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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黑暗的天井,没有想到他坐在窗边多久了,莉迪亚的声音把他从思想的混乱纷扰中唤回来。

    “我相信,我睡了。”她说。

    “你真的睡了。”

    他打开灯。以前因怕吵醒她,他没开灯。火几乎要熄了。他放进另一块圆木。

    “我感到精神很愉快。睡觉时都没做梦。”

    “你会做恶梦吗?”

    “可怕的恶梦。”

    “假如你穿好衣服,我们可以出去吃饭。”

    在她投给他的微笑中,有一种讽刺但并非不仁慈的特质。

    “我认为你以往并不是这样消磨圣诞日。”

    “我不得不承认,我并非这样消磨的。”他快乐的露齿笑着。

    她走进浴室,他听到她洗澡的声音。出来时她仍然穿着礼服。

    “现在假如你要进去洗的话,我就换衣服。”

    查理离开她。他认为虽然她整夜睡在他的邻床,但她不应该介意在他面前更衣,这是很自然的事。莉迪亚带他到梅恩大道一家她所认识的饭店,她说那里的食物很好。虽然那是一个有点自我意识的老式地方,但有嵌板装饰的墙壁,印花布做成的窗帘和白铁菜盘,倒是一个很有友谊性的小地方,而除了两个穿着有领衣服,打着领带的中年女人以及三个郁郁寡欢,安静地吃着东西的印度人外,没有其他人。你会觉得那晚他们是因为没地方可去,所以就在那儿孤独无伴的吃着。

    莉迪亚和查理坐在一个隐密的角落里。莉迪亚胃口很好地吃着。他第二次帮她挟菜时,她把盘子往前推。

    “我的婆婆老是抱怨我的食欲。她老是嫌我吃起东西好像一生没足够吃的一样。当然她讲得很对。”

    这使查理吃了一惊。跟一个老是没足够东西吃的人一起吃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有一件事:一个能够经受像她所经受过的苦楚的人,吃起东西来却是狼吞虎咽,这个发现扰乱了他先有的观念。这使她的悲剧显得有一点古怪;她不是一个罗曼蒂克的人物,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年轻女人,而且这使她经历过的事显得更可怕。

    “你跟你婆婆过得好吗?”他问。

    “是的,不错。她并不是一个坏女人。她严酷、多计,实际又贪婪。她是个很好的管家妇,喜欢屋里每件东西都摆得好好的。我这俄国人的懒散老是使她生气,但她对自己的脾气有很大的控制力,从没说过一句激怒人的话。跟罗勃一样,她的热情令人有威望之感。她为她父亲曾是参谋官,她丈夫曾是医药中心的上校而感到骄傲,他们两人都得过荣誉勋位。她的丈夫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她对他们不凡的纪录感到骄傲,她对于他们的地位给她的社会重要性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想,你会说她是一个势利鬼;但她却势利得很漂亮,并不冒犯人,只是使你笑笑而已。她有外国人认为在法国很不寻常的道德观念。譬如,她对那些对丈夫不忠心的女人无法忍耐,但是她却把男人欺骗妻子认为是非常自然的事。除非她有能力回报,不然她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要接受人家的邀请的。一旦她和人订了约,纵使变成一个坏的契约,她也要坚守到底的。虽然她把每天花的每分钱都算得很精,她却审慎地诚实,原则上的诚实,对家庭忠心的诚实,她有很深固的公正感。她知道,她让我跟罗勃暗中结婚,这行为很丢脸,至少应该让我决定要不要嫁他的机会————当然我不会犹疑的;但她不知道,她认为当我发觉此事,我应该有很好的理由责备她,而她所能回答的是:只要关系到罗勃,她都要牺牲别人;而就因为这样,她强迫自己去忍受我很多使她感到讨厌的事情。她用尽所有决心,她的自我控制力,她的机警去努力促成婚姻。她感到这是唯一使罗勃向善的机会,而由于她伟大的爱,她准备把他牺牲给我。她甚至准备不再给他影响力,而我想这就是一个女人所重视的东西,不管是儿子,或丈夫,或爱人或什么东西,她都看成比他们对她的爱还重要。她说她不干涉我们,她真的没有干涉我们。除了在我们没有雇女仆后,在厨房以及在吃饭的时间外,我们几乎没有见过她。不外出的时候,她把时间都花在花园后的小阁楼里。有时候我们认为她很孤单,就要她来跟我们坐一会,她总借口有工作要做,有信要写,或者有书要看完而拒绝。她是难于去爱,但却不可能不加以尊敬的一个女人。”

    “现在她怎么样了?”查理问。

    “审判的花费毁了她。她大部分的小财产为了使罗勃不致坐牢都花光了,其他的也花在请律师的费用上。她必须卖掉房子,房子本是她作为军官寡妇的骄傲的支持物。她也必须用她的养老金抵押。她一直都是一个好厨师,所以她去一个美国人的公寓那里当杂役女仆。这个美国人在奥特油有一间美术工场。”

    “看过她吗?”

