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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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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Intelligence of Flowers

    <strong>第一章</strong>

    在这里,我只想回顾一下每个植物学家都熟知的事实。并非在标新立异,我这微薄的贡献仅限于一些基本的观察资料。我无须多言,也不想逐一数点那些植物赋予我们所有智慧的证据。这些证据实在一言难尽,而且层出不穷,尤其是在花朵当中,就体现了绿色植物向阳的本质与理解力的精髓。

    虽然有些植物处于尴尬境地,也难免遭遇不幸,但是其中却始终彰显智慧,独具匠心。植物们倾尽所能,完成使命,都怀有宏伟的壮志雄心,通过典型的无限繁衍增多的存在方式,在地球的表面上不断地超越征服。因为既要遵循“需依附土壤”这个规律,又要为了达到扩张的目的,植物在繁衍过程中需要比动物克服更大的困难。因此,植物中绝大多数需要依赖于化合反应、机械力[本书的机械力常比喻植物体的某种特殊机制],或者某些“小伎俩”,“小伎俩”的方式包括:机械、发射学、航空、对昆虫的观察,这些“小伎俩”却常常领先于人类的发明与技能。

    <strong>第二章</strong>

    对强大的花朵受精系统[“系统”指机体内由多个器官组成的系统]进行跟踪描述————这可能又是老生常谈了:雄蕊和雌蕊两者之间的作用,花香的吸引,和谐而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的蛊惑力,花蜜的调制————综上繁复的过程对花朵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一切的产生只为了吸引并挽留那些无业游民兼爱情使者们————蜜蜂、大黄蜂、苍蝇、蝴蝶或者飞蛾————昆虫能给花朵带来远方情人深深的一吻,即使这些情人从未曾谋面而又不能走动。

    对我们来说,这个植物的世界如此平静,如此顺从,似乎一切都循规蹈矩、寂然无声,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在这个世界中,充满了急躁的冲突,植物对宿命的反抗是最为激烈顽强的。植物最重要的器官是根部,也是营养器官,要紧紧地抓住土壤。

    对于植物来说最大的限制就是:从生到死,不得走动————这在我们人类所肩负的重担中没有一条规律是如此苛刻的。我们对外声称自己是通过努力去反抗宿命,但是植物在这一点做得却比我们更为卓越。力量从黑暗中固定的根部生成,在花朵中成形绽放,这一过程就是无与伦比的奇迹。

    植物本身只有一个目标:逃离依附地面的命运,拜托沉重严峻的自然规律,解放自我,突破狭隘的空间,发明或者依赖翼瓣,逃得越远越好,逾越了宿命的囹圄,接近另一个领域,渗透到一个灵活而富有活力的世界中……事实上,植物最终达到了目标,如果我们也可以成功地生活在突破命运的时代中,或者达到摆脱最沉重的物质定律的程度,这难道不令人惊奇吗?我们会看到,花朵是坚韧不拔、勇敢无畏、富有独创性的,这一点为人类树立了叹为观止的榜样。我们花园中的花朵彰显出巨大的力量,如果我们拥有这些力量的一半,来克服痛苦、衰老、死亡等种种辖制我们的必然祸患,那么我们可以完全相信自己的情况将不同于现状。

    <strong>第三章</strong>

    大多数植物对运动的需要,对空间的迫切需求,在花朵和果实两者间都是显而易见的。在果实方面很容易解释,或者说,在任何情况下果实都会显露出一点点不太复杂的经验和先见之明。与动物界发生的情况相反,果实种子完全不能移动,所以最重要且致命的敌人就是母体植株。假设我们在这样一个怪异的世界中:父母们不能移动,同时也知道他们这样会让自己的子女挨饿或者窒息而死。落在树或者植物根部上的缺乏毅力的种子都会湮灭,或者注定要在灾难中萌芽。因此,种子都要付出巨大努力挣脱枷锁,争取生活空间。因此,在森林里,在平原上,我们随处可见植物那令人惊叹的传播、推进与飞行系统,现在只顺便讲述其中几个最为奇特的例子:槭树的空中螺旋桨及翼果,椴树的苞片[苞片,指花茎底部的叶状体],大鳍蓟[大鳍蓟,属菊科植物]、蒲公英和波罗门参[波罗门参,属菊科婆罗门参属草本植物]的飞行器,大戟的爆炸弹簧,喷瓜[喷瓜,原产欧洲南部,果实像个大黄瓜。成熟后,生长着种子的多浆质组织变成黏性液体,挤满果实内部,强烈地膨压着果皮。这时果实如果受到触动,就会“嘭”的一声破裂]的特殊喷射器,绵状毛叶植物的吊钩,以及其他成千上万出人意料乃至令人称奇的生物机制。我们可以说,单颗种子都创造了某种自己专用并且健全的装备,来挣脱母体植株的阴影。

    实际上,如果不在植物学方面做出点实践工作,人们无法相信这些悦人眼目的绿色植物无不彰显了卓越的想象力与天赋。请仔细想一些例子,海绿那迷人的“种子锅”,凤仙花的五片瓣膜,天竺葵爆炸的五颗蒴果。如果有机会,要记得去看看那些在中医那里可找到的普通罂粟蒴果。这蒴果中藏着值得高度称赞的谨慎态度与先见之明。我们知道,蒴果中也孕育着千万个微笑的小黑种子。蒴果的目标就是散播这些种子,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如果孕育种子的蒴果开裂、掉落或者下部打开了,那么这些珍贵的小黑种子只能在母株茎底部变成无用之物。种子唯一的出口就是蒴果顶端的缝隙,一旦蒴果成熟就低垂在植物茎上,有微风掠过蒴果就像香炉一般摆动,以颇似播种者的姿态,将种子循规蹈矩地撒向空中。

