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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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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虽然他尽力放慢脚步,他还是觉得到得太快了。

    奥兰多

    对于谁他是静止不动的?

    罗瑟琳

    对于在休假中的律师,因为他们在前后开庭的时期之间,完全昏睡过去,不觉到时间的移动。

    奥兰多

    可爱的少年,你住在哪儿?

    罗瑟琳

    跟这位牧羊姑娘,我的妹妹,住在这儿的树林边,正像裙子上的花边一样。

    奥兰多

    你是本地人吗?

    罗瑟琳

    跟那头你看见的兔子一样,它的住处就是它生长的地方。

    奥兰多

    住在这种穷乡僻壤,你的谈吐却很高雅。

    罗瑟琳

    好多人都曾经这样说我;其实是因为我有一个修行的老伯父,他本来是在城市里生长的,是他教导我讲话;他曾经在宫廷里闹过恋爱,因此很懂得交际的门槛。我曾经听他发过许多反对恋爱的议论;多谢上帝我不是个女人,不会犯到他所归咎于一般女性的那许多心性轻浮的罪恶。

    奥兰多

    你记不记得他所说的女人的罪恶当中主要的几桩?

    罗瑟琳

    没有什么主要不主要的,跟两个铜子相比一样,全差不多;每一件过失似乎都十分严重,可是立刻又有一件出来可以赛过它。

    奥兰多

    请你说几件看。

    罗瑟琳

    不,我的药是只给病人吃的。这座树林里常常有一个人来往,在我们的嫩树皮上刻满了“罗瑟琳”的名字,把树木糟蹋得不成样子;山楂树上挂起了诗篇,荆棘枝上吊悬着哀歌,说来说去都是把罗瑟琳的名字捧作神明。要是我碰见了那个卖弄风情的家伙,我一定要好好给他一番教训,因为他似乎害着相思病。

    奥兰多

    我就是那个给爱情折磨的他。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罗瑟琳

    我伯父所说的那种记号在你身上全找不出来,他曾经告诉我怎样可以看出来一个人是在恋爱着;我可以断定你一定不是那个草扎的笼中的囚人。

    奥兰多

    什么是他所说的那种记号呢?

    罗瑟琳

    一张瘦瘦的脸庞,你没有;一双眼圈发黑的凹陷的眼睛,你没有;一副懒得跟人家交谈的神气,你没有;一脸忘记了修-的胡子,你没有;——可是那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的胡子本来就像小兄弟的产业一样少得可怜。而且你的袜子上应当是不套袜带的,你的帽子上应当是不结帽纽的,你的袖口的钮扣应当是脱开的,你的鞋子上的带子应当是松散的,你身上的每一处都要表示出一种不经心的疏懒。可是你却不是这样一个人;你把自己打扮得这么齐整,瞧你倒有点顾影自怜,全不像在爱着什么人。

    奥兰多

    美貌的少年,我希望我能使你相信我是在恋爱。

    罗瑟琳

    我相信!你还是叫你的爱人相信吧。我可以断定,她即使容易相信你,她嘴里也是不肯承认的;这也是女人们不老实的一点。可是说老实话,你真的便是把恭维着罗瑟琳的诗句悬挂在树上的那家伙吗?

    奥兰多

    少年,我凭着罗瑟琳的玉手向你起誓,我就是他,那个不幸的他。

    罗瑟琳

    可是你真的像你诗上所说的那样热恋着吗?

    奥兰多

    什么也不能表达我的爱情的深切。

    罗瑟琳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我对你说,有了爱情的人,是应该像对待一个疯子一样,把他关在黑屋子里用鞭子抽一顿的。那么为什么他们不用这种处罚的方法来医治爱情呢?因为那种疯病是极其平常的,就是拿鞭子的人也在恋爱哩。可是我有医治它的法子。

    奥兰多

    你曾经医治过什么人吗?