    “没有。为什么我要看见她呢?我们没有共通的地方。当我没有更进一步的用途来使罗勃保持正直时,她就不再对我感兴趣了。”

    莉迪亚继续告诉他她的婚姻生活。有一间自己的房屋,而且不必每天早晨去工作,这对她简直是天堂般的快乐。但不久发现,她没钱用了;但是与她以前比较起来,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很充裕的。至少她生活有保障,罗勃对她很好,他很容易跟人相处,虽然喜欢让她侍候,但她太爱他了,所以她认为这对她是一种快乐,自己以一种令她发笑的、轻率的、随遇而安的犬儒主义以及满身的活力自娱着。他因为考虑到他们自身的穷苦,所以对错误都慷慨不究。他给她一个金手表、一个最少值几千法郎的化妆盒,以及一个用鳄鱼皮做的手提袋。她在袋中一个口袋找到一张电车票,感到很惊奇。她问罗勃他怎么得到时,他笑了。他说他是向一个参加赌注赛马而致经济发生困难的女孩子买来的。她的爱人才刚给她的,这桩交易他无法拒绝。有时候他去剧院然后再去蒙特马特跳舞。她问他怎么这样浪费时,他就高兴的回答说:世界充满了愚笨的人,如果一个聪明的人不能时而去理解一件“好事”,那是很荒谬的。但是他们不让贝格夫人晓得这些不轨的事。莉迪亚认为,要比结婚时更爱罗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的热情却与日俱增。他不但是一个迷人的爱人,也是一个令人快乐的伴侣。

    大约他们结婚四个月后,罗勃失业了。这引起家庭的一阵骚动,但她却无法了解这个骚动,因为他的薪水一直是无关紧要的,而他和他的母亲却躲在阁楼很久,莉迪亚再见到她婆婆时,很明显的,她一直在哭。她的面孔憔悴,愠怒地投给莉迪亚二眼,好像是在责备她的样子。莉迪亚猜不透是为什么。然后那位老医生,也就是这家的朋友,李格兰上校来了,三个人又关在贝格夫人的房间里。有两、三天的时间,罗勃不讲话,并且自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显得有点生气的样子;她问他什么事,他却尖锐地对她说,不要管,然后也许想到他必须稍微说明一下,所以他就说整个麻烦事都是他母亲的贪婪引起的。

    莉迪亚知道虽然她很俭约,但只要牵涉到她儿子的,她就不会这样,在他心目中,不会有太好的东西;但既然罗勃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她就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话。有两、三天的时间,贝格夫人看起来忧虑得可怕,但是,不管困难如何,事情总算安定下来了;她把女仆辞了。本来雇女仆几乎是原则性的事情,因为只要她有一个仆人,贝格夫人就可以把她自己当女士看,但是现在她告诉莉迪亚说,那是一种无用的浪费;他们两个人可以很容易的管好家,并且自己上市场,她相信可以免被偷盗之虞。此外,实际上也没事可做,她也喜欢煮饭煮菜的。莉迪亚很愿意做做家事。

    生活像以前一样过得很不错。罗勃很快地恢复了以前的好性情,显得高兴、轻松、亲爱。他起得很晚,然后就出去找工作,通常,他都要到晚上很晚才回来。贝格夫人常常会为罗勃准备很好的晚餐,但是仅两个女人在一起时,她们却吃得很俭省;一碗稀汤、一份色拉和一点奶酪。很显然的,贝格夫人很困恼。不止一次,莉迪亚来到厨房时都发现她站在那儿发呆,一副恼乱的样子,好像为一种不可容忍的焦急所袭,但是一看到莉迪亚时,就改换掉那种表情,忙于做她的工作了。她仍然注重外表,一碰到有老朋友聚会的时候,她就穿上最好的衣服,轻淡地涂红双颊,端正地,带着中产阶级的尊贵去从事她的拜访工作了。