    接下来我们谈谈那些有待飞鸟传播,为引诱飞鸟而潜伏在甜美果皮里的种子,其中有槲寄生、杜松、花椒的种子。我们在这里看到,植物也显示出强大的推理能力,也表现出卓绝的对终极目标的理解力,我们也不敢将这个终极目标再多加强调,恐怕再犯像贝尔纳登·圣彼埃尔那样的错误。但是事实却无法有其他的解释。甜美的果皮对种子毫无用处,这就如同花蜜对花朵是没有用的,却可以吸引蜜蜂。果实味道甜美,所以飞鸟吃了果实,与此同时也吞掉了种子,种子却不能被鸟消化。鸟飞走了,过了不久就排泄出了种子,种子完好无缺只是略撕破了种皮,这使种子远离母体植株的威胁,准备发芽生长。

    <strong>第四章</strong>

    让我们看一下植物所使用的比较简单的技巧吧。你在路边,从看见的草丛中随意摘一叶草,你会观察到小草有出人意料的智慧————独立、坚韧、不知疲倦。可以举个例子,在你散步的时候可以经常看见两种蔓生植物,我们可以在阴暗的角落寻见它们的身影。它们就是野生苜蓿(苜蓿属草本植物),字面上的意思是“病野草”,略有贬义。有一种苜蓿生有微红色花朵,另一种生有豌豆大小的黄色球花朵。在让人引以为荣的草地中,这两种苜蓿匍匐于此。杰出的锡腊丘斯几何学及物理学家发现了阿基米德螺旋,但人们可能从未想过,这些植物比他更早,而且植物们并没有将阿基米德螺旋应用在扬水过程中,而是应用在飞行的技艺里。这些植物在自己的种子上嵌入具有三四道回旋的轻微螺线————这真是令人钦佩的构造,这种设计的目的是延迟种子落在地上的时间。因此,种子借助风力,可以在空中飞行较长时间。其中黄色苜蓿还“改良”了红色苜蓿的装备————在螺线边沿装上两排穗状物。这种改良的目的是:在飞行中可以挂在路人的衣服上或者动物们的皮毛上。很显然,这种设计可以以风为媒介,借助风力,还可以发挥绵状毛叶植物的优势,即通过绵羊、山羊和兔子等动物传播种子。

    这种巨大的努力最令人感动的却是:它有徒劳无功的可能。可怜的红色苜蓿和黄色苜蓿都有失算的时候。技艺精湛的螺旋也会毫无用处,因为只有在特定的高度上下落————比如说高大的树木或者禾本科植物顶部下落时才会发挥作用,但是苜蓿本身和草差不多高度,螺旋在四分之一圈完成之前就碰到了地面。我们遇到过几次自然界的错误、试验和细小的误差,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但是那些做过深入研究的人,断言“大自然是永远不会犯错”。

    让我们仔细观察一下,另外的几种苜蓿(这里说的不是红花和白花苜蓿,也不是一种蝶形花冠豆科苜蓿————这种植物几乎也和我们刚才所说的苜蓿是一样的),这些种类的苜蓿没有采取这种飞行装置,而采用荚果原始的传播方式。其中一种称为“香橙亚科苜蓿”,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从这种植物的身上看到从“螺旋形荚果”到“螺状物或螺旋体”的过渡变化。另一种称为“黄芩类苜蓿”或“蜗牛苜蓿”,这种植物的螺旋是以球状的形式进行旋绕的。因此,我们似乎正在让一种令人兴奋的场面愈演愈烈————一项发明正在产生,一个前途未卜的植物种类正在寻找确保未来的最佳方式。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黄花苜蓿也许觉得自己被螺旋结构蒙骗了,于是换成了穗状物或吊钩状物,黄花苜蓿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因为我的叶子吸引了绵羊,绵羊就有责任去照顾我的后代”,难道这不合理吗?最终,黄花苜蓿与较为茁壮的、开红花的表亲相比传播得更广,这难道不应该归功于这个创新的努力与令人满意的想法吗?

    <strong>第五章</strong>

    不仅是种子或者花朵,整棵植物,包括叶子、茎和根部,如果我们可以俯身片刻观察它们低调而不声张的劳动成果,就可以看到它们精明迅捷的痕迹。请想想,突破千万险阻的枝条是如何为了阳光而作出巨大的抗争,还有险境中树是如何表现出非凡的才智与勇气的。对我而言,我永远不会忘记身在普罗旺斯的那一天:在荒凉唯美、充满紫罗兰香气的勒鲁峡谷中,一棵高大的百岁月桂树为我树立了令人钦佩的英雄主义典范。可以说,扭曲缠绕的树干正好可以诠释出树木艰难顽强的、戏剧性的一生。飞鸟或者风,二者都作为命运的主宰者,把种子带到铁幕一般陡峭的岩石侧面,然后月桂树就在那里生长,树下方二百码处就是湍急的河水,月桂树就在这炎热贫瘠的岩石中孑然守望。从最开始,月桂树就让自己的根在岌岌可危的水和土壤中开始漫长而痛苦的探索。但是,这一点还只是南方干旱植物一个代代皆有的难题而已。幼小的树苗还需要克服更加棘手意外的困难:树苗从陡峭的岩石面开始生长,因此顶端无法向着天空向上生长,只能弯腰伏在山沟中。尽管树枝越来越重,植物不得不改变开始时的生长方向,在靠近岩石的地方将令人尴尬的树干肘部弯曲,就像一个仰着头游泳的人,通过坚韧的意志、张力与收缩力,支撑着沉重的树冠才使之挺立。

