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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信,上面是个老地址,不知怎的,转寄给了我。

    拖欠的帐单越积越多,恐怕我永远也无法付清了,永远。越来越明显,我准会在雷蒙德街监狱了却余生了。

    “别着急,会有转机的。”

    每次转机都是她的努力,还是莫娜去找了《黄色小说》的编辑,得到了为他们写六篇小说的活儿,只好如此。我以她的名义写了两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来我想出一个好主意,翻阅旧期刊,将以前的小说更换人物姓名、开头、结尾,来个改头换面,这办法真灵————他们竟十分欣赏这些伪作。很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于这种口味,但很快地,我就对炒这种大杂烩感到厌倦了,这对我来说纯粹是浪费时间。

    一天,我说:“让它们见鬼去吧。”她照办了,而反应却大大出乎意料。那位不可一世的大编辑变成了狂热的爱好者,为了那些该死的小说,他把稿酬提高到原先的五倍。他得到多少,我就不得而知了,为了让莫娜相信,他请求在公共场合会面,只呆半小时,通常是茶屋,绝妙之极!更绝的是————一天他承认自己仍是一个童男子(49岁)!他只是没说自己是一个性变态。我们得知,这该死的杂志的赞助者,包括一大批令人尊敬的性变态者————部长、犹太教牧师、医生、律师、教授、改革家、议员,等等。人们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对这种毫无价值的杂志感兴趣,而那些讨伐卖淫的斗士们,无疑是最热心的读者。

    作为对这种矫揉造作的回应,我写了一遍关于一个杀手的小说,好像我与此人十分熟识一般,但事实上,我是采用了小柯里的经历,他与这个“巴炽”或随便什么名字的人在中央公园呆了一夜。柯里给我讲述经历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恶梦,梦里我被穷追不舍,没完没了地逃,只有醒来才会摆脱死亡。“

    令我对这个“巴炽”感兴趣的是他使自己强取豪夺的方法,做坏事确需有数学家的头脑。

    他在那儿,就在中央公园,而全国在搜捕他。像个傻瓜一样,他给柯里这样的毛头小伙子讲述他的故事,甚至泄漏了零星的其罪恶行程中耸人听闻的部分。

    他也许会站在时代广场的一角,就像夜半在中央公园巡逻一样。

    抓到他的人奖金五万元,无论死活。

    据柯里讲,有好几个星期,他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躺在床上,以绷带蒙眼,反复琢磨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将一切计划周全,甚至连最细微之处也不放过,而正如一位作家或音乐家一样。在计划未完满之前,他绝不采取行动。他不仅考虑到所有失误与意外的可能性,还需如工程师一般,设想在绝对安全中可能产生的意外险情,他或许必死无疑,或许可以验证其同伙的能力与忠诚,但最终他只能靠自己,自己的头脑与见识,他只身一人,不光是全国的警察,还有所有的公民都在留意他,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当然,他不会让自己被生擒,他会自己了断,但他还有伙伴————不能见死不救。

    也许那晚,当他溜达出来透透气时,他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确信自己万无一失,以致不能自制。他拉住遇到的第一个路人,泄漏了秘密。他认为,那个可怜的家伙肯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也许他希望与执法者擦肩而过,向他们借个火儿,或问个路,他们脸对脸,相互接触,向他们致谢,而他们仍然被蒙在鼓里。也许他需要以这种刺激的冒险使自己沉着冷静下来。因为毫无危险地呆在反锁的屋里,进行周密的思考是一码事,而走出去,在每双眼睛的监视下,在人人都是一种威胁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又是另一码事。运动员要先热身,罪犯也要做些类似的活动……。

    巴炽就是喜欢冒险的人,他是一个最危险的凶犯。这家伙本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将军,或一位杰出的公司法律顾问,与其同行一样。他正色告诉柯里,他曾不只一次地给同伙提供公平的机遇,他不是懦夫、小偷,更非叛徒。他只是与整个社会为敌,如此而已。因为无人匹敌,他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骄傲是情有可原的。像电影明星一样,他为自己有追随者而得意,狂热崇拜者,他有成千上万名,他时常有些出格的举动,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才干。当然也为取悦他们,干吗不呢?也能从中取乐。

    他不是特别嗜杀,尽管他也并不以为然,他最喜欢碰到一个软弱的家伙,可以轻而易举地了事。

    他们总是自以为绝顶聪明!

