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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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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

    蔡福行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又只见一人。」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下看时,正是主管李固。「俗本作却是,古本作正是。却是者,出自意外之辞也;正是者,不出所料之辞也。只一字,便写尽叛奴之毒,公人之惯,古本之妙如此。」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只将绝字换过耀字,而光字亦都换却矣。换古之妙,至此方是出神入化。笑村学先生,取古人语拗曲改直,自称绝调也。○吾生平所见笔舌之妙,无踰临川清远先生者。其牡丹亭传奇杜丽娘入塾诗曰:酒是先生馔,女为君子儒。上句以是字换过食字,而恰恰字异音同,已为奇绝;至下句并不换一字,而化扳重为风流,变圣经为香口,真乃千秋绝唱,一座尽倾也。○然犹未若吾友斫山先生之妙舌也,其他多不可举,姑举其一。一日会食蛤蜊,有较书在席,问客曰:不审何故,雀入大水化为蛤。先生应口答曰:卿且莫理会此,我正未解卿家何故,雀入大蛤便化为水耳。一座哄然大笑,乃至有翻酒失箸者。其灵唇妙舌,日有千言,言言仿此。盖其心清如水,故物来毕照,非他人之所得及也。」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

    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著‘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得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蔡福道:“李主管,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北京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也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非不为二蔡地,盖行文欲险,不得不尔。」李固便道:“金子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完成此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跟将入来,叫一声:“蔡节级相见。”「又只见一人。○接笔而来,叠墨而起,妙不可言。」蔡福看时,但见那一个人生得十标致,且是打扮整齐:身穿鸦翅青圆领,腰系羊指玉闹妆;头带俊莪冠。足蹑珍珠履。那人进得门,看著蔡福便拜。「前二人读之易知,此一人思之难解,奇绝妙绝。」蔡福慌忙答礼:便问:“官人高姓?有何见教?”那人道:“可借里面说话。”蔡福便请入来一个商议阁里「阁名绝倒,不知商议何事?不出与官过赃,替人谋命耳。」分宾坐下。那人开话道:“节级休要吃惊;「开语令人吃惊。」在下便是沧州横海郡人氏,姓柴,名进,大周皇帝嫡派子孙,绰号小旋风的便是。「此来用柴进者,何也?富莫富于卢员外,贵莫贵于柴王孙,富贵相衬,一也;高唐救出之后,至今未尝立功,借此立功,二也。」只因好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不幸犯罪,流落梁山泊。今奉宋公明哥哥将令,差遣前来,打听卢员外消息。谁知被赃官「梁中书。」污吏,「张孔目。」淫妇「贾氏。」奸夫,「李固。○四物以类相从,写得好笑。」通情陷害,监在死囚牢里,一命悬丝,尽在足下之手。「妙妙。」不避生死,特来到宅告知:若是留得卢员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儿差错,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无贤无愚,无老无幼,打破城池,尽皆斩首!「妙妙。」久闻足下是个仗义全忠的好汉,无物相送,今将一千两黄金薄礼在此。倘若要捉柴进,就此便请绳索,誓不皱眉。”「妙妙。」蔡福听罢,吓得一身冷汗,半晌答应不得。柴进起身道:“好汉做事,休要踌躇,便请一决。”「又妙又妙。」蔡福道:“且请壮士回步。小人自有措置。”柴进便拜道:“既蒙语诺,当报大恩。”「又妙又妙。」出门唤个从人,取出黄金,递与蔡福,唱个喏便走。「又妙又妙。○以上三段,写燕青是一样,写李固是一样,写柴进是一样。」外面从人乃是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个不会走的!「百忙中忽作趣语,然非此传正例也。」