    从此以后,所有的心思意念、能量才干,植物自发的放荡不羁的天赋,都集中到了这重要的节疤之上了。畸形、肥大的树干肘部显露出一种思想上持续的不安,树木知道如何在风雨中的前兆得益。年复一年,树顶越来越重,它的任务只是将光与热传播到植物的其他部位,与此同时,隐藏的溃疡正在腐蚀着植物所伸展在空中的手臂。之后,两条粗壮的根就像两个纤维电缆,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本能法则,从植物肘关节以上两英尺多高的树干上伸出,最后停留在花岗岩的绝壁上。这两条树根,是由于这棵树纠结的困境而请来解围的吗?抑或是在植物生命的伊始就一直卧薪尝胆等待着这个危难之时,这样它们的帮助才显得难能可贵?这只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意外吗?难道人类的眼睛会看顾这场寂静无声的戏剧吗?但这个故事太过于漫长,超越了人类的寿命。[让我们将其与另一株植物的智慧行为作比较,布兰迪斯也在其著作中曾叙述了它的特性。在植物深入土壤过程中,根部先接触到了一只旧靴底:这个根须是同类中最早发现途中这一障碍的。为了克服障碍,它把自己分裂许多部分,就好像绣花针,在靴底上留下了许多洞。后来当障碍被克服之后,根又重新聚拢,接合所有分离的胚根。就这样,若干个小根须最终合成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同质主根。(原注)]

    <strong>第六章</strong>

    有些植物彰显出智慧和首创精神,其中一些植物甚至堪称“富于活力”或“感情丰富”,值得仔细研究。在这里我只谈一谈含羞草。一提起含羞草,人们就会想起它一受惊吓就兴奋莫名、紧张兮兮的样子。含羞草的“害羞”是出了名的。也有其他草本植物具有自发运动的特点,却不那么为人所知。岩黄芪属植物就是显著的例子,其中岩黄芪属跳舞草最为典型,它也被称为“无风自动的植物”,动起来不知疲累,令人叹为观止。这种小豆科植物产自孟加拉国,常常在温室中进行培育,它以繁复的舞蹈向日光致敬,永不止息。它的叶子分成三片小叶,一片较粗位于顶端,另两片生于第一片的根部,长得较细。每一片小叶都生机勃勃,运动方式各有不同。它们生活的状态具有韵律感,处于一种持续的兴奋状态,节奏似乎经过仔细编排。它们对光十分敏感,在它们凝望的天空中有云朵飘来遮住天空那一角抑或云彩飘去,它们都会随之或急或缓地舞蹈。因此,我们看到,它们才是真正的光度计,这远比克鲁克斯[克鲁克斯(1832~1919年),英国物理学家、化学家]发现天然耳镜要早。

    <strong>第七章</strong>

    除了这些植物以外,还有茅膏菜、捕蝇草等也都是敏感性植物。动物王国和植物之间那道神秘(甚至可能是假想的)的鸿沟对它们并不适用。

    我们大可不必登高寻找答案;那泥土石头与植物混杂的低洼地是我们研究范围的另一个尽头,也能同样看到智慧的显现以及几乎同样显而易见的自然活跃性。这里有奇妙的隐花植物家族,但是我们仅能通过显微镜才能进行研究,由于不方便只好就此作罢。蘑菇、蕨类以及楔叶类植物的孢子活动,其精美巧妙无可比拟。但是,在水生植物中,我们可以从这些原始淤泥土生土长的植物里,看到不那么隐秘的奇异景象。它们的花朵不能在水下完成受精,所以它们要用各自构造不同的系统来完成在干燥环境下花粉的传播。因此,海草————也就是我们常用来填充床铺的大叶藻,小心翼翼地把花朵封闭在匀称的“潜水钟”内;睡莲的花朵在池塘表面绽放,由无限伸展的茎顶端支持并提供养料,茎的长度可随水面高度变化。而假睡莲没有可伸展的茎,就任凭花朵生长,花朵像水泡一样冒出,挤到水面上。水栗子则通过一种膨胀的气囊供给养料。花朵受精完成后,气囊中的空气就被一种黏液取代,这种黏液比水重;然后整个植物组织再次沉到泥浆中,果实就在泥浆中成熟。

    狸藻的系统甚至更为复杂。亨利·博克基伦先生在其作品《植物的生活》中有如下描述:

    “这些植物,常见于池塘、沟渠、水池和泥炭沼泽的水洼中,在冬天它们藏在泥里,所以人们就不会看见它们。它们细长蔓生的茎部所生长的叶子缩变成有分支的细丝。在叶子发生转化后的叶腋,我们看到一种小梨形袋,它的尖尖上端有一个孔。这个孔有一个阀门,只能从外往里打开,孔的边缘带有分支毛;袋内覆盖着其他细小的分泌毛发,外观像天鹅绒。开花时刻来到,叶腋胞囊就充满空气:空气越想逃逸,阀门就关得越紧。最终,它让植物具有巨大的特定浮力,使植物浮在水面上。这时,那些迷人的小黄花才绽放,好像怪异的小嘴,嘴唇或多或少有些肿胀,在花萼上镶有或橘色或褐色的线条。在六月、七月和八月的几个月中,尽管水面泥泞,蔬菜在其四周腐烂,它们却依旧优雅地展示出新鲜的色彩。由于已经进行了有效的花朵受精,果实就成长发育了,因而所有这一切发挥的作用便有所不同:周围的水施加压力给胞囊的阀,迫使它向内打开,水进入空洞内部。因而该植物的重量增加,之后被迫再次回到泥浆里。”

