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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锅”是村子的一个界标。它的常客是从远近各地被吸引来此的。在众多经常来这儿的有趣的人物当中,不免有些以吸毒来逃避现实的人以及行为古怪者。村子以此而闻名。

    如果莫娜所言属实的话,那么似乎所有的怪人都聚在她的桌子周围。我几乎每天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新人。当然每一个都要比前一位更古怪。

    最近的一位是阿娜。斯塔西娅。她从西海岸突然来这儿。这个人一直很怪。刚到纽约时身上有几百美元,可之后这钱却像烟一样快地消失了。她没有放弃的东西都被人偷走了。据莫娜说,她长相平平,有着一头又长又密的黑发,一双蓝眼睛。

    一双手漂亮而有力,双脚大且坚实。她只称自己是阿娜。斯塔西娅。她的姓安娜普利斯是她自己假造的。很明显,她来“铁锅”是为了找工作。一次,莫娜偶然听到她和老板谈话,并上去帮她解了围。她不愿听到让她去干洗盘子、端盘子之类的活,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一般的人。她请阿娜。斯塔西娅坐下吃了些东西,聊了很长一会儿,然后借了她一些钱。

    “想想看,她穿着工装裤到处跑来跑去。她没有长袜,鞋也穿得不像样子。大家都在取笑她。”

    “再谈谈她,好吗?”

    “我实在是讲不清楚。”莫娜说。于是,她就开始夸张地描述她的朋友。她说“我的朋友”时的态度给我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以前,我从未见过她用这种态度谈过任何其他人。

    她的言语中带着一种热情,使人联想到尊敬、崇拜以及其他说不清楚的东西。

    她把这次与新朋友的会面看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

    “她多大了?”我冒昧地问。

    “多大?我不清楚。也许二十二三吧。她没有年龄。当你见到她时,不会想到这些事。她是我所遇见的除你之外最与众不同的人,瓦尔。”

    “我想她是个艺术家?”

    “她什么都是。她事事都能做。”

    “她会画画吗?”

    “当然!她会画画、雕塑、做木偶、写诗、跳舞。总而言之,她是个小丑,像你一样,是个悲伤的小丑。”

    “你不觉得她是个怪人吗?”

    “我不认为她是!她做怪事,但那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她是我见过的最自由又是最具有悲剧性的人物。她确实深不可测。”

    “我想和克劳德一样。”

    她笑了。“在某种程度上是的。”她说,“真有趣,你提到他。你应该看看他们俩在一块的情形。他们看上去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他们认识?”

    “我介绍他们认识的。他们相处得非常好。他们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交谈。你知道他们甚至在外表上都彼此相像。”

    “这个斯塔西娅,或不管她是谁,是否有些男性化了?”

    “不完全是。”莫娜说。她的眼睛闪着光。“她选择男装是因为她觉得穿男装更舒服。你知道她不只是个女性。如果她是个男人,我也会这么说。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品质,已经超出了性别界线。有时她会使我联想到一个天使。她身上所缺的就只有那种让人感到虚无飘渺的遥远的感觉了。不,她还是非常现实的。有时甚至俗气。……瓦尔,唯一能向你解释的办法是告诉你她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你知道你自己对克劳德的感觉吗?好……阿娜。斯塔西娅是个悲剧性的小丑。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人们不知道她属于哪儿,但绝不属于这儿。她说话的声调就能告诉你。那是一种不寻常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鸟的鸣叫声,但她生气时,就变得很可怕了。”

    “为什么,她经常生气吗?”

    “只有在人们伤害她,取笑她时。”

    “他们为什么那么做?”

    “我告诉过你————因为她与众不同,甚至她走路的姿势都是特别的。她没办法,这是她天生的,但看到人们那么对她,我很气愤。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比她更大方、更洒脱的人了。当然她没有现实感。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她。”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如我说的,如果有人需要一件衬衫,她会在大街上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他而绝不会考虑自己正在赤裸着。如果有必要,她还会把村裤脱下来。”

    “你不认为那是发疯?”

    “不,瓦尔,我不那么认为。对她来说那是很自然、很明智的做法。她从不停下来考虑后果,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是彻头彻尾地真诚坦白,同时又像花朵一样纤细敏感。”

    “她成长的经历一定很不同寻常。她和你谈过她的父母或童年吗?”

    “说过一点儿。”

    我看得出她知道的比她愿意说的要多。

    “我想她是个孤儿。她说收养她的人对她非常好。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好了,让我们上床吧,怎么样?”

