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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惊闻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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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了许多问题,费拉谷思一一回答,感到轻微的晕眩。他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心中暗暗为医生那亲切、谨慎、正确无误的谈话感到佩服。

    不久,问题变得断断续续的了,最后,是长久的沉默。寂静像雪一般地笼罩在房间里,只有那典雅的小钟发出清晰的响声划破了寂静。

    费拉谷思拭去额上的汗水,感觉到这是知道真相的时刻了。又因为医生有如石头般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感到异常的恐怖,全身变得又酸麻又痛苦。他仿佛要在衣领中窒息似的,来回转动他的头,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么,很严重吗?”

    医生抬起眼睛看他,因为工作过度脸色泛黄,他用苍白的眼光看他,随后点了点头。

    “是的,费拉谷思先生,很严重,我很遗憾。”

    他的眼光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开,一直注意地看着画家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低垂下来。他看见画家那棱角分明、坚强的脸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惊惶失措,嘴唇松弛,两眼呆滞无神。画家嘴唇歪扭,微微地哆嗦着,眼皮像昏厥的人那样无力地垂下来。他一边观察一边等待着。随后,他看到画家的嘴唇再度拉紧,眼睛注入了新的意志和活力,只是脸色依然如死人般苍白。医生知道画家听了他所说的话之后已经有了觉悟。

    “医生,是什么病呢?你不必顾虑,请告诉我——你也不相信比埃雷会死吧?”

    于是,医生把椅子移近些,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微,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而肯定。

    “这是谁也不能断定的。不过,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你的孩子的病是非常危险的。”

    “他一定会死吗?我想知道你是否认为他一定会死。你懂吧——我想知道这个。”

    画家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好像要胁迫似的走了过去。医生把手搁在对方的手臂上。对方吃了一惊,缩回身子,仿佛很惭愧似的,一下子又坐回椅子上去。

    “这样说是没有意义的,”医生又开始说道,“生或死并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在生死问题上,我们医生每天都碰上意想不到的事。对我们来说,只要病人还有呼吸,我们就得抱着希望。这你懂吧?否则,事情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费拉谷思尽可能压抑住自己,点着头。“那么,他究竟是什么病?”他只是这样问道。

    医生稍微清了清喉咙。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是脑膜炎。”

    费拉谷思静静地坐着,小声地把那个字眼重复了一遍。随后他站了起来,把手伸向医生。

    “是脑膜炎吗?”他说道。嘴唇因冰冷而颤抖了,所以他非常缓慢而慎重地说着,“能治好吗?”

    “所有的病都是能治好的,费拉谷思先生。有人因为牙疼,两三天就死了;也有人病情严重,却又获救的。”

    “是,是,也有人获救!我要告辞了,医生。真是太麻烦你了。可是脑膜炎是治不好的吧?”

    “你……”

    “对不起,你大概治过脑……治过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吧?有吗?那么你看——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医生沉默着。

    “也许,他们之中有两个,或者一个人还活着吧?”

    没有回答。

    医生仿佛愤怒了,转向桌子,打开了抽屉。

    “你不能因失望就放弃!”他改变口吻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孩子能否得救,但他是危险的,必须尽一切方法。我们大家都必须尽一切方法。你懂吧!连你在内。我们需要你——晚上我再去一趟。我现在给你一些安眠药,以便不时之需。也许你自己用得着。你听着,小孩必须完全安静,要尽可能吃有营养的东西,这是最重要的。你能做到吗?”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要是他痛苦难受,或是吵得厉害,就给他泡温水或敷湿布,会有效的。你有冰袋吗?我给你带一个去吧,你那里有冰块吗?那么好了——费拉谷思先生,要怀着希望!现在我们之中不能有一个人失去勇气,我们都必须各尽职责,不是吗?”

    他从费拉谷思的神态知道可以信赖,于是送他出去。

    “你不用我的车吗?我5点整才会用车的。”

    “谢谢,我走路回去。”

    他走下市街。跟刚才一样,还是不见人影。那扇开着的窗子依然传来令人不快的练琴声。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才过了半小时。他慢慢地走,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绕了半个城市,他怕自己走离城市太远。在这当中,在这破烂贫困的房子当中,充满了药水味与疾病、穷困、不安与死亡。在这无数凄凉、破败的小巷中,到处都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但是回到了郊区的洛斯哈尔台,在蓝天和树荫下,听着大镰刀的割草声和蟋蟀的鸣声,想起那许多事情,又会不由得感到恐怖、无意义和绝望。

    当他满身灰尘,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时,已是黄昏时分。医生已经来了,可是阿迪蕾夫人很平静,似乎什么都还不知道。

    晚餐时,费拉谷思与阿尔伯特在谈马,他不断地没话找话,阿尔伯特也附和着他。大家只觉得爸爸很疲倦,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但是他带着近乎自嘲的愤怒一再地想着,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死亡,而别人竟然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这就是我的妻子,这就是我的儿子!而且比埃雷危在旦夕!他悲伤地没完没了地想着这些。他那僵硬的舌头,说着谁也不感兴趣的话题——随后又加入别的念头。也就是,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这样把最后一滴苦酒饮干。自己就这样坐着,戴着假面具,看着可怜的孩子死去。孩子死了之后,要是自己还活着的话,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自己,可以使自己感到悲伤的了。就这样,只要自己还活着,就绝对不说谎,绝对不再相信爱,绝对不再旁观,不再卑怯懦弱……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想着生命、事业和勇往直前,绝对不再想什么和平与惰性了。就是这样。

    他的心中一边感受到暗暗的快慰,一边也觉得悲伤在烧炙他,是那样的猛烈,使他受不了。但另一方面,他所觉得的清净与伟大也是从来所没有过的。在那如神一般的火焰前,自己那渺小的、不愉快的、不诚实的、毁损了的生命,已经毫无价值地,不值得去想甚至不值得责备地消逝了。

    就这样,在薄暮时分,在幽暗的病房中,他在小孩的旁边坐了一个小时。然后他躺了下来,痛苦噬啮着他。仿佛被烧炙般地一夜不眠。他没有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心愿,除了让这火把他烧成灰之外,他无法可想。他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只能把自己所拥有的最热爱、最完美、最纯洁的东西放弃,而且必须看着他死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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