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用一种非常特别的眼光,在注视着他。这个人,把大衣的领子拉得高高地,掩住了半个脸与耳朵,似乎很畏冷。看样子,那人站起来时个子一定相当高。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以前,在倪明所召集的派对里也从来不曾见过面。
他对这个人的频频注视感觉不安,但他找不出所以不安的原因来。
这边,熊猫小姐笑得像朵仲夏夜的带露的花,她以一种在蜜糖内浸过似的声音在向他说:
“我告诉你,我对那个神秘人物的种种神秘传说,一向最喜欢听。”
“小姐,我以为你应该这样说:我对你的往事,一向很喜欢听。”假鲁平正经地纠正她。
“是的,我说错了。至少在今夜,你挂着红领带,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人,对吗?”小熊猫玩笑地说:“我听说,一向,你专门抢人家、偷人家、骗人家、又恫吓人家,你的行为,十足只是强盗行为,而你,却喜欢接受这个侠盗的美名,这是什么理由呢?”
荣猛笑笑说:“凡是有作为的聪明人,都喜欢找些悦耳悦目的东西,遮掩自己的丑恶,我何独不然。现在既然有人肯以‘侠’的美名遮掩我的‘盗’的丑恶,我为什么不欢迎,小姐,对吗?”
“你很会说。”小熊猫点头微笑说:“不过我还听到说,你一向不用手枪,今天,为什么用这小玩具吓人?”
“啊!小姐,人类是在飞速进步呀!在这唯武力主义的世界上,我也希望我能改善过去的缺点,以便适应时代呀!”
假鲁平这样侃侃而谈时,身旁那个拉高衣领的人,耸了耸肩膀,微微冷笑。
正在这个时候,会场之中,忽然又有一个小小的高潮,起于人丛之中。那位食品厂的厂主庄承一,突然在人堆里怪声高叫:
“啊哟,我的手表呢?我的手表不见了!”
曹志宪说:“本大员并未接收。”
大庄的阿弟小庄,却在讥笑他的哥哥说:“据我想,站立在玻璃窗里专门穿衣服样子的木头人,想来也会看顾好他自己的东西的,戴在手腕上的表竟会被窃,笑话!”
假鲁平听到他们的喧闹,故意弯转手臂来看看时间,他高叫说:“啊呀,怎么我的手上会有两只表?谁把手表错戴在我手腕上了!”
曹志宪嬉笑地走过来说:“侠盗先生,你的手法真高呢,比之我的更厉色!”
假鲁平摇头说:“至少我还赶不上你那样伟大。你是一个官,你用魔术手法,掠夺了无数的脂肪,结果拍拍屁股可以绝不负责,而我们这些当强盗小偷的,假如掠夺了一挂香蕉,那或许可能挨到枪毙咧!”
听的人笑了起来。假鲁平把那只暂借的手表归还了原主。
熊猫小姐见这次货鲁平也具有如此惊人的手段,她惊奇得睁大着一双媚眼,说不出话来。可是那个次货鲁平却在暗笑,他想,小姐,何必大惊小怪,那也是假戏罢了。世上原有无数无数看来像是了不起的人物,其实,也不过像我一样,依靠可爱的配角们,跟他狼狈为奸而已。
总之,会场上自从这个假的侠盗上了场,欢笑的空气,似乎格外浓厚起来。
这时,会场中的另一节目又在开始,那是两个滑稽人物在仿效北平相声。
但是那位熊猫小姐对于这个假鲁平,越来越有兴趣,她已完全不再注意到会场中的节目。
她添浓了花一样的笑,小酒窝里储满了蜜,她向假鲁平说:“荣先生,你的手段,真的跟那传说中的红领带人物,有些差不多。”
“承蒙嘉奖,愧不敢当。”假鲁平颔首谦逊。