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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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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进门,就瞧见酒吧的第一张桌子旁坐着个发了战争财的米兰富翁,他长得肥胖壮实,只有米兰人才有这种身架;一旁是他的情妇,穿戴奢华,十分迷人。他们正喝着内格罗尼斯酒,那是用两份苦艾酒与矿泉水调制而成的。上校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这家伙逃了多少税来买这个身着貂皮大衣的时髦姑娘,还有那辆敞篷轿车;他刚才看见司机在长长的盘旋车道上把车往车库上开。这对男女用他们那类人才有的毫无教养的眼光直盯着他,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同时用意大利语对他们说:“请原谅我穿着军服,不过这是真的军服,不是戏装。”

    说完没等对方的反应,转身便朝酒吧柜台走去,在柜台那儿可以照看自己的行李,就像那两个暴发户正照看着自己的东西一样。

    他也许是个受勋者,他想。她挺漂亮,却是个骚货。她确实他妈的长得俏。要是我有了钱,也给自己买几个这样的女人,让她们穿上貂皮大衣,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还是把自己的事情安顿好吧,他想,让她们靠一边见鬼去。

    酒吧侍者和他握了握手。这个侍者是无政府主义者,可他一点也不在意上校的身份。他还为此感到高兴、骄傲,挺乐意有这么回事,好像无政府主义者也有自己的上校。他们相识几个月以来,在某些方面,侍者似乎觉得是他发明了,或者至少是他造就了这个上校,他为此心满意足,就像一个人参与建造了一座钟楼,或者托切洛的古老教堂那样。

    酒吧侍者听到了上校刚才在桌边的谈话,准确地说,是直截了当的声明,他很高兴。

    他先前已经放下食品升降机,去取戈登杜松子酒和堪培利开胃酒,他对上校说:“酒一会儿就从手动传送带上送来。的里雅斯特的情况怎样?”

    “跟你能想象到的差不多。”

    “我可想象不出什么。”

    “那就别费劲了,”上校说,“这样你永远也不会得痔疮。”

    “如果我能当上上校,我就不在乎。”

    “我从不在乎。”

    “那你很快就会拉肚子,”侍者说。

    “可别告诉尊贵的帕恰尔蒂阁下,”上校说。

    他和侍者爱借这个话题开玩笑,因为帕恰尔蒂阁下是意大利共和国的国防部长。他和上校同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功显赫,在西班牙也打过仗,是个营长,上校就是在那儿认识他的,那时上校还是个军事观察员。帕恰尔蒂以严肃庄重的态度出任了这个不设防国家的国防部长,他的认真劲儿使上校和酒吧侍者交上了朋友。他俩都是注重实际的人,一想到帕恰尔蒂阁下保卫意大利共和国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兴奋。

    “这事是有点滑稽,”上校说,“不过我不在乎。”

    “我们应该把帕恰尔蒂阁下装备起来,”酒吧侍者说。“得给他配备原子弹。”

    “我汽车后面的行李箱里就有三枚,”上校说。“是最新式的,带有投掷把手。我们不能让他手无寸铁地上阵,我们应该为他提供肉毒杆菌和炭疽杆菌生化武器。”

    “我们决不能辜负帕恰尔蒂阁下,”酒吧侍者说。“宁愿作雄狮活一天,也不当羔羊活一百年。”

    “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上校说。“尽管在许多场合,要想活命,最好还是赶紧趴下。”

    “上校,别再说这种扰乱人心的话了。”

    “我们赤手空拳就能把他们勒死,”上校说。“一夜之间会有一百万人拿起武器。”

    “谁提供武器?”酒吧侍者问。

    “一切都会妥善解决,”上校说,“这只是大战的一个侧面。”

    这时,司机走进门来,上校注意到刚才他们开玩笑时,他没有留心那扇门,他为此觉得有些心烦,每逢碰到戒备防范方面出现疏忽,他总会这样。

    “你他妈的一直在干什么,杰克逊?来喝一杯吧。”

    “不,谢谢,先生。”

    你这个古板的笨蛋,上校想。不过最好别再捉弄他了。上校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我们得马上走,”上校说。“我一直在这儿跟我的朋友学意大利语。”他转身朝米兰投机商坐的地方望去,但他们已经走了。

    我变得越来越迟钝,他想。说不定哪天就受了人骗。甚至连帕恰尔蒂阁下都能捉弄我。

    “我该付多少?”他简洁地问酒吧侍者。

    侍者告诉了他,用那双聪明的意大利人的眼睛看着他,这双眼睛现在不再充满笑意,虽然两边眼角的笑纹还清晰可见。我希望他别出什么岔子,酒吧侍者想。愿上帝,或是其他什么神灵,保佑他平平安安。

    “再见,我的上校,”他说。

    “再见,”上校说,“杰克逊,我们沿着那条长盘旋道开下去,从正北面的通道口到小汽艇停泊处去。就是那些上了清漆的汽艇。酒吧服务生会拿那两只行李袋,得让他拿,他们这儿有这规矩。”

    “是,先生,”杰克逊说。

    他俩走出了门,谁也没有回头望一眼。

    在码头上,上校给了那个拿行李袋的人一些小费,然后环顾四周,想找他认识的那个船夫。

    他没有认出先迎上来的那条船上的船夫,倒是船夫招呼他说:“日安,我的上校,我是头一个。”

    “到格里迪旅馆去多少钱?”

    “你心里跟我一样明白,上校,我们用不着讨价还价,这里的价钱是固定的。”

    “多少?”