    这个小小的装置早就存在了,能从这个装置中看到一些最先进而富有成果的人类发明的影子不是很有趣吗?我们从中可以看到:阀门或塞子的作用力、液体与空气的压力,以及人们所研究的阿基米德原理。正如我们刚才所提到的作家所言:“第一个把漂筏装置安在沉船上的工程师,很少会想到类似的发明已经数千年前就开始存在了。”这个在我们看来毫无意识、缺乏智慧的世界里,我们一开始就想当然地自以为一动脑筋就能创造出新的组合与关联。当我们更仔细地观察事物的时候,很显然可以发现,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创造什么新事物。在这个地球上,我们是最后达到的客人,我们只不过单纯发现业已存在的事物而已,我们就像好奇的孩童,正再次踏上往昔生命已经走过的道路。总而言之,这样做很自然,又毫不费力。我们还会再谈到这一点。

    <strong>第八章</strong>

    结束“水生植物”这一话题之前,最后不得不简单谈及水生植物中最为浪漫的一员————传说中的苦草。这种水鳖科植物的婚礼构成了花朵爱情史中最为哀婉的一幕。苦草是一种很不起眼的草本植物,既没有睡莲的奇异优雅,也没有一些水生植物的葱郁。但是似乎大自然喜欢赋予它绝妙的技巧。它整个植物一直在水底生活,处于半睡眠状态,直到婚礼时刻————也就是它追求新生的时候来到。雌性苦草缓缓舒展长长的螺旋式花茎,伸展并露出水面飘摇,在池塘水面上开花。邻边花茎上的雄性花,通过阳光照射的水面看到了雌花,也满怀希望地伸展开来,向着那摇动等待的伴侣,向着更美好的世界奔去。但是,当它们走到一半时,突然感到自己被什么拦住了,它们的花茎————也就是它们的生命之源————太短了;它们永远也无法到达那充满阳光之地,但只有在那一点才能实现雌蕊和雄蕊的结合!……

    在自然界中,还有什么比这个场景更残酷更令人煎熬吗?想象一下这件事的悲剧性,那种渴望,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无奈,没有可见的障碍却又不可能相聚,多么明显的宿命啊!如果没有外界因素介入,困难就无从解决————这也和我们人类在地球上的悲剧般处境类似。雄花是否预见自己会屈从于理想的幻灭?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在它们中间蕴藏着一个气泡,正如我们也在内心深处存着从绝望中获得释放的梦想。两株植物仿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奋力一搏,在壮观的昆虫界可以看到的最美好最神奇景象,在这些花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花为了获得自己的幸福,甚至刻意扯断维系它们生命的纽带。它们挣脱了花茎,以精彩绝伦的方式飞翔,周遭是热情的气泡,飞落的花瓣打破了水面的平静。虽然死去,但是却光彩自由,它们漂游在尚未留心的新娘身边完成了彼此的结合,于是新郎(雄花)就此随流漂走,不复存在,而已经成为母亲的妻子(雌花)则合拢仅存最后一息的花冠,卷起螺旋状花茎下到水底深处,在那里孕育它们英勇壮举之后那爱的结晶。

    这副迷人场景,既然从背光一面观察完全精确,为什么反而非要从迎光面观察去破坏这种美呢?为什么不该这样呢?有时候在阴影面的真相与在阳光面的一样有趣。这种令人欣慰的哀伤只有在我们考虑整个物种的智慧和抱负时才显得完美。但是,我们观察每个个体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它们各自笨拙的举动,在整个完美计划中以错误方式采取了行动。曾经某时,雄花在没有雌花出现在附近时浮出水面。另外时候,水位很低,它们可以很轻易地结合,然而它们未能从花茎上挣脱下来。这里我们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天才属于整个物种,属于共同生活的自然界,然而个体几乎没有表现什么智慧。单是在人类当中就已存在着两种智慧————人类智慧与个人智慧————的争相效仿,越来越明显、也更积极地倾向于一种平衡,这种平衡也是关乎我们未来的伟大秘密。

    <strong>第九章</strong>

    我们来看看寄生植物所呈现的奇特美妙的景观,比如,令人惊讶的菟丝子,它俗称金丝草。这种草没有叶子,一旦它选中目标,就主动放弃自己的根,把自己的茎伸展几英寸长,缠绕在目标身上,刺入自己的吸管。从那时起,它完全生活在所寄生的猎物身上。它很聪慧所以不容易受蒙蔽,它会拒绝自己所不喜悦的靠山,甚至会在必要时,“跋涉”去搜寻合乎自己性格和口味的茎————就是大麻、葎草、苜蓿或亚麻的茎。

    菟丝子自然引起我们对攀爬植物的关注,它们的习性奇特,值得一提。我们有些人曾在乡村生活过,常有机会赞赏这种本能智慧,那是一种清晰可见的力量,这种力量把五叶地锦或旋花的卷须引向靠在墙边的耙子或铁锹。移走耙子,第二天卷须会完全转身,之后再次找到它。叔本华在自己的论著《自然界中的意志》中,专门有一章论述植物生理学,在这里概述那章的相关要点以及大量观察与实验内容会占用太多篇幅。因此我建议读者亲自去读一读这一章,在那里可以找到大量的原始资料和参考内容。在过去六七十年里,这些原始资料已经有惊人的累积增长,可是研究对象本身却似乎未仍得到彻底考察。