    她进了浴室,像平时一样,呆了很长时间。我上了床,耐心地等着。浴室的门开着。

    “顺便问一下。”我说,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克劳德近来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吗?”

    “他这两天要离开村子了。”

    “去哪儿?”

    “他不愿意说。我感觉他要去非洲。”

    “非洲?他为什么要去那儿?”

    “这我可不知道!如果他说要去登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你了解克劳德。……”

    “你已经说过他几遍了,而且总是用这种口气,我不像你说的那样了解克劳德。

    我只了解他告诉我的一面,再没有别的了。他对我来说完完全全是个谜。“

    我听见她在低声轻笑。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问。

    “我还认为你们相互之间非常了解呢。”

    “没有人会了解克劳德。”我说。“他是个谜,而且永远会是个谜。”

    “这就是我对我朋友的感觉。”

    “你朋友?”我恼火地说。“你几乎不了解她,而你谈论她时,好像她是你一辈子的老友。”

    “别傻了。她是我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听起来好像你被迷住了。……”

    “我是的!她适时出现。”

    “那是什么意思?”

    “当我绝望、孤独、可怜,当我需要一个我能称作朋友的人时。”

    “你到底是怎么了?当你需要一个朋友?我是你的朋友。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略带嘲弄地说,但我有一半是认真的。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回答:“不,瓦尔,你不再是我朋友了。你是我丈夫。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但是……“

    “但是什么?”

    “我必须有个朋友,一个女伴,一个我能信任并能了解我的人。”

    “见鬼!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能信任我?”

    “不像我对一个女人那样。有些事你就是不能对男人说,即使你爱他。哦,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但你要知道有时候小事比大事更重要,而且你瞧瞧你……你有一大堆朋友。当你与你的朋友们在一起时,你完全是另一个人。我曾嫉妒你。也许是嫉妒你的朋友。以前,我以为我能成为你的全部,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有了一个朋友。————我会守住她。”

    我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问:“现在你想让我嫉妒了,是吗?”

    她从浴室出来,跪在床边,把头靠在我的臂弯里。“瓦尔,”她耳语道,“你知道那不是真的,但这一友谊对我来说却是非常珍贵的。我不想和别人分享她,甚至不想和你分享。至少现在不。”

    “好吧。”我说,“我懂了。”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哑。

    她感激地笑了。“我知道你会理解的。”

    “理解什么呢?”我问。我是很温柔地说这句话的。

    “好了。”她答,“没什么,没什么,这只是件很正常的事。”她俯下身,深情地吻我的唇。

    当她起身去关灯时,我冲动地说:“可怜的女孩!一直想要一个朋友,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想我一定是个迟钝的傻瓜。”

    她关了灯,爬上床。我们有两张一样的单人床,但我们只用其中的一个。

    “抱住我。”她小声说,“瓦尔,我更爱你了,你听见吗?”

    我没说话,只紧搂着她。

    “克劳德那天对我说————你在听吗?————他说你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被选中之一,是吗?”我开玩笑。

    “世上唯一属于我的男人。”

    “但不是一个朋友。”

    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每天晚上都是老套话————我朋友“斯塔西娅”。当然,每日不同的是她会用那不谐调的四人小组的故事来增添些趣味。他们当中的一个————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拥有几家连锁书店;另一个是名摔跤手,叫杰姆。德林斯科;第三位是名百万富翁,一个令人讨厌的性反常者。他的名字听起来不可思议,叫响铃。第四位既是个疯子,又有些像似圣人,叫李嘉图。最后这一位,假定她的描绘与事实相符的话,我是很喜欢的。他是个安静的人。说话带着很重的西班牙口音。深爱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他极穷,但总是“像只羊羔”一样亲切、温和,经常慷慨地送他人礼物。他写的有关形而上学的论文从未被发表过。给十到十二个人做讲座时也是唠唠叨叨、喋喋不休。我喜欢他,是因为每次他都送她到地铁站,而且每次说过晚安之后,他都会抓住她的手,小声而严肃地说:“如果我得不到你,没有人能得到。

    我会杀了你。“

    她反复地提到李嘉图,说他是多么地关心斯塔西娅,他对待她的态度是那么“美”,诸如此类的话。每次提到他时,她会重复他的恐吓,并笑着评论一番,好像那是个大笑话。她的态度开始让我感到恼火。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照自己的话去做?”一天晚上,我问。

    听了这话,她笑得更厉害了。

    “你以为那是不可能的,是吗?”