    蔡福得了这个消息,摆拨不下;思量半晌,回到牢中,把上项的事,却对兄弟说一遍。蔡庆道:“哥哥生平最断决,量这些小事,有何难哉?常言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既然有一千两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写二蔡。」梁中书,张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贿赂,必然周全卢俊义性命。葫芦提配将出去,救得救不得,自有他梁山泊好汉,「此等语鲁达不肯说,此七十二人之所以逊于三十六人也与?」俺们干的事便完了。”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关节己定。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叫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妙妙如闻。」李固随既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这是押狱节级的勾当,难道教我下手?过一两日,教他自死。”「妙妙如闻。」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蔡福就里又打关节,教极发落。张孔目将了文案来禀,梁中书道:“这事如何决断?”张孔目道:“小吏看来,卢俊义虽有原告,却无实迹;虽是在梁山泊住了许多时,这个是扶同诖误,难同真犯。只宜脊杖四十,剌配三千里。不知相公心下如何?”梁中书道:“孔目见得极明,正与下官相合。”「笑杀。」随唤蔡福牢中取出卢俊义来,就当厅除了长枷;读了招状文案,决了四十脊杖,换一具二十斤铁叶盘头枷,就厅前钉了;便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门岛。原来这董超、薛霸自从开封府做公人,押解林冲去沧州,路上害不得林冲,回来被高太尉寻事剌配北京。梁中书因见他两个能干,就留在留守司勾当。「闲中忽补闲事,笔墨奇逸之甚。」今日又差他两个监押卢俊义。「林冲者山泊之始,卢俊义者山泊之终,一始一终,都用董超、薛霸作关锁,笔墨奇逸之甚。」

    当下董超、薛霸领了公文,带了卢员外离了州衙,把卢俊义监在使臣房里,「以下皆特地与林冲文相也。」各自归家收拾行李,包裹,即便起程。李固得知,只得叫苦;便叫人来请两个防送公人说话。

    董超、薛霸到得那里酒店内,李固接著,请阁儿里坐下,一面铺排酒食管待。三杯酒罢,李固开言说道:“实不相瞒,卢员外是我仇家。「千载受恩深处,必至于此,读之使人寒心。」今配去沙门岛,路途遥远,他又没一文,「绝倒之语,为守财虏寒心。」教你两个空费了盘缠。急待回来,也待三四个月。我没甚的相送,两锭大银,权为压手。多只两程,少无数里,就便的去处,结果了他性命,揭取脸上金印回来表证,教我知道,每人再送五十两蒜条金与你。你们只动得一张文书;留守司房里,我自理会。”董超、薛霸两个相视。董超道:“只怕行不得?”薛霸便道:“哥哥,这李官人,有名一个好男子,「绝倒,世间月旦,大率如此矣。」我便也把件事结识了他,若有急难之处,要他照管。”李固道:“我不是忘恩失义的人,「足见高谊,绝倒杀人。」慢慢地报答你两个。”

    董超、薛霸收了银子,相别归家,收拾包裹,连夜起身。卢俊义道:“小人今日受刑,杖疮作痛,容在明日上路罢!”薛霸骂道:“你便闭了鸟嘴!老爷自晦气,撞著你这穷神!沙门岛往回六千里有余,费多少盘缠!你又没一文,教我们如何摆布!”卢俊义诉道:“念小人负屈含冤,上下看视则个!”董超骂道:“你这财主们,闲常一毛不拔;今日天开眼,报应得快!你不要怨怅,我们相帮你走。”卢俊义忍气吞声,只得走动。

    行出东门,董超、薛霸把衣包、雨伞,都挂在卢员外枷头上,两个一路上做好做恶,管押了行。「眉批:

    一路特地与林冲文一般,耐庵每每偏要如此。」看看天色傍晚,约行了十四五里,前面一个村镇,寻觅客店安歇。当时小二哥引到后面房里,安放了包裹。薛霸说道:“老爷们苦杀,是个公人,那里倒来伏侍罪人?你若要吃饭,快去烧火!”卢俊义只得带著枷来到厨下,问小二哥讨了个草柴,缚做一块,来灶前烧火。小二哥替他淘米做饭,洗刷碗盏。卢俊义是财主出身,这般事却不会做,草柴火把又湿,又烧不著,一齐灭了;甫能尽力一吹,被灰眯了眼睛。「写得好极。」董超又喃喃呐呐的骂。做得饭熟,两个都盛去了,卢俊义并不敢讨吃。两个自吃了一回,剩下些残汤冷饭,与卢俊义吃了。薛霸又不住声骂了一回,吃了晚饭,又叫卢俊义去烧脚汤。等得汤滚,卢俊义方敢去房里坐地。两个自洗了脚,掇一盆百煎滚汤赚卢俊义洗脚。「与林冲文倒转。」方才脱得草鞋,被薛霸扯两条腿纳在滚汤里,大痛难禁。薛霸道:“老爷伏侍你,颠倒做嘴脸!”两个公人自去炕上睡了;把一条铁索将卢员外锁在房门背后声唤到四更,两个公人起来,叫小二哥做饭,自吃饱了,收拾包裹要行。卢俊义看脚时,都是燎浆泡,点地不得。当日秋两纷纷,路上又滑,「写得好极。○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干吹出断肠声,为此秋雨作一注脚。」卢俊义一步一攧,薛霸起水火棍,拦腰便打,董超假意去劝,一路上埋冤叫苦。