    一段短时间之后,虽然罗勃仍然找不到工作,但他花费的钱似乎并不比以前少。他告诉莉迪亚他已经设法卖一、两部二手货的汽车赚得一些佣金;然后告诉她他已经在一间酒吧跟一些赛马的人做成交易,并且得了些小费。莉迪亚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情愿的心里闪进了一个预感:有一些不光明正大的事在进行着。有一次一件使她烦恼的事件发生了。某一个星期天罗勃告诉母亲,有一个他希望给他工作的人,要他带莉迪亚到靠近恰特里的他家吃午饭,他要用车子载她去;但是当他们出发,在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两、三条街远的地方找着车子时,他却告诉莉迪亚说那是编造的事。他上星期二赛马得了一笔钱,现在要带她到乔伊吃午饭。他这样骗母亲,是因为她会认为去一间饭店花钱是一种不正当的浪费。那天天气很温暖,很美好。他们是在花园用餐的,人很多。他们在一个已经有了四个人的桌子找到座位。这四个人刚要吃,饭,而吃完一半时就走了。

    “哦,瞧,”罗勃说,“有一个女士把皮包忘了。”

    他拿起那皮包,而使莉迪亚惊讶的是,他打开皮包,她看到里面有钱。他向左右很快地看了看,然后投给她尖锐、恶意的一瞥。她的心停止了。她确实知道他就要把钱拿出来放进口袋,她恐惧地喘着气,就在那时,刚才在那个桌子的一个男人走回来,看见罗勃及他手中的皮包。

    “你把皮包怎么了?”他问。

    罗勃坦诚而迷人地笑了。

    “有人忘了拿。我正在试试看是否能够找出是谁的。”

    那个人严厉而怀疑地看着他。

    “你只好把它归还物主。”

    “而你认为你可能拿回去吗?”罗勃温和的回答,把皮包还给他。

    那人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女人对皮包的不小心简直到达犯罪的程度。”罗勃说。

    莉迪亚放松地叹了口气,她的怀疑是荒谬的。毕竟,四周有人的时候,没有人会无耻到偷取皮包中的钱的,这种冒险太大了。但是她知道罗勃脸部的每一个表情,虽然令人不相信,她却确知,他曾经企图要拿那些钱的。他会认为那是上好的笑话。

    她已经决意忘掉这件事;但是那个可怕的早晨,当她在报纸上读到那英国的赌赛马的,特地柔丹已经被谋杀时,这件事又重回到她的心里。她记得罗勃眼中的表情。在她洞察力可怕的一闪之间,她已经晓得他是可能做出任何事的。她现在晓得他裤子的污点是什么了。血!而她也晓得那些千元法郎钞票从哪儿来的了。她也晓得当他失业时,为什么脸上挂着郁郁的表情,为什么他母亲心烦,为什么李格兰上校跟母亲及儿子,关在房里作几小时激动的会谈。因为罗勃偷了钱。假如贝格夫人遣走女仆,而从那时起省吃俭用,那是因为她为了避免他被告发时必须付出一笔钱,而这笔钱她是很难付得起的。莉迪亚再次读了犯罪的纪录。特地柔丹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公寓的第一层,有一个门丁为他打扫。

    他在外面吃饭,但是门丁每晚九时都为他带咖啡。她知道他死时是这样的:躺在地板上,穿着汗衫,一支刀子插在他背后。他是躺在留声机旁边,下面有一张破了的唱片,这样看起来好像他是在换唱片时被杀的。他空白的记事簿放在壁炉架上,在安乐椅旁的桌子上有半瓶威士忌苏打,一只没用过的杯子,跟威士忌酒瓶一起放在盘子里,还有一支吸管及一块没切过的蛋糕。显然地,他在等着一个访客,但这访客不喝酒。凶杀是几小时以前发生的。

