闻,连最富有创作才能的作家也难以想象出这么丰富的素材。这不足为怪,因为生活本身一直是,而且永远是最富于幻想的诗人。特别是哈默杜尔,用他那种雅俗共赏的表述方式,使得大家忍不住笑。但是,有一个大漏洞未能堵塞,农场主及其家属想堵,也未能成功。他们希望温内图也讲一讲他丰富的阅历。可是,这位沉默寡言的阿帕奇人不想在纯粹的闲谈中充当讲述人的角色。他是一位实干家,也有极高的讲演天才,但是不到非讲不可的时候,是不会开口的。在真正有实际效果的情况下,他才从他那丰富的源泉中取出一点点水。而那种效果,一定要是除他以外,别人起不到的。如果是那样,他那栩栩如生的描述和扣人心弦的措辞,就有如奔腾的江河,把所有其他的逻辑都汇聚在一起,最后以有教益的方式,灌溉着等待他的渠道,化干旱为甘露,化荒凉为富饶。

    农场主讲述的故事也扣人心弦。他早期走遍了全国各地,经历非常离奇曲折,终于通过一次成功的,我称之为诚实的投机,得到了多年渴望的幸福。从此,他变聪明了,放弃了冒险的生活,寻找新的谋生途径,两年以后在所罗门河畔建立了家园。

    我对他最满意的是他那开朗的、坚定的对上帝的信念。这个信念时刻陪伴着他,从不动摇。他还有一点使我感到高兴,就是他对印第安种族的看法与这儿流行的观点不同。他举出大量红色人例子,说明他们的性格和生活经验可以作为任何一个白人的典范。然而,特里斯柯夫声称,印第安人没有能力接受文明和基督教义。他听了很气愤,向他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您究竟怎样理解文明和基督教义?您如果准确理解其本来涵义,那么,就请告诉我,它们给红色人带来的是什么!‘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这是圣经上说的。现在,我看到了使我感到极为满意的果子,这些果子是非常文明的、信奉基督教的白色施主们送给印第安人的!难道文明要靠拦路抢劫来养活,要在血泊中艰难跋涉!不能只指责红色种族,不能!不能让世界各地都由文明人中最文明的人继续抢劫和暴力掠夺!这种掠夺使国家垮台,民族灭亡,成千上万的人被剥夺应有的权利。一个好人,一定会想过幸福生活,一定不能按照掠夺者的观点处理问题,而应该根据被战胜者、被压迫者和被统治者的意见和感情进行判断。您如果反对我的看法,而认为只要地球承载着人类,就有占领者和新国家的建立者,那么,我的回答是:马其顿人、希腊人、古罗马人、波斯人、蒙古人、匈奴人,他们都是异教徒,都不了解基督。基督对我们提出的第二条要求是:‘要爱人如己!’这些异教徒如果把他们的血腥的剑作为嗜血成性的杀人武器带到全世界,那么,对于我们基督教徒来说,就是另一种占领了。‘我给你们带来和平,我把和平让给你们’,救世主是这样说的。现在,基督教徒要把这种和平带到所有国家,带给所有民族,像彼得勒斯一样,把剑插进鞘,您的惟一武器就是爱,在您的旗帜上,只能读到和解这个字眼。既然有人发明了第一件杀人武器,就会有人用拳头摧毁最后一件武器。这个道理就像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一样真实。这种现象多久以后出现?基督在差不多两千年前就发出了这道命令。难道还要过几千年,才会得到执行?我重复一次:只要钢铁、火药还让人类流血,就别对我说起您的文明和基督教义!”

    这位正直的农场主回到椅子上,不再作声。没有人敢再说出一个表示反对的音节。第一个打破这种沉默的人是平时默不作声的温内图,他拉着农场主的手,热情地握住,一边说:

    “我的白人兄弟准确地说出了我心灵中可以读到的词句。他的讲话是一个真正基督教牧师的讲话。他的思想来自哪个源泉?这种思想可惜只是少数白人的思想。我请求他告诉我!”

    “这个源泉发自一个人的内心,这个人可惜不是白人,而是一个红色人。他当然是个符合真正基督教义的牧师和传教士。在我听过的所有白人教师和演讲者中,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里约普埃科的蒙戈隆山。纳瓦约人把我俘虏了,要绑在刑讯柱上。这时,他出现在他们中间,对他们发表了这么一篇有说服力的讲演。他最后几个词刚刚讲完,我就被释放了。他是一个伟大的精神,肉体上也是一个真正的巨人,连浣熊都不怕。”

    “噢!他不是别人,就是伊克韦奇帕!”

    “不是。阿帕奇人首领错了,他被纳瓦约人称为西基斯萨斯。”

    “这是同一个名字。他是莫奎人。这两个名字在两种语言中是相同的,意即伟大的朋友。新墨西哥的白人和其他地区讲西班牙语的人称他为帕特雷-迪特里科。”

    “这是对的,这是对的!就是说,温内图也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我的父亲因楚是他的朋友,经常对我讲他的事情。他的灵魂属于伟大善良的自然神,他的心是被压迫人类的心,他的胳膊伸向每个处在危险境地或需要帮助的白人和红色人,他的眼睛只放射爱的光芒。他的话,没有人能够反驳。他所有的思想都只围绕幸福和健康展开。他成了基督教徒,有两个妹妹,他把这两个妹妹也变成了基督教徒。善良的自然神赋予这两姐妹特别的美。许许多多战士为了获得她们的爱情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仍然徒劳。姐姐叫做太阳,妹妹叫做天空。她们后来与他的哥哥消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没有人再见到过他们。”

    “不是凡人,确实不是凡人?”农场主问。

    “不是!”温内图回答,“红色战士的希望随着‘太阳’和‘天空’消失了。基督教失去了一位传教士,就像在辽阔的大海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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