    罗瑟琳

    是的,医治过一个;法子是这样的:他假想我是他的爱人,他的情妇,我叫他每天都来向我求爱;那时我是一个善变的少年,便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温存,一会儿翻脸,一会儿思慕,一会儿欢喜;骄傲、古怪、刁钻、浅薄、轻浮,有时满眼的泪,有时满脸的笑。什么情感都来一点儿,但没有一种是真切的,就像大多数的孩子们和女人们一样;有时欢喜他,有时讨厌他,有时讨好他,有时冷淡他,有时为他哭泣,有时把他唾弃:我这样把我这位求爱者从疯狂的爱逼到真个疯狂起来,以至于抛弃人世,做起隐士来了。我用这种方法治好了他,我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把你的心肝洗得干干净净,像一颗没有毛病的羊心一样,再没有一点爱情的痕迹。

    奥兰多

    我不愿意治好,少年。

    罗瑟琳

    我可以把你治好,假如你把我叫作罗瑟琳,每天到我的草屋里来向我求爱。

    奥兰多

    凭着我的恋爱的真诚,我愿意。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

    罗瑟琳

    跟我去,我可以指点给你看;一路上你也要告诉我你住在林中的什么地方。去吗?

    奥兰多

    很好,好孩子。

    罗瑟琳

    不,你一定要叫我罗瑟琳。来,妹妹,我们去吧。(同下。)

    第三场林中的另一部分

    试金石及奥德蕾上;杰奎斯随后。

    试金石

    快来,好奥德蕾;我去把你的山羊赶来。怎样,奥德蕾?我还不曾是你的好人儿吗?我这副粗鲁的神气你中意吗?

    奥德蕾

    您的神气!天老爷保佑我们!什么神气?

    试金石

    我陪着你和你的山羊在这里,就像那最会梦想的诗人奥维德在一群哥特人中间一样。

    杰奎斯

    (旁白)唉,学问装在这么一副躯壳里,比乔武住在草棚里更坏!

    试金石

    要是一个人写的诗不能叫人懂,他的才情不能叫人理解,那比之小客栈里开出一张大账单来还要命。真的,我希望神们把你变得诗意一点。

    奥德蕾

    我不懂得什么叫做“诗意一点”。那是一句好话,一件好事情吗?那是诚实的吗?

    试金石

    老实说,不,因为最真实的诗是最虚妄的;情人们都富于诗意,他们在诗里发的誓,可以说都是情人们的假话。

    奥德蕾

    那么您愿意天爷爷们把我变得诗意一点吗?

    试金石

    是的,不错;因为你发誓说你是贞洁的,假如你是个诗人,我就可以希望你说的是假话了。

    奥德蕾

    您不愿意我贞洁吗?

    试金石

    对了,除非你生得难看;因为贞洁跟美貌碰在一起,就像在糖里再加蜜。

    杰奎斯

    (旁白)好一个有见识的傻瓜!

    奥德蕾

    好,我生得不好看,因此我求求天爷爷们让我贞洁吧。

    试金石

    真的,把贞洁丢给一个丑陋的懒女人,就像把一块好肉盛在龌龊的盆子里。

    奥德蕾

    我不是个懒女人,虽然我谢谢天爷爷们我是丑陋的。

    试金石

    好吧,感谢天爷爷们把丑陋赏给了你!懒惰也许会跟着来的。可是不管这些,我一定要跟你结婚;为了这事我已经去见过邻村的牧师奥列佛-马坦克斯特师傅,他已经答应在这儿树林里会我,给我们配对。

    杰奎斯

    (旁白)我倒要瞧瞧这场热闹。

    奥德蕾

    好,天爷爷们保佑我们快活吧!

    试金石

    阿门!倘使是一个胆小的人,也许不敢贸然从事;因为这儿没有庙宇,只有树林,没有宾众,只有一些出角的畜生;但这有什么要紧呢?放出勇气来!角虽然讨厌,却也是少不来的。人家说,“许多人有数不清的家私;”对了,许多人也有数不清的好角儿。好在那是他老婆陪嫁来的妆奁,不是他自己弄到手的。出角吗?有什么要紧?只有苦人儿才出角吗?不,不,最高贵的鹿和最寒伧的鹿长的角儿一样大呢。那么单身汉便算是好福气吗?不,城市总比乡村好些,已婚者隆起的额角,也要比未婚者平坦的额角体面得多;懂得几手击剑法的,总比一点不会的好些,因此有角也总比没角强。奥列佛师傅来啦。

    奥列佛-马坦克斯特师傅上。

    试金石

    奥列佛-马坦克斯特师傅,您来得巧极了。您还是就在这树下替我们把事情办了呢,还是让我们跟您到您的教堂里去?