    花朵具有创造发明、巧妙心思和深谋远虑等诸多特质,我们再举一个例子,容光焕发的天仙子是一种小型的、开黄花的植物,它与蒲公英相似,并且常见于里维埃拉[里维埃拉,地名,位于意大利与法国交界处]各地的墙壁上,它表现出了深谋远虑的特质。为了确保种族稳定性和传播,它一次性结出两种类型的种子:一种带有“翅膀”,很容易离开母体随风飘去,另一种没有“翅膀”,一直好像被囚禁在花序里,在花序腐烂后种子才获得自由释放出去。

    长刺的苔儿属植物,向我们展示某些种子传播的系统有多么巧妙的设计和有效。这种植物是一种长得很难看的杂草,长满竖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刺。不久之前,这种植物在西欧并不常见,自然它们没有想过会适应这里。它能克服困难,这都要归功于它那长满钩子的蒴果,可以钩在动物的皮毛上。它的故乡在俄罗斯,是随着皮毛从俄罗斯大草原运来的,从地图上可以追寻出这个开辟新大陆的伟大旅行家的全部行程。

    意大利捕蝇草是一种朴实的白色小花,大量生长在橄榄树下。它的思想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表面上这种植物十分羞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为了躲避昆虫对它进行缠绕不休的骚扰,这种植物的茎上长有腺状毛发,可以渗出黏液捕捉寄生虫。此举很成功,因此南部农民甚至把它放在家里作为捕蝇器。此外,某些种类的捕蝇草已经简化了系统。它们尤其担心蚂蚁的骚扰,所以发觉在每个茎节的下面用黏液涂一大圈,可以防止蚂蚁经过,就足够了。这也正是园丁们的常用做法,为了阻止毛虫攀爬苹果树,园丁们在苹果树干四周涂上一圈焦油。

    这引起了我们对植物所使用的防御武器的研究。亨利库平先生有一本出色的畅销著作《古怪的植物》,书中仔细论述了一些离奇有趣而又令人震惊的“防御武器”,我建议读者如果想获得更多细节,可以参阅此书。首先我们讨论关于棘刺的问题————这是一个饶有趣味的问题。巴黎大学一位学者————洛特里埃先生为此做了大量有趣实验,得出的结论是:阴暗潮湿的环境会阻碍植物多刺部分的生长。另一个方面,如果它的生长环境干燥、受到阳光强烈照射,该植物的刺就会大量增长,尖尖地像钢钉一样竖起。情形就好像这株植物感觉自己是岩石或沙漠中的唯一生存者,这迫使它尽力全副武装,才能对抗无法自由选择食物的敌人的危害。此外,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大多生刺的植物一旦被人类培育之后,就逐渐放下自己的防御武器,把自卫的责任交给了它们的培育者,就是那在篱笆围着的庭院内栽培它们的超自然保护者。[在放弃防御武器的植物中,莴苣是最佳的典范。我们刚才所引用的书作者说:“在野生状态下,莴苣的茎或者叶如果受到损伤,就会流出白色的液汁。这种被称为‘乳汁’的东西包含多种成分,能有效地保护植物免受蛞蝓的侵害。但是,由野生变为培育的莴苣,则不会流出乳汁。结果花匠十分沮丧,因为植物毫无防御能力,任由蛞蝓啃食。”不过,只有鲜嫩的莴苣才没有乳汁,莴苣扬花结子之后,乳汁就会变得十分充足。尽管如此,在生命初期,刚刚长出嫩叶的时候,还是需要多加保护。综上所述,人工培育的植物会“神经错乱”,所以无法应对命运的变故。(原注)]

    在这类植物中,某些植物,比如紫草科植物,它们用非常坚硬的刺毛取代了棘刺。其他植物,比如荨麻会释放毒物。另外,天竺葵、薄荷、芸香等笼罩在强烈气味之中,该气味可以驱赶动物们。但最奇异的要数那些可以进行机械式自我防卫的植物。这类中,我只提一下木贼,它置身于一幅由微小硅石构成的、真正的铠甲之中。另外,几乎所有的禾木科植物,为阻止鼻涕虫和蜗牛对自己的大肆嚼食,在组织里添加了石灰。

    <strong>第十章</strong>

    在我们的花园里正举行着成千上万的婚礼,关于必须异花授粉而又具有复杂形式的植物机制,我们对相关研究进行讨论之前,先谈谈一些非常简单的花卉所具有的奇思妙想,新郎(雄花)和新娘(雌花)在同一个花冠内一同出生、相爱至死的凄美传说。这种典型机制我们很熟悉:雄蕊或雄性器官一般数目众多而且脆弱不堪,它们成群聚集在强健而耐心的雌蕊周围。但是,对于每株植物而言,这些器官的性情、外观和习性各有不同,仿佛大自然所具有的想法绝非一成不变,又或者,大自然具有永不重复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让大自然引以为豪。花粉常常在成熟时自然地从雄蕊顶部落在雌蕊上;但是另一种常见情况是雌蕊和雄蕊高度相同,或者两者相距太远,又或者雌蕊有雄蕊的两倍高。所以雌雄蕊的相遇就要花费无尽的努力。有时候,好像荨麻所做的那样,雄蕊在花冠底部,在花茎上呈现蜷缩状:在授粉的这一刻,花茎伸直,犹如清泉涌出,位于上端的花粉囊喷出一片粉尘于花柱头上方。有时,好像伏牛花一样,雌雄蕊的婚礼结合只能在万里无云的白日下进行,因为雄蕊潮湿腺体重量的缘故,雄蕊位于花的一边,所以雄蕊与雌蕊相距很远,太阳出来,蒸发了湿润的液体,所以卸去重担后的雄蕊奔向花柱头。在其他地方情形却又有所不同:因此,报春花的雌蕊比雄蕊或长或短交替出现的景象;百合花、郁金香和其他花,它们的雌蕊好像纤纤瘦弱的新娘,竭尽所能来聚拢花粉使其不轻易散落。但是最具原创特色和令人称奇的系统莫过于芸香了,这是一种非常难闻的草药,属于通经药。驯良温顺的雄蕊,排列在矮矮胖胖的雌蕊四周,在黄色花冠中满怀期待。婚礼结合时刻到来,雌蕊显然以某种方式点名呼唤,因此雄蕊遵嘱而行,第一根接近并触碰雌蕊,之后,第三根、第五根、第七根、第九根,直到整列中的奇数目花片完毕。再后来是偶数列,依次是第二根、第四根、第六根等。这真是植物秩序井然的典范!这种会数数的植物让我惊讶不已,甚至一开始我拒绝相信植物学家的论述;我决心在接受这一事实之前,不止一次测验它的数字感。后来我实在没有借口否认:它真的很少犯错,计数精确。