    “你不了解他。”她说。“他是世界上最温和的人。”

    “这正是为什么我认为他会那么干。他是认真的,你最好提防他。”

    “哦,瞎说,他连一只苍蝇也不会伤害的。”

    “也许不会,但他听起来像有足够的热情去杀死他所爱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爱我?那太傻了。我根本没向他表过情。事实上,我根本不听他说话。他与斯塔西娅谈的要比我多。”

    “你不需要去做什么。你只要是你自己便足够了。他有一个模式。他没疯,除非爱上一个偶像就是疯狂的话。你有他理想中的外表,那是显而易见的。他不需要了解你,甚至不需要得到你的答复。他想永远地注视你————因为你是他梦中女人的化身。”

    “这正是他对我说的。”莫娜说,对我的话有些吃惊。“你们俩会相处得非常融洽的。你们说同样的语言,我知道他是个很敏感的人,而且非常聪明。我非常喜欢他,可他却惹恼了我。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幽默感。他笑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更让人难过。他是个孤独的人。”

    “真遗憾我不认识他。”我说,“在你谈到过的人中,我更喜欢他。他听起来像是个真人,而且我喜欢西班牙人。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不是西班牙人。他是古巴人。”

    “一样。”

    “不,不一样,瓦尔。李嘉图自己对我这么说的,他瞧不起古巴人。”

    “好吧,没关系。即使他是土耳其人,我也会喜欢他的。”

    “也许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莫娜突然说。“为什么不呢?”

    我在回答她时先考虑了一下。

    “你最好别这么做。”我说,“你不能这么捉弄一个男人。他不是克罗姆韦尔,而且即使克罗姆韦尔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傻瓜。”

    “我从来没说过他是个傻瓜!”

    “但你不能否认,你尽力让我去这么相信。”

    “好吧,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她给了我一个半人半神似的笑容。

    “听着,你也许不愿意,但我对你和你那套鬼把戏早就了如指掌了,以至于提到它我都会感到难受。”

    “你想象力太丰富,瓦尔。这就是为什么有时我告诉你很少的缘故。我知道你会怎么编造故事。”

    “但你必须承认,我是有确切根据的。”

    又是一个半人半神似的笑容。

    然后,为了遮掩她的脸,她假装在忙着做什么。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不愉快的停顿,然后,我突然说:“我想,女人的天性就是撒谎,这是她们的本性。当然,男人也撒谎,但那是绝对不同的。女人好像对事实有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你知道,如果你能停止撒谎,如果你能停止和我玩这不必要的愚蠢的游戏的话,我想……”

    我注意到她停下了手中假装在干的活,也许她真在听,我暗想。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表情很警觉,还有谨慎小心,像一只动物。

    “我想我会做你要求我干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放弃你,向另一个男人认输。”

    我这些出乎意料的话使她感到宽慰。起码看上去是的。我不知道她刚才想的到底是什么。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我正坐在床边。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她把一只手放在我手上,眼中尽是真挚和热诚。

    “瓦尔。”她开始说,“你知道我是永远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也许有时我会撒一两个小谎,但那不是欺骗。重要的事我是不会瞒你的————那会让你感到痛苦。这些小事……这些小谎……我编造它们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有时,有些情况太令人不快,甚至向你提起,我都会觉得是拈污了你。对我怎么样没有关系。我是粗纤维造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你却不知道。你是个梦想家,一个理想主义者。你永远不会知道,永远不会会怀疑、去相信人是多么的丑陋,你只注意人们的优点。你太纯洁了。这就是克劳德所说的你是极少数人的含义。

    李嘉图也是个纯洁的人。像你和李嘉图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干恶事。我有时候会干————因为我不怕被污染,我是现实的。和你在一起我像另一个人。我想做你要我做的那种人,但我永远不会像你,永远不会。“

    “我不知道像克伦斯基、奥玛拉、乌瑞克这样的人听到你这么说会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没关系,瓦尔。我了解你。我比你的任何朋友都了解你,不管他们认识你有多久。我知道你有多敏感。你是活着的最温柔的人。”

    “听了这些话,我开始感到脆弱、娇嫩了。”

    “你不脆弱。”她动情地说,“像所有的艺术家一样,你非常坚强。但当你在这世界里时,我的意思是在对付这个世界时,你只是个婴孩。这个世界彻头彻尾都是邪恶。你身在其中,但你并不属于它。你过着一种美妙的生活,当你遇到不快时,你就会把它变成愉快的事。”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你像了解一本书那样了解我。”

    “我在对你讲述事实,不是吗?难道你能否认吗?”