    柯里仍激动得发抖,他恐惧、痛苦、崇拜,天知道还有什么。他不肯多说了,只是让我们看报。这准会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即使对我们,他也拒绝透露真相。

    他仍感到害怕‘,如醉如痴的。“他的眼睛!”他反复说,“让我觉得手脚冰凉。”

    “可你是在夜里遇到他的。”

    “不这打紧,他那目光像燃烧的煤一样,烁烁放光。”

    “难道不是你的幻想?因为你知道他是个杀手。”

    “绝对不是!我忘不了那双眼睛,它们会纠缠我,一直到死。”他浑身打战。

    “柯里,你真的认为,”莫娜问,“一个罪犯的眼睛与众不同?”

    “当然,”柯里说,“他们一切都与众不同,不光是眼睛。当一个人性格改变时,目光也会变,你不这样认为吗?他们具有‘其它’性格,我是说,他们并非其本身。不是稍逊,就是略胜,我也搞不清,我只能说,他们是异类。即使在他告诉我他的身份之前,我就猜到了,这就像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震动。他的嗓音不似任何我认识的人。当他与我握手时,我就像触电一般。我告诉你们,我惊呆了————我是说,一种身体遭电击的感觉。我当即就想跑开,但那双眼睛把我钉在地上,我寸步难移,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我终于明白,遇见鬼是怎么回事了,他有一种奇怪的气味————我提过吗?不是硫磺,或者硫磺,更像是一种浓酸,也许他曾与化学品打过交道,但我认为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与生俱来的……。”

    “如果你再遇见他,会不会认出他呢?”

    令我惊讶的是,柯里顿住了,他似乎有些迷茫。

    “直说吧,”他犹犹豫豫地回答:“我认不出,他个性虽强,但也有一种可以把自己从别人意识中消除的力量,这似乎难以置信?我换个说法(在此,我大为吃惊,因为柯里的确大有长进),设想就在此处,圣。佛朗西斯今夜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法语,而明后天,你还会记得他的相貌吗?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给你的印象如此强烈,以至于抹掉了有关其特征的所有记忆?也许你从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我这样想是因为我认为人有时会幻想,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但当一个人讲述其经历时,我能记得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懂得更深层次的东西。当有人从天而降,他会带来一种天堂的东西————令人目眩,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巴炽给我相似的感觉,只是我知道他并非来自天堂,不论他从何处来,这种耀眼的光芒围绕着他。

    你得能感觉到,这很可怕!“他又顿住了,脸色缓和了许多。”听着,是你让我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你很清楚你是被拽进一个绝对邪恶的世界,他笔下的一些人物似乎居住在一个我们未知的世界。我不能把它称作地狱,比这更糟,比地狱更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无一实物可以描述,你可以从他们的反应中体味到,他们的一切都不可预测。直到他写出来,我们才知道有这种人,这让我想起————对他来说,凶犯、白痴、圣人都相差无几,对吧?你怎么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思是,我们属同类!什么是邪恶的?什么是神圣的?也许你知……我不知道。“

    “柯里,你真令我惊讶,”我说,“真的。”

    “现在,你认为我非常与众不同了?”

    “与众不同?不,不是的,是更成熟了。”

    “这有什么,人总不能一辈子都长不大吧。”

    “这倒也是……柯里,老实告诉我,如果不会受惩罚,你是不是会成为罪犯?”

    “有可能。”他答,稍微低下头。

    “你喜欢冒险,是吗?”

    他点点头。

    “若有别人阻止,你会毫不犹豫?”

    “我想是的。”他笑了,相当古怪。

    “你还在恨你的继父?”

    没容他回答,我又说,“如果能逃脱惩罚,你会杀了他?”