    其实不必再多举例。漫步于森林田间,我们任何人都有数不尽的机会做这方面的观察,每每可见到植物学家所论述的奇异景象。但是,在结束本章之前,我想再谈及一种花:这并非由于它所展示的想象异乎寻常,而是因为它因爱而生的行动,令人愉悦,其优雅显而易见。这种花就是黑种草,它的绰号十分迷人:“雾中情人”、“灌木丛里的魔女”、“蓬头淑女”;民间诗歌倾尽全力,以愉悦、感人笔触来描绘这种讨人喜欢的小花。在南方,这种植物往往野生于路旁和橄榄树阴下,在北方则种植在古老的花园中。它的花呈浅蓝色,就像原始绘画里的小花似的,朴实无华。在法国,这位“蓬头淑女”以“维纳斯的头发”或“蓬头乱发”而为人熟知,因为它的叶子轻巧、稀疏而又乱作一团,这些叶子形成朦胧的翠绿色的一簇,围拢着花冠。在花的底部,有五根极其细长的雌蕊,紧密围绕在天蓝色王冠中央,恰似五位身着绿袍的王后,孤傲且难以接近。王后的周围,蜂拥云集着它们的恋人,毫无指望,恋人般的雄蕊连王后的膝盖都接触不着。现在,蓝宝石、绿松石般的王宫深处,夏日的愉悦中,开始上演了一出戏剧,一出可能有人期待的、没有言辞又毫无波澜的戏剧,一出充满等待的戏剧,那是软弱无力、了无价值而又静止的等待。但是花之岁月转瞬即逝:光鲜亮丽随岁月更迭而褪去,花瓣凋零,伟大的王后似乎最后也高傲不在,在生活重压下委身屈服。在某特定时刻,王后们似乎听从了那神秘而又不可抗拒的爱之召唤,这种爱的考验持续得够久了,所以王后们采取了协调一致的行动,好似喷泉喷出五股水流,划出五条和谐的抛物线,它们一起后仰,屈尊降贵,在新郎唇上,给它们的谦卑爱侣送以新婚之吻,并且优雅地采集金色粉末。

    <strong>第十一章</strong>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这个领域充满了惊喜。我们可能要写一部关于植物智慧的巨著才能充分论述,正像罗马尼斯撰写著作谈及动物智慧。但是本书仅为概述而已,没有自诩清高,也不想成为相关领域的指南书,我只想请大家留意一些在这个世界里、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趣事。在这个地球上,我们有些自以为是,甚至认为自己享有特权。这些事件不是可以经过选择的,而是源自观察和环境的随机结果,仅仅是作为例证。然而,我打算在这些简短的记录里,首先以花朵为研究对象,因为正是在花朵之中,我看到伟大奇异景象闪闪生辉。我暂时撇开茅膏菜、忘忧草以及其他食虫植物不谈,因为它们更接近动物王国,这需要专门而广泛的研究。这样做才使我更专心研究真正的花朵,严格意义上的花朵,那种静止不动、无知觉无生命而又处于被动状态的花朵。

    为把事实和理论区分开来,让我们假定,每当我们谈到花朵时,就认定花朵所实现的一切可以以人的方式被预见和感知。之后我们会看看从它们身上该吸收学习什么,该舍弃什么。如今,它孤身于舞台之上,宛如光鲜亮丽的公主,兼具理性与意志之美。毫无疑问,它兼具这两种特质;无论哪种特质被剥夺,我们都不得不陷入对它模糊难解的臆测之中。当时,它静坐于花茎之上,把该植物的繁殖器官庇护于炫目的帐幕下。很显然,它只容许雌雄蕊的神秘结合在这爱的帐幕中完成。并且很多花都如此。但是对于其他花而言,却存在着重大而又可怕的威胁,那就是通常情况下无法解决的异花授粉难题。由于多少数不清的历时已久的试验,它们是否才观察到自株传粉(就是花柱的授粉,是通过同一花冠内从花药上落下的花粉来完成的)会加速导致它们物种的恶化呢?我们得到的答案是,它们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吸取任何教训。万物的力量极其简单而又循序渐进地淘汰掉那些因自株传粉而退化的种子和植株。很快,唯独存活下来的幸存者,是由于某些意外,比如雌蕊长度出奇的长,致使雌蕊不能接触到花药,无法进行自我授粉。历经千百次变革考验,唯独这些与众不同的异类才会生存下来;最终偶然性的成果通过遗传确定下来,而原本正常类型的物种却就此消失。