    离了村店,约行了十余里,到一座大林。卢俊义道:“小人其实走不动了,可怜见权歇一歇!”两个做公带入林子里,正是东方渐明,未有人行。薛霸道:“我两个起得早了,好生因倦;欲要就林子里睡一睡,只怕你走了。”卢俊义道:“小人插翅也飞不去!”薛霸道:“莫要著你道儿,且等老爷缚一缚!”「可谓与林冲传一字不换矣,笔力之大如此。」腰间解上麻索来,兜住卢俊义肚皮去那松树上只一勒,反拽过脚来绑在树上。「缚法于林冲文为加详。」薛霸对董超道:“大哥,你去林子外立著;若有人来撞著;咳嗽为号。”董超道:“兄弟,放手快些个。”薛霸道:“你放心去看著外面。”说罢,起水火棍,看著卢员外道:“你休怪我两个:你家主管教我们路上结果你。——便到沙门岛也是死,不如及早打发了!你到阴司地府不要怨我们。明年今日是你周年!”卢俊义听了,泪如雨下,低头受死。

    薛霸两只手拏起水火棍望著卢员外脑门上劈将下来。「故作险笔,惊死读者。」董超在外面,只听得一声扑地响,只道完事了,慌忙走入来看时,卢员外依旧缚在树上;「奇之甚,妙之甚。」薛霸倒仰卧在树下,水火棍撇在一边。「奇之甚,妙之甚。」董超道:“却又作怪!莫不使得力猛,倒吃一交?”「又趣甚。」用手扶时,那里扶得动,只见薛霸口里出血,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奇之甚,妙之甚。」却待要叫,只见东北角树上,坐著一个人。「」听得叫声“著!”撇手响处,董超脖项上早中了一箭,两脚蹬空,扑地也倒了。「奇之甚,妙之甚。」

    那人托地从树上跳将下来,拔出解腕尖刀,割绳断索,劈碎盘头枷,就树边抱住卢员外放声大哭。卢俊义闪眼看时,认得是浪子燕青,「奇之甚,妙之甚。○一路偏要定得与林冲传一样,乃至不差一字,然后转出燕青救主来,却与鲁达救林冲,并无毫厘相犯,所谓不辞险道,务臻妙境也。」叫道:“小乙!莫不是魂魄和你相见么?”燕青道:“小乙直从留守司前跟定这厮两个到此。不想这厮果然来这林子里下手。如今被小乙两弩箭结果了,主人见么?”卢俊义道:“虽然你强救了我性命,却射死了这两个公人。这罪越添得重,待走那里去的是?”燕青道:“当初都是宋公明苦了主人;今日不上梁山泊时,别无去处。”卢俊义道:“只是我杖疮发作,脚皮破损,点地不得!”燕青道:“事不宜迟,我背著主人去。”「莫伶俐于小乙也,而此时此际,遂宛然李铁牛身分者,至性所发,固当不谋而合也。○只六字,逐抵一篇陆秀夫张世杰列传。」心慌手乱,便踢开两个死尸,带著弓,插了腰刀,拏了水火棍,背著卢俊义,一直望东便走;十到十数里,早驮不动,见了个小小村店,入到里面,寻房住下;叫做饭来,权且充饥。两个暂时安歇这里。

    却说过往的看见林子里射死两个公人在彼,近处社长报与里正得知,却来大名府里首告,随即差官下来检验,却是留守司公人董超、薛霸。回复梁中书,著落大名府缉捕观察,限了日期,要捉凶身。做公的人都来看了,“论这箭,眼见得是浪子燕青的。....事不宜迟!”一二百做公的分头去一到处贴了告示,说那两个模样,晓谕远近村房道店,市镇人家,挨捕捉拏。却说卢俊义正在店房将息杖疮,正走不动,只得在那里且住。店小二听得有杀人公事,无有一个不说;又见画他两个模样,小二心疑,却走去告本处社长:“我店里有两个人,好生脚叉,不知是也不是。”社长转报做公的去了。

