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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清廉能使民无讼 忠勇何妨权作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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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庭仙吏几时回?蜀道风烟此日开。

    万里一琴将鹤去,九霄双舄望凫来。

    云边石栈斜悬阁,树里春流曲抱台。

    藏器久知盘错志,脱囊今见古人才。

    此一首诗,乃是唐贤卢纶所作、送友人作吏新都之诗。无非赞他官守清而才干豫,足为地方倚赖。因想古今世上,从没有个安静时度。这却为何?只是没有廉干官府,使民无讼。看官,你说世界上事,靠着这班乌纱长者,内中却又不齐得紧:有操守的却又没才力,有才力的却又没针线,以此纷纭纠结,把世上事越发弄得有头没绪。这些官长,除起了又贪又酷粗蠢不良之辈,就是算做十分有学问十分有聪明,到那听讼时节,一些也没用处。只是宁神静虑,一点真心应付。虚而且公,不敢一些恃着聪明学问,才有许多耐烦体贴的妙处。若是胸中没有灵智,一味倚着此中无欲,好刚使气起来,毕竟走到刻字门里去了,百姓撞着他的生性,晦气到也不步。叫做:

    从来官法火灵符,黑漆冤沉怎奈何。

    纱帽只夸钱不要,严刑竣法闷葫芦。

    看将起来,做官实是难事。古来帝王治世,极好的称呼,只得“民之父母”一句。因谓而今官府,谁肯把百姓当做儿女一般!

    我且说个小故事儿。成化年间,福建建宁府内,有个财主,专囤琥珀犀香等货,家私也看得过了,姓平,名必用。只是为人刀刀见底,钱财面上,就是亲戚朋友,也要论量得足食足兵。结识一个举人,做了儿女亲家。这举人姓毕,名荣,性极贪痴。随着人的东西,不论堪好,他要开口讨讨看的。那平必用也替他拐得彀了。一日大雪,老平带顶绒方巾,因有期功之服,巾上罩个帽套,是雪白银貂,针锋约有二寸多长。毛里藏个鸭子,一些也看不见的。真是:

    软欺绵,赛白雪。净洁无纤尘,狂风吹不凹。

    不料戴将出来,合当有事,被老毕看见了,便问道:“亲翁,这帽套真是宝贝,不知多少得的?小亲也要寻一顶。”老平道:“这是辽东人参客带来,也费四百金交易。”老毕道:“这件东西,就是王侯驸马,一时也拿不出来,实是爱人。”次日随即就封八十两银子,半是七铜八铁,叫人送与老平,要买这顶帽套,不足再找。老平一看,呵呵冷笑道:“别项物事,堪好丰趣不笑秋风去了,这是我一生受用,就是要买,如何肯折三百二十银子!原银返璧。”回报老毕如此这般,老毕没奈何,又添二十两。往返数次,直添到一百一十七两三钱,连簪挖丁香挑牙戒指之类,都凑在里头。老平咬紧牙关,定要四百,一厘也不肯少。老毕贪不到手,闷不可言。

    老毕有个外甥,叫做宣英,是个礼生,原是有名的宣丑驴。见老平如此板执,没点亲情,遂与老毕商量道如此如此。又值次年冬天冰冻大冷,老毕说:“明日要去乡绅人家上祭,亲翁帽套借我阔阔。”老平只得借他。果然次日下午就送还了。谁知宣英恶少,半年之前递张失单在县。县官姓史,名碑,广西人,进士出身,也是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先已准他广捕。那老平一日戴此帽套街上摇摆,宣英一见,劈领一把,大叫“强盗,强盗!”两个乱嚷,结结扭扭,扭到县里,一声大屈。县官叫道“拿来!”两个跪做一堂。宣英禀道:“生员去年被劫,曾将失单,具告在台。内有白貂帽套一顶,向未缉获。今日天网恢恢,现在此贼头上。”老平禀道:“小的平必用,雪白良民。这顶帽套,是小的自己买的。”县官问帽套何在,老平在袖里摸出递上。县官看了,吃个惊道:“我做老爷的,不曾看见甚么样人,这等阔绰!”心里老早打点亨他一下,遂说道:“盗情事重,失单不止一物,若一件审实,件件实了。这个帽套,你二人有何记认?”老平道:“通身纯白,并无一根杂毛。白花绫里,左边护耳有点点血渍,是小的冻耳累的。”宣英道:“这都是人人看见的,何消说得!生员却有暗号,有一方名字图书,是铁线朱文‘宣英之印’。在绫里背后,当中骑缝,拆开线脚可验。”知县果叫拆开,看了大叫道:“是了,是了!确有小小图书一方,是宣英之印”。老平有口没辩,待再说时,已叫收监再审。正是:

    百姓该吃苦,有官没日头。

    却有意料不及的事。有个廉明正直做得神通的察院,浙江人氏,姓官名镜,号铁山,恰好这日私行看审。审这节事时,他将两人神情细细摹拟。拿定老平不象贼腔,难道亲手劫来,公然藏在头上?回到衙内,仔细推敲,道“有了,有了。”次日黑早开门,朱笔小票,取建宁县监犯平必用,并拘原告宣英,立刻赴院听审。知县急得魂不附体,带着帽套,同去见察院。

    察院叫拿帽套上来,安在桌上,将手一跨,知是九寸光景。又看他两人的头颅,大小迥然。又将背后图书看看,果是钤缝打着。遂问宣英道:“这件东西,何处来的?”宣英道:“是外父在沈阳做军门,带回与生员的。”察院道:“你曾戴过这帽套么?”宣英道:“是生员时常戴的,故将名字图书钤缝为记。”察院问平必用道:“你是那里来的?”对道:“向人参客人买的。是三百两银子。”察院点点头儿道:“你二人可将平日衣帽进来,不论方巾圆帽颜色道袍。”两个走到外面,各问家属讨了进去。察院叫他两个面前穿戴。老平是大绒道袍,本色绒方巾。宣英是夹纱片云披巾,天蓝单袖道袍。察院想道:“披巾单服,便不是配帽套的货了。”遂叫平必用,可将帽套去戴。只见老平戴上,端端正正,合着头寸。叫除下来,与宣英戴。宣英取来一戴,可怜头小巾低,帽套大极,脱将下来,连鼻头眼睛都带进去了。察院大笑道:“这顶不是你的!”宣英道:“现有图书,毕竟是平必用劫去,将生员的分寸拆大了。”察院番转绫里一看,元生不动。且图书又是骑着缝的。遂大怒道:“快取夹棍!”不由分说,把宣英夹将拢来。宣英熬不过了,叫道:“爷爷饶命!犯人直说:不干我事,是母舅要买他的,他不肯卖。母舅只得假借吊孝,犯人拆开里子,打上图书。预告失单,希图诬害是实。”察院叫重责五十,发府收监定罪。又问舅子是谁,宣英道:“举人毕荣。”即将帽套给还平必用,释放宁家。立刻叫知县举人进来。一顿发挥;千无耻,万蠢才,骂个痛快。竟将知县史碑参了浮躁,举人毕荣参了贪劣。宣英问了一名太上老,死于狱中。

    劝人莫做欺心事,撞着清官是对头。

    看官,你听这一篇话,官可是容易做的!史知县见有图书暗记,便章定是指实了。若不是官察院这点救星,把老平活活埋做强盗。就是九虚难换一实,审得清时,身家差不多了。

    如今更说一个精细清官,乃江西进贤人,姓吉,名禹,号水元,正德年间进士。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穷秀才,叫做吉圣祥,号道符。一生方腐古直,教训儿子,只教他不可昧了本心,穷达可以任命。万一侥幸出身治民,不但说节操清廉,便可任情刻厉,又要加些温慎,这才是文质并用的吏才。水元一一记着。三十多岁,父亲亡过,妻又继逝,幸已入学,他孑身苦读,不问寒暑。壁间粘着四守,那四件?

    不教书,不赴饮,不见官,不结社。

    那吉水元孤孤另另,闭户绝交,半饥半饱的读书度日。

    光阴迅速,已是四十多岁,看看穷得不象样了。人劝他把四守开了,略略应酬世务,也不吃亏。他到底不变,且说四守实为有益。人问他有何益处,水元道:“师严道尊,方有体面。我见目下先生,都是瞒心昧己,奉承学生。嫖赌淫荡之事,反有自师倡导者,心术已坏,阴骘大伤。我是认真到底的,怎么打伙得来!至于饮食宴会之举,一发可厌,世上每每于此,图画厚薄。秀才赴席,终不尽兴,以其不理者众也,赴之何益!正经官府,都是秀才出身。及至做官时候,见了秀才,就是眼中之钉,不管几等秀才,见他时节,堪好横晕饭竖晕饭,尽情轻薄。你道这官是秀才可见的么!若说到今日结社,明日订盟,这是极没结果的事了。古人云:‘秀才如处女。’处女可与东西南北未尝谋面之人,盟兄盟弟摆在嘴上的么?以此宁穷饿死,我吉禹断不破守,堕落秀才习气。”众人听了,个个叹息道:“果是清奇有道之人。”正是:

    无术炼黄金,为士多贱贫。

    诗书拥四座,出门无故人。

    这吉水元贫到没些涯际,众人劝他世务活动些儿。他道:“吾儒改业,实有忧患之思;讲易谈命,庶几古圣宁耐天人之道。我的数命已是雪亮。明年大比。今幸得已取科举,但明年衣食所需,进场所费,竟无生发,何不小试行道之端!”就寻一块板皮,纸儿糊糊,上写:四守居士儒家数命把招头靠在自己门首。一般一个一个问数看星,老吉舍手传名,据理直谈。好不打发得撇脱,已混过了四五个月。

    忽一日,一个仪真人氏,姓米名年,头戴唐巾,身披阔服,通诚起课,却是姤卦。水元问他何用,米年道:“是娶一个妇人,看此人有福有缘,上下和睦么?”水元道:“除起元配正室之外,都是用得。姤者遇也,以五阳而遇一阴,乃有阴旺阳朝之象。况且今日肯龙喝道,朱雀吞声,红鸾司事,牵牛打盹,必主妇品虽微,而有非常宠遇之兆。只是贞节上次些。”那米年听了吉水元这一篇说话,心中暗道:“此课如见一般。”欢喜得无极,就把自己八字说了,要看终身。命是属龙,四柱却是:甲辰丙寅己卯甲子。

    那水元把八字排看道:“奇得紧。”遂对米年道:“尊造奇不可言。八字互行,比肩乱旺。臬神效命而助食,紫微不邀而自临。命为低微不数之格,运行富贵莫上之乡。老丈果何许人也?”米年道:“感谢青目,异日相报。”袖里摸个封筒,谢了别去。正是:

    穷通皆有命,推算后方知。

    次日,水元就把招牌收了。想道:“昨日这命,是非常之贱命,而有非常之奇运,实算不出,莫要惹人笑话。况且场期已届,静坐坐儿,备办场事。”

    三通已毕,揭出榜来,高中七名亚魁。一乡之人,莫不称怪道:“算命吉先生倒中举了!”都来恭喜。他只落落漠漠,照旧相待。他过了数日,拜拜座师,一些礼也不送。同年也不会会。自己背了包袱,进京去了。正是:

    都门雨歇愁分处,山店灯残梦到时。

    不则一日,会试已毕,水元又中进士。他在下处,着实懊悔忧闷起来,早知不来也罢。他见朝廷十分紊乱,津要官员都是势利相倾,倒把国事看作儿戏。遂设些酒肴,拜献天地,祭奠祖宗,设立盟词二句,却也不甚工致,只得清壮可喜。那二句如何道:

    愿为朝廷出力,不受枉法一文。

    在都门耽搁,水元娶了一个继妾,叫做侍琴。却选了山东即墨县知县。他一到任来,催科委婉,抚字恩勤,除非是奉上批发,薄拟罪名,自己职行一概免供,真个是清官只吃一口水。他又吏情温厚,吏才精敏,人命强盗,没头没脑的大事,不知审出多少。我今表他一二逸事不载正史的,见他做官精慎之妙。

    一日,有个乡人携生鹅一只探望亲戚,转身小解,被人盗去。盗者狡猾,早已秤称过了。乡人追及,争夺相殴。适捕厅胡伯联来到,各禀口词。胡总捕道:“鹅不能言,你二人各说鹅重几何。”乡人倒呆了,禀道:“半月前称过的,四斤七两。”偷儿道:“小的鹅是五斤三两。”胡捕厅取秤一较,先搁在四斤七两上,秤杆豁跳。移到五斤三两,水也似平。遂将乡人责了,反给鹅与偷儿。捕厅已去,而乡人死不甘心,尚自结结扭扭。吉公适到,两个拦街跪禀。偷儿将捕厅审断禀上,乡人惟痛哭哀号。吉公想道:“一个何等狡黠,一个何等朴鲁。这个乡人万无非己所有而力争不舍如此者。”吉公对乡人道:“鹅之重轻相合,这鹅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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