    “没错!”柯里答道,“我会像杀一条狗一样。”

    “为什么?你知道吗?想一想,不必立刻回答我。”

    “根本不用考虑,”他叫道,“我很清楚,我想杀他,因为他偷走了我妈的爱,就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这是不是有点儿可笑?”

    “即使这样,我也根本不在乎,这是事实,我忘不了,而且,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你要知道他才是罪犯。”

    “也许是对的,柯里,但法律上不成立。”

    “谁在乎法律?而且还有其它的法律————更至关重要,我们并非依法规生活。”

    “没错!”

    “我在为世界做件好事。”他激动地说,“他的死绝对可以净化空气。他是个废物,一直如此,我很荣幸可以除掉他及其同类。如果我们有一个明智的社会,我就会这么干。在文学作品中,这种罪犯被视为英雄,书籍与其它东西一样,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作者能有此种想法,为什么我、其他人就不能?我真的很苦闷,不是假的……”

    “你敢肯定,柯里?”这回是莫娜在问。

    “绝对肯定。”他答。

    “但若你是书中的一个主人公,”我说,“重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继父。一个弑父者————在书中————并不会因此成为英雄。重要的是他的行为方式,他面对困难的态度————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任何人都可能犯罪,但其中有些人具有极重大的意义,以致这些行为者不再被人们认定是罪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柯里说,“但我不在乎所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微妙之处,那是文学!

    我老实告诉你,我一直恨他厚颜无耻。如果可能,我会杀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发现一个很大的区别……”莫娜说。

    “你指什么?”他插进来。

    “你与书中英雄人物的差别。”

    “我不想当英雄!”

    “我知道,”莫娜很温和。“但你确实想做一个真正的人,是不是?如果你一直这样想下去,天知道,也许将来你的愿望会实现,那又怎样?”

    “那么,我会很高兴,不,不是高兴,是解脱。”

    “你是说,就因为他不再碍事了?”

    “不!是因为我把他干掉了,这不一样。”

    我觉得有必要插话了,“你瞧,柯里,莫娜跑题了,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这样————一个罪犯与一个犯同样罪的书中英雄,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后者不在乎他是否可以逃避惩罚,他不在乎以后会发生的事,他只是必须实现他的目标。”

    “这只能说明,”柯里说,“我将永远不会成为英雄。”

    “没人要你做英雄,但如果你看到两者的区别,你就会明白,你并不比你如此憎恨、鄙夷的那个人强多少。”

    “即使这样,我也不在乎。”

    “原谅他吧,他可能会安详地死去,他可能会死在阳光明媚的加州,一个农场上。”

    “也许正好相反————你怎么知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天晚上,在柯里离开以前,他说出一条令我们非常震惊的消息,托尼。莫利尔自杀了。他为朋友们举办了一个聚会,而自己却在浴室里上吊了。他们看到,他叼着烟斗,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没人知晓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从不缺钱,而且深爱同居的那个美丽的爪哇姑娘,有人认为他是百无聊赖,果真如此的话,这倒非常符合他的个性。

    这消息给我的感觉很奇特,我总是想,真遗憾没能和他更密切地交往,他就是那种我可以自豪地称之为朋友的人,但我过于腼腆,没向他表示友好;他又大大咧咧,没注意到我的渴求。在他面前,我总是感到有些不安,更确切地说,像个小学生。我想做的每件事,他都已经做了……也许完全是下意识地,还有种异样的东西深深吸引了我:他的德国血统。他与我所认识的其他德国人迥然不同,认识他真是三生有幸。事实上,他并非地道的德国人,而是一个世界公民,正是施本格勒详细描述的那种“晚期城市居民”的完美典范。他并不扎根于德国的土地、德国血统和德国传统,而是那些末世,分为埃及、希腊、罗马、中国和印度的晚期城市居民。