    <strong>第十二章</strong>

    我们不久之后就会看到,对于这类问题的解释会有多少。目前,让我们漫步到花园或田野里,去更仔细地研究才华横溢的花朵所带来的三两样奇异的发明。我们在这里不用离家到远方,在这常有蜜蜂光顾的房子里,芳香的花簇中就已经居住着一位“机械师”,它的技巧十分娴熟。优良的鼠尾草可谓人尽皆知,即使很少接触乡村生活的人也对之略知一二。这种唇形科植物从不虚装门面,开的花也表现得谦逊低调,它的花绽放有力,好似一张饥饿的嘴大大张开,吸吮着经过的日光射线。由于这缘故,它呈现出了大量不同的种类,一个奇特的细节就是,不是所有种类的花都采用或达到同样完美程度的授粉系统,我们一会儿会考察授粉系统。但是这里我所关注的只是最普遍的鼠尾草,此时此刻,它似乎要庆祝春天的到来,它那紫色的帐帘盖住了我橄榄树阳台的所有墙壁。我相信那等候国王来到的大理石宫殿的阳台,虽金碧辉煌,但相比之下,也不如我的阳台装饰得更奢华、更喜庆、更芳香。正午时分,太阳热到极处,你会感受到阳光所散发出来的芳香气息。

    现在谈谈细节,花柱或雌性器官包裹在上唇瓣里,该唇瓣形成一个风帽,在风帽里也有两个雄蕊或雄性器官。花柱为了阻止同一“婚房”内的雄蕊授粉给自己,所以长到两倍于雄蕊的高度,使之无可企及。此外,为避免意外出现,雄蕊比雌蕊早成熟,结果就是,雌蕊合适受孕的时候,雄蕊早已不复存在了。因此有必要出现某种外来力量介入,通过带入外来花粉给被遗弃的花柱,从而实现授粉结合的目的。一定数目的花,比如风媒花,把风作为这种外界力量。但是鼠尾草的情况更加普遍,它是虫媒花,就是说,它喜爱昆虫,并唯独依靠昆虫来实现授粉。但是它知道很多事情,它仍然意识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最好不要期待任何同情,也不要奢望慈善援助。所以它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讨好蜜蜂的无用努力之上。蜜蜂,就和我们所处世界里的其他生物一样,也在与死亡抗争,为自己存在,为自己的同类族群而存在,绝不关心是否服务于为自己提供食物的花朵。那么,蜜蜂会怎样不由自主,至少不知不觉中履行了婚姻方面的职责呢?看看鼠尾草所设计的卓越的爱情陷阱吧:在它那紫色丝线构成的帷幔后面,就在那里,渗出几滴花蜜作为诱饵。但是通往这种甜蜜液体的路径被挡住,就是被两根平行的花茎挡住,样子稍微像竖立着的荷兰吊桥。每根花茎的顶端都有一个大袋子,那是花药,内部充满花粉;在花茎底部,有两个小些的袋子,起到保持平衡的作用。蜜蜂进入花朵以后,想要接触到花蜜,就必须得用自己的头推动小袋子。这两个花茎于是立刻进行轴线运动,翻转过来,顶端的花药落下触碰到昆虫躯体,进而昆虫全身都覆盖了花粉粉尘。蜜蜂一离开,这两根富有弹性的支撑轴就弹回,使该机械装置恢复到本来位置;一切就绪,它要做的就是在下次昆虫来访时重复同样的工作。

    然而,这只是戏剧的前半场而已,后半场则上演在另一场景中。临近的花朵雄蕊刚刚凋零,等候花粉到来的雌蕊就登上舞台。它从风帽里缓慢钻出来,伸展开,弯下腰,弯曲着,长成分叉状,以便可以轮流堵住帐篷入口。蜜蜂去采蜜的途中,它的头部可自由地从悬挂的叉状物下面通过,可是,叉状物擦过蜜蜂的背部和两侧,那正是雄蕊所触碰过的地方。分裂为二的花柱贪婪地吸食着这银色的花粉末,受孕就此完成。而且,如果借用一根麦秆或者火柴头,也很轻易地会使该装置运行起来,也可以仔细察看到它那所有动作的精密性与动作组合,是那么惹人注目,那么精妙绝伦。

    鼠尾草种类繁多,数目有大约五百种之多,我不得不对大多数的学名予以省略,况且它们的名字不总是那么漂亮,仅略提及几个名字:草地鼠尾草、香蜂草(即我们花园里的鼠尾草)、红顶鼠尾草、野丹参、香茶菜、快乐鼠尾草、锥脚杯、天青、一串红(即我们花篮里美丽动人的鼠尾草),等等。可能没有哪种鼠尾草对我们刚才所查看的机械装置某细节进行过更改。我想只有少数做过更改,而我认为这种改进是值得怀疑的。比如,有的雌蕊长度竟是通常长度的二倍,有时甚至三倍,结果雌蕊不仅探出风帽,而且长得像野生羽毛一样,弯曲在花朵入口处前方。虽然它们因此刚好避开一种可能的危险,就是花柱通过住在同一风帽内花药授粉的危险;但是另一方面,也可能发生其他危险,如果雄蕊早熟现象没有正常发生,那么,昆虫离开花朵时,可能刚好把花药上的花粉放置在花柱头上,而这花药恰好是与花柱同居一室的。另一些种类的鼠尾草通过杠杆运动,使花药撒播在更大更远的范围,便于更精确地触及昆虫动物的两侧。其他种类呢?最后我发现它们没有成功进行安排和调整该机械装置的每一部分。比如,在井边的一株紫花鼠尾草附近,夹竹桃的绿阴下,我发现了一簇白色而略带淡紫色的花。其中就没有找到弹簧的痕迹。雄蕊和花柱杂乱地堆砌在花冠中央。似乎这一切皆为偶然和杂乱无章的结果。

