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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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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五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内篇养生主第一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郭象注:生也有涯,分有极也。夫举重携轻,力有所限。好胜者虽绝膂,未足嫌其愿,此知之无涯也。知之名,生於失当,而灭於冥极。冥极者,任其至分而无毫铢之加。虽负万钧,忽然不觉重之在身;虽应万务,泯然不觉事之在已。此养生之主也。若以有限之生,寻无极之知,安得而不困哉。已困又为知以救之,因养而伤真,大殆也。铃须忘善恶而居中,任万物之自为,闷然与至当为一。故刑名远己而全理在身。盖能顺中以为常,则事事无不可养生。非求过分,全理尽年而已矣。吕惠卿注:生随形而有尽,知逐物而无穷。以生随知,则有殆而已。已而继之以知,卒於殆而已矣。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善恶皆生於知,其相去何若?唯上不为仁义之操以近名,下不为淫僻之行以近刑,善恶两遗而缘於不得已以为常,是乃剧心去知而止乎不知之道也。保身、全生、养亲、尽年,何以加此。

    林疑独注:有形者阴阳不能续,无形者历数不能穷。故以有涯之生,随无涯之知殆已夫。真性裂而有善恶,善恶立而有名刑,为善不近於名,斯天下之真善。为恶不近於刑,斯天下之真恶。唯顺性命之情,而不损不加,於万物混同而无毁无誉,则刑、名之所不能及也。天下所以有善名,因不及者立。所以有恶名,因过之者生。或轻生趋义以要一时之名,或贵生逐利以陷中道之夭,皆所谓近名之善、近刑之恶,非顺性命之情而去其已甚者也。

    陈详道注:善养生者,内我以为主,外物以为宾。不以有涯随无涯,斯免危殆。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当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为名所劝,从性而游。不逆万物所好,身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缘督而应,不得已而起,以是为常而不为已甚,则在我无件於物,在彼无害於我。故可以保身而养亲,全生而尽年也。《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则为善未尝不近名,为恶未尝不近刑,而庄子言此者,盖庄子所谓善非离道也,志其券内而已;所谓恶非犯义也,特异於善而已。老子谓南荣赵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所谓恶者如此,则所谓善者可知矣。

    陈碧虚注:寿夭者,生之有涯。博通者,知之无涯。天与则深不可识,人为则劳而多弊。故生理之主,要在善养,而乃贵名逐利,不知休息,重增其伪以益其生卒,至於危殆而已夫。自全之善,理无近名,谓守朴少变,汉阴文人之徒是也。自损之恶,理无近刑,谓沈溺嗜好,公孙朝穆之徒是也。无为善,无为恶,由正以为常者,圣人之中道可以保身、全生、养亲、尽年,此所生之主也。赵虚斋注:人从少至壮,从壮至老,从老至死,此生之有涯,经纬万事,亘古今而常存,此知之无涯,人惟昧於真知而终身役役,以为知危矣。生有尽而知亦尽,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处世间,为善则有无穷之誉,为恶则有无穷之毁。伯夷死名,盗坏死利,虽所死不同,残生伤性均也。恶固不可为,善亦不必为,为则有心矣,但当绿瞥以为经。督,中也,喜怒哀乐之未发,其感於物也一出乎性之自然,形诸外者,即此中也。率性之谓道,缘督为经之义也。奇经八豚,中咏为督。

    林氏《庸斋口义》云:以有尽之身随无尽之思,纷纷扰扰何时而止。殆已者,言其危可畏,於危殆之中又用心思算,自以为知,终於危殆而已。为善无近名至可以尽年数句,正是养生家之学,庄子所自受用者。若以为善,又无近名之事可称;若以为恶,又无近刑之事可指,此即《骈拇篇》 上不敢为七义之操,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迫而後应,应以无心,以此为常,则可以保身、全生、养亲、尽年,即《孟子》所谓寿夭不贰,修身以俟之也。