    他飘忽不定,四海为家————就是说只要哪里有文化和文明,他就在哪里。他会为意大利、法国、匈牙利、罗马尼亚人和我们美国人而战,他不具有爱国精神,但很忠诚,毫不奇怪他在一所法国监狱(偶然)呆了六个月————而且过得很愉快。他喜欢法国人胜于德国人————或美国人。他喜欢愉快地交谈,如此而已。

    所有这些方面,加上他的彬彬有礼,精明强干,很通世故,宽宏大量,都令我感到非常亲切,我的朋友中没有一个具有这些品质。他们的性格各有千秋,但对于我来说太过熟悉。事实上,我的朋友们都与我非常相似,而我一生向往并一直在追求的是与我截然不同的朋友,每当我遇到这样一个人,也就同时发现缺少一种维持这种重要的关系所必需的吸引力,因此,没有一个人能成为比“可能”更进一步的朋友。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正像前面提到的,是一个冗长的梦,充满令人毛骨耸然的逃亡。在梦里,巴炽和托尼。莫利尔互易性格,我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与他们互相结盟,所以有时这种奇怪的令人困惑的联盟分裂出两个各异的人,但没有真切的托尼。莫利尔,也没有真切的巴炽,即使是分开,两者也是一个整体,这种双重角色令我痛苦不堪,我无法说出,也不能肯定,他或他们是敌是友。

    这个令人不安的梦,大约是关于我们在一个奇怪的、完全陌生的城市作案。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就像苏比波、托诺巴和鲁得娄。我是副手,一个非常尴尬的角色。因为我总是坏事,陷入困境。每一次失误都令我惴惴不安,惊恐万分。指令常常是支离破碎的,而我总是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把密码指令破译出来。当然,这一行动没成功。相反,我们不断地逃跑,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就像正在被猎捕的野兽。当我们被迫躲藏起来————在山洞、地下室、沼泽、矿井时————我们就打牌、掷骰子,赌注下得很大,我们写出欠条,或者用从银行抢来的赃款。这位巴炽一莫若全然不顾我的恳求,即使在公开场合也戴着单片眼镜。他讲土匪的黑话,搀杂着牛津俚语。即使在说明一件危险、复杂的事情时,他也总犯跑题的毛病,讲一些冗长的毫无意义的故事。跟着他真是苦不堪言。最后,我们三人被逼上了绝路,一帮警察将我们堵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似乎在西部),我们全被打死了,像野猪一样被击毙。等我醒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但我仍不敢相信,像腾云驾雾一般,我感到头晕眼花。

    这就是梦的大概,我试图将它浓缩成一个情节详尽、地点明确的逃亡故事。我认为,追捕的部分,我写得很精彩,但是,逃亡及其插曲的那种突变、迷幻、若有若无的梦境的实质却难以变成清晰的叙述。我左右为难,然而这毕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使我敢于创作更富想象力的小说。也许凭着这种想象力,我早已取得成功了。

    要不是我接到奥玛拉的电报,催我们去北卡罗来纳找他,那是另一个新兴不动产交易中心。像往常一样,他说他保留了一个重要的职位,他们在实现宣传目标上需要我。

    我立即回电索取我们的路费,并询问我的工资情况,我收到的答复如下:一切不必担心,伙计,借钱买票。

    莫娜立即作出了最坏的打算。她认为他一向如此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十分不可靠,他只是因为寂寞难耐,才给我们拍电报的。

    我本能地为他辩护,结果自己热情高涨,尽管我对整桩事情兴趣不大,但也没有退路了。

    “那么,”她问,“我们到哪儿去弄路费呢?”

    我给难住了,不过只有一分钟,突然我有了一个好主意。“钱吗,好办,去找那天你在商店遇见的小同性恋,记得呢?那个抹坦西得香水的姑娘,就去找她。”

    “荒唐透顶!”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得了吧。”我说,“没准儿,她会因为你去找她而感激不尽呢!”