    却说燕青为无下饭,拿了弓去近边处寻几个虫蚁吃;「脱得妙绝,又无痕影。」却待回来,只听得满村里发喊。燕青躲在树林里张时,看见一二百做公的,枪刀围匝,把卢俊义缚在车子上,推将过去。燕青要抢出去时,又无军器,只叫得苦;「方脱一险,又成一险,奇峰怪壑,层见叠出,真欲惊死天下人。」寻思道:“若不去梁山泊报与宋公明得知,叫他来救,却不是我误了主人性命?”当时取路。行了半夜,肚里又饥,身边又没一文;走到一个土冈子上,丛丛杂杂,有些树木,就林子里睡到天明,心中忧闷,只听得树上喜鹊咕咕噪噪,「写至此处,可谓笔慌墨促,急不得了矣;偏有余力,作此奇波,才子洵非恒情可量耳。」寻思道:“若是射得下来,村坊人家讨些水煮爆得熟,也得充饥。”「只一喜鹊作波,却又写出燕青绝技,又写出燕青穷途,妙笔妙笔。」走出林子外抬头看时,那喜鹊朝著燕青噪。「百忙中作闲笔,却画出许多身分,上是听得鹊噪,此方是走出来看也。」燕青轻轻取出弩弓,暗暗问天买卦,望空祈祷,说道:“燕青只有这一枝箭了!「特写燕青神技。」若是救得主人性命,箭到,「句。」灵鹊坠空;若是主人命运合休,箭到,「句。」灵鹊飞去。”「祝辞都妙。」搭上箭,叫声“如意子,不要误我!”「闻此妙语,如见妙人。」弩子响处,正中喜鹊后尾,带了那枝箭直飞下冈子去。「中鹊而鹊飞去,后知作者之意,固不在于得鹊也。」

    燕青大踏步赶下冈子去,不见喜鹊,却见两个人从前面走来:「如此交卸过来,文字便无牵合之迹。不然,燕青恰下冈,而两人恰上冈,天下容或有如是之巧事,而文家固必无如是之率笔也。」前头的,带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金裹银环,上穿香皂罗衫,腰系销金

    (月荅)膊,穿半膝软袜麻鞋,提一条齐眉棍棒;「奇哉,此何人斯?」后面的,白范阳遮尘笠子,茶褐攒线袖衫,腰系绯红缠袋,脚穿踢土皮鞋,背了衣包,提条短棒,跨口腰刀。「奇哉,又何人斯?」这两个来的人,正和燕青打个肩厮拍。燕青转回身看一看,寻思:“我正没盘缠,何不两拳打倒他两个,夺了包裹,却好上梁山泊?....”揣了弓,抽身回来。这两个低著头只顾走。「如画。」燕青赶上,把后面带毡笠儿的后心一拳;扑地打倒。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却被那汉手起棒落,正中燕青左腿,打翻在地。后面那汉子爬将起来,踏住燕青,掣出腰刀,劈面门便剁。「又蹴出一险事,令人一惊未了,一惊又起,妙绝。」燕青大叫道:“好汉!我死不妨,可怜无人报信!”那汉便不下刀,收住了手,提起燕青,问道:“你这厮报甚么信?”燕青道:“你问我待怎地?”前面那汉把燕青一拖,却露出手腕上花绣,慌忙问道:“你不是卢员外家甚么浪子燕青?”「燕青自通姓名既不可,那汉自晓姓名又不可,良工苦心,忽算到花绣上来,奇妙不可言。○一路写燕青忠勇处,处处写出妙人,可谓雕青剔绿之文矣。」燕青想道:“左右是死,索性说了教他捉去,和主人阴魂做一处!”便道:“我正是卢员外家浪子燕青!”「读之甚似极曲折者,却不知其极迳直也。○此处固不迳直不得,若其迳直而又似曲折,则非他笔之所能耳。」二人见说,一齐看一看道:“早是不杀了你,原来正是燕小乙哥!你认得我两个么?我是梁山泊头领病关索杨雄,他便是拚命三郎石秀。”「用杨雄、石秀,亦从奸夫淫妇上映带而来。」杨雄道:“我两个今奉哥哥将今,差往北京,打听卢员外消息。军师与戴院长亦随后下山,专候通报。”「先伏一句。」燕青听得是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两个说了。杨雄道:“既是如此说时,我和小乙哥哥上山寨报知哥哥,别做个道理;你可自去北京打听消息,便来回报,”「只轻轻颺下一笔,其弱如丝,又岂料其后文,变作惊天动地耶!」石秀道:“最好。”便取身边烧饼干肉与燕青吃,「结射鹊一案。」把包裹与燕青背了,跟著杨雄连夜上梁山泊来。见了宋江,燕青把上项事备细说了遍。宋江大惊,便会众头领商议良策。

