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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破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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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的初始到十三四岁为止,才能一丝不漏地活生生感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后一生永志不忘。我小时候从来没有碰过鱼,所以才问你的。嘴那样画没有错吧?”

    “很好,毫无缺失。”罗伯特得意地说。

    费拉谷思已经站起来试他的调色盘了。罗伯特看着他。主人一热衷起什么时,眼睛就会变得几乎像玻璃一般,他很熟悉这个眼神。他也很明白现在的自己、咖啡、刚才的简短对话等等,早已从主人心中消逝。要是过了几分钟后去喊主人的话,主人的眼神肯定会像酣睡中醒过来一样。那太危险了。罗伯特收拾好餐具,这才发现主人连碰都没有碰这信件。

    “费拉谷思先生!”他轻声地说。

    画家倒还听见了,不悦地转过头来,像极了疲惫已极正要睡着的人又被叫醒了一般。

    “有您的信件。”

    说完,罗伯特就走出去了。费拉谷思神经质地把一团艳蓝挤到调色板上,把颜料管扔到包白铁皮的小画桌上,开始调色,但是仆人的提醒扰乱了他,他气愤地放下了调色盘,拿起信件。

    都是些极普通的信件,有的邀请他参加画展,也有报社的编辑请求他提供他的履历资料,还有一些账单——可是这时候他的眼睛停在他所熟悉的笔迹上了,一道令他颤栗的甜美暖流滑过他的心头。他拿起那信封,愉快地看着那坚毅飞扬、个性展露无遗的字体,品尝美味般地一个字一个字读着自己的名字和地址,他艰难地辨认着那邮戳。贴的是意大利邮票,不是拿波里就是热那亚。这么说,朋友已经到了欧洲,离他不远了。或许过几天就会来也说不定。

    他忍不住雀跃的心情,衷心喜悦地读着那一丝不苟、细心工整的小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五六年来,除了作画,以及和小比埃雷共同度过的时光以外,外国朋友的不常有的来信,就是他仅有的纯粹的快乐了,别的什么都无法使他感到快乐。像平常一样,这封信令他觉得喜出望外。在喜悦中,他也感受到些微的惭愧,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竟是这样的枯燥和缺乏爱情。他慢慢地读了下去。

    拿波里,6月2日夜晚。

    亲爱的约翰!

    像往常一样,一口红葡萄酒,一盘油腻的通心粉,以及酒馆前嘈杂的小贩吆喝声,是我再一次接近欧洲文化时最先接触到的标记。这5年来,拿波里一点也没有改变,比新加坡或上海变得更少。因此,我认为这是故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好征兆。后天我要到热那亚去,我的侄儿会在那里接我。我要和他到家人那里去,这次我想不会在那里受到热烈欢迎的。因为仔细地算起来,这4年间我没有赚到几块钱。我要在那里住上四五天,处理家里的事情。荷兰那里也有事要办,大概也得要五六天。所以我大概16号可以到你那里。我会打电报通知你。我想在你那里至少停留10天或两个星期,这段时间你将不能工作。你现在已经出名得几乎令人厌恶。20年以前你就喜欢在嘴边挂着成功呀、名声呀什么的,如果你即使只是半分真心那样想,那么,在你成名之前,你早已变得痴呆、糊涂了。我也想收购你的画,刚才向你诉苦说我生意情况不好,那是我想试试能不能压低你的价码。

    我已经慢慢上了年纪了,约翰。这是我第12次通过红海的旅行,但第一次为天气炎热所苦,有46℃呢。

    哦,还有两个星期!我可以喝掉两三打莫塞尔葡萄酒,因为我们一别已经4年多了。9号与14号之间,信可以写到安特瓦普的欧洲旅馆,如果你正好在我旅途中经过的什么地方开画展,告诉我!

    你的奥特

    他愉快地把文字刚健有力,内容活泼轻松的短信又看了一遍,从房间角落的小桌抽屉里找出一份日历,一边看一边自己一个人满足地点头。这个月中旬,他应该还会有二十多幅画在布鲁塞尔展出,这真是幸运的会合。这个朋友至少可以从那些画得到对自己的最初印象。他有些害怕这个朋友的锐利眼光,他不可能看出自己这几年生活陷于混乱的情形的——但他可以为自己的绘画所给予人的印象感到骄傲。这么一想,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想象着奥特像一般出国旅行的人那样,穿戴阔绰地在布鲁塞尔闲逛,欣赏他的画——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画的情景。他为自己参加那个画展感到很高兴,虽然到了那时候画大都会卖了出去,会只剩下一两张而已。他立刻写了简单的回信到安特瓦普去。

    “他什么都记得,”他感激地想着,“一点不错,我们上次几乎只喝莫塞尔葡萄酒,而且还是彻夜地喝。”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记起地下室里应该已经没有莫塞尔葡萄酒了。他自己很少到地下室去。他决定当天就叫人送来。