    马坦克斯特

    这儿没有人可以把这女人作主嫁出去吗?

    试金石

    我不要别人把她布施给我。

    马坦克斯特

    真的,她一定要有人作主许嫁,否则这种婚姻便不合法。

    杰奎斯

    (上前)进行下去,进行下去;我可以把她许嫁。

    试金石

    晚安,某某先生;您好,先生?欢迎欢迎!上次多蒙照顾,不胜感激。我很高兴看见您。我现在有一点点儿小事,先生。嗳,请戴上帽子。

    杰奎斯

    你要结婚了吗,傻瓜?

    试金石

    先生,牛有轭,马有勒,猎鹰腿上挂金铃,人非木石岂无情?鸽子也要亲个嘴儿;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杰奎斯

    像你这样有教养的人,却愿意在一棵树底下像叫化子那样成亲吗?到教堂里去,找一位可以告诉你们婚姻的意义的好牧师。要是让这个家伙把你们像钉墙板似的钉在一起,你们中间总有一个人会像没有晒干的木板一样干缩起来,越变越弯的。

    试金石

    (旁白)我倒以为让他给我主婚比别人好一点,因为瞧他的样子是不会像像样样地主持婚礼的;假如结婚结得草率一些,以后我可以借口离弃我的妻子。

    杰奎斯

    你跟我来,让我指教指教你。

    试金石

    来,好奥德蕾。我们一定得结婚,否则我们只好通奸。再见,好奥列佛师傅,不是

    亲爱的奥列佛!

    勇敢的奥列佛!

    请你不要把我丢弃;⑿

    而是

    走开去,奥列佛!

    滚开去,奥列佛!

    我们不要你行婚礼。(杰奎斯、试金石、奥德蕾同下。)

    马坦克斯特

    不要紧,这一批荒唐的混蛋谁也不能讥笑掉我的饭碗。(下。)

    第四场林中的另一部分

    罗瑟琳及西莉娅上。

    罗瑟琳

    别跟我讲话;我一定要哭。

    西莉娅

    你就哭吧;可是你还得想一想男人是不该流眼泪的。

    罗瑟琳

    但我岂不是有应该哭的理由吗?

    西莉娅

    理由是再充分也没有的了;所以你哭吧。

    罗瑟琳

    瞧他的头发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坏东西。

    西莉娅

    比犹大的头发颜色略为深些;他的接吻就是犹大一脉相传下来的。

    罗瑟琳

    凭良心说一句,他的头发颜色很好。

    西莉娅

    那颜色好极了;栗色是最好的颜色。

    罗瑟琳

    他的接吻神圣得就像圣餐面包触到唇边一样。

    西莉娅

    他买来了一对狄安娜用过的嘴唇;一个凛若冰霜的尼姑也不会吻得像他那样虔诚;他的嘴唇里就有着冷冰冰的贞洁。

    罗瑟琳

    可是他为什么发誓说今天早上要来,却偏偏不来呢?

    西莉娅

    不用说,他这人没有半分真心。

    罗瑟琳

    你是这样想吗?

    西莉娅

    是的。我想他不是个扒儿手,也不是个盗马贼;可是要说起他的爱情的真不真来,那么我想他就像一只盖好了的空杯子,或是一枚蛀空了的硬壳果一样空心。

    罗瑟琳

    他的恋爱不是真心吗?

    西莉娅

    他在恋爱的时候,他是真心的;可是我以为他并不在恋爱。

    罗瑟琳

    你不是听见他发誓说他的的确确在恋爱吗?