    记者显然自己做过小小的侦察,但里面有多少事实多少捏造,却很难讲。他曾经询问过门丁,从她身上晓得就她所知,没有女人到过公寓,来过的主要是一些年轻的男人。从这些人里面她得了结论,特地柔丹是个很好的房客,不惹麻烦,遇到募捐时总是慷慨解囊。插进他背上的刀太用力了,因此警方确信(根据报导)凶手一定是个体格强壮的人。屋内没有紊乱的迹象,这显示柔丹是突然被袭击的,没有机会防备。找不到刀子,但窗帘的血迹显示出凶手曾在上面擦过刀子。记者继续说,虽然警察曾小心的察看过,但却没发现到指纹;从这点他下结论说凶手也许是擦掉了也许是戴着手套。如果是第一种情形,那显示出凶手很冷静;如果是第二种情形,显示出凶手是预谋的。

    记者接着谈到柔柔酒吧。那是位在曼得冷大道后面后街的一个小酒吧,常去那儿的都是马商、赌赛马的和赌徒。你可以在那儿买到简单的食物、咸肉和蛋、腊肠和肉丝。柔丹通常是在这里吃饭的,他也在这里进行大部分交易。记者得知柔丹在酒吧的常客中很受欢迎,他有他的盛衰时期;但是只要手头充裕,他总是很慷慨的。他常常等着请任何一个人喝酒,对每一个人都嘻嘻哈哈。但他仍旧有“狡猾的顾客”的名声。有时为了表示反抗这个名声,他会故意累积很多账单,但最后他还是付清了。记者提到门丁对酒吧主人柔柔的怀疑,但是他确定这种怀疑是没根据的。最后他结束这个绘声绘影的故事时,说警方正积极地从事探询工作,希望在二十四小时内捉到凶手。

    莉迪亚吓坏了,她马上确定罗勃犯了罪,她非常确定,好像她看到他犯罪一样。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她叫起来。

    但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纵使厨房里没有人,她也不应该表露出她的想法。她的第一个,唯一的感觉是:必须把他从面临的可怕危险中救出来。不管他做了什么,她还是爱他;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减少她对他的爱。当她想到他们可能自她身上把他夺去时,她会痛苦地叫喊出来。甚至在那个时刻,她还陶醉于回想他贴在她嘴唇上柔软的嘴唇,以及躺在她臂中,仍然是男孩身驱的细长身材所产生的感觉。他们说,从刀的刺入看出用力之大,所以他们正在寻找一个大而有力的男人。罗勃强壮而有筋力,但他既不高大也不有力。因此就转移到门丁所怀疑的了。

    警察要搜查蒙特马特和拉普街的夜总会和咖啡馆,这些地方是同性恋者常去的地方。罗勃从没到过这样的地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绝没有任何变态的倾向。他常去柔柔酒吧,这是事实,但其他很多人也常去的。他到那儿向马商拿小费,向赌赛马的取得比他在总额可能得到的更好配率,就完全是光明正大的,没有理由去怀疑他。裤子已经被毁掉了,而谁会想到节约的贝格夫人会说服罗勃再买一条呢?假如警方发觉罗勃认识柔丹(而柔丹认识很多人)而来检查房屋的话(这不可能,但可能他们会询问每个曾和这个赌赛马的交朋友的人),他们不会发现什么的。除了那包千元法郎的钞票。想到这些钱,莉迪亚痛苦得不得了。要确定他们是处于穷困的境地很容易。

    罗勃和她总是认为,他的母亲有一些私蓄藏在阁楼的某处,但在罗勃失业时当然用光了;假如一度怀疑到罗勃,警方就会发现麻烦所在;那么她怎能对那几千元法郎有所说明呢?莉迪亚不知道包包里面有多少钱?可能八千或一万。这对穷苦的人来说是笔可观的钱,这一笔钱纵使贝格夫人晓得怎么到手的,也没有勇气放手的。她会信任她的狡猾,把钱藏在没人想得到的地方。莉迪亚知道跟她谈是没有用的。在这种情形下辩论是无法感动她的。唯一能做的是,自己去把钱找出来烧掉,要到那时她方能安下心来。那么警察可能来,而发现不到足以控告的证据。带着发热似焦急的心情,她定下心来想一想贝格夫人最可能藏钱的地方。她不常去阁楼,因为贝格夫人都是自己整理房间,但是在她的心眼里头有着一幅很清晰的图画,她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地检视每一件家具,以及每个可能藏钱的地方。她决定一遇有机会就要搜查一下。

    机会比她预料的还早出现。就在那个下午,两个女人静静地吃完了那顿贫乏的午餐后,莉迪亚坐在客厅里缝东西,她无法看书;但是她必须做一些事情,来平静噬咬着她心弦的不宁。她听到贝格夫人走进房间,她以为她要进入厨房,但门打开了。