    随后他重新工作了起来,但是神思涣散,心烦意乱,无法集中精神。只要精神能够集中,就可以出现更好的构思的。于是他把画笔搁在盘里,把朋友的信塞进口袋里,信步走到室外。湖水反射着强烈的日光,对着他闪闪发光。夏日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普照的庭园里,鸟声此起彼落。

    他看了一下手表。比埃雷的早课一定已经结束了。他在庭园里踱步,呆呆地看着洒满阳光斑点的褐色小径,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走过比埃雷的游戏场,游戏场上有秋千和沙坑。后来他走到菜园附近,一时好奇地抬头仰望高大的七叶树,重重叠叠的茂叶阴影深处最后绽放的花朵像蜡烛般的亮丽迷人。一群蜜蜂簇拥在围篱上大片半开的蔷薇花上,轻轻地展翅嗡鸣。从树木的茂叶缝中传来了邸宅小钟塔的几声钟响。钟打错了。费拉谷思又想起了比埃雷。比埃雷最大的愿望和野心,就是长大以后要把这古老的钟修好。

    这时他听见围篱那边传来了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那声音在阳光普照的庭园中,在蜜蜂的呢喃声以及小鸟的鸣啼声中,在花坛的石竹花以及豌豆花的甜郁香气中温柔地融化了,听起来非常柔美。那声音是他的妻子与比埃雷,他站住了,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

    “那些还没有成熟,还得再等几天。”可以听到母亲这样说。

    男孩子的回答是一阵活泼的笑声。在这和平的绿色庭园世界中响起而后又消失的孩童的安详话语,在这充满希望的夏日宁静中聆听起来,有如从自己那遥远的孩提时代的庭园中响过来一般。他沿着树篱走去,从藤蔓的隙缝中向庭园望去。看到他妻子穿着晨装,手里拿着花剪,挽着一只轻巧的褐色篮子,站在洒满阳光的小径上。离树篱不到二十步。

    画家凝视了她一会儿。她表情认真而带着失望。身材修长,对着花丛弯下腰来。那顶柔软的大草帽把她的脸遮住了。

    “那是什么花?”比埃雷问。阳光在他那红棕色的头发上跳跃着,晒得发亮的两条瘦腿赤着脚站在太阳底下,当他弯下腰时,从衬衫的宽大衣襟里可以看到晒得通红的脖子下晶亮的白皙背部。

    “石竹花。”母亲说。

    “嗯,那我知道,”比埃雷继续说,“可是不知道蜜蜂是怎么叫这花的。在蜜蜂的话语里头,花一定也是有名字的。”

    “那当然是有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只有蜜蜂自己知道,也许蜜蜂把石竹花叫做蜜花吧。”比埃雷思索着。

    “那不行,”过一会儿他肯定地说,“蜜蜂也可以从苜蓿花采到许多蜜,金莲花也是。蜜蜂不会把所有的花叫同一个名字的。”

    男孩专注地凝视一只绕着石竹花飞来飞去的蜜蜂。那蜜蜂嗡嗡地轻轻展翅停在花朵前的半空中,随即就钻进粉红色的花萼里去了。

    “什么蜜花!”他轻蔑地想,没有作声。只要是最美丽和最有趣的东西,大人一定不知道,也解释不出来。他早就有过这个经验了。

    费拉谷思站在树篱后面倾听。注视他妻子那沉静而认真的脸孔,还有爱子那漂亮、早熟而弱不禁风的面孔。想起大儿子还小的时候的夏天,他的心不觉沉重了下来。他已失去了那个儿子,母亲也失掉了他。但是他不愿失去这个小儿子。他只有这个儿子——他像小偷般地站在树篱后面偷听,很想把儿子叫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如果这个儿子也离自己而去的话,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悄悄地退到长满绿草的小径上,往树林那边逃去。

    “我不能四处游荡。”他生气地想,把自己的心坚定起来。由于多年的锻炼,他克服了自己的不快,又恢复了专注作画的心情,可以重新去面对工作。他要全心全意地把力量贯注在现在所想的事情上,不允许自己去走歧路。

    因为邸宅那边等着他去用午餐,所以中午时他细心地装扮了一下。他刮了脸,梳了头发,换上水蓝色的夏装,虽然不能说年轻了许多,但总比在画室穿那件邋遢的工作服要清新、有活力多了。他拿了帽子,正要开门时,门向他这边开了过来,比埃雷进来了。

    费拉谷思弯下腰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怎么样,比埃雷?老师好吗?”

    “唔,没有意思。当他讲历史故事时,一点也没有趣味,只会教训人,最后一定说好孩子就得是这个样子……爸爸,你画过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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