    西莉娅

    从前说是,现在却不一定是;而且情人们发的誓,是和堂倌嘴里的话一样靠不住的,他们都是惯报虚账的家伙。他在这儿树林子里跟公爵你的父亲在一块儿呢。

    罗瑟琳

    昨天我碰见公爵,跟他谈了好久。他问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我对他说,我的父母跟他一样高贵;他大笑着让我走了。可是我们现在有像奥兰多这么一个人,还要谈父亲做什么呢?

    西莉娅

    啊,好一个出色的人!他写得一手好诗,讲得一口漂亮话,发着动听的誓,再堂而皇之地毁了誓,同时碎了他情人的心;正如一个拙劣的枪手,骑在马上一面歪,像一头好鹅一样把他的枪杆折断了。但是年轻人凭着血气和痴劲做出来的事,总是很出色的——谁来了?

    柯林上。

    柯林

    姑娘和大官人,你们不是常常问起那个害相思病的牧人,那天你们不是看见他和我坐在草地上,称赞着他的情人,那个盛气凌人的牧羊女吗?

    西莉娅

    嗯,他怎样啦?

    柯林

    要是你们想看一本认真扮演的好戏,一面是因为情痴而容颜惨白,一面是因为傲慢而满脸绯红;只要稍走几步路,我可以领你们去,看一个痛快。

    罗瑟琳

    啊!来,让我们去吧。在恋爱中的人,欢喜看人家相恋。带我们去看;我将要在他们的戏文里当一名重要的角色。(同下。)

    第五场林中的另一部分

    西尔维斯及菲-上。

    西尔维斯

    亲爱的菲-,不要讥笑我;请不要,菲-!您可以说您不爱我,但不要说得那样狠。习惯于杀人的硬心肠的刽子手,在把斧头向低俯的颈项上劈下的时候也要先说一声对不起;难道您会比这种靠着流血为生的人心肠更硬吗?

    罗瑟琳、西莉娅及柯林自后上。

    菲-

    我不愿做你的刽子手,我逃避你,因为我不愿伤害你。你对我说我的眼睛会杀人;这种话当然说得很好听,很动人;眼睛本来是最柔弱的东西,一见了些微尘就会胆小得关起门来,居然也会给人叫作暴君、屠夫和凶手!现在我使劲地抡起白眼瞧着你;假如我的眼睛能够伤人,那么让它们把你杀死了吧:现在你可以假装晕过去了啊;嘿,现在你可以倒下去了呀;假如你并不倒下去,哼!羞啊,羞啊,你可别再胡说,说我的眼睛是凶手了。现在你且把我的眼睛加在你身上的伤痕拿出来看。单单用一枚针儿划了一下,也会有一点疤痕;握着一根灯心草,你的手掌上也会有一刻儿留着痕迹;可是我的眼光现在向你投射,却不曾伤了你:我相信眼睛里是决没有可以伤人的力量的。

    西尔维斯

    啊,亲爱的菲-,要是有一天——也许那一天就近在眼前——您在谁个清秀的脸庞上看出了爱情的力量,那时您就会感觉到爱情的利箭所加在您心上的无形的创伤了。

    菲-

    可是在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你不要走近我吧。如其有那一天,那么你可以用你的讥笑来凌虐我,却不用可怜我;因为不到那时候,我总不会可怜你的。

    罗瑟琳

    (上前)为什么呢,请问?谁是你的母亲,生下了你来,把这个不幸的人这般侮辱,如此欺凌?你生得不漂亮——老实说,我看你还是晚上不用点蜡烛就钻到被窝里去的好——难道就该这样骄傲而无情吗?——怎么,这是什么意思?你望着我做什么?我瞧你不过是一件天生的粗货罢了。他妈的!我想她要打算迷住我哩。不,老实说,骄傲的姑娘,你别做梦吧!凭着你的黑水一样的眉毛,你的乌丝一样的头发,你的黑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或是你的乳脂一样的脸庞,可不能叫我为你倾倒呀——你这蠢牧人儿,干吗你要追随着她,像是挟着雾雨而俱来的南风?你是比她漂亮一千倍的男人;都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种傻瓜,世上才有那许多难看的孩子。叫她得意的是你的恭维,不是她的镜子;听了你的话,她便觉得她自己比她本来的容貌美得多了——可是,姑娘,你自己得放明白些;跪下来,斋戒谢天,赐给你这么好的一个爱人。我得向你耳边讲句体己的话,有买主的时候赶快卖去了吧;你不是到处都有销路的。求求这位大哥恕了你;爱他;接受他的好意。生得丑再要瞧人不起,那才是其丑无比了——好,牧人,你拿了她去。再见吧。