    她温柔地用手臂搂着我,然后她的脸颊轻擦着我的。

    “哦,瓦尔,也许我配不上你,但我确实了解你。我了解越深便越爱你。最近我非常想你,这就是为什么有个朋友对我来说是那么重要的原因。没有你时,我真要发疯了。”

    “好吧。我们开始像两个被宠坏的孩子了。你意识到了吗?我们希望每一样东西都现成地送到我们手上。”

    “我没这么想!”她叫道,“但我想让你得到你需要的东西。我想让你过好日子————那么你就能干你梦想干的事。你不可能被宠坏,你只会拿你需要的东西。”

    “那倒是真的。”我说,被这个出乎意料的观察感动了。“没多少人意识到这一点。我记得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从教堂回家后兴奋地告诉家人我是个基督社会主义者。当时他们是那么生气。那天早上,我听了一位采煤工在讲坛上的演讲,他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我。他自称是基督社会主义者,我马上也成了一名。不管怎样,结果还是一场空话……家里人说社会主义者只关心如何把别人的钱分掉。‘那有什么错?’我问。回答是:”到你自己挣钱的时候再开口!‘在我看来这一争辩很可笑。我自问,我赚没赚钱又有什么关系呢?问题是生活中的好的东西被不平均地分配了。如果那些贫穷的人能过得好些的话,我情愿少吃些,少得到些。那时那刻,我突然感到一个人真正需要的是多么的少啊。如果你满足了,你不会去需要物质宝藏。……啊,我为什么会谈起这些!哦,对了!说到只取我需要的……我承认,我的欲望是很大的,但没有这些欲望,我也能过得很好。虽然我总在谈论食物,但你知道,我吃得并不多。我只希望能得到足够的食物,以致能使我忘掉它。这就是我的意思。那很正常,你说呢?“

    “当然,当然!”

    “那就是为何我不想要那些你认为能让我快乐、或能让我更好地工作的东西的原因。我们不需要像我们以前那样生活。为了让你高兴,我让步了,当然,这种日子如果继续下去是非常美妙的,就像圣诞节一样。最让我感到厌恶的是为了些糖果而去永无止境的借贷、乞讨,去利用别人。我肯定你也不喜欢这样。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它而相互欺骗呢?为什么不停止呢?”

    “但我已经停止了!”

    “你对我已停止了,但现在你在对你的朋友斯塔西娅这么做。别对我撒谎,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的情况不同,瓦尔。她不知道怎么去赚钱。她甚至比你更像个孩子。”

    “但是用你的方式帮助她是不会使她长大的。我并不是说她在依赖任何人。我的意思是你从她身上剥夺了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不卖她的木偶,或者她的画、雕塑?”

    “为什么?”她放声大笑,“因为就像你不能卖掉你的小说一样。她是位太出色的艺术家。那就是为什么。”

    “但她没有必要把作品卖给艺术商,可以直接出售给个人,廉价出售!只要能赚钱,做什么都行。这对她有好处。这么做她会感觉好些的。”

    “你又来了!这说明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多么少啊。瓦尔,你甚至不能把她的作品送掉。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出书的话,你必须请求人们接受你的赠本。我告诉你,人们是不想要好的东西的。像你和斯塔西娅,还有李嘉图这种人是不得不被保护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让写作见鬼去吧。……但我不相信会是那样!我还不算是个作家。我只是个新手。也许比编辑们想得要好些,但还有许多地方要学。当我真正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时,人们会看我的作品的。我不在乎这世界有多糟。他们会看的,我告诉你,他们不能忽视我。”

    “到那时怎么样呢?”

    “到那时我会改行去找其它办法谋生。”

    “卖百科全书?”

    “我承认那并不是个好活,但总比乞讨、借贷、让自己老婆去卖淫要强得多。”

    “我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莫娜激动地说,“做服务员并不容易。”

    “那样就更有理由做好我的一份,你不喜欢看见我去卖书,我不喜欢你做服务员,如果我们明智的话,我们应该改行。肯定有些工作是不那么低下的。”

    “对我们来说没有。我们做不来借事。”

    “那我们必须学。”我有些为自己正义的态度而昏头了。

    “瓦尔,这只是空话。你自己清楚你永远也不会保住一个正经工作,永远不会。

    我也不想让你去做,我情愿看你去死。“

    “好,你赢了,但是耶稣,难道就没有一件我这样的人做起来不感到像个笨蛋或傻瓜的工作吗?”一个还未说出口的想法让我大笑。我痛快地大笑了一阵,然后说了出来。“听着,”我费力地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也许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外交家。我应该是名驻外大使————你认为这怎么样?不,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行呢?我有头脑,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我不知道的可以用想象来弥补,你能想象我做驻中国大使吗?“