    且说石秀只带自己随身衣服,来到北京城外,天色已晚,入不得城,就城外歇了一宿,次日早饭罢,入得城来,但见人人嗟叹,个个伤情。「奇文骇笔。」石秀心疑,来到市心里,问市户人家时,只见一个老丈回言道:“客人,你不知,我这北京有个卢员外,等地财主,因被梁山泊贼人掳掠前去,逃得回来,倒吃了一场屈官司,迭配去沙门岛,又不知怎地路人坏了两个公人;昨夜来,今日午时三刻,解来这里市曹上斩他!客人可看一看。”石秀听罢,兜头一杓冰水;「六日后斩宋江,已成险绝之笔;此更写出当日斩卢俊义,令我读至此处,不敢更望有转笔处。○真是吓死人,才子之才如此。」急走到市曹,却见一个酒楼,石秀便来酒楼上,临街占个阁儿坐下。酒保前来问道:“客官,还是请人,还是独自酌杯?”「急杀人时,偏有此消停之语,写得如画。」石秀睁著怪眼道:“大碗酒,大块肉,只顾卖来,问甚么鸟!”酒保倒吃了一惊,打两角酒,切一盘牛肉将来,石秀大碗大块,吃了一回。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街上热闹,「吓杀吓杀,如之何?如之何?」石秀便去楼窗外看时,「先将楼窗挑逗一笔。」只见家家闭户,铺铺关门。酒保上楼来道:“客官醉也?楼下出人公事!快算了酒钱,别处去回避!”石秀道:“我怕甚么鸟!你快走下去,莫要地讨老爷打!”酒保不敢做声,下楼去了。

    不多时,只听得街上锣鼓喧天价来。「吓,吓杀,如之何?如之何?」石秀在楼窗外看时,「再将楼窗挑逗一句。」十字路口,周回围住法场,十数对刀棒刽子,前排后拥,把卢俊义绑押到楼前跪下。铁臂蔡福拿著法刀;一枝花蔡庆扶著枷梢说道:「写二蔡。」“卢员外,你自精细著。不是我兄弟两个救你不得,事做拙了。前面五圣堂里,我己安排上你的坐位了,你可以一块去那里领受。”说罢,人丛里一声叫道:“午时三刻到了。”「吓,吓杀,如之何?如之何?」一边开枷。「吓杀。」蔡庆拏早住了头,「吓杀。」蔡福早掣出法刀在手。「吓杀。」当案孔目高声读罢犯

    由牌。「吓杀。」众人齐和一声。「吓杀,如之何?如之何?」楼上石秀只就一声和里,掣出腰刀在手,应声大叫:“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吓杀人,乐杀人,奇杀人,妙杀人。」蔡福蔡庆撇了卢员外,扯了绳索先走。「兼写二蔡。」石秀楼上跳将下来,手举钢刀,杀人似砍瓜切菜,走不迭的,杀翻十数个;「吓杀乐杀,奇杀妙杀。」一只手拖住卢俊义,投南便走。

    原来这石秀不认得北京的路,「只谓救出一个,却是陷入两个,笔力之奇,如龙搅海,的的才子。」更兼卢俊义惊得呆了,越走不动。梁中书听得报来,大惊,便点帐前头目,引了人马,分头去把城门关上;差前后做公的将拢来。随你好汉英雄,怎出高城峻垒?正是:

    分开陆地无牙爪,飞上青天久羽毛。

    毕竟卢员外同石秀当下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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