    “假如罗勃回来的话,告诉他,我会尽快在五点钟以前回来。”

    使莉迪亚惊讶的是,她看到婆婆穿着最好的衣服。她穿着花纹的丝料做成的黑衣服,戴着一顶缎子做的无边女帽,颈上围着一条银色的狐皮围巾。

    “你要出去吗?”莉迪亚叫出来。

    “是的,今天是将军夫人见客的最后一天。假如我不去的话,她会认为我很不礼貌。她和她丈夫,对我可怜的丈夫有很深的感情。”

    莉迪亚了解。她知道贝格夫人看出了可能发生的事,所以特别决定那天必须如平常一样,行动要自然。省略掉一次社会交际的义务,可能是由于害怕她儿子卷入赌赛马的谋杀案中;相反地,如果去履行它,就是证明她从没想到这可能性。她是一个具有不屈不挠勇气的女人。在她身边,莉迪亚只感到自己的微弱和女性化。

    她一走,莉迪亚就把前门闩起来,这样不按铃,不横过小花园就没人能进来。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有一条砂砾道围着一片杂草地。草地的中央有一个花床,上面种植着菊花。她很有信心,认为她的婆婆可能把钞票藏在自己的房子里,而不会藏在这里。阁楼里有一个较大的房间附有一个洗手间,贝格夫人把它当作化妆室。这个房间里有用桃花心木做的一套雕花床、一张沙发椅、一张安乐椅以及一张玫瑰木做成的桌子。墙壁上有她自己及死去的丈夫的放大像,一张她丈夫坟墓的相片,下面挂着他的勋章及荣誉勋位勋章,还有罗勃各个不同年纪的照片,莉迪亚在考虑,像她那种女人会自然地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无疑地,她有一个常用的地方,因为有几年的时间,她都要把钱放在罗勃找不到的地方。她太狡猾了,不会选择像床啦、写字台的秘密抽屉啦,或者安乐椅或沙发椅的裂缝那样显明的隐藏处;屋里没有壁炉,但有一个装有一条铁管的煤气炉。莉迪亚检视了一下,她看不出会有藏在里面的可能;况且,冬天煤气炉是要用的,而莉迪亚认为她的婆婆如果一发现有安全的地方,就会坚持不断使用它的。她迷惑地在四周看了看,因为她想不到有什么较好的事做,所以便翻开床,把枕头从套子里拉出来。她小心地看了看,摸了摸床。床席盖着一层很硬的东西,因此她确定贝格夫人不可能会割断其中一个接缝,然后再重新缝好。假如同一个隐藏处使用了一段长时间的话,那一定是个到达方便的地方,并且在这样一个地方,假如她要把钱拿出来,她还可以把动过的痕迹抹去。

    就形状方面想,莉迪亚检视衣柜和写字台,没有锁着的东西,每件东西都小心的排放着。她看进衣橱,她的心中一直忙着。她听过无数关于苏俄人如何藏东西、藏钱和宝石,才不致被布尔什维克拿去的故事。她听过关于设计极端机巧,但终究枉然的故事以及由于奇迹而没被发现的故事。她记得有一个女人曾经在莫斯科与列宁格勒之间的火车上被搜查过。她的衣服被脱得光光的,但是她把一条钻石项练缝在毛衣的衣边,虽然曾被小心的检查过,钻石还是被遗漏了。贝格夫人也有一件毛衣,一件似羔皮的毛织品,她这件毛衣已经有好几年历史了,现在放在衣橱里。

    莉迪亚把毛衣拿出来,彻底的搜查,但是她既看不到东西也摸不到东西,也没有最近缝过的痕迹。她把它放回原位,然后一件一件的又拿出贝格夫人所拥有的三、四件衣服。钞票没有缝在其中任何一件衣服的可能。她的心冷了,她心想婆婆把钞票藏得太好了,使她找不到。她心中起了一个新的念头,人们说藏东西最好的方法是把它藏在显明的地方,使人不会想到要去看一看。譬如说,针线盒,像贝格夫人在安乐椅旁边的桌子的那一个。她有一点沮丧,看了看她的表,因为时间正在消失,而她无法停留很久,她就把篮子里的东西翻了翻。里面有一只贝格夫人一直在修补的袜子、剪刀、针、各式各样的零碎物,以及棉线和丝线的线轴。还有一条用黑毛线织一半的围巾,那是贝格夫人从阁楼走到房屋时披在肩上的。