    褚氏管见云:《内篇》始於《逍遥游》尽性之学,所以明道。次以《齐物论》穷理之谈,所以应化。又次以《养生主》至命之要,所以修身也。故首论无以有涯随无涯,则生任其自生而无夭板之患;知复乎无知而归混冥之极,切身之害既除,何危殆之有。信能如是,则因天下之善而善之,因天下之恶而恶之,虽为非为也,又何有近名、近刑之累哉?夫人之处身、应世,有当为之善恶。至若圣贤,任天下之重,纪纲世道,扶持生灵,於善恶尤有不得不为者,赏一人而天下劝,罚一人而天下戒,以天下之爱恶行天下之赏罚,若天地之运行,春夏生成而不以为恩,秋冬肃杀而不以为怨,益天地无心,寒暑自运,物自生成,物自肃杀,时当然耳,恩怨无与焉。若羿之工乎中,微而拙乎藏,誉近名之善也。能如飘瓦之中人不怨,斯无近刑矣。按此二句即《道德经》建德若偷之义。诸解或引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为证,则是为而近名、刑也。或引上不敢为仁义之操、下不敢为淫僻之行,则是不为而不近名、刑也。语虽相类,义实不同,今经意盖谓世人所谓善恶私而有边,特见其小者耳。圣贤所谓善恶公而无吵,为於无为。岂浅识所能窥哉?若四凶之恶而帝尧除之,桀、纣之恶而汤、武放之,少正卯之恶而夫子诛之,则圣贤所谓善恶者可见矣。夫为善、恶而近名、刑,不为善、恶而无名、刑,皆理之当然。今则为之而不近名、刑者,世人视之以为善、恶,而圣贤之心常顺乎中道,合天理之自然而已。故利害不能及,而道德之所归也。督字训中,乃喜怒哀乐之未发,非特善恶两间之中也。苟於七情未发之时,循之以为常道,则虚彻灵通、有无莫系,吾与太极同一混成,又恶知身之可保?生之可全?亲之可养?年之可尽哉?郭氏以中释督,而不明所以。後得虚斋引证切当。益人身皆有督脉,循脊之中,贯彻上下,复有壬豚为之配,乃命本所系,非精於养生,罕能究此。故衣背当中之缝,亦谓之督,见《〈礼记□深衣〉注》。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錡,书然向然,奏刀骆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日:譆!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日: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解牛之时,所见无非#1牛者。三年之後,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却,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萦之未尝,而况大瓠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於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於硎。虽然,每至於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郭注:自手之所触至乃中《经首》之会,言其因便施巧,无不闲解,既适牛理,又合音节,直寄道於技,所好非技也。所见无非牛,未见其理间。未尝见全牛,但见其理间也。以神遇、不目视,阁与理会也。官知止、神欲行,司察之官废,纵心而顺理也。依乎天理,不横绝也。有却之处批之令离。节解窍空,就导令殊。因其固然,刀不妄加,游刃於空,未尝经塈於微碍。故十九年而刃若新发硎。每至交错聚结之处,视止行迟,动刀甚微,谋然已解,理解而无刀迹,如聚土也。逸豫自得,拭刀而藏之,刀以善用而全,生亦以善养而全也。

    吕注:物以有而碍,道以虚而通。人未闻道,则所见无非物;既闻道,则所见无非道。神遇不目视,喻闻道者能以心契而不以知知识识也。目官知止、神欲自行、依乎天理至大挂乎,是乃未尝见全牛也。天下无物非道而无适不通,亦若是而已矣。所见无非牛,更刀伤生之譬。十九年而刃若新发硎,不以伤其生之譬也。其为形也,未始有物,不乃似其节之有间乎。其为生也,未始有生,不乃似其刃之无厚乎。其於游刃,恢有余地,不乃似其体道而游万物之间乎。虽然,每至於族,吾见其难为,则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休然为戒,视止行迟,以至善刀而藏、则慎终如始,无败事矣。

    疑独注:牛喻性命之理,刀乃生之譬也。顺性命之理而无为,则生不其自然,顺其常理,是以中於五音,合於乐舞。《桑林》,汤乐。《经首》尧乐。会者,合音与舞而言之。庖丁自谓寄道之微妙於技之粗末,所好非技也。始见无非牛,以目视也。久则无全牛,以神遇也。今一於神遇而不目视,则筋骨之内、皮肤之间,固已冥会矣。《老子》曰:绝圣弃知,官止之谓也。《易》曰:不疾而速,神行之谓也。依乎自然之理,大却则批而离之,大窍则导而通之,凡此皆因其固然。岂复强为私巧哉?若然,则肯荣微碍之处,未尝或经而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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