    奇怪地是,她并不以为这个想法多么荒谬。至少在抽象的角度上不可笑。

    “你当然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大使,瓦尔。正如你说的,为什么不行呢?但你永远也没有机会。有些大门是永远也不会向你敞开的,如果像你这样的人掌管世界大事的话,我们就不会去为下一顿饭或如何出书而担忧了。这就是我说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原因。”

    “见鬼!我不了解这个世界?!我只是太了解他了,但我拒绝向它妥协。”

    “那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这就像愚昧、无知与超脱现实的区别。如果我不了解这个世界,我怎么能成为一名作家呢?”

    “一个作家有他自己的世界。”

    “真该死!我从未料到你会这么说!现在你倒是把我给彻底难住了。……”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讲得完全正确。”我继续道,“但这并不排除我刚才说的。也许我无法向你解释清楚,但我知道我是正确的。拥有自己的世界并生活在其中并不意味着你无法认清所谓的现实世界。如果一个作家不熟悉这个每日世界,不深入其中,不厌恶名,他就不能有你所说的自我世界。一个艺术家的心中包容着所有的世界,而且他像其他任何人一样是这个世界重要的一部分。事实上,就因为他具有创造力这一原因,他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更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他的媒介。其他人只为他们所拥有的世界一角而感到满足————她们自己的一点工作、一些朋友、自己的哲学,等等。见鬼,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是一名大作家,那就是我还未进入这个广阔的世界。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不了解邪恶,无知于人们的罪恶,那是另一回事,是因为我不了解我自己,但最终我会了解的,然后我会成为一支火炬,去照亮这个世界,我会去揭露它的深邃。……但我不会谴责它,因为我明白我是它其中的一分子,是机器上的一个重要齿轮。”我停了一下。“你知道我们从未触及根本,我们受的普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些小麻烦而已,还有比缺衣少食更糟的。在我十六岁刚开始去阅读生活时,我受了很多的苦。要么就是我自己在骗自己。”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明白?好,那么你意识到不参与生活是同样可以体验到长期受折磨的人在精神上的巨痛的。……为别人受苦————那是最崇高的苦难。当你为自我、为短缺、或为了犯罪而受苦时,你经历了一种羞辱。我厌恶那种痛苦。与他人共患难,或为了他人而吃苦,虽处境相同,但却大不一样。那时,一个人会感到充实。我不喜欢我们的生活方式,它太受限制。我们应该走出去,为我们关心的事去闯去拼。”

    我用这种腔调不停地说着,从一个话题谈到另一个话题。经常自相矛盾,说出最夸张的言词,然后再把它们否定掉,努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论题上。

    现在,这种夸夸其谈的个人独白,这种高谈阔论的长篇演说开始越来越经常地发生了。也许是因为我不再写作的缘故。也许因为每天大多数的时间我总是一个人呆着。也许还因为我有种她正从我手中溜走的感觉。在这些爆发中有一种令人绝望的东西。我在寻求的某种东西,某种我永远也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东西。虽然我像是在指责他,但我却是在谴责我自己。最糟糕的是我永远也不能得出一个具体的结论。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不应该做什么,但我却不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我细细品味被“保护”这一说法。我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我不可能适应社会,也不会找到适当的位置,所以,我在谈话中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前前后后地畅谈着。描绘着童年时的光辉,少年时的悲惨,以及青年时滑稽的冒险。每一个片断都是那么的吸引人。如果那位叫麦克法兰的人在这儿,并带着他的速记机的话,那该多好啊!这个故事是多么地适合他的杂志!(以后,我意识到我能把我的生活讲出来却不能把它写在纸上是多么的奇怪。当我一坐在打字机前时,我就会变得对自己很敏感。那个时候我没想到去用我这个代词,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很奇怪。我到底是怎么了?也许我还没有成为“我自己的我”。)

    我的这些话不仅使她陶醉了,也使我自己陶醉。我们入睡时已近黎明。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我说出了心里的话,可那又是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从中我得到了神奇的满足;我担当了我自己真正的角色。

    也许,这些情形仅仅证明了我可以像我已经听烦了的斯塔西娅一样的令人兴奋,一样的“与众不同”。也许是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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