    我丝毫不怀疑,存在着这种可能性,有的人大量搜集各种各样这种唇形科花卉,他可以通过追溯该花卉特有的发明的各个阶段来重建其整个历史全貌,从就在我眼下的白色鼠尾草的原始杂乱无章,到草地鼠尾草的最新近改造。我们会得出什么结论呢?这种芳香植物的系统仍处于试验阶段吗?它还没有摆脱模型和“试航”阶段,就像红豆草科植物的“阿基米德螺旋桨”一样吗?自动杠杆的优越性还没有一致受到认可吗?那么,难道说,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也不是预先注定的吗?我们所处的世界被认为是有规律的,命中注定,有组织性,它们却仍然亟待讨论和试验吗?[我曾花了四年的时间,在鼠尾草杂交方面做了一系列实验,对花朵机制达到了完美的高级阶段的变种实行人工授精,使花朵接受非常落后的变种的花粉(先是采取常规防范措施来避免风或昆虫的任何干扰);反之亦然。不过我的观察次数不太多,请允许我在此妄下结论。然而从中显然可推断出一个原则:落后的鼠尾草总是乐意学习高级一些的品种的优点,而高级的品种却往往难以接受落后品种的缺陷。这或许可以描述出,大自然处于生殖力的高峰之际,它的活动、习惯、偏好以及趣味方面的侧面情况。但是,由于搜集不同的鼠尾草品种需要很多时间,而且这些实验在取得无数例证和必要的反证等方面也必须需要很多时间。因此目前就想从这些现象中,得出这个结论,可能并不太确切。(原注)]

    <strong>第十三章</strong>

    但是无论如何,鼠尾草大多数种类的花都为交叉授粉这一重大难题提供了诱人的解决方法。但是,这就像是在人类世界中,一项新发明立即被一群微不足道的怀有不屈不挠精神的探索者所采用,进而被简化和改良。所以,同样在我们可能称为机械化花朵的世界里,鼠尾草这项专利却是经过详细设计的结果,并在诸多细节方面令人惊讶地完美。在小树林和荒地里的荫庇处,你肯定看到过马先篙,它是一种很普通的玄参科植物,它向人展现出的是一种设计极其精巧的改良。它和鼠尾草具有形状几乎一样的花冠,花柱头和两个花药都一并包裹在上方的风帽里。只有雌蕊那小小的湿润末端从风帽中突出出来,而花药仍处于被俘虏禁闭状态。因此,在这丝绸般的帐篷里两性器官距离很近,甚至处于直接接触状态;不过幸亏它有一种与鼠尾草很不相同的设置,使得自花授粉的可能性完全丧失。实际上,花药形成了两只装满花粉的袋囊,每只袋囊都只有一个开口,开口并置在一起,因此导致开口重叠,相互紧密贴在一起。它们生长在弯曲而又富有弹性的花茎上,被一种齿状物强行禁闭在风帽里。蜜蜂或者大黄蜂飞入花中采蜜,就必须把这些齿状物推在一旁;它们一飞走,袋囊就马上获得释放,它们被抛落到外面,落到昆虫的背部。

    但是这种花朵的天资和深谋远虑却远大于此。赫尔曼缪勒是第一个全面研究马先篙属植物精妙机制的人,他是这样描述的(我引用了一个内容概要):

    “如果雄蕊在保持自身相对位置不变的情况下触碰昆虫,那么没有一粒花粉从它们那里脱落,因为它们的开口相挨紧密,彼此封闭。但是有一种简单精妙的设计却能克服这个困难。花冠的下唇瓣并不是对称的,也不是水平的,而是不规则并且倾斜的,所以导致一边比另一边高出若干毫米。大黄蜂要想停在上面,必须保持倾斜姿态站立。结果它的头反复撞在花冠上不同的凸起部位。因此雄蕊接连获得释放,活动起来,接二连三打开的小孔释放出花粉,它们撞击昆虫,把花粉撒播到昆虫身上。

    “然后大黄蜂接着飞到另外一朵花上面,它自然而然无法避免为这朵花进行授粉,因为我可以忽略了这个细节,就是大黄蜂把头钻进花冠入口时,先触碰到的是花柱,而花柱擦碰到它,所碰及的位置就是它一会儿后被雄蕊触碰之处,这个位置正好也是大黄蜂刚刚离开的那朵花雄蕊所触摸之处。”

    <strong>第十四章</strong>

    这样的例子可以无限地列举出来。每种花都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系统,自己后天习得并转换为其优势的经验。我们仔细察看它们的小发明,察看它们那丰富多彩的手段时,我们就会想起机械工具的迷人展览会,想起用于机械制造的机器,这些工具里体现人类机械方面的天赋,这些天赋却也有其来源。但是我们在机械方面的才华刚刚开始,好像在昨天才开始,然而,花朵的机械机制却已经运作数千年之久。花朵刚刚出现在地球上的时候,它们周围没有可效法的对象;它们必须从自身挖掘一切。古时,我们仍旧使用棍棒、弓箭和连枷的时候;近些日子,我们设想出手纺车、滑轮、辘轳、夯锤的时候;最近,可以说是去年,我们的杰作还只是弹射器、时钟和织布机的时候,鼠尾草却早已经设计出了精密杠杆的立柱和平衡锤,而马先篙则将花粉囊密封起来,仿佛要做一次科学试验一样,持续使它的弹簧变得松动,并将那些倾斜的平面拼合起来。一百年前,谁会想到螺旋桨的特性呢?可是枫树和椴树一旦成长,树木就开始利用这一特性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成功地制造出像蒲公英一样的坚硬牢固、轻盈、巧妙而又安全的降落伞或飞行器呢?何时我们能找到秘诀,好把一块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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