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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丑交涉醋意泣娇娃 小报复恶言气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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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百四十元。送给我一套是一百元。只这几日工夫,种种花费,并送我的六十元,我大约替他计算一下,在五百元以外。你不相信,他送我的钱,还不曾使尽,你看罢!”说时,取出一卷钞票,给郑绍畋看。

    郑绍畋道:“礼服在哪家洋服做的?”何达武道:“你尽管去调查,是在东兴洋服店做的。”郑绍畋道:“送给你的那一套呢?”何达武道:“也是东兴洋服店。”郑绍畋道:“卜先和你同去东兴看的料子吗?”何达武摇头道:“打电话叫拿样本到卜先那里定的。”郑绍畋点点头,不做声了。何达武道:“他手中富裕,你去向他讨帐。几十块钱算得什么?不过事不宜迟,恐他把钱用完了,便见着了他,也没有办法。”郑绍畋道:“他是个会欠帐不会还帐的人。手中就富裕,也不见得便还给我。犯不着先花钱买他的住址,他这笔帐,我决心不讨了,你不用说他的地方罢。”何达武笑道:“你以为装出没要紧的样子,我就说给你听么。哈哈,你倒生得乖,无如我不呆。你这帐既决心不讨了,我这话也决心不说了。我还有事去,暂时少陪。”郑绍畋也不挽留。

    何达武出来,心想:这东西真是一毛不拔。我在这里坐了不少的时刻,这时候松子必已到富士见楼了,快搭电车赶去罢。

    他一个人闹得没有转旋的余地,真弄到警察署,卜先那东西也不是好惹的。就在骏河台上了电车,径到富士见楼,心里不免有些惶恐,怕周撰精明,看出和松子商通的破绽来。悬心吊胆的,走到玄关内,问周先生在家么?下女出来答应,周先生出去了,只太太在家里。何达武道:“只太太一个人在家吗?有客来了没有?”下女道:“我刚从楼上下来,不见有客。”何达武寻思道:松子这时分还没来,是什么道理呢?我既来了,只得且上去坐坐。何达武上楼,到周撰房里,只见陈蒿云鬟不整的,隐几而卧。听得房门响,才缓缓抬起头来。何达武见她两个眼泡儿,红肿得胡桃般大,那梨花一般的娇面,也清减得没有光彩。何达武道:“怎的只一个对时不见,二姑娘就病了么?”陈蒿拿手帕揩了揩眼睛,说道:“病是没病,不知怎的,心里烦的很。恹恹的没些儿气力。”何达武道:“卜先哪里去了呢?”陈蒿道:“他一早起来,就看朋友去了。听说你昨日搬了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何达武道:“我因江户川离正则学校太远,上课不方便,搬在今川小路,会芳楼料理店对面。”

    正说话时,外面脚声响,周撰回了。进房见何达武,略打招呼,手中拿着一条松紧带,向陈蒿道:“这带子快要断了,你有针线,趁没断的时候,替我缝两针。”陈蒿扬着脸,不瞧不睬。周撰一看陈蒿的脸,吃惊问道:“你什么事,把两眼都哭肿了,不是笑话吗?”回头问何达武道:“你向她说了什么吗?”何达武嚷道:“我头上没有癫子,我刚进来,没说的十句话,怪我呢!”周撰后向陈蒿道:“我只几点钟不在家里,你什么事便急得这样?”陈蒿气呼呼的,用手将周撰一推道:“你少要在我跟前假猩猩,你的鬼计我都看破了。我上了你的当,恨不得生食你的肉。”旋骂旋掩面哭起来。周撰摸不着头脑,只急得问何达武道:“你既没说什么,她怎的急得这般呢?

    你在这里,知道为什么事么?“何达武道:”我才进房,就见她伏在桌上,她抬起头来,我见她两眼肿了,还只道她病了呢!

    我问她,她说病是没病,心里不知怎的烦得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事哩。“周撰即伸手按电铃,叫下女来问道:”我出去了,有什么客来会我没有“”下女偏着头寻思,还没答白,陈蒿厉声说道:“拿这话问她做什么?难道你出去了,我在家里偷汉子不成?传出去多好听呢。”周撰一想,这样话问下女,是不尴尬。即借着要开水,改口教下女去了。陈蒿道:“你不要装佯,你东京既有正式老婆,婚约具在,怎么又多方骗我,要和我结婚?”

    周撰一听这话,如在顶门上劈了一个炸雷,惊得几乎失了神智。停了一停,才问道:“你这话从哪里说来的,我东京何尝有正式老婆?”陈蒿鼻孔里哼了声道:“不给你一个凭据,我也知道你一张嘴,死人可以说话。你看罢,这是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张名片来,向周撰一撂。周撰拾起来一看,名片上是樱井松子四字,任凭周撰有多大的神通,到了这种时候,心里总免不了惊慌,脸上总免不了失色。还是他作恶惯了的人,自己的良心不责备自己,只受陈蒿一方面的责备,尚能勉强镇静。故意笑了笑问道:“这樱井松子我却认识他,是个极有名的烂污淫卖妇。不错,民国元年的时节,我嫖过她几次,多久不曾和她会面了。这名片怎么到这里来的?”随望着何达武道:“你近来见着松子吗?”何达武吓得心里一冲,连忙辩道:“我不认得什么松子,我近来安排一心读书,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一概不用问我。”陈蒿道:“烂污淫卖妇是不错,只是你只嫖过她几次的话,就太撇清了。我不曾听说过,嫖淫卖妇要立婚约的。你亲笔写的字,也逃得过我的眼睛吗?不但有婚约,还有一封实凭实据的求婚艳书,我都领教了。原来你周卜先是个这么多情的人,对一个烂污淫卖尚且如此,无怪见了我失魂丧魄。只恨我自己太没眼力,把假殷勤当作真情,我想起来真心痛。”说着,又哭起来。周撰见何达武坐在房里,有许多不便。向何达武使眼色,教他出去。