    “三千五。”

    “我们花六百就可以坐交通汽艇了。”

    “没人拦你,”船夫说;他是个脸膛通红但不爱生气的老人。“他们不会把你送到‘格里迪’,而是在经过哈里酒吧时把船停在码头那儿,你得打电话到‘格里迪’去,让他们派人来帮你拿行李。”

    我用那该死的三千五百里拉又能买到什么,而且这是个好老头。

    “你愿意让我给你找那边那个人吗?”他指着一个憔悴不堪的老头说,那老头在码头上干些零活,随时等着别人差遣,他总是不请自来,忙着搀扶旅客上船下船,也不管人家根本不要他帮忙,做完这些毫无必要的动作后,他就一弯腰,伸出一只拿着旧毡帽的手。“他会带你到交通汽艇那儿去。二十分钟后有一艘船要开。”

    “去它的吧,”上校说,“把我们送到‘格里迪’去。”

    “乐意效劳,”船夫答道。

    上校和杰克逊弯身下到了汽艇里,它看上去很像一艘快艇,船身漆得晶亮,保养得十分仔细,小艇上安了一只改装成船用的小型菲亚特发动机,这只发动机在某个外省医生的汽车上早已用过了规定期限,是从旧汽车堆放场里买来的。这种堆放笨重的废弃机械的场地,如今你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居民集中地附近找到,发动机经过修理和改装,在这个城市的运河里又开始了它的新生。

    “发动机还管用吗?”上校问,他听到一种像坦克或自行火炮被击坏后发出的声音,只是声音小一些,因为功率不大。

    “还过得去,”船夫说,挥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

    “你应该弄一台环球公司生产的最小型发动机装上,那是我见过的最好最轻的小型船用发动机。”

    “是啊,”船夫说,“该弄的东西还不少呢。”

    “你今年的收入也许会挺不错。”

    “说起来是有这种可能,有不少暴发户从米兰到里多去赌博,只是没人会两次乘坐这种船,作为一条船,它确实挺好,既牢固又舒适,只是没有凤尾船[威尼斯河道上特有的锥形平底船,又称“贡多拉”,船身狭长,两端尖而向上翘起,能载2至6人,由船夫站在右舷用一长桨划行,这种小船造价昂贵,构造独特。]漂亮。它需要一台发动机。”

    “我倒可以为你弄一台吉普车的发动机,是报废的,你可以重新整治一下。”

    “别谈这事,”船夫说,“不会有这种好事,我一点不去想它。”

    “你可以想,我说的是真话。”

    “你当真有这个意思?”

    “当然,我不会瞎保证,我明白自己能做些什么,你有几个孩子?”

    “六个,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见鬼,你可不该相信政府。只生了六个。”

    “我没有相信过政府。”

    “你不必编这种话给我听,”上校说。“你相信了政府,那也是很自然的。难道你认为我们打赢了,我就有权力对人横加指责吗?”

    他们驶过了皮雅扎勒罗马到卡福斯卡里之间最沉闷的一段河道;不过它并不沉闷,上校想。

    用不着到处都是宫殿和教堂。这里确实一点也不沉闷。他朝船的右舷看了看,心里想。我是在水上。一座矮矮的长形建筑看上去很可爱,它的边上是一家小饭店。

    我该在这里住下来。靠着退休金能过得挺自在。不需要格里迪饭店,只要住在那种房子的一间屋子里就行,可以看潮汐涨落和过往的船只。早上我就读书看报,午饭前到城里去走走,每天都到美术学院去观赏丁托列托[丁托列托(1518—1594),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威尼斯画派画家。]的绘画,还要去圣罗科会堂[威尼斯画派的行会会堂中的一所。],到市场后面那些小饭店去吃饭,那儿的食物既便宜又美味,晚上或许管房子的女人会给我做顿饭。

    我觉得午饭在外面吃更好,这样可以散散步,得到些锻炼。这个城市是散步的好地方,我猜也许是最好的,没有哪次我走进这个城市不感到快乐,我会好好地了解它,他想,那样我就会得到很多快乐。

    这是个奇特、复杂的城市,从它的任何一个地方去另一个要找的地方,比做纵横填字游戏还有趣。能够让人引以为荣的事情实在不多,其中一件就是从未轰炸过这座城市,他们尊重这座城市,这为他们赢得了荣誉。

    基督啊,我爱它,他说,当我还是个无知的男孩时,我就参加了保卫它的战斗,我为此感到幸福,那时候我还不完全懂它的语言,甚至没有见过这座城市的真面貌,直到那年冬天里的一个晴朗日子,我从前线下来包扎轻伤,才突然看到海边耸立着这座城市。妈的,他想,那年冬天我们在岔道口干得真不赖。

    我真巴望再为它干上一仗,现在我已经有了作战经验,也有了像样的武器装备。不过他们也有。关键的问题还是那一个,看谁能拿下制空权。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注视着这条年久失修的小船船头,小船曾经漆得很漂亮,船身精巧地镶着擦得闪亮的条形铜饰,船头划开棕色的水流,小心地避开了各种前进途中的障碍。

    他们在一座白色的桥底下穿过,又穿过一座未造好的木桥。接着把右边一座红色的桥留在了身后,从第一座凌空而架的白桥下驶过。在通往里奥努奥沃的河道上有一座饰有浮雕的黑铁桥,他们通过了两根用铁链相连却并不靠在一起的桥桩,就跟我们一样,上校想。他注视着被潮水不断冲刷的木桩,发觉自从他第一次看到它们以来,木桩已被铁链磨损了不少。那就是我们,他想,是我们的纪念碑。在这个城市的河道里有多少为我们而竖的纪念碑?

    他们的船慢慢向前驶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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