    在黑棉线和白棉线的线轴中,莉迪亚很惊奇地发现一条黄线。她不知道她的婆婆用这种线干什么。她的眼睛落在窗帘上时,心大大的跳了一下。室内唯一的光线来自玻璃门,上头挂着一对门帘;另外一对作为通到化妆室的门的门帘。贝格夫人为这些门帘感到很骄傲,那是她的上校父亲的东西,她从小就记得它们。这些门帘很重很华美,有饰着花边花彩的门帘棍罩布,是黄色的缎子做成的。莉迪亚先走到挂在窗子的,折翻出夹里。这些帘布本来是用来挂在比现在的房间还大的房间的,因为贝格夫人没有心思去剪裁,所以只把底部卷起来。

    莉迪亚检视了深深的褶边;褶边是职业女裁缝师缝的,线都褪色了。然后她看着门两边的帘布。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在最靠近墙角落的黑暗中,有一大约一英寸长的小块地方,显明的丝线显示出是最近才缝的。莉迪亚从针线篮里拿出剪刀很快地剪开,手伸进剪开的地方,把钞票拉出来。她把钞票放进穿着的衣服内,然后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拿到一支针和黄色的线把缝隙缝好,这样就没人会看出曾经被动过的样子。她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是否有她干扰的痕迹留着。她回到屋内,上楼到浴室,把钞票撕成片片,抛进马桶的池子,拉了拉抽水的绳子。然后又下楼,把前门的闩拉回来,坐下来缝她的东西。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几乎无法忍受;但是却大大地感到安心了。现在警察可以来,而却找不到东西了。

    贝格夫人马上回来了。她进入客厅,躺进一张沙发椅里。她的兴奋使她精疲力尽。她的脸部憔悴,看起来像一个老妇人。莉迪亚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几分钟后,她疲倦地叹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她的房间。她回来时,已经脱下漂亮的衣服,穿着毛毡拖鞋和一件脏黑的衣服。尽管她梳着马塞尔的发型,唇上涂口红,脸上搽红粉,看起来却像一个做杂役的女人。

    “我要留神准备饭的事。”她说。

    “我来帮你忙好吗?”莉迪亚问。

    “不,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做。”

    莉迪亚继续工作。屋里沉静的空气令人有一种不吉祥的感觉。气氛太强烈了,以致一会儿后罗勃放闩锁钥匙的声音都显出怕人的嘈杂。莉迪亚紧握着手,防止自己喊叫出来。他轻吹着口哨进到屋里,而莉迪亚打起精神,走进通道。他手中有两、三张纸。

    “我为你买了晚报,”他高兴的叫着,“里面满是谋杀案的消息。”

    他走进厨房,他晓得母亲会在里面,把报纸抛在桌子上,莉迪亚跟着他进去。贝格夫人不发一语,拿起其中一张报纸来看。里头有大大的标题,那是第一版消息。

    “我到过柔柔酒吧。他们没什么其他好谈的。柔丹是他们的一个长期顾客,每个人都晓得他。他被谋杀的当天晚上,我跟他谈过话。白天赌赛马的成绩还不错,他正在请大家喝酒。”他的谈话很轻松而自然,你会认为他无忧又无虑。他的眼睛发亮,通常总是发青的双颊微泛红晕。他很兴奋,但没有紧张的迹象。莉迪亚试着以如同他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问他:

    “他们有没有想到凶手是谁?”

    “他们怀疑是一个水手。门丁说她约一星期前看到柔丹跟一个水手进去,不过,当然,也可能是别人冒充水手。他们正在逮捕蒙特马特声名狼藉的酒吧常客。从伤口附近的皮肤状况看来,那一击用力很大。他们正在找一个结实,高大,有孔武有力身躯的男人。当然,有一、两个拳击手有可笑的声名。”

    贝格夫人放下报纸不发一语。

    “再几分铧饭就好了,”她说,“桌布放好了吗?莉迪亚?”

    “我这就去放好。”

    罗勃在时,尽管要麻烦一些,他们在餐厅吃白天主要的两餐。但是贝格夫人说:

    “我们不能像野蛮人一样过活。罗勃是在好教养中长大的,他习惯于把事情做得很恰当。”

    罗勃上楼换上衣,穿上拖鞋。贝格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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