    她继续宣称这是不可能的,其实很显然,是她自己反对这个主意。不过,我敢肯定,到了明天,她就会改主意。

    “我跟你说,”好像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样,“我们今晚去看戏,你说怎么样?我们看点儿可乐的。”

    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出去吃了饭,看了一个精彩的演出————回到家后,我们仍狂笑不已。事实上,我们笑过了头,以至于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正如我预料的,她已经去找她的同性小朋友了。借五十元,不费吹灰之力,她的麻烦是甩掉那个女孩的纠缠。

    我建议。我们不乘火车,而靠搭便车。这样可以有些余款。“你不能指望奥玛拉,也许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莫娜说。

    “我知道,可今天是今天,我宁愿谨慎从事。”

    她已经完全默许了,并同意搭便车,这样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此外,有一个女子同行,搭车更容易些。

    女房东对我们的突然决定感到有些意外,但当我解释说有人约我写书时,她显得似乎很和善,并祝我们好运。

    告别时她紧抓住我的手,追问,“什么样的书?”

    “关于柴洛基的印第安人。”我飞快地关上身后的门。

    搭便车很顺利,可令我惊讶的是莫娜显得很失望。我们到达哈波尔渡口时,她感到非常厌恶————包括风景、城镇、路人、饭菜,一切的一切。

    到达哈波尔渡口已是傍晚,我们坐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俯瞰风景。下面是珊那多和波冬马克。它之所以成为一块圣地,完全是因为约翰。布朗。这位伟大的解放者在此就义,然而,莫娜对此地的历史意义根本不感兴趣。她不否认景致壮丽,但感到万分荒凉,说实话,我有同感,只是原因不一样。我心潮起伏,却绝对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我噙着眼泪,读着托马斯。杰弗逊对这特殊地方的评价:镌刻在直立的碑上。杰弗逊话语庄严,而约翰。布朗及其坚定追随者的行动更是崇高、伟大。

    “没有一个美国人,”梭罗说,“如此顽强地捍卫人性的尊严!”一个狂人?也许。

    除了一个正直的人,谁还能和极少的几个人策划颠覆美利坚合众国稳固、保守的政府?荣耀属于约翰。布朗!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我相信金科玉律,先生,还有独立宣言,我认为它们本质相同。

    我们不能忘记,夺取哈波尔渡口镇的起义者人数只有二十二名,其中十七名是白人。“少数正直的有识之士能推翻一个国王。”约翰。布朗说,有二十名追随者,他就坚信能在两年之内粉碎奴隶制度。“要想自由,必须斗争!”约翰。布朗微言大义。一个狂徒?也许,有人说:“大限一到人人必有一死。胆怯者生不逢时。”

    若他果真是个狂徒,他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不是狂语?————“任何人都不能说我是在报复。我认为人无权自行报复,我心无此念。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因为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他不会妥协,也不会辩解。他富于幻想,正是这种伟大的幻想激励他的“疯狂”

    举动。若约翰。布朗当了领袖,奴隶们如今会拥有真正的自由————不仅仅是黑奴,还有白人奴隶,奴隶的奴隶,即机器的奴隶。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他为敌人着想的强烈责任感,导致伟大的解放者悲惨的结局。(这才是他真正疯狂之处!)度过四十天的囚禁,在荒唐的审判中,他倒在法庭上,身上血迹斑斑,衣衫褴楼,他高昂着头,走向绞刑架,蒙布这眼,等待着(尽管他唯一的请求很快完成),而弗吉尼亚的英勇士兵们却在继续他们没完没了的愚蠢的流行演习。

    那些记下他遗言的人询问如何帮助他,约翰。布朗回答:“请每年寄五毛钱给我住在纽约北埃尔巴的妻子。”当他走向自己的绞架时他一一同他的同志们握手道别,并祝福他们。这位伟大的解放者就是这样面对他的造物主……

    通向南方的大门是哈波尔渡口。你通过旧的统治区进入南方。约翰。布朗侵入旧的统治区迈向了不朽的人生。“我确信没有人为的统治者。”他说。光荣!光荣永存!

    一位与约翰。布朗同时代并且与他齐名的人是这样谈及约翰。布朗的:“他不可能接受与他同等地位的人的审判,因为这样的人并不存在。”阿门!哈利路亚!

    愿他的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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