    何达武本来也坐不住了,即退了出来,出旅馆走不到几步,只见郑绍畋从前面大摇大摆的走来。远远的笑着,对何达武点头。何达武迎上去,问从哪里来?郑绍畋笑道:“你要我教给你周卜先的住处么?我一个钱的谢礼不要,就是这么教给你。”何达武笑道:“你怎么知道卜先的住处哩?”郑绍畋道:“不原是你教给我的吗?”何达武道:“放屁,我在哪里教给你?”郑绍畋道:“你没教给我,我怎生知道他住在富士见楼呢”“何达武诧异道:”他这地名知道的绝少,你这东西从哪里打听出来的?“郑绍畋道:”你在我家里说的,此刻倒来问我。卜先若问我怎生知道他的住处,我就照实说,是何铁脚特意跑到我家,告诉我的。并说你老周如何手中富裕,专就吊陈老二的膀一桩事,一切花费并送人家的有五百多元。铁脚催我快来向你老周讨帐,迟了怕钱要花完。我这么一说,老周便不能怪我,不该向他讨帐了。“何达武急得作揖道:”你这么一说,我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卜先的面了。便对老二也对不起,毕竟这地方是谁告诉你的?“郑绍畋道:”不是你自己说礼服是东兴洋服店做的吗?我问你是不是同卜先亲去洋服店看的料子,你说是打电话教洋服店拿样本到卜先那里看的。洋服店既到过卜先那里,自然知道卜先的住处,我在那洋服店做过几套洋服,跑去一问,清清楚楚的,把番地都开给我了。我又问他两套礼服都试过了初缝没有?他说只做一套,价钱不错,就是你说的一百四十元,昨日下午已将初缝试过了。我问他,还有一套一百元的已量过尺寸,为什么不做哩?他说量尺寸的时候,周先生就说了,这套暂不要买料子,且等一百四十元这套试了初缝,再行定夺。昨日下午去试初缝,周先生回了信,说暂时不做了,只赶快将这套试初缝的做起送去。“

    何达武变了色问道:“这话真的吗?”郑绍畋道:“你不信,去东兴洋服店一问,便知道了。”何达武连连跺脚道:“我上了周卜先的当了。他要赖我那三十块钱,只因文凭在我手里,无钱取不出去,遂用这个法子,使我恭恭敬敬的双手将文凭送还他,还说了许多道谢的话。这鬼东西,实在狡猾的可恨。

    你尽管去问他要帐罢,他手中阔极了,不给你的钱,你只扭着他大吵大闹,最好打他两个耳光,撕破他身上穿的那套很漂亮的洋服,才出了我胸中之气。“郑绍畋笑道:”照你说的这么跑去一闹,你的气是出了,我的气将怎么样呢?“何达武道:”你不是一样出了气吗?或者将他扭到警察署去也好。“郑绍畋摇头道:”我对他没这么大的气,用不着这么出。你要想出气,你自去找他。我若替你出气,我便还有得气呕了。“何达武道:”我知道你是听说他有钱,又想去巴结他,不敢对他说句重话,怕得罪了他,没钱赏你。呸,你做梦呢!你去照照镜子,看你这种面孔,也配去巴结周卜先么?你快去,巴结得好时,卜先和老二睡觉,看可用得着你垫腰,或者还给些水你吃。“郑绍畋笑道:”你大概是替他们垫腰没垫好,已经巴结到手的礼服都退了信,不赏给你了,连我都替你气不过。我看你这个拉皮条的太不值得。你问何不巴结我老郑,我老郑虽鄙吝,然说话最有信用,说一句是一句,要是答应了你的钱,决不图赖。你自己瞎了眼,把周卜先当恩人,把我老郑当仇人,你这种人不给点气你呕,你得意的要上天了咧。“

    何达武听了这一派话,气得两个眼睛都暴出来了。紧紧握着拳头恨道:“我若不是街上怕警察来干涉,这一下子要送你的狗命。”郑绍畋退一步,仍是嘻皮笑脸说道:“你有胆量,有本领,去打骗你的周卜先。我被你骗了的人,打我做什么?

    你不要望着我生气罢,我替你去捞个本儿。卜先这东西是可恶,那次吃了我的料理,推说小解,下楼溜跑了,直到于今,躲了不见面,我不恨他,也不到处打听他了。我两人都是上了当的人,正好大家商量一个对付他的办法。我刚才的话是和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何达武的脸色,被这几句话和缓了许多,凑近一步问道:”你刚才的话,都是信口说了气我的么?“郑绍畋点头道:”自然是信口说了气你的。“何达武道:”然则那礼服退信的话,也是假的。我说周卜先是不会坏到这样。“

    郑绍畋笑道:“那句话却不是假的,东兴洋服店是那么告诉我,我一字不曾增减。”何达武道:“好,要你周卜先对我这们狠,唗!你有个什么对付的办法,何不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帮你的忙。”郑绍畋不慌不忙的说出个计较来,何达武连声道好。后来果然由郑绍畋、何达武一班人,把个万恶千刁的周撰尽情的收拾了。此时且慢说,留在下一章里面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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