    菲-

    可爱的青年,请您把我骂一整年吧。我宁愿听您的骂,不要听这人的恭维。

    罗瑟林

    他爱上了她的丑样子,她爱上了我的怒气。倘使真有这种事,那么她一扮起了怒容来答复你,我便会把刻薄的话儿去治她——你为什么这样瞧着我?

    菲-

    我对您没有怀着恶意呀。

    罗瑟林

    请你不要爱我吧,我这人是比醉后发的誓更靠不住的;而且我又不喜欢你。要是你要知道我家在何处,请到这儿附近的那簇橄榄树的地方来寻访好了——我们去吧,妹妹——牧人,着力追求她——来,妹妹——牧女,待他好一点儿,别那么骄傲;整个世界上生眼睛的人,都不会像他那样把你当作天仙的——来,瞧我们的羊群去。(罗瑟琳、西莉娅、柯林同下。)

    菲-

    过去的诗人,现在我明白了你的话果然是真:“谁个情人不是一见就钟情?”⒀

    西尔维斯

    亲爱的菲——

    菲-

    啊!你怎么说,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

    亲爱的菲-,可怜我吧!

    菲-

    唉,我为你伤心呢,温柔的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

    同情之后,必有安慰;要是您见我因为爱情而伤心而同情我,那么只要把您的爱给我,您就可以不用再同情,我也无须再伤心了。

    菲-

    你已经得到我的爱了;咱们不是像邻居那么要好着吗?

    西尔维斯

    我要的是您。

    菲-

    啊,那就是贪心了。西尔维斯,从前我讨厌你;可是现在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爱情;不过你既然讲爱情讲得那么好,我本来是讨厌跟你在一起的,现在我可以忍受你了。我还有事儿要差遣你呢;可是除了你自己因为供我差遣而感到的欣喜以外,可不用希望我还会用什么来答谢你。

    西尔维斯

    我的爱情是这样圣洁而完整,我又是这样不蒙眷顾,因此只要能够拾些人家收获过后留下来的残穗,我也以为是一次最丰富的收成了;随时略为给我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我就可以靠着它活命。

    菲-

    你认识刚才对我讲话的那个少年吗?

    西尔维斯

    不大熟悉,但我常常遇见他;他已经把本来属于那个老头儿的草屋和地产都买下来了。

    菲-

    不要以为我爱他,虽然我问起他。他只是个淘气的孩子;可是倒很会讲话;但是空话我理它作甚?然而说话的人要是能够讨听话的人欢喜,那么空话也是很好的。他是个标致的青年;不算顶标致。当然他是太骄傲了;然而他的骄傲很配他。他长起来倒是一个漂亮的汉子,顶好的地方就是他的脸色;他的舌头刚刚得罪了人,用眼睛一瞟就补偿过来了。他的个儿不很高;然而照他的年纪说起来也就够高。他的腿不过如此;但也还好。他的嘴唇红得很美,比他那张白脸上搀和着的红色更烂熟更浓艳;一个是大红,一个是粉红。西尔维斯,有些女人假如也像我一样向他这么评头品足起来,一定会马上爱上他的;可是我呢,我不爱他,也不恨他;然而我有应该格外恨他的理由。凭什么他要骂我呢?他说我的眼珠黑,我的头发黑;现在我记起来了,他嘲笑着我呢。我不懂怎么我不还骂他;但那没有关系,不声不响并不就是善罢甘休。我要写一封辱骂的信给他,你可以给我带去;你肯不肯,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

    菲-,那是我再愿意不过的了。

    菲-

    我就写去;这件事情盘绕在我的心头,我要简简单单地把他挖苦一下。跟我去,西尔维斯。(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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